【都市生活】逆流純真年代 作者:人間武庫 (已完結)

   
pontus 2017-7-28 08:13:47 發表於 都市言情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800 2860399
pontus 發表於 2018-2-12 08:12
第448章 營養快線廣告上線
  
  一間廢棄的舊教室裡,白髮的老太太頭上倒扣著一口鋁鍋,閉目坐在那兒怎麼拉都不肯動。
  
  兒女在旁邊苦求:“媽,你別練了,咱去醫院吧,大夫說你這病不難治。可你再這樣耽擱下去,就真來不及了。”
  
  “你們懂什麼?”老太太惱火說:“我這小腫瘤,大師說了,只要三天,真氣入體就能消掉。你們是安的什麼心,要拉你們的老娘去挨刀?!”
  
  “……媽啊?!”
  
  幾個兒女互相看了看,知道勸不了,索性也不管了,找了個機會架起來老娘就走。
  
  好不容易把人送到醫院了,算一算,“媽,手術費我們這還差點……我們先前給你看病那些錢呢?”
  
  “幹嘛,還想要回去啊?我買了信息鍋,交了真傳弟子拜師禮了。”
  
  老太太態度蠻橫,從病床上跳下來就往門外沖。
  
  兒女們哭著攔,哭著勸。
  
  老太太也哭,哭得比子女們更凶,“你們不讓我去練功,不讓我治病,你們這是想我死啊。我怎麼生出來這麼歹毒的東西?!”
  
  誰能想到,原本勤儉慈愛的母親,會有一天變成這樣。
  
  廣場角落,年輕的少婦看見了人群外的那個人影,慌了一下,快步往人群裡躲。
  
  “站住,臭娘們你給我站住。”一個男人沖進來,表情憤怒加憋屈,吼:“你昨晚哪去了?你一個女人,你鬼迷心竅了?……還你那個什麼大師,你XX不得好死。”
  
  他想再往前沖,可是被大師的弟子們攔住了。
  
  “就你那齷齪心思想的噁心事。”女人站在人牆後頭說:“大師給我傳功,叫你想成這樣……離,我要跟你離婚。”
  
  周圍人為她一陣喝彩,紛紛說她肯定能練成真功。
  
  遙遠的山區,老人身體病痛多了,用一生僅有的積蓄買了一顆“神藥”,恭恭敬敬,滿心希望地吃下去。
  
  ……
  
  像這樣的事情其實很多,懷著恨的和看得懂的人其實也不少,只是大勢之下,沒有幾個人敢站出來說話,而且就算有人開口,分量也都不夠。
  
  直到終於一天,站出來的這個人,叫做韓立。
  
  一個虛無縹緲的人,偏是一個如雷貫耳的名字,氣功界自己捧起來的領袖,出面否認氣功的玄虛,硬懟整個氣功界。
  
  所以,聲明一經登出,兩面的人站過來的其實都有,韓立大師的擁護者並不少。
  
  除此之外。
  
  “從前有個蕭炎,孤身一人約戰天下氣功大師,特異功能大師,夷然無懼……”
  
  故事大概是這樣的。
  
  但是深大其實也挺賊,做這事唯一的目的就是讓自身抽身事外,讓熱點轉移到韓立大師本身和氣功界的衝突上去。
  
  校方幫忙聯繫的報紙影響力哪怕在深城都不算大,而且深大方面特意遮掩了其中關係。
  
  就這樣,一邊是一個虛無縹緲的人,誰都不認識,而另一邊是各種氣功協會,各種大師,各種社會關係,這事是人都會權衡——聲明沒有報刊願意轉載。
  
  氣功界保持著沉默,哪怕偶有回應,也只說事情作假,不予理會。
  
  在一段時間內,事情看似就這樣漸漸淡去了。江澈也毫無辦法。
  
  意外地變化出現在七天后,深大校辦辦公室突然接到了一個來自燕京城的電話。
  
  學校無奈私下派人把江澈叫去了。
  
  “你好,我叫李泊。”電話對面的聲音蒼老而清晰,語氣中似乎還有些激動。
  
  “你好。”江澈平淡地回應。
  
  身邊的學校領導卻急了,推他胳膊,著急地小聲提醒說:“這可是咱國家新聞界的元老,臭小子你給我恭敬點啊。”
  
  電話對面,李泊恭恭敬敬地說:“那個,請問我是否有機會和韓立大師本人對話幾句?”
  
  江澈:“……”
  
  “小友不要見怪,老朽實在是有份謝意,經年一直沒有機會表達。”對面態度誠懇地繼續說道:“我的孫子,就是韓立大師親手救下來的。說起來那已經是他第二次現身,在盛海摧毀人販團夥那會兒的事了。”
  
  “哦。”江澈猶豫了一下,心說好的,我知道了,然後說:“可是我們也找不到他啊。”
  
  “那……”對面也猶豫了一下,大概本意是想說,那你們是怎麼保持信件往來的,想了想,畢竟還是心思成熟,忍住了沒抬杠,改說道:“那看來真是沒辦法了。另外我想問一下,這次的事,它確實是韓立大師的意思和願望嗎?若確實,我想我大概可以為他做點什麼。”
  
  打完這個電話後,江澈想辦法把“韓立大師親筆回復的原件”匿名寄了出去。
  
  短短幾天後,數家非官方直接管理,同時又具有一定影響力的報刊雜誌相繼轉發了韓立大師的這份聲明。
  
  而且文末還加上了李泊親自下場為韓立大師背書做的聲明。
  
  信件原件經字跡專家反復研究對比,確認與《九轉金身功》出自同一人手筆,即,確實出自韓立大師。
  
  至此,事件引發的關注和討論已經堪稱軒然大波,整個氣功界和特異功能界,也終於被逼到了牆角。
  
  截至1994年,這毫無疑問是有史以來對氣功界和特異功能界最猛烈和沉重的一次打擊。
  
  同時“蕭炎”兩個字,也繼韓立之後,響徹了全國。
  
  …………
  
  “你現在什麼感想?”鄭忻峰看了看江澈問。
  
  “沒什麼感想。”江澈心說我大概也就毀了兩本網路小說神作的主角名而已。
  
  說話時兩人坐在運動館裡,正看著唐連招正在擂臺上跟著三名教練苦練,揮汗如雨。
  
  “你說”,鄭忻峰指了指臺上,“會有人來打嗎?”
  
  “不知道,大概是不會了。”江澈想了想說:“只聽見叫囂的,卻沒見一個真的要來深城,或擺下擂臺迎戰。唯一說願意打的那個,還說要跟蕭炎隔空用氣來打,有人問他這樣如果兩邊都沒事怎麼算,他說就算平手。”
  
  “……厲害了。”
  
  “是啊,其實沒有也好,這事過去了以後就跟咱們沒關係了。”江澈想了想說:“怎麼說,至少它能多點醒幾個人,少讓幾個人被這些虛無縹緲的東西耽擱吧?幾個也好。”
  
  “也是,功德無量嘛,信仰之力……”鄭忻峰指了指頭頂,戲謔說:“看見了嗎?就在這裡盤旋。”
  
  兩人說著話,一邊翻著新出的報紙雜誌。
  
  “這老頭還沒停手……”江澈數出來幾分報紙,感慨說:“還真是重情重義啊,而且好剛。事實上他的壓力應該不小。”
  
  江澈想了想,拿出電話給老頭打了過去。
  
  “對的,韓立大師說這事到此為止就好了,不論他還是你,盡人事即可。”江澈頓了頓,語氣誠摯說:“還有……謝謝,老先生辛苦了。”
  
  “哪裡,新聞人本職而已,不必客氣。有機會的話,請代我向韓立大師問好。”對面李泊笑著回應,說:“年輕人,很有辦法也很有勇氣嘛……挺好,行差踏錯,是人都會有,但是擔當兩個字,少人有。”
  
  這裡話的意思已經很明顯了,江澈正想再說點什麼。
  
  一旁的鄭忻峰把電話搶了過去,“李爺爺,李爺爺你認識央視的人嗎?……嗯,對,我這有個廣告要播,不過時段不太好,你看……”
  
  真正的商人,從來不尷尬。
  
  1994年4月底,營養快線央視廣告,終於準備上線。
  
  感謝燃燒的老朱;拖延的拖延;嗯哼等朋友的打賞,感謝每一個打賞和偷票。其實年末這陣忙的,文字感全無,很慚愧。
pontus 發表於 2018-2-14 07:58
第449章 出名要趁早
  
  1994年,4月底。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江澈遇到了迄今為止最有可能給他造成大麻煩的那個人——李泊。
  
  一個掌握著巨大媒體資源和力量的新聞界元老,一個很可能已經洞悉了江澈與韓立之間微妙聯繫的睿智老人。
  
  哪怕他一下拿不出真憑實據,哪怕江澈其實已經為事情暴露做了諸多鋪墊。
  
  可是當對方掌握著話語權,可以主導輿論,這些其實都不那麼重要。
  
  還好,目前看來李泊還是自己人,惦念著江澈有恩於他一家,重情重義且為人正直,同時對江澈整個前後行為持理解態度。
  
  “李爺爺叫得真順嘴啊。”江澈想罷轉頭看著鄭忻峰,打趣了一句,心說這要真是你爺爺,我就放心了。
  
  “新聞界元老,年齡也在那,這是尊稱,不吃虧。”
  
  鄭忻峰翹著二郎腿得意著,李泊剛答應了會幫他聯繫看看,調換時段加錢是肯定的,但是至少比直接從廣告部買要便宜,而且說不定就撿漏了,一頭紮進哪個熱門節目裡去。
  
  比如央視4月1號上線的那個時事節目,叫什麼來著,,對了,《焦點訪談》,那節目最近就很火。
  
  這年頭的人基本還都沒意識到,當《焦點訪談》這樣一個節目首播於四月一日,其實是蠻有趣的一件事。
  
  想想廣告上線之後的狀態,一顆商業新星的耀眼崛起……終於要去捶爆哇哈哈的ru頭了,鄭忻峰起身走出門的時候腰板挺直,望天,悠悠感慨了一句:
  
  “嘖,出名要趁早啊。”
  
  “……哦。”這句話現在應該還沒出來吧?江澈稍微愣神,然後失笑。
  
  “想不到是我比你先出名吧?”鄭忻峰轉頭又說。
  
  他說的是先後,因為在鄭忻峰的眼中,江澈“出名”是一件必然的事情,區別只在早些或晚些,總之不會太久了。
  
  他只是很難理解,就算韓立大師的事情,江澈真的有必要遮掩,那宜家呢,茶寮呢,輝煌娛樂……這些也都一直在幕布後面站著幹嘛?
  
  世外高人是種病?
  
  運籌帷幄會上癮?
  
  他不可能理解,重生之初,江澈內心的那種不安……他就像是一個作弊上了名牌大學的學生,哪怕別人其實沒察覺,自己也忐忑,不敢太出風頭。
  
  至於後來,其實伴隨著自身成長,這種不安已經漸漸消逝了……只是已經形成慣性,一時還沒有停住。
  
  是啊,此時的江澈想著,如果註定要出名,第一次名揚天下,大概還是不要跟氣功扯上關係的好。
  
  而有了一份名聲,也就等於他拿到了一定的話語權。
  
  想歸想,江澈暫時其實還沒想過自己將會是以怎樣的一種身份“少年揚名”,是一家的老闆,茶寮的救世主,又或者內地新生的第六代導演?
  
  他想好了不再抗拒,但也沒主動去推動這件事。
  
  …………
  
  盛海。
  
  林俞靜把褚漣漪從頭到腳打量了幾遍,“你要回去了嗎?”
  
  “是啊,都已經多呆了好幾天了。”褚漣漪自己也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身體,然後說:“怎麼,我胖了嗎?話說最近跟你一起吃飯,胃口真的好很多。”
  
  “是吧?”林俞靜想了想,突然,“唉…”歎了口氣。
  
  褚漣漪看著有趣,笑著說:“怎麼,不會是捨不得我吧?也是,這些天帶你吃了那麼多好吃的。要不你週末有空來臨州找我?反正也不遠。”
  
  “嗯?”這感覺有點怪,林俞靜想了想,說:“不要。”
  
  兩個人分開後,褚漣漪給江澈打了一個電話。
  
  “啟程回臨州了,我大概胖了一點。”她說。
  
  “胖點好看。”江澈說。
  
  “是嗎?我不太信。”褚漣漪意味深長笑了兩聲,笑得江澈有些糊塗,自己卻切了話題,說:“家電的價格降得很凶最近,你注意到了嗎?”
  
  “嗯。”
  
  江澈當然知道,1994年,通貨膨脹脹到大爆炸,但是家電的價格並沒有相應地再上升,甚至它是在下降。
  
  這個國家通貨越膨脹,價格越是便宜的東西不多,家電是其中之一。
  
  這意味著家電銷售的最暴利時代就此結束。
  
  但是它並不等於無利可圖,更不意味著這塊價值巨大的版圖應該被放棄。
  
  只是宜家如果想要保持利潤率不下降太多,就需要在現有的基礎上尋找一個新的增長點。
  
  “那個愛立信手機分省代理權的事情,進行得怎麼樣了?”江澈問。
  
  這件事其實佈置得很早,但因為褚漣漪去了燕京,一直是下面的人在辦,宜家現在手裡有資金,有連鎖經營網路,一口氣要的就是包括越江省、南關省、盛海市等等7個省市的總代理權。
  
  而且不肯簽長約——這是宜家上下包括褚漣漪在內,所有人都無法理解的。
  
  “一直在談,在磨,不過我之前過問了一下”,褚漣漪那邊聲音裡透出來幾分不爽,氣鼓鼓說:“果美那個黃廣義,你說他到底是不是在學我們?!宜家做國產,逆向注資,他本來只做進口的也來重視國內廠商了,宜家擴張,他也跟著擴張,而且越挨越近。”
  
  果美,黃廣義在學我?
  
  江澈認為這個可能性很大,因為前世果美的發展進程顯然並非如此,這一世,因為江澈,因為宜家,家電鉅賈們的發展之路某種程度上都受到了影響,而彼此間的戰爭,眼看著似乎也要被提前好幾年。
  
  “他跑來跟我們爭愛立信的分省代理權了?”江澈問。
  
  “是啊,跟屁蟲一樣。”褚漣漪小女人了一把,埋怨說:“而且好幾個省市,偏還都跟我們重疊。”
  
  “這樣……”
  
  “不過現在連鎖店的覆蓋還是我們更廣,運轉也更成熟。”褚漣漪緩了緩說:“我們占優,基本上問題不會太大。”
  
  “那就好。”
  
  江澈和褚漣漪此時並不知道。
  
  黃廣義在跟愛立信的談判中,正談及越江省的代理權問題——他要端宜家的老巢。
  
  你說宜家家電的連鎖規模是優勢?
  
  那我就去臨州幹掉它給你看。
  
  相對宜家,果美起步更早,獲利更大,積累更久,黃廣義手裡,有資金優勢。
  
  對不起。年終各種工作,時間心態全爆炸……不敢了。
pontus 發表於 2018-2-14 07:59
第450章 深城五月
  
  五月初,南國深城已經是夏天。
  
  作為一座新興城市的優勢體現在城市規劃、佈局,以及綠化等諸多方面,而且這裡的天空,似乎多數時候都是明淨透徹的。
  
  這座城市似乎一直也沒有太多排外的情緒……因為真正意義上的本地人,其實蠻珍稀的。
  
  UFO社的楊辰空是其中一個,他家裡最近正準備賣掉位置已經算是城中村的老房子,拿去給他老爸創業,順便等他7月畢業之後看做點什麼。
  
  江澈偶然聽說這件事,立即想到了一個笑話:
  
  好像說的是燕京城,有家人賣了四合院去創業,辛辛苦苦,勵志成功,十幾二十年後……終於買得起那個四合院的一間廁所了。
  
  要不要給他買下來呢?江澈在心裡偷偷嘀咕了一下。
  
  “這個,大概能賣多少錢啊?”江澈裝作隨口問。
  
  “幾十萬吧。”楊辰空似乎知道的也不具體。
  
  江澈猜測這個幾十萬的“幾”,很可能小於5。
  
  “不是特別有把握或特別難,還是別賣房子吧,你看深城發展這麼快,外來人口越來越多,房子應該只會越來越貴。”
  
  “會嗎?聽說嗨南房價都崩了,滿地的爛尾樓,好多人跳樓。”
  
  楊辰空朝南指了指,1994,嗨南房地產泡沫破滅……這個例子在後來漫長的十幾二十年裡,給了很多人看空的依據和期待,存著錢,想著我等房價崩了再買。
  
  “啊,這個……至少咱這是自家的,怎麼崩也不用跳樓嘛”,江澈說:“而且深城,畢竟不一樣的,你看現在全國除了浦東,哪裡有深城半分氣象?”
  
  話就說到這了,說完人家真還要賣,江澈也沒辦法勸,而且你保不齊人家創業成功,真就賺大發了,可以不計較那點兒房價了呢?
  
  楊辰空琢磨了一下,說:“那我回去跟家裡商量下。”
  
  “嗯。”江澈松了一口氣。
  
  “得賣貴點。”楊辰空說。
  
  “……”
  
  深城五月。
  
  江澈的室友張杜耐幫忙帶飯的熱情變得很高,如果說以前是願意,現在簡直是積極,你不讓他帶,他都不高興。
  
  打聽之後才知道,原來這小子暗戀上了打飯視窗新來的一個姑娘。
  
  姑娘是從遙遠山村投奔親戚來的,有著紅撲撲的臉龐,穿著白色的工作服戴著帽子站在櫥窗裡,有兩條麻花辮子垂在肩頭。
  
  “你怎麼每次都打這麼多?”終於一次,人少,不忙,姑娘跟他說話了。
  
  “……嘿。”張杜耐受寵若驚,抬頭傻笑一下。
  
  “不會是你同學欺負你吧?我看你小小個的,挺老實的樣子,是不是他們自己懶就把活都推給你幹?”姑娘又關心了一句。
  
  小小個,老實,好欺負……是啊,張杜耐有點紮心了,一下覺得自己似乎真的一無是處了。
  
  就我這樣,她肯定看不上。他想著。
  
  人似乎都是這樣的,哪怕是1994年的天之驕子喜歡上了餐廳新來打工的小姑娘,就因為喜歡了,內心也會有自卑的點,越喜歡,越如此。
  
  把人看到天上雲朵裡去。
  
  把自己看到泥裡去。
  
  “沒”,張杜耐勉強淡定下來,搖頭說:“我自己樂意。”
  
  “……行,那是我多管閒事了。”姑娘扭身不說話了。
  
  張杜耐就不懂了,自己到底哪裡說錯了。
  
  接下來幾天,張杜耐厚著臉皮每次還去那個視窗,但姑娘都板著臉,再沒和他說過話。
  
  小張同學苦惱了好幾天,期間包括江澈在內,306所有室友都勸他,趕快買點禮物去給姑娘道歉去,看時機合適的話順便就把表白的事也一塊解決了。
  
  張杜耐那天想了很久,一直到熄燈後才說:
  
  “我想著大學談戀愛也不好,再說我也還沒工作掙錢,我等畢業分配了去說吧,到時候才更有底氣,也更有把握……反正她就在餐廳工作,也都看得見。”
  
  他自己一個理,大家都拿他沒轍。
  
  第二天,櫥窗裡的麻花辮沒了。
  
  打聽過後才知道,姑娘之前參加了同鄉聚會,有個當小老闆的同鄉給她開了更高的工資和一通保證,帶她去廣州廠裡去了。
  
  原來張杜耐同學連奶自己都這麼准。
  
  小張同學大學時代的第一次戀曲,就這麼來得快,去得也快,總共只有5句話……但也許,很多年後,他都會偶然想起那雙麻花辮。
  
  深城五月。
  
  賺了錢的廖敦實騎著一輛二手摩托車回了一趟學校,請室友們吃飯。
  
  童陽沒來,據說是去一家工廠幫忙調解外地員工之間的矛盾去了,工人來自不同地方,老鄉抱團,但都是他這裡職業介紹所出去的,他說話好使。
  
  “錢真他媽好。”
  
  喝了點酒,廖敦實說起這兩個月來在社會上的見聞,說生意的少,說錢和女人的多。
  
  “大學生畢業了,也有給小學沒讀的老闆當小蜜,這就是錢的能耐。”
  
  廖敦實有點兒感慨,似乎受的衝擊不小,306的幾個室友也差不多,表情都有點複雜。
  
  天之驕子啊……
  
  飯後,一群人搖搖晃晃走在路上,廖敦實搭著葉愛軍的肩膀,扭著腰挺著胸指著路邊上女生樓就嚷嚷:
  
  “以前啊,我就看別人站在這樓下等女朋友,我就眼熱,心想要是哪天,我也能站那兒等一個姑娘就好了。”
  
  “可是以前誰看得上我啊?!”
  
  “等著吧,等我賺了更多錢,我非回來砸死幾個,開車來接。”
  
  話說到這,似乎已經有些過了。
  
  江澈也皺了皺眉頭,覺得不能讓他在這種思維路線上繼續走下去。
  
  “來,老廖。”江澈喊他過來,站在陰影裡,一手搭著他肩膀,一手指著女生樓,突然大聲喊道:“同學們~!現在,這裡,有個賺了錢的老闆,他有幾百萬……”
  
  “我沒有啊……”廖敦實心虛了一下。
  
  “沒事,又不讓你當場拿出來。”江澈說完繼續朝女生樓喊道:“他說,他準備拿錢砸倒你們中的幾個,談個戀愛,很多錢啊,要不要?”
  
  “有興趣的咱繼續亮著燈,不願意的,你們把燈……關了!”
  
  關了。
  
  當這兩個字落下。
  
  整排三棟女生樓的燈光在一秒多時間裡全部熄滅,一眼看去,空洞洞的視窗,一片漆黑。
  
  廖敦實整個懵了。
  
  仰著頭緩緩左看,右看,最後回頭怔怔地看江澈,眼中有水光似乎快要湧出來……
  
  “看到了吧?光有錢還不夠,咱不能光盯著錢啊,賺錢的同時,還得努力提升自己的涵養,風度,爭取未來早點拿出新時代企業家的風範來。”
  
  江澈耐心勸慰道。
  
  廖敦實木木點了點頭。
  
  一名職介所的員工騎摩托把人帶走了。
  
  江澈看著摩托車消失,一揮手,招呼大家說:“趕快,熄燈了。”
  
  深城五月。
  
  管照偉折騰了幾回,加上劉文英、李南芳兩個的投資,手上已經有了三輛二手自行車,不過暫時銷路沒了。
  
  管照偉有點愁,東北性格愁完了就去他媽的,說:“管它了,要不車借你們先騎著吧?”
  
  借?江澈想了想,隨口說:“我們不用,要不你弄個出租吧,很多人沒車也買不起,但是租一天,塊把錢,還是捨得掏的……尤其要是約了姑娘。”
  
  管照偉愣住了,看著江澈,“原來還能這樣?”
  
  “那我還可以去找那些賣二手車的合作,弄更多車來出租啊!交押金,給鑰匙,還鑰匙,退押金……要不押學生證?那我一個人能忙得過來嗎?請人又得花錢……對了,我可以和宿管大爺大媽合作啊,鑰匙交給他們管。”
  
  他盤算著,興奮了。
  
  深城五月,共用自行車在深大提前上線。
  
  生活總是這樣,平淡又不平凡。
pontus 發表於 2018-2-15 07:53
第451章 高曉松和老狼
  
  人工管理的缺陷註定了管照偉的租車業務現階段完全不可能發展成“共用單車”,只能小打小鬧。
  
  而且不久後,周圍一帶的租車業務就徹底被帶動起來了。
  
  當然對於管照偉這些人來說,他們本也就沒有那麼大的野心和長遠眼光,所以照舊一邊和大爺大媽們競爭著,一邊快樂地流汗,拿著每天幾十塊的收益,毛票兒厚厚一疊,數著錢樂此不疲。
  
  當人一文不名的時候,那種一天天奔波辛苦賺著小錢的快樂和充實,大概並不比當錢成為數位之後少。
  
  江澈的學習生活過的很普通,上課,下課,吃飯,睡覺。
  
  屬於九十年代的騷包,在於男生可以穿一件純白無暇的襯衫走在校園裡,而不顯得奇怪。江澈今天就穿了一件,然後肩上背著一個軍綠色的單肩包,配合他乾淨漂亮的面龐,整個很陽光,很文藝的樣子。
  
  路上有些人在“躲”他,不是那種很明顯,很誇張地跳開或跑開,而是不自覺地默默將眼神轉到別處。
  
  在他們的眼中,這個本就已經臭名昭著的傢伙是這樣的:
  
  他的軍綠色書包裡應該有一塊板磚或者一把軍刺,隨時可能掏出來,不顧場合就動手,就像他曾經在詩社活動中直接沖上臺毆打那個詩人西島一樣;
  
  又或者你跟他有利益衝突,得罪他了,他還對你客客氣氣,然後你就出事了,毀了,就像前陣子的氣功社和特異功能社那樣。
  
  相對而言,不生氣的後果其實反而要更嚴重些,氣功社和特異功能社現在差不多已經名存實亡了。
  
  所以,大夥兒現在的共識是這樣的,如果你看到一個明明應該很生氣,卻偏偏禮貌隨和的江澈,那麼,請立馬轉身就跑,千萬不要湊熱鬧。
  
  當然江澈自己絲毫不覺得。
  
  傍晚的操場就十分熱鬧,臺上有民謠歌手的表演,台下人群簇擁。這很常見,九十年代前中期的大學校園,還沒有幾台電腦、手機,年輕人的熱情無處宣洩,所以校園文藝活動極多。
  
  “走,看看去。”
  
  江澈跟著幾個室友一起,從人堆裡往裡擠,好不容易來到台前。
  
  江澈看了第一眼,慣性地轉開了,臺上兩個留著長頭髮的男人在彈吉他唱歌……這很平常,九十年代的校園民謠或搖滾歌手很多都這樣。
  
  是因為這會兒流行,文藝青年都這樣……還因為他們不好看,只能這樣。
  
  這幾年在全國流竄,在臺上晃兒的這撥文藝騷,說實話除了一個竇唯敢把長髮剪了寸頭依然漂亮,其他都真不怎麼樣。
  
  “睡在我上鋪的兄弟,睡在我寂寞的往昔……”抬上還在繼續唱著。
  
  這歌?
  
  江澈緩緩把頭轉回來。
  
  那個低頭不看觀眾,手扶話筒死魚一樣哼著歌的,老狼吧?
  
  那那個中發長髮,剛還很風騷地撥了撥,朝後甩了一把的……難道竟然是目前還不緊的大緊兄?
  
  這倆貨這會兒應該是在嗨南開酒吧,賠的底兒朝天呢吧?
  
  還是已經滾回燕京城準備跟黃小茂出《校園民謠》去了?
  
  怎麼會在這?
  
  “艸。”
  
  江澈看著臺上倆人,默默說了一句。
  
  然後,他身邊圍攏的人就發現他了……
  
  “他又來了!也不知這回是要衝上臺打人,還是要把活動砸了。”
  
  人群開始默默散開。
  
  江澈身邊空了一個圈。
  
  組織活動的學生會幹部發現了這個異常情況,作為學生會宣傳部長,劉名聲認識江澈,曾經那個詩人西島就是他負責請來的,結果被江澈揍了兩頓,打跑了。
  
  這回的高曉松和老狼……也是他請來的。
  
  “不會這麼衰吧?”劉名聲緊張了一下,直接跟後面人說:“快,你們去找薇薇,一會兒可能要她出面說情。”
  
  劉名聲知道薇薇師姐和江澈的關係不錯,吩咐完,直接從舞臺一側跑出來,經臺上,跳下來,來到江澈旁邊。
  
  “江澈同學……”劉名聲扭頭看了看臺上倆人,擔心說:“認識?有仇?”
  
  江澈心說這算不算認識呢?
  
  “還是你要用場地?”見他不說話,劉名聲緊張又問了一句。
  
  一個像江澈這樣做事根本不講規矩,偏還手段百出的人,總是讓人擔心的。
  
  “不用,算認識,沒仇,我就聽聽歌。”江澈把他兩個問題一起答了。
  
  他們說話這工夫,臺上的高曉松和老狼也已經發現了現場的異常,停止彈唱,帶著卸個不安,困惑地關注著劉名聲和江澈這邊的情況。
  
  “認識啊?那就好。”聽到江澈的答案,劉名聲第一時間松了一口氣,開心笑著說:“認識就好。正好,他倆也唱了幾首了,準備歇一歇,一塊兒聊聊?”
  
  “哦,好。”
  
  臺上換了一組人,劉名聲招呼高曉松和老狼往台後走,同時自己也領著江澈過去,路上說:“借你的東風拉了個贊助,小打小鬧,對了,江澈你以後有什麼活動,提攜提攜?我還是有些組織能力的。”
  
  江澈點了點頭表示同意,劉名聲在西島那件事情上有過問題,但是後續的動作,主動代還童陽被偷的兩百塊錢,跟他道歉……能屈能伸,很睿智。
  
  說話間兩人走到後臺。
  
  劉名聲左看一眼,右看一眼,心說不是認識嗎?那應該不用我幫忙介紹了吧。
  
  高曉松和老狼不一樣,因為他們壓根不認識江澈,所以根據剛剛現場的情況第一時間判斷,這傢伙很有可能來者不善。
  
  再看劉名聲的姿態,這人很棘手,惹不起。
  
  “你好,兄弟貴姓?”
  
  老狼沉默地點頭笑了笑,出來說話的是高曉松,笑著問候然後遞出來兩根煙,繼續說:“混口飯吃,哪裡有什麼不對,兄弟多擔待。”
  
  他們倆現在應該已經是去嗨南酒吧混過一陣了,興許沒少遇見這種情況,場面上的事也知道怎麼應對。
  
  人在異地總不免低一頭,在燕京城裡其實挺能來事,人面也頗廣的高曉松,此時把姿態擺得很低,目光誠懇看著江澈,等他接煙。
  
  “我看見山鷹在寂寞兩條魚上飛……什麼意思?”對面,江澈突然問。
  
  高曉松:“啊?”
  
  看來是來交流的詩人?這就等於踩在高曉松的盤子裡了,小高同志信心滿滿地甩了一下頭髮。
  
  “別甩頭髮,我問你什麼意思?”
  
  “我……兄弟,這是你寫的麼?”
  
  “不是我……是一傻逼寫的。”
  
  “果然,我就說嘛,狗屁不通,這特麼什麼玩意兒啊。”高曉松的京片子出來了。
  
  江澈笑了。
  
  高曉松心說看來是踩對路子了,不自覺又甩了一下頭,繼續道:“這玩意特麼的你說是詩吧,朦朧派現在整其實個已經走歪了,你要說他是歌詞,這……這寫的人,他有一點生活麼?我本身也算兩邊都踩著點,怎麼著,咱哥們一會兒一起喝點?”
  
  江澈前世看過他的節目,知道這傢伙是個神侃。
  
  點了點頭,江澈說:“大緊啊……”
  
  “嗯?大……”
  
  “……最近啊,怎麼樣,最近還好吧?”
  
  想穿插點九十年代雜七雜八的人和事。今天沒了,實在忙,明天就放假了。
pontus 發表於 2018-2-16 08:49
第452章 那些文藝青年的故事
  
  飯後帶了些粗糙簡單的食物,江澈和高曉松、老狼,劉名聲、薇薇師姐,還有其他民謠歌手一起,回到入夜後的舞臺續攤。
  
  大概十幾個人,就這麼零零散散圍一圈坐著,手裡拿著啤酒瓶……把木吉他放在一旁。
  
  偶爾有人來了興致,放下酒瓶拿起吉他彈唱一首不知名的歌,趁著酒意把聲音和情緒都灑在夜風裡。
  
  “好。”
  
  一個唱完,大夥兒胡亂吼幾聲,然後下一個。或也有時候,一個唱到一半,另一個拿起吉他接上,唱個簡單地和聲。
  
  這場景哪怕江澈其實不是個文藝青年,依然覺得有趣,有一種莫名地放鬆感和寥廓感。
  
  依然有些青澀的老狼,就如他二十年後一樣靦腆少話,哪怕喝得多了,也是緩慢的語速,大多時候安靜在聽,偶爾才說幾句。
  
  他也唱歌,把吉他橫在膝蓋上,低著頭很自由,很平淡地唱。
  
  這個時候江澈才知道原來他自己也寫歌,而且寫的還不錯,就像許多人都是在多年後通過網路綜藝認識了一個腿很白的胖子,返回頭才知道,高曉松原先也唱歌。
  
  大多數時候是高曉松在說話,京城侃爺的風範一展開,就有點兒攔不住的架勢。
  
  他是能說的,古今上下,天南海北,軍事政治,秘聞八卦,什麼都能跟你扯。文史能講,黃腔能開,就是四九城裡一代代少年人拍婆子的那點事兒,講來照樣有滿滿的滋味。
  
  “老崔,崔健你們知道吧?我給你們講一個老崔當年的事,他丫當年臭裝,差點讓人花了(打傷)……”
  
  “你說誰,宋柯?那我鐵瓷啊,欸我給你們講一宋柯的事啊,你們知道他長那樣,憑什麼招那麼多姑娘麼?”
  
  “對,他吉他談得是不錯,不過主要不是這個,是他那話兒……嘿,天賦異稟。”
  
  “竇唯?熟,那也是我鐵瓷啊,那小子個性比較怪你們知道吧,現在好像不做樂隊了,單玩兒,越玩越開。”
  
  “……”
  
  在高曉松的嘴裡,誰都是鐵瓷,誰那點事兒,他好像都在場,而且能講成故事。
  
  這樣的人註定有一口飯吃,或者準確點說,高曉松同志其實打從生下來那天起,就完全不必擔心這些問題,他的家庭背景在那裡——外公是深大首任校長,外婆是北航籌建人之一,外舅公式燕京城四大名醫之一,舅舅是清華系主任,父母也都是清華教授,母親還是梁思成的學生,繼父更牛,是開國副總理之孫。
  
  大概就是這樣的人,才最適合在這樣一個時代,去叛逆,去做一個滿懷江湖和夢想的文藝青年。
  
  當他多年後說出那句其實挺讓人糟心的話——生活不止眼前的苟且,還有詩和遠方的田野。
  
  被日子折騰散了的人會想說,去你妹的吧,問題他真的可以,他人生最大的閱歷和認知缺陷,就在於他根本不知道,對於很多人而言,其實“苟且”就已經不易。
  
  高曉松是喜歡江湖的,對他而言,那些被人砸場子的“艱難”,那些放低姿態故作老道的江湖應對,都是帶有幻想色彩的經歷和故事。
  
  理想主義的人大概都是這樣,哪怕在倒馬桶維生的時候,依然可以幻想著《上海灘》的劇情,安慰自己是丁力。
  
  “哥們你早說啊,話說我剛剛差點以為你是江湖人,找事呢,嚇我一跳。”高曉松醉得有些厲害了,湊到江澈旁邊說:“怎麼說,有空去趟燕京城,哥們帶你玩兒?咱哪哪都平趟,你信不信?”
  
  江澈苦笑著點了點頭,到這兒,心裡那點兒惡趣味也收了,返回去說:“那你倒是說說看,我之前說那句歌詞,它到底怎麼樣?”
  
  “……是歌詞嗎?”
  
  “是啊……我看見山鷹在寂寞兩條魚上飛,兩條魚兒穿過海一樣鹹的河水。”江澈這回把詞給唱出來了。
  
  周圍人都愣了一會兒。
  
  “有點梵唱的感覺。”
  
  老狼這麼一說,大夥兒都止不住點頭。
  
  “這樣就合理多了,還有麼?”
  
  “我想想……你們聽下這句”,江澈低聲哼著,“你說那時屋後面有白茫茫茫雪呀,山谷裡有金黃旗子在大風裡飄揚。”
  
  “這,有點意思啊。”有人把吉他拿起來了,試著去彈一個曲調。
  
  “這丫是個會寫詞的”,高曉松則說,“白茫茫茫雪,為了湊曲子,這有點兒不擇手段的意思,硬多出去一個‘茫’……不過意外挺有味道。”
  
  這天晚上趁著酒興,江澈和一幫文藝青年一起把歌“寫”完了。
  
  “你們說,這歌叫什麼好?”
  
  寫完大夥議論了一會兒。
  
  “叫《萬物生》吧。”江澈忍著笑說。
  
  …………
  
  第二天上午。
  
  高曉松來找江澈。
  
  “聽學生會那個劉名聲說,哥們你有做生意?還是特牛掰那種。”高曉松前陣子剛在嗨南敗了一個酒吧,趕著市場經濟的大潮,壯志未平,“怎麼著,帶帶兄弟?”
  
  江澈想了想,對他來說,在時代回溯的歷程中遇到一些後來有名有趣的人,接觸一下然後來點兒惡趣味,是一件挺好玩的事。
  
  不過大多數時候心裡顧忌著,不願意把這些人徹底帶偏了。
  
  “你不回燕京城嗎?出專輯什麼的。”
  
  “本來是打算回的,大地唱片找我們說弄一校園民謠的專輯,可是那玩意他其實掙不了多少錢,都是盜版……”高曉松看起來還是想做生意。
  
  “你又餓不著。”江澈說:“去吧,把專輯做出來,說不定也是也是一個時代的印記啊,你說等咱們這撥人四五十歲那天,再回頭聽見校園民謠,都提你,提老狼,是不是也是挺有滋味一事兒?”
  
  高曉松想了想,點頭,如果能在時代的某個烙印上留一個名字,他的性格是喜歡的,也是得意的。
  
  “而且說不定哪天,音樂版權就正規起來了呢?國家總是越來越好的。”江澈頓了頓,不看他說:“回去吧,《萬物生》就送你了,說不定哪天還有機會合作。”
  
  高曉松說了感謝,說:“那咱可就是哥們了。”
  
  江澈點頭,“……行吧。”
  
  高曉松走了,走幾步又回頭。
  
  “老江你跟我們去嗎?”
  
  “……啊?去幹嘛?”
  
  “錄專輯啊……你肯定火,你長這樣,隨便唱你都火。”
  
  江澈也是沒想到,自己這玩一把都還擔心著,怕把人帶偏了……結果高曉松反過來,還想著給他帶偏去。
  
  江澈拒絕了。
  
  下午,薇薇師姐來找江澈。
  
  “高曉松和老狼他們在弄一個專輯你知道嗎?那貨一看就好吹,也不知道真的假的。”
  
  “知道,應該是真的。”江澈說:“怎麼了?”
  
  “他說邀請我畢業後去燕京,回頭專輯裡我唱一首歌”,薇薇師姐有些猶豫,抬頭問,“你覺得行麼?”
  
  “那你喜歡嗎?”江澈說。
  
  其實原先說好了,薇薇師姐畢業後是準備給江澈一起幹活的,江澈也一度很看好她,但是他還是這麼問了。
  
  薇薇師姐低頭想了想,抬頭說:“……嗯。”
  
  “那就去唄。”江澈笑著說:“去試試也好。”
  
  “試試,那要不行呢,不行還能回來給江老闆打工嗎?”薇薇師姐笑著問。
  
  “隨時。”
  
  “嗯。”
  
  “對了,交代你件事。”
  
  “嗯,你說。”
  
  “咱去了只唱歌啊,高曉松要是追你,你就大嘴巴子抽他,不服你讓他找我。”
  
  “啊?哈,好。”
  
  薇薇師姐走時裙角飛揚,遠遠回頭說:
  
  “江澈,你是不是有點喜歡我啊?你要是喜歡我……”
  
  江澈:“沒有啊。”
  
  “……哦”,薇薇師姐說:“那我去燕京。”
  
  PS:
  
  新年快樂,謝謝大家,祝大家身體健康,萬事如意。
  
  年終各種事兒,最近五六天吧,狀態有多差大家也都有看到,我也一直不敢進主要劇情,就跟這寫寫時代小插曲……大過年的,信我一回吧,明天,年初一,新年新氣象,進劇情,一定努力。
pontus 發表於 2018-2-17 07:44
第453章 戰端啟
  
  1994年走到了6月。
  
  在剛過去的這個5月裡其實發生了很多至關重要的事情。
  
  比如巴西車神塞納的意外身亡,足球王國在另一個本身並不強大的領域,永遠地失去了一位真正坐在王座上的神話,後來從未再有。
  
  比如曼德拉成為南非新一任總統,傳奇正式上演並贏得全世界讚譽的背後,是南非作為一個發達國家,終於邁開了它走向混亂和衰落的步伐。
  
  而在中國,最重要的事情……發生得波瀾不驚。
  
  在這個五月,中國被國際上正式承認為有互聯網的國家;中國科學院高能物理研究所架設了國內第一個WEB伺服器,推出中國第一套網頁;中國科學院電腦網路資訊中心完成了cn功能變數名稱伺服器的設置,從此cn伺服器設在國內。
  
  除了對於部分業內人士,它們甚至不算是什麼重要新聞。
  
  而除了江澈,暫時大概也還沒有人能意識到,這三件事情的悄然發生,對於中國未來二十多年的經濟、文化、生活乃至所有領域而言,都意味著什麼。
  
  “種子已經埋下。
  
  未來的諸侯,還在打柴喂馬,而王在觀望。
  
  將會有溪流被開闢,澆灌成長。
  
  而鐮刀在身後……等待收割的時節。”
  
  “這是你新寫的詩嗎?”
  
  聲音從肩後傳來,江澈扭頭,李南芳探著身子站在那裡,神情有些尷尬,而眼神熱切。
  
  “你有病啊?!”江澈說:“沒事別瞎看。”
  
  兩句話前一句語氣激動,因為一種隱秘被窺探的感覺,讓江澈有點慌亂。同時這段非詩非文的文字裡,那種像是孩子在房間裡披著毯子扮演國王發號施令的自我陶醉,乍然被撞破,讓他十分尷尬。
  
  是的,江澈會保持一個觀望和引導的狀態,並且持續相當一段時間,他會小心翼翼,不去觸動太多……因為真正滋養和決定互聯網能在中國走到哪一步的,其實是國家。
  
  在這個政府職能超級強大的國家,不管房價、股市……永遠不要用一般經濟理論去作為行為或判斷的全部依據。
  
  後一句,江澈放低了語氣,因為他看著李南芳很明顯的被嚇著了。
  
  “不看就不看,跟你道歉就是了。”
  
  “又看不懂,你凶什麼?!”
  
  軸姑娘抿著嘴唇噔噔噔轉身走掉了。
  
  江澈收起手邊印有相關通訊的那份報紙,放進桌膛,然後把自己胡亂寫字的紙張撕碎,扔進垃圾桶。
  
  還不放心,又把最上方的撿回來,到廁所丟了。
  
  這大概就是心虛吧,事實哪怕有人把報紙和文字放在一起,也看不明白他剛剛到底裝了個什麼逼。
  
  李南芳獨自站在走廊一頭,手肘支撐,面向窗外……肩膀因為抽泣,不時顫動一下。
  
  江澈正想著要不要過去道個歉,安慰一下。
  
  他的大哥大響了。
  
  “果美來了。”褚漣漪說。
  
  “什麼?”
  
  “臨州,四家店,正好在我們的四家店旁邊,一靠一,已經都在裝修了,估計不久就會開業。”
  
  “……哦。”
  
  大概一年前,果美曾經有過在臨州開店的內部計畫,但是宜家通過“內線”得知消息後故意“虛張聲勢”,成功避免了雙方過早接戰。
  
  而今看來,這次勢無可回。
  
  從黃廣義的角度來說:
  
  第一,打從果美、蘇擰和宜家都邁出擴張的步伐那天起,這一戰本就已經不可避免,早晚會發生;
  
  第二,眼下家電市場價格暴跌,利潤下降,看起來糟糕的局面,其實反過來正是他利用資金優勢兼併開拓的時機,或者說戰機;
  
  第三,關於愛立信手機新型號的研發情況,他順著宜家的腳步接觸後也已經摸清楚了,對重要省市地區代理權勢在必得。
  
  兩相爭奪的局面下,這一戰,可以一錘定音。
  
  “應該是價格戰了。”
  
  褚漣漪的意思,這一戰,什麼花哨可能都不會有,就是實打實的價格戰。
  
  消費者是最實際的,同樣的一台電視,同樣的服務,兩家中哪家便宜一塊錢,他們就會去哪家。
  
  而價格戰,宜家沒有資金優勢。
  
  “沒事的,姐……”江澈安慰說。
  
  “還沒事?”褚漣漪最近似乎越來越多偶爾小女人的時候了,她那邊嬌嗔了一下,埋怨說:“要不是咱們不願意簽長約,可能這事早一步就已經簽好了。”
  
  她說“咱們”,但其實宜家上下唯一力主不簽長約的人就只有江澈。
  
  “唔,我沒有怪你,我就是……”
  
  褚漣漪那邊埋怨完自己也有些尷尬和擔心。
  
  “你就是壓力太大撒個嬌嘛,對吧?我知道的,褚少女。”江澈語帶笑意說道:“現在不管怎麼樣,反正局面都已經是這樣了,所以咱們先不去懊悔,只管見招拆招,好不好?”
  
  江澈很難對任何一個人去解釋他的理由,因為只有他知道,愛立信手機歸根到底也只是曇花一現,未來十餘年的霸主,叫做諾基亞。
  
  而現實的情況,除非你是電信部,否則一家私營企業,哪怕再強大,要想同時代理愛立信和諾基亞,都是完全不可能的。
  
  何況合約裡本就會有排他性條款。
  
  江澈沒法告訴任何人,其實愛立信我準備玩玩就拋棄,然後另結新歡,而且連目標都已經有了。
  
  計畫中屆時宜家將以一個把愛立信做到市場巔峰的狀態,成熟的行銷體系,令人不解的主動改換門庭。
  
  如此,何愁諾基亞不灑掃相迎?
  
  “嗯。”
  
  大概是因為又被叫了褚少女的關係,褚漣漪整個狀態緩和了很多,心裡的感覺恢復到一種狀態:總是這樣的,當江澈認真,就沒事了。
  
  就像當初那次,江澈說錢的問題他來解決,然後他帶著冬兒和鄭忻峰去了一趟港城,錢就有人送到宜家。
  
  “其實他不認真的時候好像也沒事。”褚漣漪在心裡嘀咕了一聲,依賴感這東西總是不知不覺形成的,然後到臨事才發現……
  
  依賴:依靠+信賴。大概是這樣,總之可以依賴的感覺其實很不錯。
  
  “那現在怎麼辦?”褚漣漪乾脆放棄了決策參與權,問道。
  
  “你那邊還是跟上次一樣,在果美的四家店開出來之前,做促銷活動,儘量提前消耗市場購買力。”江澈頓了頓,說:“希望黃廣義不會跟我打到虧錢大戰。”
  
  說這話時他想到了前世後來,阿裡系與騰迅系在打車和外賣領域的幾場燒錢大戰,這樣規模的接戰如果發生在現在,在果美和宜家之間,雙方的承擔極限,其實都不會太高。
  
  “我的話,我估計黃廣義另外能做的動作會在廠商身上……家電廠商多在粵省,這方面交給我。”
  
  江澈又說。
  
  “好。”褚漣漪知道自己現在的定位了,不再多想,說:“那我去準備了。”
  
  “嗯,別太累,注意身體。”
  
  “我沒事啊,我最近跟……跟一個朋友一起吃飯,胃口好了很多,身體很好。”褚漣漪猶豫了一下,“你也是,注意身體。”
  
  新年第一天,祝大家狗年行大運,健康快樂發大財。然後就可以隨手訂閱我的書了……哈哈哈哈。
pontus 發表於 2018-2-17 07:44
第454章 等少帥
  
  燕京城。
  
  辦公室裡,穿著灰白西裝的矮個子男人獨自坐在沙發上,身體放鬆,但是眉間神色說明他其實一直保持著一種思考的狀態。
  
  25歲的黃廣義其貌不揚,但是早在去年,他的果美家電銷售額就已經超過了兩個億。
  
  除此之外,果美家電連鎖經營的大場面也正在展開。
  
  這位原本應該在20世紀的第一個十年裡三次問鼎胡潤百富榜,一次問鼎福布斯的年輕人,眼下走在一個人生不斷跨越的輝煌階段,正當春風得意。
  
  所以,他的馬蹄有些急了。
  
  “篤篤。”敲門聲傳來。
  
  黃廣義從思考中走出來,身體沒動,說:“進。”
  
  其實比他還要年長幾歲的助理走進來,說:“宜家又開始了……還是老一套,大規模活動促銷,想要提前消耗臨州市場的購買力。”
  
  他嘴裡說的是老一套,但是內心其實不得不承認,這個老一套,很煩人,就像是一個直拳很好,臂展超長的拳手,總是能提前打到你。
  
  “老闆……”黃廣義沒說話,助理請示道。
  
  “笨辦法,就用笨辦法接。”黃廣義開口同時坐直身體,開始下指令說:“從店門口到全城廣告欄,張貼咱們果美即將開進臨州城的廣告海報,要明確注明主要品牌家電的價格,具體定價你們看,總之無論如何一定要比宜家的活動價更低,明白了嗎?把價格打下去,大部分消費者都會等。”
  
  “明白了。”助理應下,同時著手做記錄。
  
  “等等……”黃廣義抬手,猶豫了一下,補充說:“以上照做,除此之外,加急印製一批一樣內容的廣告傳單,雇人給我送到臨州城每家每戶去。”
  
  “啊?”助理錯愕一下,這動靜可太大了,他有些猶豫說:“那萬一宜家在我們的基礎上再降價……”
  
  “那就跟著降,然後把上述動作全部重複一遍,把價格更低的廣告單送過去。”黃廣義的語氣,堅決而不容置疑。
  
  助理點頭,不問了。
  
  他知道老闆的決心了,黃廣義這回死活要拖死宜家。
  
  黃廣義彈了彈手指,“說第二件事。”
  
  第二件事是關於宜家的具體背景的,宜家不是上市公司,所以有一些資訊,其實並不那麼容易查清楚。
  
  至少目前在黃廣義的眼裡,宜家就是宜家,至多和一個開著幾十家遊戲廳的小公司關聯密切而已。
  
  助理打開資料夾,首先道:“關於那個女人的情況,上次咱們就都知道了,人應該是盛海股市裡走出來的,是92年初在認購證市場裡撈大了的那批人之一。”
  
  黃廣義點頭,彈手示意這些已知資訊不必再重複。
  
  “這次我們查到了另外一個人。”助理矮身放下一份文件,說:“這個人叫江澈,現在是深城大學大一廣告系的一名學生,他在宜家應該有持股,而且……”
  
  “說他的家庭背景。”黃廣義把話打斷了。
  
  關於江澈的個人情況,黃廣義沒有繼續聽下去,他的判斷是這樣的,一個在校大學生,遠在深城,不可能是實際的宜家管理人員或股東。
  
  那麼,他的持股情況只有一個邏輯可以解釋,那就是他的家庭。
  
  “嗯。”助理點頭,然後說:“他的父親,現在經營著一個叫花季雨季的服裝廠,廠房是去年花費大概700萬拍下來的,然後還進行了翻建,購買了大批原材料和設備,資金實力和規模好像都不弱……”
  
  “那應該就是這樣了。”黃廣義點了點頭,隨之安下心來。
  
  他的邏輯完全成立,服裝廠的老闆是宜家股東之一,然後由他的兒子出面持股……那也只是一個千萬級的服裝廠而已。
  
  就這樣,江澈被黃廣義扔到了一旁。
  
  “安排一下,我近期要帶人去一趟粵省,聯繫一下廠商。”黃廣義說到了第三件事。
  
  事實上,在過去的很長一段時間內,果美都是以進口家電為主要經營內容的,因為價格上不可理解的遠低於市場上的進口家電,還遭到過很多質疑——懷疑他的家電來源,隱藏走私管道。
  
  這件事黃廣義一直沒有太理會,但是在實際動作上,他開始改變戰略,加強和國內廠商的聯繫,甚至跟隨宜家和蘇擰的步伐,開始尋求反向注資國產品牌。
  
  到現在,1994年6月,這一步棋看起來走得很對,儘管市場家電價格在暴跌,但是國產品牌崛起的勢頭,反而出現了。
  
  “好的。”
  
  助理應聲出門。
  
  至此,臨州城家電市場戰端正式開啟,黃廣義即將奔赴粵省。
  
  …………
  
  臨州城。
  
  果美不惜人力物力的成果是顯著的,廣告海報貼了兩輪,傳單往各家各戶送了兩次之後,宜家門前開始變得冷落,但是全民對這場大戰的議論和期待,都跟著大起來了。
  
  對於普通消費者而言,這無疑是好事,同時還是一件有趣的事。
  
  “打,打起來最好,照我看,還要降幾輪呢,就看能降到哪裡去。”
  
  “是啊,本來我家那個電視也還能用,不過我想著,要是價格真的降到很低,乾脆也換一台好了……我等等看。”
  
  “宜家又降了沒?”
  
  “又降了。”
  
  “那看來明天又有傳單要來了。”
  
  “是啊。”
  
  這種市場期待的養成造成了一個嚴重的後果,哪怕是本來已經打算購買的市民,都會停手,選擇再等等看。
  
  這種情況正合黃廣義心意。
  
  局面看起來對宜家十分不利。
  
  …………
  
  江媽站在宜家總店旁邊的巷口,看著,看了有小半天了。
  
  “唉。”
  
  江媽歎了口氣,恨不得沖過去,把那幾個空手離開的客人攔住,再把站在外面看報價的那一群群人都趕進去……感覺就跟被搶了錢似的,有些氣憤,有些揪心。
  
  她可不管什麼市場競爭的合理性,只管我家的錢……你幹嘛來搶?!
  
  “漣漪,漣漪……”
  
  褚漣漪聞聲回頭,看見江媽了,連忙說:“誒。”然後小跑到江媽身前。
  
  “說叫你來家裡吃飯,你也沒來過。”
  
  “啊,我去了趟燕京,呆了一陣子。”
  
  “那你現在……哎喲你都沒空去了吧,這樣阿姨改天給你送過來。就是這……這可咋辦啊?”江媽指了指店門口,說:“我那邊店裡也有傳單送來,而且聽人說,這個果美做得可大,還有背景。打電話問那臭小吧子,他就說讓我放心,你說我怎麼放心?”
  
  “是哦,他,他也是這麼跟我說的。”褚漣漪尷尬笑一下。
  
  “那就這麼耗著?”
  
  “嗯,就這麼耗著,降唄。”為了讓江媽安心,褚漣漪沒敢說這已經是一場註定的燒錢大戰了,改說道:“價格降到一定的位置,關鍵就看廠商了。”
  
  1994年,廠商和經銷商之間的控制與反控制還沒有到後來的程度,產品出廠價格,付款模式之類的協商都將會在接下來的戰爭中起到很大的影響。
  
  換句話說:部分廠商很可能也要選擇站隊了。
  
  “哦。”江媽無奈應了一聲,本來是希望褚漣漪來給江澈出主意的,結果褚漣漪說她聽江澈的,“那就只能等那小子了。”
  
  “嗯。”
  
  等那小子。
  
  這句話,或者說一種相近的表達,在臨州城漸漸傳開是幾天後的事。
  
  市民絕大部分跟黃廣義的認識一樣,覺得真正與宜家有聯繫的,是服裝廠,是江爸,但也有一部分人,他們從有趣的角度,願意去相信一個少年傳奇,於是打趣說:
  
  “宜家,在等他們的少帥。”
  
  就像是評書,就像是小說,吃瓜群眾總是期待故事更精彩的。
  
  所以,這個叫法漸漸傳開了,人們不自覺開始期待——那個傳聞二十出頭的少帥。
pontus 發表於 2018-2-18 06:55
第455章 正當紅
  
  6月深城,弘法寺。
  
  弘法寺位於深城仙湖植物園內,是1949年建國後,國內興建的首座寺院,始建於1983年,於1992年完成主體建築,正式開光、開放。
  
  寺在山間,連綿黃瓦接綠樹,有和緩步階。
  
  清晨時分遊客不多,黃廣義帶著七八個人信步拾級而上。
  
  雖然不是年初一,也說不上什麼搶頭香,但是特意清晨大早趕來,多少還是有想要上今天頭一炷香的意思在。
  
  燒香……他這回來粵拜會家電廠商,本就是上門燒香。
  
  所以黃廣義此行一是興之所至,二來多少圖個吉利。
  
  但是就在他們頭前不遠處,另一行十餘人似乎來得更早。
  
  黃廣義看了一眼,停止說話,站下來。
  
  “我去看看。”擅長察言觀色的助理第一時間走到座位嚮導的當地朋友身邊,說:“老孟,你看……只是幾個年輕人,咱們是不是可以上去商量下,讓他們讓一讓?”
  
  他說的商量,包括客氣的商量,當然也包括花點錢,或不那麼客氣的商量。無需言明。
  
  叫做老孟的深城商人抬頭看了一會兒。
  
  轉回來,苦笑說:“這個……怕是有點難啊。”
  
  “為什麼?”助理不解問道,他知道老孟在深城也是有些實力的人,何況此行是為黃廣義做嚮導,為了拉近雙方關係,但凡能辦,他肯定都不會推脫。
  
  黃廣義也扭頭看了老孟一眼,倒是看不出有什麼情緒。
  
  “黃總抱歉。”老孟微微欠一下身又起來,指著前方轉角的一行人,笑著說:“那裡,最前面那個年輕人,不知大家看見了沒有?”
  
  幾個人點頭,眼神困惑,黃廣義抬眼看去。
  
  “眼下深城商界最當紅,就是他了。”老孟說:“登峰乳業,鄭忻峰。”
  
  “最近突然冒起來的這位,一出來就是大局面。”
  
  “如果這個不知道,大概你們應該也都聽過一個新東西,營養快線……這陣子夾在新聞聯播和焦點訪談之間播了幾輪的一個廣告,用馬家軍拍的。”
  
  老孟又補了一句,語氣間對於自己不作為的姿態十分坦然——這樣的人,這種情況,一般生意人沒必要都不會去得罪。
  
  “哦~”幾秒後,一陣拖著長音的回應,顯然,哪怕身在不同行業,在場各位也都想起來了。
  
  那是馬家軍爆紅全國之後的第一次廣告代言,配合一款超越時代的新型牛奶果昔飲品。
  
  營養快線的廣告在央視黃金時間一經推出,跟風而來的就是數百家媒體的自發報導,關於馬家軍的“秘方”,關於“營養快線”和“登峰鄭總”……
  
  用現在的話說,馬家軍自帶超大流量,而鄭忻峰自帶無盡話題。
  
  單論話題,目前除了又是蓋大廈,又是賣腦黃金的史雨柱,怕是沒有哪個能跟這位終於有了舞臺的戲精老總相比較。
  
  連番熱議之下,這些人想要不知道都難。
  
  “原來是他啊,對經銷商說要捶爆哇哈哈ru頭,讓宗慶厚被記者問到時半天憋不出一個字的那個。”有人笑著說起自己看過的相關八卦。
  
  “哈哈,是啊,聽說人很有趣,每次見面會媒體哪怕不拿紅包都搶著去。”
  
  “……”
  
  說笑歸說笑,在場幾人笑完還是不得不認真起來,正視這位眼下深城最當紅的年輕人。
  
  “我看過一個報導,營養快線現在各省市區的代理權已經被爭搶到直接拍賣的程度了,十分火爆。”
  
  “是啊,少年得志。”
  
  “聽說才21歲。”
  
  一番議論過後,助理眼神擔心看了看黃廣義,說:“黃總,你看這……”
  
  “正當紅?”黃廣義問完頓了頓,眉眼舒展地一笑,說:“那就跟著沾沾喜氣好了。”
  
  這意思就是不爭這個風頭了。
  
  “是。”助理松了一口氣。
  
  站一旁的老孟也偷瞄了黃廣義一眼,想著這樣就好,免了自己一番為難,同時心下不得不承認,這位果美的黃總雖然也是白手起家,但是行事為人,還真不是一些沒腦子的暴發戶可比的。
  
  “走吧。”
  
  黃廣義揮了揮手,帶頭走去。
  
  …………
  
  兩組人,另有一些散客。
  
  黃廣義饒有興致地看著前方的鄭忻峰,看著正在幫忙燃香的寺院僧人。
  
  他感覺到身旁有道目光掠過。
  
  “來燒香?”目光接上,占位稍稍靠前的年輕人微笑問道。
  
  “是啊,兄弟你也是?”黃廣義說。
  
  “對的。”
  
  江澈剛才認出黃廣義了,想了想臨州戰局,頓時明白他為什麼會來粵省,會在深城。
  
  所以江澈說的“燒香”,其實內涵已經不止眼前這炷香,還包括接下來,雙方對於粵省家電廠商的立場爭奪。
  
  他的站位比黃廣義稍稍靠前,看起來像個散客。
  
  黃廣義的助理看見了……一個年輕學生而已。
  
  “小兄弟麻煩讓一步,我們這時間有點趕。”助理湊過來,客氣說道。
  
  江澈扭頭看他一眼。
  
  “麻煩了。”
  
  助理拉了拉江澈衣服,示意他靠後。黃廣義左顧右盼,似乎沒有注意到,又或者根本不關心……老孟領著人上前一步,防止年輕人不懂事。
  
  “……好的。”
  
  江澈遲疑不過兩三秒,接著就笑著朝後退了幾步,退到黃廣義一行人側後面。
  
  然後就沒人管他了。
  
  一個學生而已,黃廣義一行人的注意力,差不多都在前方那位紅人身上,甚至老孟和黃廣義,都還有待會兒攀談幾句的想法在。
  
  這時候時間到了。
  
  一般人自己來這都是點香,但是像鄭總這種“大人物”,順風順水之際特意前來,又有香油捐贈,自然有僧人在旁服務。
  
  黃袍僧人點了香,理所當然第一個走到鄭忻峰身前,捧了給他。
  
  一切看起來都很平常……
  
  直到鄭忻峰意外朝旁讓了一步,扭頭找人,但是剛剛還在身後幾步的江澈,不見了。
  
  僧人困惑,遲疑一下。
  
  “師傅稍等,這炷香不是我來。”鄭忻峰恭敬說道,說完扭頭踮起腳朝後看。
  
  黃廣義等一行人也有些困惑,順著鄭忻峰的目光扭頭朝側後方看去……看到的是站在一旁的江澈。他孤零零站在那裡。
  
  助理整個愣了愣……
  
  老孟皺眉思索,看起來有些憂心。
  
  黃廣義也在看……
  
  “他好像是在找我。”
  
  迎著他們的目光,江澈微笑說道。
  
  說完,不疾不徐從一行人身邊走過,上前從僧人手裡接了香。
  
  接下來才是深城眼下最當紅的登峰老總,鄭忻峰。
  
  看不懂了……
  
  “他是?”黃廣義問。
  
  老孟仔細辨認了一會兒,搖頭。
  
  架不住喝了點,今天遲了,而且就一更……
pontus 發表於 2018-2-19 20:42
第456章 黑白
  
  營養快線的代理權眼下正在分省市區進行拍賣,這是什麼概念?
  
  這意味著登峰鄭忻峰,這位手握馬家軍神奇“營養秘方”,跨時代飲品的21歲年輕人,幾乎肯定會是1994年國內商界新崛起,最耀眼的新星之一。
  
  在1994年,人們還不習慣說“風口”,若要說,這一年的風口在“保健品”。
  
  雖然“中華鱉精”和“生命核能”這倆玩意都被江澈扼殺在了搖籃裡,但是還有三豬、菲龍,史雨柱,等等等等,正勢如破竹,呼風喚雨。
  
  就連一直走體育行銷路線的“健麗寶”,都在這樣的潮流中放棄了原先戰略,大量杜撰諸如癱瘓老人喝了健麗寶之後神奇痊癒的文案,甚至由省人民醫院的專家出具鑒定,說健麗寶可以提高女性宮縮力,為孕婦安全生產保駕護航……
  
  這意思,就連時下飲料界的霸主,都開始往“江湖神藥”的路子上走了。
  
  就是在這樣一片看似不可阻擋的浪潮中,鄭忻峰和他的營養快線以健康飲品的姿態匹馬殺出,很快,就已經隱有獨扛傳統飲料大旗的架勢……
  
  深城最當紅,又何嘗不是全國商界關注的焦點?!
  
  人們都說,宗慶厚面對記者提問尷尬無奈的苦笑背後,說不定就真的摸著胸口在擔心。
  
  就是在這樣的狀態下,年輕的鄭忻峰都沒有張狂迷失,也沒有得意忘形。
  
  這不是因為他有多少底蘊和沉澱,而是因為他心裡清楚地知道,這些東西都來自誰,而且本身一直更著迷于“青雲雙驕”的人設,更沉迷於在發佈會上演繹各種風格,砸出各種騷話……
  
  但是這些,除了江澈,誰知道?
  
  所以黃廣義只看到這個剛才連他都選擇了暫時不去別苗頭的“當紅炸子雞”,理所當然地給人讓了頭香……那麼這個人是誰?!
  
  同樣屬於年少得志,但是歷練更多,更沉穩的黃廣義沒有被這個小插曲影響太多,依然默默站在後面看著。
  
  不遠處鄭忻峰一行十餘人,幾乎都是襯衫領帶,西褲皮鞋的打扮,只一個江澈,T恤、牛仔、運動鞋,一副學生打扮,而且剛剛一直隨性游離在隊伍外。
  
  “所以不怪我。”助理想著。
  
  “也不怪我。”作為黃廣義嚮導的老孟想著。
  
  黃廣義回憶了一下,剛剛好像是對方先注意到了自己,先打的招呼……所以,難道他認識我?
  
  想到這,他把助理喊過來,叮囑了幾句。
  
  沒一會兒,助理抱著大哥大回來,湊到黃廣義耳邊說:
  
  “鄭忻峰是宜家出來的。”
  
  “……哦。”黃廣義這一聲哦有點兒意味深長,同時包裹著許多猜想和疑問,“這麼說來,這個招呼倒是不必打了。”
  
  “不是,他是被宜家掃地出門的。”助理繼續說道,說話時臉上神情有些激動。
  
  黃廣義扭頭看他。
  
  “原宜家總經理,因為一次進貨過程中出現疏忽,被掃地出門,不久後孤身來到深城。”
  
  助理把他短時間內能打聽到的全都說了,非互聯網時代,這其實就已經算得上神通廣大。
  
  黃廣義沉吟一會兒,抬頭,饒有興趣地看著前方的鄭忻峰,還有另外那個年輕人。
  
  差不多這時,鄭忻峰一行人的燒香儀式也結束了。
  
  人從側邊走。
  
  黃廣義的助理跑上前,雙手遞了一張名片,微微欠身說:“鄭總你好,我們黃總說,植物園外不遠有個茶樓,不知鄭總忙不忙,待會兒有沒有興趣一起喝杯茶?”
  
  事實就算鄭忻峰現在再當紅,黃廣義的面子也就賣到這個程度了,因為他本身的量級,其實更高。
  
  要不是因為鄭忻峰和宜家之間的微妙聯繫,他其實都未必會做出主動邀請。
  
  鄭忻峰困惑一下,“黃總?”
  
  “果美,黃廣義。”
  
  “我c……草原風景真好啊。”
  
  助理:“……”
  
  “哈哈哈,鄭總是做乳業的,想必對草原很熟悉,自我介紹一下,鄙姓孟,做一點進出口生意……”
  
  一旁本身生意就在深城的老孟,自然也不會錯過這個結交“紅人”的機會,趁機上前自我介紹,攀談起來。
  
  另一邊,黃廣義對江澈點頭致意了一下。
  
  “剛才我的助理……”
  
  “小事情,黃總不必在意。”
  
  黃廣義笑了笑,“兄弟好胸懷,另外冒昧問一下,兄弟你可是認識我?”
  
  “認識。”
  
  “哦,那相請不如偶遇,不如……”
  
  “不必了,都是燒香人,很快會再見的。”
  
  “……”
  
  黃廣義聽得有些懵,被拒絕得莫名其妙。
  
  …………
  
  下山的時候,鄭忻峰一直在江澈旁邊嘟囔。
  
  “臥底啊,為什麼不讓我去臥底?他X的都送上門來了……”鄭忻峰當然是知道臨州宜家和果美正在戰爭狀態的,剛剛因為找到了一部大戲而激動,結果江澈沒讓他演下去。
  
  “臥你個頭,你以為我們倆的關係那麼難查啊?”江澈說:“而且今天既然碰面了,他很快就會知道我是誰了……”
  
  江澈內心其實在這件事之前,就已經做好了站在檯面上的準備,只是沒必要的話,不想太主動。
  
  “哦。”鄭書記鬱悶了一會兒,突然一個激靈,“不如我們讓老彪趕緊調幾個人過來吧?”
  
  “幹嘛?”
  
  “趁現在,把他沉了啊。”
  
  “……”
  
  “一勞永逸。”
  
  江澈扭頭無奈地看著他。
  
  鄭忻峰尷尬笑一下,說:“就算不能沉了他,現在做生意,可不就是各種手段都來的嘛,黑的,白的,你不來,難保對手不會來。”
  
  …………
  
  鄭忻峰說的是對的。
  
  臨州,宜家其中一家分店今天就被人找茬砸了兩三個櫃檯。
  
  動手的是七個外地口音的男人。
  
  現在這七個人全部被逮住了,關在一個小房間裡,臉朝地,被踩著。
  
  門響,唐連招帶著人走進來。
  
  他其實剛回臨州沒兩天,之前一直等氣功大師和特異功能大師單挑,但是沒等到,江澈讓他趕回臨州,防的就是果美玩下三濫。
  
  結果還真來了……
  
  整一個唐連招團夥都很激動。
  
  “你說,還是我問?”
  
  唐連招在椅子上坐下,居高臨下問道。
  
  大約一個小時後。
  
  果美在臨州的其中一家店面,也是果美在駐臨州辦公室的所在之處,正在緊急裝修的一樓店面裡突然走進來了七八個人。
  
  “你們幹嘛的?”一群裝修工人和國美員工警惕問道。
  
  黑五:“找人。”
  
  他說話同時,停在店門外麵包車車門打開,七個被捆紮好的人老實蹲成一團。
  
  唐連招目不斜視,直接走過手拿各種“臨時武器”的裝修人員和果美派駐員工,走上二樓,推開其中一間辦公室的門。
  
  “你,你好,請問……”
  
  辦公室裡果美派駐臨州戰役的經理錯愕抬頭,看著門口的年輕人。
  
  “唐連招,現在宜家手下吃飯。”
  
  唐連招說話同時,一旁的黑五抬手,一把厚重粗糙的自製短刃從袖子裡落下來,跟著脫手而出,力道剛好,哐當當落在果美經理的辦公桌上,跳到他身前。
  
  “打聽一下。”
  
  用港片裡的話說,這等於唐連招扔出來了一個“字頭”,分量給你自己掂量。
  
  …………
  
  “為什麼不讓大招帶人直接把對面砸了?”鄭忻峰的不解,同樣也是唐連招的不解,區別在於唐連招帶著不解去執行,而鄭書記可以問。
  
  “因為玩不過。”江澈苦笑了一下說。
  
  “怎麼可能?”
  
  “當然可能,黑的玩到頭,終究是白……”江澈說:“果美黃廣義,一個能在數年時間裡,源源不斷拿到手那麼多低價進口電器,並且公開售賣的人,你覺得有那麼簡單嗎?”
  
  鄭忻峰愣了愣。
  
  “從黑到白,我這兩年一直在做的準備,其實都只為有能力自保。讓我現在和將來的對手,不得不落地,實打實地跟我打。”
  
  江澈說完。
  
  鄭忻峰想了想,還真是如此,江澈手上的“白”的資源,都不是可以用於“主動出擊”的……它們像屏障,只是讓人不能以此對他下殺手。
  
  “親近政府,遠離政治。”江澈說。
pontus 發表於 2018-2-20 08:20
第457章 自處
  
  “當你需要你身後的白色資源主動出擊,去為你獲取利益。而他做了。你們的關係在這一刻就已經改變,就有了高下,變成直接的利益相關。”
  
  “之後就算有博弈,也不過是控制的緊與松,以及對自主權的掙扎。”
  
  “簡單來說,我不認為作為白手套的風光和便利是值得欣喜和自豪的,因為那隨時可能被剝奪,也隨時可能發生動盪,跟著你背後的力量一起,毀於一旦。”
  
  這是江澈第一次對鄭忻峰認真而詳實地闡述自己關於這方面的理解,解釋一直以來的做法。
  
  身在商場攀登,創造怎樣一個生存環境和空間,找到並站在怎樣一個恰當的位置,都是至關重要的事情。
  
  而鄭忻峰今生雖然跑偏,其實也不過是多了遊戲人生的態度,一旦認真,他並沒有失去前世一路青雲的敏銳和冷靜。
  
  他凝神回憶了一下,有些恍然大悟說:“就像最開始在臨州,從做遊戲廳開始,你借勢蘇老師,卻從沒想過和她背後的能量以及關係網產生真正的利益聯繫,對吧?”
  
  “是,太多人不懂這個道理,總是見著一份好處和庇護,就一頭紮進去,卻不知道這在將來會帶來多少麻煩和桎梏。假設我當時真的投入蘇家的力量庇護,那麼很可能現在,我們都還被握在手裡,都還在掙扎擺脫。而要掙開,就要捨下一塊肉……很可能還會結一份仇。”
  
  鄭忻峰總結了一下,“天下沒有免費的午餐?”
  
  “可以這麼說。”江澈說:“可是現在不一樣,現在,我們已經在一個遊走和隱藏的狀態中一點一點積攢了足夠多的東西,宜家、茶寮,你的登峰,還有在港城的關係和發生過的事情……所以當我們浮現水面時,就已經是一個不好被完全掌控的龐然大物了。現在,就算站在蘇老師的背景能量面前,我相信我們也已經可以獨立平等地對話。”
  
  鄭忻峰:“那你泡她啊。”
  
  江澈:“……滾。”
  
  “哈哈,話說回來,現在臨州的事,如果有必要,我覺得蘇家肯定會樂意舉手之勞幫一把,而不要求什麼……因為咱們漸漸已經值得被表達善意了,值得結交了。”
  
  江澈看了看他,“書記就是書記。”
  
  “那是當然……”鄭忻峰得意過後,琢磨了一下,抬頭說:“所以你把白色資源經營得又高又遠,因為你從未想過要讓他們替我們直接出手,你只需要一份庇護,讓我們可以不被當作蛋糕就好。”
  
  “因為這就夠了。”江澈微笑收斂,說:“不論對手是誰,在哪,何時出現……只要他們落地實打實地跟我們打,我們……都會贏。”
  
  平淡的語氣裡是巨大的自信。
  
  什麼意思呢?大概就是一個武林高手,只要能保證不被對手動用官府的力量抓了去,只要能站上擂臺,都夷然無懼。
  
  哪怕輸,也不覺得冤枉委屈。
  
  這不是一場關於江湖廟堂的對話,但是鄭忻峰依然從其中聽出來了一份江湖爭鋒的感覺,甚至還有幾分沙場感,就像當初江澈寫給他的那兩張紙條。
  
  鄭忻峰這一世跑偏的人生整體過得輕鬆愉快而有激情,這大概是他前世仕途路上也沒有的。
  
  從前世經歷來看,老鄭同志大概並不是一個天生的二當家,而今卻當得很愉快,很自在也很舒服,因為他人生最好,最信任的兄弟,叫做江澈。
  
  同時他又是獨立的……或者哪怕他有一天真的要徹底獨立出去,他也相信,江澈只會鋪路不會攔,更不會反目。
  
  就像當初,江澈一直沒有跟他提過宜家的股份問題,鄭忻峰現在也沒有跟江澈提過登峰的股份問題,因為不需要提。
  
  “我查了下果美的情況……”鄭忻峰說:“所以,落地打,其實還是會很慘烈,對吧?”
  
  “是啊,果美資金和積累,都不是宜家能比。”
  
  “嗯。”鄭忻峰點了點頭,“那我這兩天可能要出趟差,各省市跑一跑。”
  
  “好的。”
  
  “對了,我把陳有豎喊回來了,這陣子讓他跟著你。”
  
  兩個人分頭行事,告別的時候,鄭忻峰依然有些不放心,又問了一句:“你確定果美會落地跟咱們打,對吧?”
  
  “對。”
  
  江澈說得很自信。
  
  他現在手裡的幾手牌:
  
  有臨州當初因為借勢蘇楚而構建的“假的”與蘇家的關係,如今很有機會演化為一種平等狀態下的善意結交;
  
  有以茶寮為根據,在南關省的天大面子,一般情況下沒幾個人敢染指的大旗和招牌;
  
  有褚漣漪在燕京城那些叔伯阿姨來自各個領域的照拂,那些人有些手中有權,有些雖然沒有,但是到哪兒都能說的上話;
  
  還有港城霍家,以及通過霍家可以知會到的,來自又高又遠的那個層次的幾句關心和庇護。
  
  足夠了,江澈覺得果美和黃廣義如果真的打這個主意下黑手,最多應該也就夠到褚漣漪那些叔伯阿姨可以關照和過問的範圍。
  
  而江澈最後,最大的一張底牌,是冬兒的所有事蹟曝光,他和冬兒作為一個整體受到威脅和傷害。
  
  這張牌,于下是全民的情緒,於上,很可能直達天聽。
  
  這張牌,江澈希望它永遠就擱在那裡,永遠不必到動用那一天。
  
  …………
  
  “愚蠢。”
  
  黃廣義在電話裡沒有破口大駡,但是簡單兩個字,讓電話對面那位元果美派駐臨州的經理整個瑟瑟發抖。
  
  “我,我就是想試探下,調了幾個人來……”
  
  先前做作主張的經理心裡嘀咕,這種手段咱們又不是沒用過。
  
  “對面那撥人什麼情況查了沒有?”
  
  “查了,從前的窮小子,亡命徒;後來有錢了……不過一樣還掛著臨州最狠的名聲。”經理到現在已經完全不敢隱瞞,只得老老實實答到。
  
  黃廣義沉默了一會兒,說:“夠丟人了……換人吧,你離開臨州,我會調人來。”
  
  說完他掛斷了電話。
  
  在場黃廣義的隨行人員都明白,這個經理的前途,基本就此完了。黃廣義能這麼輕輕放下,還是看在他過網功勞的份上。
  
  “找找人,試探一下,看有沒有拿這事做文章的可能。”黃廣義意識到了一件事,黑的手段宜家已經接了,但是上風位置,宜家沒有反撲……
  
  所以,是宜家有顧慮,還是只是不打算做這方面的文章?
  
  他打算趁機會試探一下,畢竟不論黑白,其實都是常規武器,原本預備著要用的。
  
  助理連忙答“是。”
  
  “如果沒有,先讓那邊人自行賠償道歉。”
  
  “啊……是。”
  
  隨行各位看著面無表情發號施令的黃廣義,雖然他說的是讓那邊人自行道歉賠償,意思不是以果美的名義。
  
  但是他肯“屈”這一下,對於一個25歲正當春風得意的年輕富豪來說,依然難能可貴。
  
  欽佩。
  
  跟對人了。
  
  他們想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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