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奇情] 賢臣養成實錄 作者:野禪狐 (已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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yokcobra 2017-7-28 13:57:45 發表於 都市言情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604 59695
yokcobra 發表於 2017-7-31 12:45
第359章 你弱我強

  「……所以呢?」

  陸爍終於把手上的書頁刻印下來,吹了吹墨,這才抬頭問了清泉一句。

  清泉今日跟著白管事出去了一趟。

  這一出去可不得了,一回來,他立刻就興奮地跑到澹梅軒,將野草一樣在京師瘋狂蔓延的謠言說了出來。

  這謠言不是別的,正是關於昨晚發生在姜府的事。

  姜府地段繁華,周遭俱是高門貴戶,昨日四皇子那一聲喊,眾人不明就裏,抱著幫一幫結個善緣的打算,直接沖進了姜府。

  等看到姜府裏頭的四皇子和軒德太子時,再後悔就已經來不及了。

  已經上了賊船,難不成還能下來?

  再加上四皇子打定主意要將此事鬧大,徹底壞了軒德太子的名聲,坐實他欺君之罪,因此,這件事趁夜就傳遍了京師。

  如今京師眾人無人不知無人不曉,姜家小姐與軒德太子勾搭成奸,竟不顧聖上的指令廝混到了一起,更是被姜小姐未來的夫婿直接捉姦,鬧到了眾人面前。

  這等風流韻事,可比誰殺了誰、誰又貪了多少白銀要吸引人的多,加之這等事沒什麼顧忌,因而京師上至九旬老母,下至三歲幼童,俱都知曉了此時。

  四皇子的目的倒是達到了。

  「……然後小的就不知道了。」

  清泉搖搖頭,見陸爍收起了晾乾的紙張,慌忙接了過來,遞到孫哲面前。

  他邊做著手裏的事,邊繼續說道:「小的只聽說,四皇子和太子殿下今日一早都被召進了宮,估摸著是要挨訓受懲……至於姜小姐,聽說現在也被皇后娘娘派嬤嬤監視起來,軟禁在姜府裏。」

  陸爍聽完,眉頭微微一挑,半句話沒說,又將手裏剛弄好的紙張遞了過去。

  清泉夾在中間,幫著弄了一會兒,等一本書大略裝訂好了,陸爍才吩咐道:「好了,到此為止吧,你先下去吧!」

  啊?

  清泉方才見陸爍半句不言,本就鬱悶,此時再聽陸爍如此說,更是摸不著半點頭緒。

  不過他見陸爍沒有半點評價的意思,呆在這裏亦是無趣,遂才退下了。

  只留下孫哲和陸爍在室內。

  兩人洗了洗手上的墨灰,又重新回到燈掛椅上坐下,陸爍這才問孫哲道:「這件事,你怎麼看?」

  四皇子和軒德太子之間的事,孫哲自來了京師之後,耳聞不少。

  他端起手中的茶碗,吹了吹上頭的浮沫,飲了一口,又噔的一下放到小幾上,方才道:「四皇子想要惡整太子,只不過做的太過明顯,眾人都是心知肚名的……至於太子,欺君在先,侮辱弟妾在後,聖心難測,不知會被如何懲戒呢!」

  聽他如此說,陸爍笑了起來。

  他們二人倒是想到一塊兒去了。

  陸爍說道:「……我看這次的事,不止是四皇子和太子兩人之間的事。」

  「你覺得有人在插手?」

  見孫哲面露驚訝,陸爍輕輕點點頭。

  「這次的謠言鋪天蓋地,四皇子即便有這個能力,倉促之間也做不到這樣……加之,前次謠傳太子欺君的事,可是將四皇子一併坑害了的,四皇子一向喜歡直來直去,這事可不是他能辦的出的……」

  孫哲遲疑的點點頭,面上有一絲惘然。

  過了一會兒,他似有了些頭緒,抬頭問陸爍道:「……若是有人插手的話,你覺得會是誰?」

  這個誰,值得自然是幾位皇子。

  陸爍搖搖頭。

  他是真不知道,況且,即便他猜了些方向,但因有些事機密,也不變與他細說。

  「……我也沒什麼頭緒,只覺得這人手段了得,若繼續這樣下去,四皇子和太子遲早會兩敗俱傷。」

  這倒是真的。

  兩人都陷入到沉思當中。

  過了一會兒,陸爍率先打破了這種靜默。

  「不想這些了!」

  陸爍擺擺手,笑道:「鄉試在即,原本你幫著我整理孤本,就已耽誤了不少時間,如今又跟你說了這些,更是離題千里了……我的罪過我的罪過!」

  「爍弟不可如此說。」

  孫哲雖面色肅然,眼中卻含笑,說道:「明年若有幸能中,這些官場之事遲早是躲不掉的,如今又恰逢風起雲湧之事,多瞭解些,總沒錯處的。」

  陸爍了然,微笑起來。

  不過,他看著孫哲那張略微肅然的面龐,卻恍惚想起一個人來。

  杜鼎臣。

  聽聞他之前已經中了秀才,也不知今年會不會下場。

  若是下場,經歷了那麼一番屈辱的過往,又埋頭苦讀這麼幾年,想來會是此次鄉試的一個勁敵。

  ……

  謠言在京師城內喧鬧了大半天,到傍晚時分,宮中的旨意終於下來了。

  四皇子心思如何,惠崇帝幾乎一清二楚,他被惠崇帝借著強闖姜宅的名頭訓斥了一頓,責令他閉門一月,好好面壁思過。

  至於軒德太子,則要慘得多。

  原先四皇子勢弱,惠崇帝也一日日老去,他將全部的希望都放到了軒德太子的身上,為了加強四皇子的權威,也為了鍛煉他,惠崇帝就給他設了監國之職。

  泰半奏章奏摺,惠崇帝批閱之前,都會先交由軒德太子審奪一遍。

  雖然最終的決策依舊取決於惠崇帝,但這卻是種無上的榮譽,不是一時的權力能夠掩蓋的。

  試問,從大齊監國開始,有哪一任健在且權柄牢牢掌控在手中的帝王,會自己給自己設置個監國?

  也因為這個,由四皇子黨派投向太子一派的官員也愈發多了起來,倒使得軒德太子權柄更盛。

  現在太子被撤銷了此職,他丟的不止是這個職位,更是惠崇帝的隆寵。

  軒德太子沮喪且氣氛,陳皇后大怒,陳府驚懼,太子黨派也出現了些渙散。

  至於四皇子党,雖說四皇子也被下令面壁,但這個命令一出,卻給了他們一個訊號,使得他們再次蠢蠢欲動起來。

  四皇子憑一時意氣種的因,倒得了個好果。

  至於姜府?

  城門失火,殃及池魚。

  惠崇帝的兩個兒子都栽在一個女人身上,且讓全城老百姓都看皇家的笑話,惠崇帝哪能不氣憤,姜府自然得不了好。

  姜景華被降了職,不尷不尬。

  至於姜小姐,原本要一條白綾賜死的,還是太子以死相逼,苦苦相求,這才保了一條命,且終於如願進了太子府。
yokcobra 發表於 2017-7-31 12:45
第360章 鄉試(上)

  有得必有失!

  姜菀雖進了太子府,但陳皇后早就看她不順眼,拿她當眼中釘肉中刺,雖拗不過軒德太子讓她入了太子府,只不過豈會這麼容易就便宜了她。

  如今中宮已經下了明令,姜菀進宮只得為奉儀,且因德容有失,不得晉升品階。

  奉儀乃正五品,是太子後院中品階最低的,幾乎與侍妾無異。

  陳皇后又明令姜菀地位不得晉升,想來若不把陳皇后熬死,即便日後太子真的登了高位,姜菀這地位也提升不了。

  陸爍聽罷之後,倒是頗為感慨。

  這次的事,本來順順當當的,讓四皇子一攪和,不僅姜菀一個好好地官家小姐淪落到侍妾的地步,連軒德太子本人亦是受到了不小的牽連,不經過一段時間,恐怕不好恢復。

  兩邊這仇可真是結大了!

  新仇加宿怨,恐怕此事餘波過去之後,兩派新一輪爭鬥就又要開始了。

  四皇子與軒德太子之間的恩怨情仇,並沒有被人們議論多久,很快就被即將到來的鄉試掩蓋。

  鄉試是科舉各級考試當中,競爭最為激烈、殘酷性最大的一輪,同時也是最為嚴格的一輪考試。

  百餘年來,幾乎每屆的鄉試,三千學子都只取其中的一百五十名,率取率接近百分之五。

  且隨著大齊官員制度的逐漸完善,各層官僚剩餘增多,對新科學子的數量要求就更加少了,這種現象很明顯的反映在科舉上,每隔十餘年,鄉試錄取率就要降低一點。

  待到如今,百分之五也已算是一個十分理想的數字了,實際操作中,比例明顯要低的多。

  也因為這個,不論是監考也好閱卷也罷,朝廷在這方面的把控都更為嚴格,以至於往年的鄉試,少有舞弊的。

  因為一旦舞弊被發現,後果極其嚴重。

  考生被除名發配不說,甚至稟保人都要受到牽連,面臨功名被除的危險,對於已經有了秀才功名的眾學子來說,孰輕孰重,自然能夠分得清楚。

  八月初八,在眾學子的忐忑期盼當中,關內道鄉試終於開始了。

  這日天不亮,天空中還淅淅瀝瀝飄著雨,陸爍和孫哲就乘著馬車去了彀文書院。

  龍門外頭早早就候了許多人。

  陸爍撐著傘,與孫哲擺手分開,他們二人因籍貫不同,是不在一處考試的。

  別了孫哲,陸爍方才提著考籃走到排隊處。

  這次的考籃沉甸甸的,與前幾次不同,提著頗為費勁。

  鄉試共分三場,每隔三天舉行一場,每場三天,入場時間分別為八月初八,八月十一和八月十四。

  今日這一場,恰恰是鄉試的第一場。

  因歷時三天,且吃睡都在考院裏頭,因此陸爍要帶的東西就有很多,筆墨紙硯、乾糧、木炭、藥粉艾草、門簾號頂……這些等等,袁氏準備的充足,因此陸爍的考籃看起來蔚為壯觀。

  很快就輪到了陸爍。

  他交了考牌,驗了身份,又經過一番搜查,終於進到了候場的大廳內。

  在大廳的一角,陸爍果然見到了杜鼎臣。

  和前幾次一樣,此次杜鼎臣依舊是一個人,沉默著坐在一隅,面無表情,半點沒有與人交流的意思。

  當年府試的事情太過轟動,禮部許多官員因此革職的革職、降階的降階,且聖上震怒,京師因此而譁然,即便杜鼎臣被人刻意針對的可能性極大,但卻擺脫不了他不明諱飾的事實。

  因此,雖然很多人礙於杜鼎臣的身份以及岳閣老的權威未曾說些什麼,但那嚴厲的探究,以及私下裏的指指點點卻是顯而易見的。

  陸爍自己找了個位置,冷眼看著這一切。

  對於杜鼎臣的為人,陸爍雖瞭解不多,卻也知道,相比於蔡行霈來說,他要正直許多。

  只是正直歸正直,且不說他們兩人交情不多,即便是有,看杜鼎臣的樣子,分明是不想對眾人的態度加以制止的。

  在陸爍看來,這種做法倒是極對。

  謠言是無法止住的,尤其這種擦邊的謠言,現今杜鼎臣身上的污點是去不掉了,因此,與其去與人爭執探究,將事情擴大化,倒不如沉默以對,總有降下來的一天。

  陸爍這樣想著時,外頭就有小吏來叫,這是例行要拜孔聖人像了。

  眾人紛紛跟著小吏出門,外頭雖下著細細的秋雨,但拜聖人像是何其莊重肅穆的一件事,眾人豈敢怠慢。

  故而,眾多身穿青衣學子,齊聚場外,竟無一人撐傘避雨。

  雖下著雨,儀式的過程卻是一樣不少。

  等全部拜完弄完,陸爍身上就已經有了些潮意,盤起來的髮髻也濕噠噠的,這可不是什麼好徵兆。

  因而,等士兵開了號房,陸爍用油布作頂搭好,又將掛好擋好之後,所做第一件事就是取出木炭,放入置在通風口處的炭盆中點上,將外頭淋濕的衣裳烤的微乾,這才覺得舒適放心了些。

  三天的時間可不短,這秋雨雖小,卻也很有些涼意,若是在考場上得了傷寒,於別人無礙,最多得一場病,於陸爍來說,卻是天大的事了。

  畢竟,他那個遇病就患的怪毛病,可一直都是他的心頭隱憂。

  不久,外頭敲擊雲板的聲音響起,考院當中大型沙漏豎起,陸爍人生中的第一場鄉試終於正式開始了。

  各個號房都上了鎖,非到五穀輪回以及非常之事,絕不開鎖,這是考場規定,陸爍亦是早已熟知。

  很快,套封好的考卷就被書吏從小窗中丟了進來。

  考卷厚厚的一遝,陸爍數了數,約有二十多張,共十五道考題,分別是五道四書、六道五經、兩道算學,兩道總論。

  大齊鄉試有重首場的慣例,故而,陸爍將這些題目大略掃了一眼,就發現果真不簡單。

  如此,這般情況下,不止題要答好,更重要的是要合理分配時間,不得厚此薄彼,以致最後時間不夠,後頭的題目匆匆而過,造成頭重腳輕的亂象。

  這樣想著,陸爍就將考卷上的題目根據難易程度,大致分配了時間,等一切都安排好心中有數了,這才開始寫名做題。

  第一道是為四書題,取自《論語》,題為:

  「問曰:「如殺無道,以就有道,何如?」

  對曰:「子欲善而民善矣。君子之德風,小人之德草,草上之風,必偃。」
yokcobra 發表於 2017-7-31 12:45
第361章 鄉試(中)

  雖將說話人與答話人資訊俱都掩蓋住了,但對於熟讀四書五經的眾學子而言,並不難看出這道題目的出處。

  題目很好理解。

  這話出自《論語•顏淵》,講的是季康子問政孔子:如果殺掉無道的人來成全有道的人,會如何?

  孔子對此卻是頗不贊同的,他的話極好的體現了他本人的「德政」思想:反對殺人、反對暴政,認為君上的品德對民眾的行為有引導作用。君上仁厚待民、善理政事,則民不亂;君上暴虐、濫行無道,則必然會引起老百姓的反抗。

  題目好理解,且前人對此的剖析很多,只不過,這題說簡單也簡單,說難也難,重點在新意與立論上。

  這題袁仲道是與他仔細講過的,陸爍仔細回想了一下,腦中已經有了大概,又結合他自身的想法以及如今大齊朝局,很快心裏就有了大致的雛形。

  他下筆如有神,引經據典、闊論時事,過了一會兒,這道題目就被他答完了。

  趁著感覺來了,陸爍又接連攻克了兩道四書題,等他填好答好,距離進場就已隔了好久了,陸爍隔著簾子瞧了瞧外頭的沙漏,此時早已過了午時。

  一上午完成了三道,照著之前的安排算,他已超額完成了預定的任務。

  見時間不早了,陸爍就伸了伸懶腰,從座位上站了起來,略微活動了一會兒,就張羅著弄午飯了。

  與前幾次考試不同,鄉試時號房房門緊鎖,考院也並不提供飲食,一切都要自備自弄。

  陸爍取了考籃,那裏頭有袁氏早就給他配備好的食材。

  在炭盆上放上砂鍋,倒了水,再將已經準備好的切成丁狀的食材一骨碌倒進去,攪拌了幾下,這頓簡單的午餐就已成了。

  袁氏憂慮著考場中時間緊,炭火緊俏,所備的都是魚餅、熟雞蛋、熟肉乾、炒米等易存放、易煮熟的食材。

  因此,不過一會兒時間,砂鍋裏的肉粥就已熟了。

  一揭鍋蓋,一股噴香撲面而來,考院號房與號房之間相距並不遠,這香味很輕易就傳到了別處,引來一波又一波豔羨而又憤慨的眼神。

  陸爍全當看不見,就著砂鍋美美飽餐了一頓。

  吃完飯,沖洗好餐具,又熄滅了寶貴的木炭,陸爍才整理了下自己,略微休息了半個時辰的時間,才撿起試卷繼續往下答題。

  剩餘兩道四書題雖費了些時間,對於陸爍而言,難度卻並不大,很快他就做完了。

  五道四書題,他竟只用了一天不到的時間就做完了,原本陸爍準備著第一天只做六道,現下看來,即便再多一道亦是不成問題的。

  陸爍的視線繼續往下。

  看了題目,他微微一愣,接著就是一笑。

  竟是道截搭題。

  所謂截搭題,顧名思義,就是將經書中的語句截斷牽搭成題之意。

  截搭題這種形式,自北宋時就已萌芽,宋代漸漸發展,等到大齊時,這種題目亦不鮮見,這幾年出的少了,沒想到此番竟然讓他碰上了。

  得虧袁仲道給他們授課時,面面俱到,要不然,乍然看到這種題目,豈不是要一臉懵逼?

  閒話少敘,只說這題。

  題目為:

  「乃是人而不可以鳥乎?詩雲:穆穆文王。」

  陸爍略略想了一會兒,就想到了此題前後兩句的出處。

  兩句皆出自《大學》,然而出處卻略有間隔,前句結合上文,意為「黃鳥尚且思歸,難道人還不如黃鳥嗎?」,後句則是歌頌周文王的仁厚品德的。

  兩句出處好解,重要的就是要找出其中的關聯,出題人設置截搭的本意,並非將其簡單羅列在一起,而是要找出其中的切合點,若是割裂開來,顯然是不妥當的。

  陸爍想了一會兒,須臾就有了思路。

  他在首行答曰:「夫人不如鳥,則真可恥矣。恥之恥之,莫若師文王。」

  接下來開始論述,鳥兒尚之歸巢之意,「知其所止」,生而為人更不該不如黃鳥,當以周文王為榜樣,光明正大,做事善始善終,謹慎莊嚴,仁愛慈悲。為君的,要仁愛;為臣子的,要恭敬;為子女的,要孝順;為父的,要慈愛;與他人交,要講信用。

  等這道題做完,天色就已暗下來不少,陸爍重新放上砂鍋,一邊煮飯,一邊點了燭火繼續審閱下一題。

  下題並不算難,陸爍審好題,確定了方向以及所需論證材料,就開始趁熱喝粥,等喝完了粥,又就著燈火寫了一會兒,這題目才總算做完。

  呼!

  陸爍深吸一口氣,又種種吐了出來。

  第一日完成七道,且並不覺得累,這是個好現象。

  陸爍覺得身上的擔子輕鬆了不少,接下來的兩天,只要不出意外,按時答完答精准幾乎就不成問題了。

  陸爍仔細檢查了一邊號房內的炭火以及燭火,確定所有明火都熄滅了,這才按照慣例將試卷收入到考籃當中,在艾草的香薰中沉入夢鄉。

  考場易著火,前朝此等事件發生的不少,但看考院裏頭滿滿的幾口大水缸就知道了,陸爍身處其中,也不得不防。

  第二日,陸爍心態輕鬆了許多,加之題目並不難,陸爍將既定的題目做完之後,時間還綽綽有餘,他就緊接著將剩下的題目一併做了出來。

  只餘下最後一道總論。

  至於為何單單留下這麼一道題,當然不是陸爍時間不夠,也不是擔憂害怕明日無聊,而是因為,這道題目,他心中實在是無解。

  從最初的童生試,到鄉試第一場前十幾道題目,陸爍均是暢通無阻,如今總算遇到了障礙,讓他頗為頭疼的障礙。

  這道題目審題上並不難,陸爍掃了一眼,只有簡簡單單的一個「0」.

  當然,這並不是英文字母,大齊雖各方面都極為發達,與歐洲聯繫卻幾乎沒有,因此這「0」就只做一種解釋,就是一個圈。

  簡簡單單一個圈,古時候,圈是讀書人用來表示句讀的,出在此處,就顯得很有意思了。

  當然,有意思的同時也預示著,這題目很難。
yokcobra 發表於 2017-7-31 12:46
第362章 鄉試(下)

  此時天已黑盡,陸爍想了一會兒沒什麼頭緒,不由得站起身來,在窄小的號房內踱步起來。

  一個圈。

  表示句讀的一個圈。

  「明句讀」,是古代讀書之始。

  誠如韓昌黎所言,不知句讀,難明其義,難解其惑,小學而大遺,是讀書人的大忌。

  而陸爍所學的古文裏頭,是沒有標點符號的,只有一個圓圈設立在一段之始。

  這圓圈即為句讀。

  它並不像現代標點符號一樣,可以詳細的劃分到一段甚至一句,句讀劃分的範圍就要大得多,只有語意完整的段落之前,才會出現句讀。

  句讀……一段之始……一個開始……

  陸爍踱步想了一會兒,腦中模模糊糊,似乎有了個想法,但卻並不明朗。

  此時再看外面,已是漆黑一片,雖偶有幾處亮著燈火,但隔著門簾以及密密匝匝的雨幕,看的並不清晰,只是一圈朦朧的昏黃。

  竟已到了深夜!

  陸爍輕籲了口氣,乾脆熄了燈火,脫了鞋襪,除了外衫,直直躺倒在了硬硬的床板上。

  一個開始……

  陸爍閉上眼睛,冥想了一會兒,不知不覺就沉沉睡了過去。

  夢中是一片灰白。

  眼前是一處高嶺,萬物皆是虛空混沌的,只有一個老者在其中上下求索,屢屢被拒,屢屢遇險,甚至慘遭困厄七日之險……

  老者腳步卻從未停過……

  迷迷糊糊中,這夢境卻顯得極為真實。

  陸爍是被一陣雜亂吵醒的,他睜開眼,很快外頭的亮光就刺激的他再次合上眼。

  天竟然已經大亮了!

  陸爍趕忙起身,看了看外頭的沙漏。

  還好還好,陸爍心中慶倖不已。

  只比往常完了半個鐘頭而已……

  外頭卻已喧鬧起來,是眾學子起身或洗漱或煮飯的聲音,以及眾士兵巡邏的腳步聲。

  陸爍此時卻沒心思關注這些,他只覺得福至心靈,昨晚冥想無解的題目,如今竟都明朗了起來。

  看來是潛意識的作用!陸爍高興不已。

  如同往常讀書一樣,若是背到佶屈聱牙之處,磕磕巴巴始終不熟練,想著這段入睡,第二日總會有意外的收穫。

  如今這般,想來亦是同樣的道理。

  這樣想著,陸爍手下不停,將心中的想法快速寫了出來。

  聖人立言之先,得天象也……

  聖人之書,以0為始,開宗顯義,融道明仁……

  猶孔聖之道,德之初也,得天象之兆,創大義之先,撥亂反正,明未明之理也……

  ……

  因心中有物,興之所至,陸爍洋洋灑灑,一氣呵成,真正是「胸中翻錦繡,筆下走龍蛇」,好一個酣暢淋漓。

  須臾,這篇總論就已寫了出來。

  陸爍吹乾墨蹟,又回頭通讀了一遍,只覺得十分的滿意,比試卷前面任何一篇都要滿意。

  他心下輕鬆,這才驚覺時間已經到了巳時中,日頭高高掛起,陰沉了兩日的天空總算泛晴。

  肚子咕咕兩聲,陸爍摸了摸扁扁的肚子,終於意識到,他未用早飯,已經餓了許久了。

  三場均是第三日正午交卷,尚有一個半時辰的時間,而陸爍眼下只差謄抄最後一道總論題,時間非常充裕。

  陸爍就放下筆,開始倒騰起他的早飯來。

  而陸爍大快朵頤之時,外頭其他號房內的眾考生,卻仍在抓耳撓腮看著試卷,面上一派愁苦之色,許多人甚至表情沮喪,竟當場哭了起來。

  若非外頭有士兵守著,考場又有嚴格規定,不許考生故意喧嘩,恐怕此時早就鬼哭狼嚎一片了。

  很顯然,最後一道試題難,並不止陸爍一個人覺得難,於所有人來說,這都是一座難以攀越的高山。

  題目新穎怪異,這些人雖算不得死讀書,卻也差不多了。

  哪里能立刻想到這許多?

  當然也有神情自若的,但個中情況如何,就不得而知了。

  陸爍飽餐了一頓,又工整地將答案謄抄下來,再將所有題目從頭到尾檢查一遍,等確認無誤了,方才大鬆口氣,敲擊門板,口稱道:「交卷。」

  聽到陸爍的拍門聲,再聽他說要交卷,周遭一眾抓耳撓腮的考生頓時目瞪口呆。

  此時雖距離交卷時間,僅有半個時辰的時間,但未完成的比比皆是。

  現下,大多人都在奮筆疾書,指望著利用最後一會兒時間將答案完善下來,陸爍卻說要交卷了?

  眾人心中皆是一句媽賣批。

  外頭的士兵和守著的受卷官遲疑了一下,方才走過來,接了試卷,給陸爍開了號房門。

  陸爍收拾好東西,大步昂揚走了出去。

  他可不知身後眾人心裏的複雜情緒,當然,他此舉亦不是無形裝逼。

  只不過,文不二筆!

  陸爍將每一道都確認無誤了,若是繼續留下來,寂寞空虛之下,只會胡思亂想,竄改答案也說不定。

  這可不是什麼好現象,他一向是個相信第一直覺的人。

  陸爍出了考院,沿著大道往彀文書院外頭走,這才發現,出了考場的並不止他一人。

  好吧,只能說高手隨處是,只不過不跟他同在一處罷了。

  這些人中,除了孫哲之外,還有一個陸爍認識的熟人:杜鼎臣。

  杜鼎臣面色還好,只是有些蒼白,腳下亦是虛浮無力,與孫哲的紅潤康健形成鮮明的對比。

  哎!

  陸爍歎息一聲。

  這些公子哥啊~又要困守在一方號房裏呆上三天,又要自己動手豐衣足食,能習慣才怪。

  陸爍與他不過點頭之交,此次亦是淺淺微笑示意,就再也無話。

  孫哲卻在這時走到陸爍身邊,開口道:「……怎麼樣?感覺如何?最後一道……」

  說到這裏,孫哲聲音凝頓,倏忽止了聲音,似乎是不好繼續問下去。

  「尚可!」

  陸爍應答一句,等看到孫哲神色不佳,眼神微閃,微帶著些焦慮之色,似乎是應答並不理想。

  陸爍不由拍了拍他的肩膀。

  他可是現代千萬重考試層層經歷過來的,再加上到了這古代之後,不論先生也好父親也罷,時時提點,對他都影響頗深,因此心境就開闊得多。

  此時見孫哲面色不好,陸爍頓時知道,他這是糾結在試卷上,沒想開呢!

  這可不是好事!

  若是心情鬱鬱不開,極有可能影響後頭的發揮。
yokcobra 發表於 2017-7-31 12:46
第363章 忠告

  陸爍就勸他道:「考後不說題,這是先生特特訓誡過的,眼下結果已定,再糾結已是無用,倒不如拋開這些,專心準備下一場……」

  說話間,兩人就已經來到了龍門前。

  龍門前排著不算長的隊伍,士兵正清點著人數,只有人數滿三十人,方能一同開門出去。

  而此時龍門下站著的學子,尚不足二十人,很顯然還遠遠不夠。

  陸爍隨意望了幾眼,發現有幾個竟都眼熟,都是以往院試的時候上過榜的。

  這些人應該都是此次的佼佼者了吧!

  畢竟,鄉試何其重要,若是沒有充足的把握,一般考生是不會提前出場的。

  陸爍正這樣想著時,一聲歎息從耳邊飄來。

  他轉頭一看,就見孫哲眉頭微垂,方才頹唐的情緒不僅沒有消減,反而更多了。

  「道理是這個道理,只是……」

  他念叨了一句,搖搖頭神情更為沮喪,隨後就不再往下說了。

  陸爍明白他的意思。

  人非草木,這些洶湧的情感欲望本是由心而發,又豈是人想控制就能控制得了的?

  理解歸理解,只是這樣消極的情緒可要不得,接下來還有兩場歷時六天的考試,若是因此受到影響,那就得不償失了。

  孫哲家境並不算好,若是三年後再來一趟,怕是會吃不消!

  陸爍可不想見到好朋友留下這樣的遺憾。

  他垂下頭,看著地上尚帶著濕意的青石板路,想了想,方才肅然轉頭面向孫哲。

  孫哲讓他這嚴肅的目光看的一愣,竟有些不敢直視起來,方才的沮喪難過亦被他暫時忘卻了。

  陸爍問道:「孫大哥最後一道題目,可是交的白卷?」

  額……

  孫哲維持著原先的動作,面色木然,機械地搖了搖頭。

  自然不是白卷。

  若交的白卷,此時他就不止是沮喪了。

  「可是草草寫就的?」

  孫哲一愣,隨即回答道:「不是,我是深思熟慮了好久,方才寫上去的……你這麼問,是要做什麼?我……」

  他說不下去了。

  因為他自己也不知道該問些什麼。

  陸爍這時候沉下臉來,嚴肅說道:「既然交的不是白卷,又不是草草答完的,師兄又有何憂慮的?既然你並不知道確切答案,那麼是對是錯,你又如何能確定?再者,這道總論題,不像四書五經,答案並不確定,你又怎麼能知道,你的答案一定是不對的呢?」

  越往下說,陸爍越覺得自己說的非常有道理,原本的歪理也讓他說的有理有據起來。

  這題本來就是開放題嘛!

  又沒有確切的答案。

  只要大致方向對,其餘的,就要看個人積累以及閱卷官的喜好了。

  孫哲一時倒被陸爍說的話驚住了。

  他低頭想了想,面上有了些恍然之色。

  陸爍趁熱打鐵,繼續道:「若這道題你本沒有錯,卻為了心裏的患得患失影響了下面的兩場,豈不是撿了芝麻丟了西瓜?放寬心,什麼都不要想……想得多了,於已經過去的那場無益,卻會直接影響下面兩場……」

  話音一落,陸爍就聽孫哲舒了口氣。

  他抬頭望著天上已經升起的太陽,深吸了老兩口氣,方才斂衽施禮,誠懇道:「爍弟開導的是,倒是為兄的過於糊塗了,險些忘了考場大忌……」

  陸爍見他面上黯然散去,轉而被暢懷取代,就知道他這是徹底想開了。

  陸爍默然笑笑,什麼也沒說,只再次拍了拍他的手臂。

  一切盡在不言中。

  兩人沒有等多久,很快越來越多的人出了考院,總算湊夠了三十人。

  陸爍和孫哲一同出了彀文學院,坐上了早已等在院門外的馬車,緊趕著回府去了。

  回去之後,陸爍吃飽喝足,也不再去看書本試題,而是直接悶頭大睡,將考試什麼的全都拋在了腦後。

  此時臨門一腳,緊趕慢趕去看課本已經無益,記不住不說,還有可能打亂本已經梳理順暢的思路。

  並且,該看的能看的,這些年陸爍在桃山書院基本都已看過,他基本都已爛熟於心。

  也因此,相比於復習,眼下對於陸爍來說,更為迫切的卻是養精蓄銳,好好恢復元氣。

  之前在考場裏,再怎麼準備充分,終究比不得家裏,陸爍養尊處優了這麼多年,一場輪下來,身體很是疲憊。

  好好休息了一場,很快下麵的兩場考試就接踵而至。

  不過相較於最重要的第一場來說,後面兩場難度就要小的多,陸爍答起來並不算吃力。

  但這場考試考試過久,勞心勞力,等到了最後一天時,陸爍已經有些吃不消了。

  這時候,他學武多年的有點就顯露出來的,終究還是讓他堅持下來了。

  其他人卻不如他這般幸運了,臨到出場時,許多人已經面如菜色,活像剛從勾欄院裏走出來一般。

  更有甚者,考試中途直接暈倒在號房內,再怎麼不情願,還是被士兵拖著送出了號房。

  到了此時,陸爍心中更為慶倖,之前跟著秦師傅學習功夫果真是個正確的選擇。

  三年一度的鄉試,就這般落下了帷幕,眾考生高興也好失望也罷,時間卻是不等人的。

  試卷全都收上來之後,緊接著就是緊張地閱卷了。

  禮部又開始忙碌起來。

  眾閱卷官齊齊埋頭翻閱試卷,無一人喧嘩,巡按也時不時的在旁巡視探問,以防出現作假之事。

  當然,今年的巡按早已不是當年的姜景華了。

  且因鄉試重要,巡按直接由禮部尚書龐秀平擔任。

  「龐巡按!」

  在這一片沉寂當中,其中一人突然抬頭,沖龐秀平叫了一聲。

  這一聲極為突兀,在一眾嘩啦啦的沉默當中顯得極為不同。

  龐秀平快走幾步過去,問道:「怎麼了?」

  他已巡視了好幾天了,如今都已到了第二輪復查收尾階段,這還是第一次有人開口叫他。

  叫他,就意味著有麻煩,或是試卷無法判別,或是名次無法安排。

  「您快來看看這兩篇文章……」

  這人沒有說為什麼,聲音卻有些興奮,有些迫切。

  這麼興奮,難不成發現了什麼好事?

  龐秀平幾步走到他跟前,溜了一眼試卷。

  之間那兩份試卷上,寫著兩個大大的名字:「陸爍」、「杜鼎臣」。
yokcobra 發表於 2017-7-31 12:46
第364章 亞元

  「陸爍和杜鼎臣?」

  龐秀平拿到試卷,聲音略高,疑惑了一句。

  這兩人都算是京師裏頭的風雲人物,一個是三年前京師的小三元,一個又跟禮部牽連甚深,當年許多朝中大員都因杜鼎臣案而受辱入獄,尤其是眼前這位龐秀平龐巡按,更是被打的遍體鱗傷,修整了好久方才恢復過來。

  故而,此時一聽事關這兩人,周遭正在批閱試卷的眾考官不由面面相覷,停下了手中的朱筆,緊趕幾步湊到了龐秀平身邊。

  這一看才發現,原來龐秀平手中拿著的兩份試卷,已然經歷了兩輪復查,揭了糊名。

  既然已經揭了糊名,那便是已經定了成績了,何以現今又拿來說事?

  圍立著的眾官員止不住的泛起嘀咕。

  龐秀平也在泛著嘀咕。

  他就問叫他的那閱卷官道:「柳大人,這兩份試卷已然批改妥當,不知你叫本官過來,是有何疑惑?難不成是之前的批閱有什麼問題……」

  「不是不是。」

  柳大人搖頭苦笑,「當然不是。這兩份試卷都是精品,尤其是最後一道上,無論是立意還是內容,都可稱得上是上上佳!依微臣來看,便是得此次鄉試的前兩名都不為過……只不過,也因為兩份都好,微臣才一時難以區分上下,想讓巡按及眾位大人看看,該如何評定高低才好!」

  原來是因為這個啊!

  眾官員恍然大悟,許多人眼神閃爍的看向龐秀平,想要看一看他的態度。

  龐秀平卻是一臉的坦然,半分偏倚的感覺都沒有。

  真是奇了怪了!

  眾人心中紛紛道。

  難不成龐大人心中,竟一絲芥蒂也無?

  府試案一事,雖是高府的人搞的鬼,但不管怎麼說,這件事都跟杜鼎臣脫不了干係……

  許多人紛紛垂眉深思起來。

  龐秀平倒不是真的大公無私。

  對杜家和高家,他豈會沒什麼怨言。

  如今他雖做到了禮部尚書的位置,但這位置當年是如何得來的,卻一直被人津津樂道、暗下裏議論個不停,自詡雅士的他,如何能受這份侮辱。

  但是,他心中怒歸怒,心裏卻還有桿秤,知道當著眾大人的面,什麼該做什麼不該做。

  惠崇帝對科舉可重視的很,他可不能像宋軼、姜景華那樣,明知道是火坑還往裏跳。

  想明白這些,龐秀平腦中轉了幾轉,就將手中的試卷遞到了幾位鬚髮斑白的老者面前。

  「本官忝列尚書之職,學問卻不如列位精進,哈哈哈,所以啊,這巡按當得,閱卷官卻當不得……這兩人孰優孰劣,還請幾位德高望重的老先生定奪。」

  一句話,就將自己置身事外,將麻煩轉嫁到了翰林院幾個老學士身上。

  幾個老學士互看了一眼,倒也坦然接過。

  群策群策,得罪了高陸兩家又如何,他們可是公職公辦,商議著來的,可沒有半點私心。

  眾人便先看兩人立論。

  陸爍為:聖賢立言在先,得天象也。

  杜鼎臣為:聖賢立言為先,無方體也。

  乍然一看,立論都已「聖人立言為先」開頭,已然是明瞭「0」多代表的涵義了,好似不相上下。

  然而,圍觀著看的眾人,單單看這兩句題目,心中就已有了計較。

  有的人面帶微笑,有的人卻眉頭微皺、面色不佳。

  再繼續詳細閱讀下面的具體論述,有人轉變了態度,有人態度沒變,原本的態度反倒更為深刻。

  圍觀著的眾位年輕翰林,見這些老學究這般態度,忍不住低聲討論起來。

  到底是個什麼情況?

  這邊正疑惑之時,幾個老學究卻面紅耳赤爭論起來。

  見此龐秀平皺眉摸了摸鬍鬚。

  難不成真有這麼難分辨?

  不管怎麼說,閱卷場內大吵大鬧,都不成體統。

  此時即便龐秀平再不想插手,都已不行了。

  龐秀平就上前一步,拉開兩方,直言道:「眾位老先生,這麼爭執下去也不是個事兒,今日既定任務尚未完成,若是因這個耽誤最終進程,倒是罪過了……您們不妨說出來,讓我等小輩跟著一同參謀參謀!」

  「……是這樣的!」

  兩派見確如龐秀平所說,頓時偃旗息鼓,推舉一個人來將情況闡明。

  原來自論題開始,兩方就已有了爭論,到了後頭的具體論證,更是僵持不下。

  有人說陸爍的立論渾然天成、內容磅礴大氣,反對者卻言其敦厚有餘靈活不足、帶著些迂腐氣。

  有人說杜鼎臣的立論更契合題意、論述有理有據,有人卻言其言辭狡猾閃爍、立意不明。

  總的來說,各有各的理,且都能子丑寅卯說出一大堆來。

  其實要龐秀平自己來說,他反倒更欣賞陸爍的。

  杜鼎臣的立意,確實太過狡猾,要言卻不言盡,多方面下手,面面俱到卻各個都不確定,很顯然並沒有摸清楚這題到底想要表達什麼。

  龐秀平沉思一秒。

  他呼出一口氣,想了想岳閣老,又想了想幾年前那場震驚朝綱的府試案。

  忽然,他腦中靈光一閃,冒出一個想法來。

  若是不成倒還罷了。

  若真的成了,明面上他作了好人,暗地裏卻可將杜鼎臣和岳府陰上一把。

  越想龐秀平越覺得計,他便咳了咳,嚴肅說道:「既然各有爭論,這事卻不得不議,我看不妨這樣吧……兩張試卷全都傳閱一遍,以金豆多少定名次!」

  以金豆多少定名次,說來荒唐,但歷來閱卷官們以此來評定的倒不再少數。

  更何況,眼下並沒有如嚴老太師那般學識超群之人,誰也不能說自己的論點就一定是對的,因此,眾人對這個提議倒也接受。

  試卷在眾人中流傳了一遍,很快投與不投,眾人心裏都有了數。

  輪到龐秀平時,他想了想,卻將金豆投給了陸爍。

  一輪下來,很快就出了結果。

  杜鼎臣金豆要多上五顆,杜鼎臣勝。

  其實這倒好理解,杜鼎臣外公乃是岳閣老,陸爍卻是世家出身,列位都是讀書人,讀書人當然更偏向讀書人。

  龐秀平看到這個結果,面上不變,心裏卻笑開了花。

  竟真入了他的願!可喜!可賀!

  三日後,京師鄉試揭榜。

  杜鼎臣位列解元,而陸爍卻屈居亞元。
yokcobra 發表於 2017-7-31 12:46
第365章 針對

  鄉試剛一放榜,結果就如同炸雷一般,迅速就傳遍了整個京師。

  岳府自然也得了消息。

  杜鼎臣被點了頭名,何其榮耀,來傳話的下人得了消息,歡喜的賞了官差,便一路歡聲笑語,恨不能多生兩條腿,搶著往岳閣老的書房去報喜。

  誰料岳閣老知道這個消息,稀疏泛白的眉毛卻是一豎,一排長長的鬍鬚一翹一翹,捶著手下的長案,大聲喊道:「……禮部誤我孫兒!」

  更是失態的拂袖出去,將長案上的東西一掃而光,霹靂乓啷,落的滿地都是……

  下人們來報喜,本是想著得些賞賜,多些彩頭,沒成想彩頭沒得著不說,反倒見了閣老大人如此失態的一面。

  眾人跪在地上不敢動,雙腿卻在打顫。

  雖不知表少爺中瞭解元,閣老大人為何會如此生氣,但岳閣老向來是個溫和寬厚的人,便是對府中下人亦是如此,故而此時這可怖模樣就顯得愈發可怖起來。

  眾人心中忐忑著,正不知該如何時,外頭卻傳來一聲略微低啞的聲音。

  「外公!」

  原來是杜鼎臣來了。

  眾人不敢回頭,等杜鼎臣來到近前,才敢暗下裏打量。

  只見他面色沉沉,也沒有半點的喜色,哪里像個剛中瞭解元的少年人。

  看來此次是真的出了差錯了,底下跪著的人一時懊惱不已,深恨自己為何腿這麼快。

  還好杜鼎臣及時出聲,解救了他們。

  「你們先下去吧……」

  眾人聞此,心中大喜,忙不迭磕了個頭,便迅速出去了。

  吱呀一聲,書房內就只剩下祖孫二人。

  「外公別怒!氣多傷身……」

  杜鼎臣走到岳閣老身邊,給他遞了杯茶,又順勢撫著他的背部、平息他的怒火。

  「怎麼能不怒?」

  岳閣老眼睛盯著腳下的地毯出神,久了才長長歎了口氣,就勢坐到了燈掛椅上。

  杜鼎臣卻站在岳閣老身邊沒動,只望著書案的一角怔怔出神。

  岳閣老見他這副模樣,止不住冒出來一陣心疼。

  這孩子,考個科舉,怎麼就這麼多災多難呢?

  那次的府試案,已經過了好幾年,京師人多事也雜,人們早就漸漸淡忘了這事。

  如今杜鼎臣被點瞭解元,又恰恰排在陸爍上面,跟府試時候的情形何其相似,恐怕日後一階段,免不了要被人再次比較議論。

  越議論,他這站在風口浪尖上的人受到的詬病便越多,甚至一點小小的瑕疵都會被人拿出來屢屢評議。

  污點只會越來越多啊!

  岳閣老複又歎了口氣,躊躇來好久,方才歎息道:「這事影響不好啊……且還不像上次,上次尚且知道錯在何處,有由頭可抓,這次卻是一瓢髒汙從頭落下,半點反駁的餘地都沒有啊!」

  若是反駁,顯得欲蓋彌彰。

  若是不反駁,難道就這麼任人議論?

  杜鼎臣日後還如何做人,如何為官?

  岳閣老皺眉發愁。

  杜鼎臣不僅是他的外孫,更是他手把手交出來的,感情之深可想而知。

  杜鼎臣卻搖搖頭,說道:「外公糊塗了……謠言越辯越烈,眼下只能保持沉默!」

  「也只能這樣了……」

  越是辯解,只會將這事鬧得越大,如今最合適的做法,便是縮起頭來當烏龜。

  只不過,怎麼想卻怎麼覺得憋屈。

  「外公,謠言之事已成定局,暫且不提……我要跟您說的是別的事!考試之前,您就跟孫兒說好了,遇到總論題時模糊概念,以保證我既能中舉,名次又不至於太高,這次我卻一下子得瞭解元……我雖沒見到樣卷,但陸爍原先天資便好,這幾年又潛心跟著袁老先生讀了這麼多年的書,又怎麼可能在我之下呢?」

  鄉試每科前十名的文章,榜單出來後,官員會隨之公佈出來,俗稱樣卷。

  聽杜鼎臣如此說,岳閣老總算從憤怒中回過神來。

  「倒是有這個可能!」

  想了好一會兒,岳閣老才總算眯著眼睛,與杜鼎臣對視了一眼。

  此次閱卷官不少是他的下屬,他原先以為是有人故意拍他馬屁,這才做此判定。

  但現在想想,這個道理何其淺顯,一個不懂說得過去,都不懂?卻有點說不過去了。

  難不成有人故意搞他?

  「嶽三……」

  想了想,岳閣老對外喚了一聲。

  一個黑臉漢子走了進來。

  「派人去禮部守著,一有樣卷,立馬拿一份過來……你再給我探探消息,看看這次閱卷的和巡按的都是誰,注意小心著點兒,看看最終評分那天,到底發生了何事!」

  黑臉漢子應諾,肅著臉轉身出去了。

  ……

  敬國公府裏,卻是一片歡騰。

  即便只是個亞元,那也是種榮耀呀!

  便是陸爍自己,對這結果也沒甚不滿意的,過了這麼多年,對於名次什麼的,他早就平和了許多。

  此外,此次中舉的不止陸爍一人,孫哲也在其中。

  不過他的名次就差了很多,只排在中等,得了個七十一名。

  但很顯然,孫哲跟陸爍一樣,是個心境開闊的,得了這個名次已經十分的滿意,只想著再接再厲,明年府試也能夠高中,好早日光宗耀祖。

  榜單揭曉的同時,果然不出嶽府祖孫所料,京師立刻燃起軒然大波。

  有關於杜鼎臣和前次府試的事情,再次被人提起,京師眾人議論紛紛,一時鬧得滿城風雨,絲毫不輸於幾年前的府試案。

  許多人跟風散播謠言,連杜鼎臣的試卷都沒看,就直接痛駡杜鼎臣「科舉毒瘤」、「紈絝渣渣」……

  實在是慘烈。

  而岳閣老將岳三派出去幾日後,事情總算有了結果。

  那樣卷,岳閣老對比了一下,說實話,即便杜鼎臣是他親外孫,岳閣老也不得不承認,在立意和謀篇佈局上,陸爍要高明許多。

  很明顯陸爍的結果應該優於杜鼎臣。

  現在既然是個相反的結果,那就證明,事情果真如杜鼎臣所說,是有人故意暗中搗鬼。

  而嶽三派人打探了幾天之後,也總算弄清楚了那日在禮部側殿內發生的事情。

  「這個龐秀平……」

  岳閣老咬牙切齒。

  龐秀平的那點子小把戲,在經慣官場的岳閣老看來,根本不值一提。
yokcobra 發表於 2017-7-31 12:47
第366章 女色

  岳閣老在書房內踱步了一會兒,越想越是氣憤。

  杜鼎臣一向得他喜愛,龐秀平這樣算計杜鼎臣,是要生生毀了杜鼎臣的前途,早已觸到了岳閣老的逆鱗。

  他嶽仁低調了一輩子,卻也不是軟蛋,讓個禮部尚書欺到頭上,若不報復回來,心裏豈能甘願。

  岳閣老垂眉,仔細想了想,便對外喊道:「來人,備轎!」

  下人忙不迭的應了。

  不一會兒,一乘小轎便出了嶽府,過了西大街,直往太子府邸走去。

  相較於之前,太子府邸前冷清了許多,一個來拜訪的都沒有,門房閑閑的在打蒼蠅,以往門庭若市的景象再也不見。

  門房進去稟報了一聲,立刻就有長史出來,將岳閣老恭敬地迎了進去。

  岳閣老雖歸了太子一脈,態度卻不算熱切,像這般沒有被邀請便直接登門的情況,更是極少。

  也怪不得長史這般重視。

  「……殿下現今如何了?」

  邊走,岳閣老邊淡笑著問身邊人。

  長史搖搖頭,神情有些沮喪。

  「殿下經此挫折,雖不至一蹶不振,卻也每日愧疚於心,日日吃素齋著布衣,懺悔罪責……」

  懺悔罪責?

  岳閣老心裏已經被逗笑了。

  太子若是能知錯就改之輩,也不會將之前的大好形勢弄成現在這副樣子了。

  他搖搖頭,跟著歎息一句,又安慰了長史一番,兩人便過了一段曲折的長廊,走到了軒德太子的書房前頭。

  誰料書房卻大門緊閉,只兩個內侍在門外守著,裏頭隱隱有低聲傳來,岳閣老聽不真切,眉頭卻微微皺了起來。

  屋內明顯是有人,大門閉的這麼緊,難不成裏頭正在商量要事?

  岳閣老心裏歎息一句。

  該不會來的不是時候吧……

  他正兀自想著,長史就已半弓著腰,站在他身邊低聲叫了一句。

  「殿下——岳閣老造訪。」

  「岳閣老!」

  室內應了一句,聽聲音是軒德太子。

  緊接著嘀咕聲漸漸變小,悉悉索索的聲音卻漸漸大了起來,及至後來,又有身體撞到凳子的喀拉聲傳來,緊接著就是一陣嬌呼。

  這些雜亂的聲音持續了好一會兒,方才消停下來。

  門外的岳閣老和王長史隱隱猜到了什麼,王長史面帶羞慚,岳閣老臉色則有些發黑。

  一國儲君,竟然在書房裏頭白日宣淫……

  「王長史,請岳閣老進來吧!」

  須臾,太子的聲音方才平靜下來,對外喊了一聲

  兩個內侍開了門,請岳閣老進去。

  一股靡靡的氣味傳來。

  岳閣老在書案前站定,眼角餘光瞥到一角裙裾閃到長簾後頭,不由臉色更黑,定了定神方才恢復了些。

  「閣老可是稀客啊!快請坐,快請坐……」

  軒德太子確如王長史所說,身穿素服,半點奢華配飾都無,面色看起來也消瘦不少。

  要不是那衣服散亂不整,室內胭脂氣濃厚,岳閣老還真會以為,他是真的閉門思過一般。

  岳閣老垂下眼瞼,口中道謝,一屁股坐到一旁的燈掛椅上。

  太子德行有虧,但他們嶽府既已上了太子的船,斷沒有中途下來的道理,也只得一條道走到黑了。

  「……不知閣老今日來,有何要事?」

  等內侍上了香茗,重新關上房門,軒德太子方才問了一聲。

  岳閣老沒說話,眼睛卻向方才那女子藏身的簾幕處瞟了一眼。

  軒德太子微微有些尷尬,喝了口茶才道:「閣老儘管放心,此間只有你我二人,斷斷不會傳出去。」

  岳閣老這般小心,想來不是什麼小事,軒德太子立刻從方才歡情的餘韻中回過神來,雙目亮晶晶的看向他。

  岳閣老放下茶盞,嚴肅道:「是關於殿下您的,殿下被四皇子設計陷害,不僅受陛下冷落,連往日的那些舊臣都紛紛退避三舍……老臣日夜焦心,想了百般法子,如今總算有了些頭緒……」

  「哦?」

  軒德太子驚的從座位上站了起來,想了想,方又坐了下去。

  他滿臉感慨道:「孤果真沒看錯人……許多官員都離孤而去,只有閣老忠厚,到了這時還為孤擔憂!」

  說罷,他擠了擠眼,只差沒哭出來了。

  岳閣老滿口的忠心,心裏對軒德太子這話卻有些不以為然。

  惠崇帝這懲罰看著厲害,但說起來,不過是給軒德太子一個警告罷了,太子的文武勢力卻一個也沒被削減。

  也是因為看的清楚,岳閣老才自始至終都未動。

  太子犯了這般錯處,惠崇帝都只是輕輕懲罰,這份拳拳之心,只要太子不繼續作死,足夠支撐他登頂高位。

  君臣二人互訴了一下感情,才開始說起正事來。

  岳閣老說道:「……眼下陛下的怒火已經消減了不少,現在最麻煩的,就是京師的風向!」

  「風向?」

  軒德太子眉頭皺起來。

  他雖蝸居在這裏,打著閉門思過的旗號,但外頭的風傳他卻十分清楚。

  如今外頭說什麼的都有。

  什麼太子不孝、什麼太子四皇子不和、什麼四皇子故意坑害太子……

  當然被傳的最多的,還是他和姜菀之間的風流韻事。

  「悠悠之口最難堵!更何況,孤總覺得,這京師的風向是有人故意在引導……之前風頭最盛時,孤也沒少派人到外頭去壓流言,只是一來父皇怒氣正盛、二來四弟和高卓也在旁虎視眈眈,孤也不敢動作太大,唯恐起了反效果……」

  總而言之,這事很難辦。

  太子也不覺得,岳閣老會想出什麼更加高明的法子來。

  「殿下所言有理,這事兒確實不好辦!」

  岳閣老先附和了一句,接著話鋒一轉,說道:「不過,之前不好辦,有人暗中操縱是一方面,時機不好也是一方面……眼下恰好來了個好時機,老臣琢磨了好幾天,覺得若您利用好了這時機,不僅能扭轉風向,說不定能在陛下面前得臉……」

  「什麼時機?莫非,您是指最近的鄉試?」

  軒德太子聽到岳閣老最後一句話,立馬激動地站了起來,他跑到岳閣老面前,期待的看著他。

  岳閣老眼神平靜無波,鎮定的點了點頭。
yokcobra 發表於 2017-7-31 12:47
第367章 狗咬狗

  岳閣老安撫了一番軒德太子,方才繼續說:「讓流言消失,最好的法子有兩個,一是沉默應對,時間久了,這流言慢慢就散了!」

  太子聽了皺眉。

  「好是好,只不過太耗時了!您看之前四弟那事,經了三四年時間,仍舊被人屢屢提起……」

  太子心急啊!

  被冷落的感覺太不好了!

  尤其如今惠崇帝年歲愈大,身體也大不如前,誰知道會不會有什麼意外發生。

  到時,他這儲君之位雖名正言順,難保不會有人以此來攻訐他。

  「第二嘛!就是弄出個更大的事來,掩蓋當前之事……」

  太子眼前一亮,才待要說,岳閣老就已繼續道:「您覺得,三年一度的鄉試、甚至說是整個大齊的科舉,跟您之前犯的那點小錯相比,孰輕孰重?」

  「自然是科舉更重要!」

  太子點頭,問道:「難不成您是想從科舉方面下手?只是這樣一來,會不會鬧得太大了……畢竟這鄉試才剛結束……」

  軒德太子遲疑起來。

  幾年前禮部那場案子還歷歷在目,太子雖想早日脫困,卻不願意惹麻煩上身。

  果然如此!

  岳閣老心內歎息一聲。

  他就知道太子會是這麼個反應。

  「您別擔心,老臣只是想從禮部官員和此次閱卷官中選一個對付,把他以往做的汙糟事扒拉出來,再跟近在眼前的鄉試一聯繫,自然能惹得民眾議論,到時誰還會記得您的事?」

  原來是這個意思。

  太子長長舒了口氣,末了又讚歎道:「閣老好法子,至於這人選……」

  他想了想,說道:「……我看不如就選張玉山吧!」

  張玉山現任禮部右侍郎,又是此次鄉試的巡按。

  只不過,他卻是高卓手下的人。

  太子想要對付他,卻也是理所當然。

  不過,岳閣老此次本就是為了教訓龐秀平而立,自然不會跳過他而選別人。

  他就說道:「張玉山為人清正耿介,錯處怕是難找,況且,他又是高卓的人,您出事還沒多久,若是挑他來對付,恐怕要惹人嫌話。」

  說的倒也是!

  太子點頭,「那您說該對付誰?」

  「咱們自己的人、高卓的人,都是不能坑害的,眼下只得拿中立的傢伙開刀!」

  中立?

  太子眉峰一抖。

  說的不會是姜景華吧!

  姜景華借獻女來投靠太子,從姜府之事發生開始,幾乎算得上是公開的秘密了。

  他與高卓徹底鬧掰,但這個節骨眼上,太子可沒膽量將他歸攏到手下。

  他的地位尷尬,被兩邊排擠。

  高卓黨覺得他為了權勢背信棄義,太子党則覺得,正是他獻女魅惑殿下,這才給軒德太子招致災禍。

  如此一來,姜景華可不就成孤立的了?

  但想到菀菀,想到方才的恣意溫存,太子立刻將這個人選否定了。

  岳閣老單看太子的臉色,就知道他在顧忌什麼。

  他心中哂笑一聲,也不遮遮掩掩了,索性將心中的想法直接說出口。

  「龐秀平左右都不靠,升了官之後,也算不得多廉潔……況且他又是禮部尚書、此次鄉試的主巡按,若是對他下手,豈不轟動?」

  說這話時,岳閣老眼中閃過一絲狠厲。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要鬥狠,他自然會奉陪到底。

  太子聽說要對付的不是姜景華,先是松了口氣,方才贊道:「妙啊!若真能從他身上找出什麼漏洞出來,京師的視線定能被吸引過來……」

  太子越說,越覺得是這個道理,索性直接看向岳閣老道:「此計既然是閣老提出來的,我看不如就交給你辦吧,這樣,我派些人手給你……」

  「不妥不妥!」

  岳閣老直接擺手打斷,搖頭歎息。

  「殿下您忘了,今年的鄉試,老夫的外孫也在其中,再加上當年的府試一事……若是我去對付,恐怕要被人詬病……依我看,蔡家在京師的人脈廣,若是利用敬國公府幫忙查探,再托了蔡家去爆出此事,豈不更妙?」

  當年府試之案,陸府尚算無辜,蔡家卻怎麼都脫不了干係。

  況且,太子妃曾於那時算計杜側妃,致其流產,使得杜家受創不小,蔡家又向來喜歡一家獨大,這些年私底下沒少與太子党其他人內鬥,連岳閣老自己都被壓制的退避三舍。

  眼下既然要對付,索性利用這次機會,讓他們狗咬狗,一併對付個徹底。

  軒德太子聽岳閣老一說,這才想起來,杜鼎臣中了今年鄉試的頭名。

  「還沒恭喜閣老,孫輩如此有出息,閣老也不愁後繼無人了……」

  太子笑著恭喜了幾聲,方才道:「閣老考慮周到,既如此,我就將此事託付給蔡府去做就是了……」

  岳閣老見目的達到,又坐了片刻,便隨著王長史出去了。

  等人都出去了,太子又默然想了一會兒,才朝內室喚了一聲「小嬌嬌」!

  誰知卻無人應答。

  太子越過幔帳,走近一看,卻見姜菀衣衫半露,白膩的肌膚暴露在錦被外,竟躺在塌上睡著了。

  軒德太子笑了笑,看到她那羊脂玉一般的肌膚,半裸著的酥(河蟹)胸,瞬間腦門一熱,方才被打斷的熱情複又回來。

  也不管她是不是清醒,太子猴急的脫了衣裳,拿開錦被,掀了她下衣,便直接頂了進去。

  姜菀花枝亂顫,讓他頂弄的吟叫了一陣,兩人方才雲收雨歇。

  「怎的一個人睡著了?可是怪孤冷淡了你?」

  太子進入賢者模式,摟著姜菀低笑起來。

  雖有些屈辱,但這做女人的感覺並不算壞。

  姜菀方才舒暢了一陣,此時刻意捏著嗓音,嬌媚道:「殿下待妾極好,妾怎會怨您?反倒是方才躲在幔帳後,聽那位大人與您說事,知道您為了妾受了委屈,妾心裏實在是難過,都是妾害了殿下……」

  太子溫言溫語,好一番安慰,姜菀這才止住哭,抬頭仰慕的看著她。

  太子讓她這星星眼看的一顫。

  從來沒有人這麼全身心仰慕著、敬慕著他。

  太子那顆大男子心得到了滿足,保證的話便脫口而出:「你放心吧,你之前跟我說的劫匪的事,我定然會托人好好查查的,若真的是汝州那劫匪,不管他是不是老四的人,我都不會讓他活到明天!」
yokcobra 發表於 2017-7-31 12:47
第368章 殺意

  太子說完這話,又上下輕撫了撫姜菀滑溜溜的玉背。

  姜菀依偎在太子的懷裏,低垂著頭,聽到太子的話,卻是渾身一寒,秋水般的眸子眯了眯,帶著些與面貌不相符合的狠厲之色來。

  林鶴軒!

  這殼子原本就是她自己的,姜菀頂著這副面孔活了二十餘年,便是化成灰,她也是認得的。

  中秋宮宴上的匆匆一瞥,即便林鶴軒扮成了太監,低垂著頭守在四皇子身邊,姜菀還是一眼就認出他來。

  原本必死的人,竟突然活生生站到了你的面前,姜菀的震撼和恐懼可想而知。

  所幸當時她還記得自己是在宮宴上,要不然,怕是早就失態惹了人眼。

  可即便這樣,一整個宴會姜菀依舊被這人弄得心思煩亂。

  受了重傷掉到河裏,他是如何死而復生的?

  他又是怎麼跟四皇子勾搭在一處的……

  這些問題在姜菀心中久久飄蕩徘徊,以致她整個宴會都神思恍惚,之所以能堅持到最後,不過是在勉強應付罷了。

  等後來仔細調查一番,姜菀才知道,原來林鶴軒竟然已經進入京師好幾年了,且一直潛伏在南豐館裏頭,成了四皇子的心頭寵。

  若他一回京師便直接發難,姜菀或許不會有什麼可怕的感覺。

  但林鶴軒忍了這麼久,又千方百計接近四皇子,還不知目的何在……但不管怎麼說,自己這個冒牌姜小姐,必定是他的心腹大患,欲除之而後快。

  姜菀好不容易給自己找了條青雲路,豈能這麼輕易就放棄。

  互換身體的事情聽起來匪夷所思,林鶴軒潛伏這麼多年都不妄動,可見他心裏也知道,暴露這件事得不了什麼好!

  但姜菀可不希望有什麼意外發生,因而,目前敵明我暗的情況下,先發制人才是最好的選擇。

  想到這裏,姜菀軟化了身子骨,人也向太子靠的更緊,捏著嗓子輕顫道:「那白茶畢竟是四殿下的心頭肉,殿下才與四殿下起了爭執,若是再為了妾的事與四殿下起了爭執,讓陛下怪罪下來,那妾的罪過就大了……」

  姜菀聲音輕柔,帶著些擔心和愧疚,話剛說完,就滿意的看到軒德太子的面上浮現出惱怒之色。

  果然,四皇子對於太子來說絕對是個禁區,尤其說到惠崇帝寵愛四皇子超過太子時,更是比要了太子的命都要難受。

  姜菀適時的撫上軒德太子的胸膛,繼續說道:「眼下殿下被陛下呵責,正是該謹小慎微的時候,妾不能因為自己的緣故,讓您再與四皇子爭執而被陛下呵責……反正妾久居太子府,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

  「好了!」

  姜菀越往下說,軒德太子的怒火愈盛,甚至直接從榻上坐了起來。

  「你不必再說,若是這等惡人孤都無法替你懲治,還算什麼男人,做什麼太子?」

  姜菀見太子怒火熊熊,面上就帶了些猶豫之色,還待再勸,卻被軒德太子抬手制止了。

  她順勢再次倒進太子懷裏,眼中卻閃過一絲得逞的光芒。

  ……

  京師的鄉試揭榜後,陸爍和杜鼎臣被人對比著議論了好多天。

  說什麼的都有。

  但總的來說,杜鼎臣是惡評居多,陸爍收到的則都是稱讚之語。

  陸爍乃是幾年前的小三元,學問自不必說。

  放榜不久、樣卷出來之後,人們又將陸爍與杜鼎臣的試卷做了個對比,發現陸爍的答案並不比杜鼎臣的差,甚至還隱隱超過了他。

  如此一來,杜鼎臣受到的攻訐愈發多了起來,可謂處境艱難。

  陸爍反倒因此得了利,不僅越來越多的人為他叫屈,知名度也隨著這些事情迅猛提高。

  這種情況的結果就是,官家夫人登門拜訪的次數漸漸增多,以往是羅氏私下裏打聽適齡女孩兒,現在則是人家主動給陸爍拉紅線做媒。

  尚未滿十五的陸爍,儼然成了一塊兒香餑餑。

  出身敬國公府,父親又是三品大員,陸爍作為敬國公府二房唯一的嫡子,之前連中小三元不說,這次鄉試又得了亞元,日後一個兩榜進士是沒跑了。

  這樣的條件,在整個京師都是數一數二的,也無怪乎這些官夫人聞風出動,樂呵呵的給陸爍拉媒保纖。

  羅氏遇到這種情況,當真是打心眼裏高興,正愁沒人選呢,這大把的好姻緣就到了眼前。

  但她並沒有高興多久,因為隨著時間流逝,陸爍竟一個都看不上。

  羅氏想到之前的猜測,愈發唉聲歎氣,心中擔憂更甚。

  她看著站在她面前,豐神俊朗、愈發俊秀的少年,欲言又止,話到嘴邊最終還是沒說出來。

  陸爍被別家夫人左看右看審視了許久,早就倦了,等人一走,他見羅氏態度依舊,也不著急,施施然拜別了羅氏,便直接去了前院。

  前院書房臨水而建,又放了冰,陸爍剛一進去,便覺得一種涼爽的感覺撲面而來。

  書房內的陸昀卻皺著眉頭,看起來十分的煩躁。

  見有黑衣人在回話,陸爍邊在外間稍等了一會兒,這期間,裏頭的對話源源不斷傳到了他的耳朵裏。

  「……是蔡府的委託……」

  「好好調查!儘量將事情查個清楚,別漏掉什麼,但也別多添罪責……」

  「……屬下多調集些人手,儘快兩天之內出結果……」

  云云。

  除了一個「蔡府」之外,陸爍聽得一頭霧水。

  他兀自等了好一會兒,裏頭的對話方才散了。

  黑衣人靜悄悄走出來,沖陸爍略一施禮,便急匆匆出去了。

  陸爍走進去問道:「父親?兒子方才在外頭聽到蔡府……難不成是蔡家拖四所辦什麼差事?」

  「是啊!」

  陸昀點點頭,做到燈掛椅上飲了口茶,沉沉歎了口氣,才道:「說是要調查禮部尚書龐秀平的……想要看看,龐尚書這些年可有做過什麼以公謀私的違紀之事!」

  「什麼?」

  陸爍一驚。

  陸昀雖說的輕巧,但其中的意思卻十分的明白。

  調查龐秀平,便意味著要對禮部動刀。

  蔡府到底要做什麼?

  「您答應了?」

  陸爍緊趕幾步走到陸昀身旁,目帶擔憂看向了他。

  這可不是什麼好差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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