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奇情] 賢臣養成實錄 作者:野禪狐 (已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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yokcobra 2017-7-28 13:57:45 發表於 都市言情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604 59688
yokcobra 發表於 2017-7-31 13:04
第399章 會試(下)

  陸爍兀自笑了一會兒,這才恢復了正常的面色,開始想著這道題該如何答。

  這道題題目並不難理解,引經據典亦是簡單。

  如此一來,對於在場的眾位學子來說,考驗的就不僅僅是書本上的知識了,還要跟時事聯繫在一起。

  歷史上南北之爭不少,單單拿科舉來論,從唐朝時便有了南北取士之爭。

  及至北宋,由於經濟、文化重心難移,南方文氣漸漸重於北方。

  此時,統治者當機立斷,設立南北分卷的制度,特許北方北方五路分別考試,單獨錄取,以維持南北地區間取士人數之大體平衡。

  這一分卷考試的方法,適應了南北方科舉的差異,同時也平衡了不同地區的士子心態。

  從大局而論,這也是平衡朝堂勢力的一種強有力辦法。

  要知道,中國人的鄉土觀念十分重,出自同一考區的學子,往往會形成天然的幫派,更有甚者,同鄉成党亦是常見。

  如此一來,若是考生以南方多而北方少,難免會使朝堂上出現一邊倒的情況,對於偏遠地區來說可謂大大的不利。

  等到了大齊朝時,太祖皇帝深知南北方取士差異過大對於朝堂的不利影響,便也跟著下達了一系列舉措。

  不過相比於兩宋而言,他這舉措又略有不同。

  北宋採取分卷考試的方法,南宋因襲之。

  太祖皇帝卻別開生面,令全國考生使用統一的試卷,只不過,在放榜取士時,卻會規定地區比例,將差別縮小在一個合理的範圍內。

  就如現在,北方與南方比例為六比七,相差不大,勉強算得上是平衡。

  此外,太祖皇帝還規定了,若是當真有大才之人,因人數限制而落榜黜名,可考慮動用額外的十個名額,使得有才之人不旁落。

  如此規定,南北考生俱是心服口服,並無異議。

  陸爍想清楚這些,再看這題目,心裏便有了主意。

  此次的主考官盧世新,出身潤州,本屬江南道人,然而及第之後,他卻一直在北方任官,他的三個兒子也因為他任職的原因,俱都歸屬於關內道考區。

  父子兩代,一南一北。

  而從盧世新往年的著作來看,他這人十分重視「中庸之道」,以寬厚之心要求自己,在對待南北詫異上,也是秉持著「和而不同」的態度的。

  這般想著,陸爍又仔細思慮了一番,才終於下筆,將心中的想法一一寫了出來。

  「聖人立言為先」

  「寬柔以教,不報無道,南方之強也,君子居之」

  「衽金革,死而不厭,北方之強也,而強者居之」

  「故君子和而不流,強哉矯!中立而不倚,強哉矯!」

  「北人學問,遠不如南人」

  「南人輕浮,亦莫如北人長才大器」

  洋洋灑灑,陸爍引經據典,很快寫就一篇長文。

  待晾乾了試卷,陸爍又看了一次,越看越覺得滿意。

  他遂也放下不提,開始繼續往下做題。

  策問題對陸爍而言不算什麼難事,因此,待晚上日頭落下之前,陸爍便已經全部做完了。

  書吏收了試卷,考生們卻仍舊不能出場,要繼續在學院裏頭呆上一夜,待得明日一早日頭升起是方能放行出去。

  會試第一場的三試,作為會試的重中之重,就這樣過去了。

  有人歡喜有人憂。

  號房此時仍舊不能打開,陸爍仰躺在略顯窄小的床板上,只聽四周什麼聲音都有。

  有鬼哭狼嚎的,哀歎這次又考砸了,怕是來年要再戰一回。

  也有興高采烈與四周人講話的,將個試題翻來滾去的說上一遍,本存著炫耀的心思,誰知到了最後,卻讓別人的答案弄得心神不寧,慌亂起來。

  這樣的場景,守著考院的士兵們似乎習以為常了,紛紛視而不見。

  外頭或悲或喜,喧鬧還在繼續。

  陸爍卻慢慢沉寂下去,陷入了黑甜的夢想。

  好與不好,此時意義已經不大。

  交了答卷,一切就都定了,與其在這裏憂慮多思,倒不如好好休整。

  畢竟,明日出了考院們,後日一早就又要進來了。

  長期的精神壓力之下,人是很容易崩潰的,若是這時候便討論這些,很容易便會走近思想的死胡同。

  陸爍一夢睡的沉,外頭的喧囂聲也漸漸停歇。

  考院裏又恢復了以往的寂靜和平寧。

  與前兩晚相比,今夜顯得如此平靜,所有的東西都在安寧中沉寂,似乎什麼都無法打擾到他們。

  然而,等到了半夜時分,層層摞摞一環套一環的考院深處,其中一間號房內卻冒出了火光。

  這火光正是從陸爍所在的考院裏冒出來的,走水的號房正對著考院大門,因無房屋阻擋,夜黑風大,火勢很猛,沒一會兒便竄的老高

  將號房上頭的半邊天空都照亮了。

  士兵雖放鬆了把守,但也有人時時看護著,而走水又向來是考院裏頭的大忌。

  因此,眼見這邊號房裏頭冒出火光,把守著的士兵首領頓覺不妙,一邊吩咐了人去找總裁大人,一遍派人開了大缸,就近滅火。

  動作這麼大,整個考院裏頭的人都被驚動了,陸爍自然也不例外。

  陸爍望著盡在咫尺的火光,白玉般的面上映上了深橘色,看著撲了好久都沒滅掉的火舌,陸爍心中湧起了擔憂。

  考場,最忌諱的就是走水!

  他自己一直注意這一點,只是防住了自己,卻防不住周遭的人。

  真的是

  他現在唯一慶倖的就是,這火勢雖猛,發現的倒是及時,暫時沒有什麼人員傷亡。

  陸爍心裏複雜難言,正糾結間,幾位總裁大人便親自過來了。

  「大人!」

  眾士兵紛紛施禮。

  「別愣著了,救火要緊」

  盧世新擺擺手,制止了士兵們的禮節,直接吩咐起來。

  待士兵們又投入到滅火中去,盧世新才轉頭與另外三位總裁商量。

  陸爍不知他們在商量什麼,但很快,看著好像達成一致的四位總裁,便齊齊下了命令,讓士兵們打開號房門,放就近的考生出來。
yokcobra 發表於 2017-7-31 13:04
第400章 為難

  這個命令一下,圍立著的書吏立刻面面相覷,竊竊私語起來。

  這……這……這著實不合規矩啊!

  會試當中,遇非常之事,當以考生為重。

  太祖皇帝當年確實如此規定過。

  只不過大齊立國上百年,卻從來沒有這樣的先例啊!

  盧世新聲如洪鐘,陸爍所在的號房離他也不算遠,因此,盧世新話音剛落,陸爍便立刻聽到了他的吩咐。

  他正還感念著,想著這盧世新倒真的跟傳聞中差不多,是個清明不迂腐的。

  誰知道他這命令一下,周圍的書吏卻站著沒動,臉上俱是為難之色。

  陸爍略想一想,便明白了他們的顧慮。

  如今是會試第一試,頂頂重要的一試。

  遇走水便放了考生,惠崇帝對此會是什麼態度,還真的沒人能摸清。

  盧世新作為這次的主考官,這命令一下,雖然可能會受到惠崇帝苛責,但影響並不會太大。

  相反,這般關愛考生,此舉還會贏得天下士林的交口稱讚,簡直是賺大發了。

  只不過,他們這些小書吏就慘了。

  惠崇帝若是真個追究起來,會不會動盧世新不確定,但他們這些蝦兵蟹將卻是得不了好的。

  因此,盧世新的命令下達之後,書吏們卻是推三阻四,沒一個上前的。

  此時周遭困在號房裏的考生,都同陸爍一樣往外看,見這些書吏這般退縮,頓時高聲議論起來。

  而盧世新浸淫官場多年,書吏們如此推拒是為了什麼,他也立刻明白過來。

  盧世新不由怒了。

  但眼見火勢越來越大,借著夜裏的強風,濃煙越冒越高,盧世新也顧不得去追究了。

  他一甩袖,直接道:「還愣著幹什麼?趕緊開門放人,把考生們全都引到前頭大廳裏去,這些舉子都是國之棟樑,出了事,你們誰能擔待的起……直接照做!有什麼意外,自然有我們四位總裁擔著……」

  聽到盧世新當真怒了,且口口聲聲這般保證,書吏們便不再猶豫,趕緊取出鑰匙來,一間挨著一間去開好房門。

  而這個時候,因號房都是木質結構,那間著了火的好房很快便成為一片火海,裏頭的考生到底沒有被救出來。

  並且,火勢順著大風迅速蔓延,須臾間,連著的幾間好房也都陷入到火海當中。

  陸爍被書吏開門放出來時,那片號房的火勢已經十分大了。

  天空被染成了紅彤彤的一片,吵嚷聲、潑水聲、叫喊聲混成一片,使得往日嚴肅的考場如同菜市場一般熱鬧。

  陸爍看了一眼,便不忍再看。

  周圍的考生同他是一樣的想法,俱都扭過頭去,不忍再看。

  寒窗苦讀十年,到頭來功名沒得到,卻將性命搭了進去……

  列位都是考生,不由心有戚戚。

  忙亂到後半夜,這火勢才總算被控制住,最終被士兵們熄滅了。

  而陸爍一行二十餘人,也早就被引到了大廳內,忍著困頓和寒風枯坐著。

  然而卻沒有一個人抱怨,因為眾人都知道,今日若非盧世新做主將他們放出來,恐怕他們還在火場裏待著。

  眾人坐到後半夜,那邊盧世新及其他三位總裁,以及眾位配考官等,才帶著書吏和士兵過來。

  此次大火,燒死兩人,燒傷五人,號房坍塌五間,損毀二十餘間,損失不可謂不大。

  「座師大人……」

  眼見盧世新等人過來,候在大廳內的眾人立刻清醒過來,齊齊起身,向盧世新施禮問候。

  這一聲座師大人,不帶有任何的阿諛奉承的成分,俱都是發自真心的。

  「眾舉子受驚了!」

  眾人連道不敢。

  眼見眾人態度恭敬,盧世新也沒說旁的,只笑了笑,便吩咐周圍的書吏道:「那些沒有號房沒有損毀的考生,還帶著回原處……至於損失嚴重無法住人的,便架上木板,讓他們在大廳內安置半夜!」

  書吏們連號房都開了,此時也沒他們不敢幹的了,聞聽此言,立馬應了聲是,帶著人下去安排了。

  站在一旁聽話的眾人自然又是連聲道謝。

  盧世新擺擺手,和藹笑道:「不必道謝,這本是本官分內之事……對於那兩名喪生的舉子,本官很是心痛,這是本官失職之責,待今夜過了,明日自會稟告朝廷,安排補償……至於那五位受了傷的考生,傷情俱都不大,本官也會上報朝廷,看著能不能從寬……」

  聽了盧世新的這番話,考生們面面相覷,表情十分的複雜。

  從寬?

  這是要給特殊待遇的節奏啊!

  這算是大難不死必有後福嗎?

  同是苦讀十餘載的考生,眾人同情歸同情,但聽到這個安排,心裏卻很不是滋味。

  甚至有人當即便不忿起來,上前一步就要責問。

  不過卻被認識的人勸下來了。

  這幾位可都是主考官,日後閱卷等也都需經過他們過目,若是此時得罪了,誰知日後會出什麼亂子。

  況且,盧世新做的事情占著大義,若是反駁,只會為人所不齒。

  眼見眼前這些舉子,聽了他的話之後,什麼反應都有,盧世新垂了垂眼皮,只當沒看見。

  他繼續道:「……至於列位,會試如今只考完一場,列位切切要調整好心態,莫要被今晚的事影響,好好應對接下來的兩場才是正理!」

  眾考生聞言,俱都點點頭,對此頗為贊同。

  事情便這樣定下來。

  盧世新和眾位總裁還有別的事要處理,便也不在此處久呆,直接帶著士兵們回去了。

  留下後頭的眾考生低聲議論了一會兒,這才搖頭隨著書吏去了該去的地方。

  陸爍的號房屬於沒被影響到的,便直接跟著書吏回去了。

  重新睡回到狹窄的號房裏,陸爍卻怎麼也睡不著了。

  考場上的驚險,他以前只是聽說,今日卻是親身經歷了,心情可謂久久難以平復。

  尤其那兩位被燒死的考生,更是讓他心中發堵。

  苦讀十年,一朝盡毀!

  不說於朝廷如何如何,單單說他的家人。

  原本抱著多大的希望,今日之後便會有多大的失望。
yokcobra 發表於 2017-7-31 13:05
第401章 安撫

  也不知會有多少人,因為這件事而發生人生巨變。

  至於那五名考生會遇到什麼樣的優待,這卻不是陸爍關心的了。

  且不說朝廷會不會給予優待,便是給了又怎樣?

  絕對的實力面前,這些,都算不得什麼!

  他對自己很有信心……

  胡思亂想著,加上提心吊膽了半夜,陸爍很快便睡了過去。

  一覺到天明。

  外頭的嘈雜聲吵醒了陸爍,陸爍睜開眼,看著眼前的亮光,聽著周遭舉子們的議論聲,便知道是開考院門的時間到了。

  陸爍迅速起身,又從容的洗漱一番,這才打開號房門,順著有序的隊伍一點一點出了考場。

  考場外頭人頭攢動。

  陸爍出來的時候,龍門外已然攢集了許多人,馬車一輛緊挨著一輛,又有許多小廝管事之類到處張望,很顯然是來等候考生的。

  然而,陸爍卻顧不得注意這些,他的視線很快便被龍門正對門的人群吸引。

  只聽裏頭傳來高一聲低一聲的女子哭泣聲,哭她苦命的夫,哭她可憐的娃。

  陸爍一聽,便明白這些人是誰了……

  想必鬧出這等動靜的,應該就是昨晚被燒死的考生的家人。

  昨晚火勢洶湧,火光沖天,救火的動靜又那般大,想必消息早就傳遍了真個京師。

  今日來等候考生的馬車以及接應的人突然增多,恐怕也跟此事有關。

  「二爺!」

  正當陸爍往那哭訴的女子處張望時,清泉的聲音突然閃現在耳邊。

  陸爍忙回過頭去,就見清泉狂奔而來,倒八眉軟踏踏趴著,臉皺成一團,要哭不哭的樣子,看著很是滑稽。

  「二爺啊……」

  清泉剛一奔到陸爍身邊,便拽住他的袖子,一把鼻涕一把淚的,哭的很是傷心。

  「二爺啊,您怎麼樣啊,真是嚇死小的了……」

  他哭的眼淚嘩啦啦的流,邊說著,他邊仔細打量著陸爍。

  見陸爍身上乾乾淨淨,面色亦是正常,除了一絲疲憊之外,看不到半分異常,從昨天半夜裏就開始提著的心,終於放了下來。

  放心之後,清泉卻哭得更大聲了,口中直呼「二爺」,一時引得行人紛紛側目,齊刷刷的目光均望向陸爍主僕。

  不過,這些目光俱是帶著善意的。

  畢竟,昨晚大火的動靜那般大,整個京師的人都知道了。

  這些都是考生的家人,結果不明前,又有哪個不是提心吊膽的呢?

  見清泉這般反應,陸爍有些好笑,又有些無奈。

  「好了好了……」

  他一副不在意的樣子,招呼著清泉趕緊止住哭,免得在眾人面前丟人。

  其實心裏卻是頗為感動的……

  清泉自幼便跟著他,雖說性格跳脫,辦事亦不是很牢靠,但難得的是忠心。

  這個世界上,要找到牢靠的可信任的夥伴,是多麼的不容易……

  等抽抽噎噎用那袖子擦了面,清泉這才想起來,白管事等人還在別處等著呢。

  於是,他趕忙接過陸爍手裏的東西,毫不費力的提起來,一掃剛才的傷心難過,直接引著他去了馬車處。

  「二爺!」

  白管事和長風等人等在馬車旁,也是一副擔憂的面容,看起來憂心重重地,眼睛直往陸爍身上張望,見沒什麼大礙,這才松了口氣。

  比起清泉來,幾人明顯就要矜持的多了。

  「路上說……」

  陸爍在考院裏待了三天,身上本就極為疲憊,加上昨晚又沒休息好,便是鐵打的身子,走了這一路,也覺得有些疲憊和吃力了。

  如今頂著大日頭,他也就沒了說下去的心情,安撫了幾個小廝一聲,便直接吩咐了白管事一句。

  「好的好的……」

  白管事趕忙點頭,親自上前掀開簾子,跟幾個小廝一起扶著陸爍上去,他自己也跟著上去,待坐穩了,這才吩咐外頭的幾個小廝趕馬出發。

  車上備著熱水和食物,都是臨來前便準備好的,此時尚且熱乎著,見陸爍沒什麼精神,白管事擔心他身體,二話不說便拿了出來。

  陸爍一口一口,就著茶水吃了起來。

  「到底是怎麼回事?」

  白管事也檢查了一遍陸爍的身體,見沒什麼異樣,這才好奇問了一句。

  「您是不知道,昨日這火光沖天有多亮……咱們敬國公府雖然離的有些遠,卻也看到了,老夫人和夫人大半夜的驚醒了,擔憂了大半夜,天還沒亮便讓老奴趕車出來,看看您情況如何……如今怕是還等著消息呢!」

  說著,他搖頭歎了口氣。

  其實,不止是羅氏和袁氏,他們二房的這些下人,也同樣很是擔心哪!

  畢竟,陸爍可是二房唯一的男丁,是陸家二老爺的唯一嫡子。

  科舉,於陸爍而言,只是錦上添花的東西。

  即便沒有這個,憑藉敬國公府的人脈,陸家只要隨便疏通關係,陸爍也能在朝廷裏得個一官半職。

  陸爍這些年勤勤懇懇讀書,也是因為志氣在此。

  若是考場上出了事,甚至有了性命之憂,那可真是得不償失了!

  於二房而言,那就是天大的事了!

  「倒是讓祖母和母親擔憂了!」

  陸爍喝了口茶,又吃了幾塊熱乎乎的餅,覺得空空的胃裏暖和了,這才長歎一口氣,感歎起來。

  「昨日那火,確實是從我們考院裏起來的……不過你們也不必擔心,火剛一起,我們那個院的考生就全都察覺了……」

  陸爍安慰了白管事一句,便將昨日的情況大致說了一遍。

  「阿彌陀佛,得虧有盧大人在……」

  聽了昨日事情的經過,白管事感歎事情兇險的同時,對盧世新也是不住口的稱讚,感慨連連。

  「……盧大人此舉,真是救了數百考生啊……他平日裏便為人方正,此次又不顧自身做出這個決定,可算是功勞一件了。」

  盧大人救人的舉動,出發點是何,陸爍從來沒懷疑過。

  雖然他與高卓走的近,但他的人品卻是值得信賴的,況且當時事情緊急,容不得他多想,這個決定,完全是他下意識的決定。

  只不過,對於盧世新要面臨什麼結果,陸爍卻不報希望。

  「是不是功勞,尚且不確定呢!」

  仔細想了想京師裏錯綜複雜的關係,陸爍卻搖搖頭,面上有些不贊同。

  「您這是……」

  白管事聽罷,面上有些疑惑。

  一下子救下這麼多考生來,若是這樣都被罰,還有沒有王法可言了?

  陸爍觀他面色,便知道他在想什麼……

  他又歎了一口氣,輕聲解釋起來。

  「盧大人跟高卓私交甚好,與四皇子一脈亦是親近,雖說算不得四皇子党的人,但也差不多了,如今禮部尚書換了姜景華……姜景華!可不是以前那個姜景華了,他現在急於向太子表現自己,這樣好的打擊高卓的機會,又怎麼會放任不用?」

  盧世新會因為這件事被對付,這是必然的了。

  唯一的區別,就是這事會不會鬧大,會鬧大到什麼程度!

  白管事聽完陸爍的分析,卻是眉頭一皺,沉默下來。

  他本還想著,待回去之後便請示袁氏,好好答謝盧世新一番呢。

  如今竟跟四皇子、太子兩党扯上了關係,白管事不由得猶豫起來。

  「……一切只能看聖上是何態度了!」

  陸爍不知白管事所想,直接回答道。

  惠崇帝對這件事是支持還是厭惡,誰也不知道。

  一念榮耀一念淒涼,決定權全在惠崇帝身上。

  兩人慢慢說著話,馬車很快就駛過幾條大街,來到了敬國公府大門前。

  門房直接開了門,馬車絲毫不停留,直接穿過大門,停在了內儀門處。

  「爍哥兒……」

  陸爍才一下車,便見到內儀門處花團錦簇,一圈的女眷守著。

  羅氏和袁氏一見陸爍下來,便趕忙迎了上來,圍著陸爍團團轉,伸手去看陸爍身上有沒有受傷。

  只有親自確認過了,兩位長輩才會真的放心,陸爍明白這一點,便笑著不動,任她們檢查。

  他微笑著安撫道:「祖母,母親,讓你們擔憂了!」

  陸爍注意到,兩人的手微微顫抖著,很顯然嚇得不輕。

  「好好!沒事就好……沒事就好!」

  待仔細檢查了一遍,看陸爍果真沒什麼大礙,羅氏和袁氏這才對視一眼,同時放下心來。

  「你可不知道,昨晚一發現彀文書院裏頭起火,我們娘倆立馬就睡不著了,想著你在裏面怎麼樣,有沒有手上……」

  羅氏見沒什麼大礙,便帶著陸爍往松鶴堂走。

  陸爍矮著身子,放慢腳步陪在羅氏身邊,單手攙扶著她,小心翼翼的走動著。

  羅氏一邊走,一邊絮絮叨叨說起昨夜的擔心來。

  雖然囉嗦,陸爍卻聽得認真。

  只因每一字每一句,都是的心意。

  「今早還沒接到你的時候,一打聽聽說死了兩個人,我這個心喲……」

  羅氏繼續說,語氣裏滿是慶倖。

  「死的兩個人,確實是可憐,我也是親眼見過的……」

  說著,陸爍就又重複了一遍昨晚的事。

  不過相較於跟白管事說的,此番陸爍卻又換了一番說辭。

  他沒提自己的號房跟著火的號房是同在一個考院的,只說臨的近,雖然受了些影響但影響不大云云……
yokcobra 發表於 2017-7-31 13:05
第402章 請期

  羅氏聽了昨晚事情的經過,見盧世新指揮得當,陸爍亦是全程都沒什麼大礙,一直提著的心才算徹底放了下來。

  她停下腳步,拍了拍陸爍的手,感慨道:「多虧有盧大人,若非他英明果決,當斷即斷,不計後果將你們放出來,即便你們的號房不受火燒,單單煙熏也要給你們好一頓苦頭吃……」

  這話說的在理!

  陸爍連連點頭。

  昨晚的火勢先還不大,後來順著強風,火舌頓起,一連燒著了兩排號房。

  大火裹挾著濃重的煙霧,將半邊天都燃著了,何等的可怖。

  若非盧大人放他們出來,怕是要好一頓難受了。

  「不過,如今正在考期當中,不適宜登門拜訪……這恩情暫且記下來了,待日後盧大人有什麼用得著咱們的地方,再出手幫忙就是……」

  說著話時,羅氏眼中有著遲疑,和化不開的擔憂。

  陸爍便知道,羅氏這是跟她想到一塊兒去了。

  登不登門沒什麼大的區別,怕是後一句才是重點吧!

  有恩當報,他們敬國公府立世這麼多年,別的沒有,這句話卻是記得清楚。

  「是!」

  眼下也只能如此,陸爍便點點頭,沉著應了一句。

  修整了大半天,從第二日開始,會試第二試、第三試便又陸續開始了。

  相較於之前來說,第二試、第三試明顯要簡單的多,陸爍做起來毫無壓力。

  不過,為了保險起見,陸爍絕不敢掉以輕心,一道接著一道,他做的極為認真,不給自己留下半點後悔的機會。

  這期間,陸爍倒是沒聽說朝廷關於如何處理盧世新的風聲。

  不過想想也就知道了,如今會試尚未結束,盧世新又正是得人心的時候,朝廷不可能在這種時候對他大刀闊斧的處置。

  如此,直到三月十八日,耗時九日的會試終於結束。

  陸爍走出考院,回頭望著身後高高矗立著的龍門,心裏長長舒了口氣,只覺得感慨萬分。

  有心酸,也有驕傲…五味陳雜。

  想他從穿越到這裏來,一直走到今日,他在大齊的大半時間,竟都是為了科舉而奮鬥。

  勤奮讀書,科舉入仕,一直是他堅定在走的路。

  如今大半的征程都讓他走完了,回想起之前為了這個目標付出的努力,他竟生出些不舍之意來。

  現在,最後一輪已經考完。

  對於結果,陸爍很有信心。

  即便不知道會考到多少名,但進榜、考上,這是毋庸置疑的,他從來沒有懷疑過。

  雖然還有一層殿試,但只要不出意外,基本上是不會有什麼太大差別的。

  算起來,他的科舉生涯就此差不多已經結束了。

  失去了一直心心念念的目標,仿佛一下子沒了動力,他對未來有一瞬間的茫然。

  不過想想卻又覺得自己好笑!

  茫然?

  還有更大的挑戰,更難的征程在等著他……

  會試結束之後,試卷全部被密封,安穩送往閱卷處。

  而會試結束後的第二日,第一試時彀文書院著火的事,以及盧世新當場要求書吏放出考生的事,終於被人在朝堂上提了出來。

  提這件事的,恰恰就是姜景華。

  如今姜菀得了軒德太子歡心,在太子府中日益得臉,姜景華也跟著水漲船高,終於徹底倒向了軒德太子。

  之前他既是高卓的弟子,又是他的狗腿子,知道的事情可不少。

  這一投誠,可想而知,當真如乾柴遇到烈火,一發不可收拾。

  什麼髒的臭的,高卓以往做過的事,但凡他知曉的,竟全都捅給了軒德太子知道。

  軒德太子高興不已,這些罪證可都是實打實的。

  直到此時,他才終於意識到姜景華的用處來,以往看重他,不過是看在姜菀的面子上罷了。

  但現在,軒德太子卻再也不會有這種想法了!

  他掌握了先機,屢屢借這些東西生事,高卓一直處於被動地位,原本就為惠崇帝不喜,如今地位更是直線下降。

  連帶著的,四皇子也頗受打擊。

  高卓受此打擊,豈能甘心甘休!

  這些事情是如何洩露出去的,高卓不是傻子,自然是一清二楚。

  爛船尚有三斤釘呢!

  況且高卓雄踞朝堂多年,又豈是爛船可比的?

  軒德太子他暫且不敢動,但姜景華,當了叛徒倒還算了,竟還拿以往密謀的事情當投名狀,高卓簡直要氣炸了。

  一個小小的禮部尚書,官雖大,但在高卓看來,當真屁都不是。

  也因此,他近階段一直全副手段對付姜景華。

  姜景華知曉他的弱點,高卓作為他的老師,對姜景華地過往更是瞭若指掌。

  幾乎毫不費力的,姜景華就被他搞得毫無還手之力。

  不過,也不知是故意要噁心他,還是忌憚軒德太子,高卓雖對付他,卻並未將他徹底玩死,只弄得他灰頭土臉、痛不欲生。

  姜景華被如此逼迫,心中又怕又怒,早就想還擊了,如今好不容易逮著一個能噁心他的機會,自然不會輕易放手。

  「陛下!」

  金鑾殿上,姜景華直接站了出來,挺直胸膛,一臉的正義凜然。

  「……會試乃是科舉的重中之重,何等重要,盧大人卻視作兒戲……考院隱形危險排查不當,此為失職之一也;火勢尚小,不知撲火,反倒先將號房學子放出來,藐視科舉威嚴,此為二失職也;藐視聖上,不報事情,此為三失職也……」

  洋洋灑灑,從考場說到官場,竟列數了數十條盧世新的罪狀,將個盧世新攻擊的篩子也似。

  不止如此,他這番話一出,在場眾人都聽出些不同來。

  什麼叫排查不當?

  彀文書院一直有專人檢查,盧世新乃是此次會試的主考官,這走水不走水的事情,可不歸他管……

  什麼叫火勢尚小?

  那明火烈烈,那濃煙滾滾,整個京師裏頭,只要有眼睛的都能看的出來,姜景華這是拿惠崇帝當傻子糊弄呢!

  更何況,盧世新雖然剛直,為人卻也圓滑,加之他所在的職位以治學為主,一直與人為善,相比於姜景華而言,那人緣可是大大的好了!

  也因此,一聽姜景華如此攻訐,在場官員大多搖搖頭,嗤之以鼻。
yokcobra 發表於 2017-7-31 13:05
第403章 譏諷

  這麼滑稽的攻擊理由,眾官員想都沒想,便一致覺得,這事絕對成不了。

  惠崇帝可精明的很,絕對不可能答應的。

  姜景華這番舉動,純粹是來丟人的!

  一時間,大殿之上議論紛紛,大多數官員面上輕鬆,帶著掩飾不住的嘲諷的笑意,說的極為熱鬧。

  當然,也有不少太子党的官員堅定站在姜景華一邊,順著姜景華的觀點小聲議論著盧世新。

  被點了名的盧世新,依然維持著筆直的站姿,雙手拿著笏板,一言不發,連個眼神都沒甩給姜景華。

  他行得正做的端,絕不怕議論。

  至於高卓,雖然低著頭眼觀鼻鼻觀心,好似頗為淡定的樣子,但心裏卻也認定姜景華是傻了,等著看他的笑話。

  誰知今日姜景華卻是鎮定,被朝堂上的眾官員這般明裏暗裏嘲笑,他也不是感覺不出來。

  只不過,他依舊維持著那份義憤填膺的樣子,好似絲毫沒受影響一般,也不知葫蘆裏在賣什麼藥。

  高卓看他這般,若有所思,揚起的嘴角降下了些,想著姜景華莫非在醞釀著大招?

  下頭官員站在了對立的兩邊,惠崇帝看的清楚,待得眾人議論了一會兒,他終於做出了反應。

  惠崇帝淡淡道:「彀文書院的事,朕也有所耳聞!」

  豈止是有所耳聞啊!

  這麼大的火勢,整個京師都看的見。

  會試可是近日最熱門的事情,惠崇帝豈能不關注,豈能不知道?

  「事情到底如何,單聽姜愛卿所言,怕是不妥荀卿,吳卿,楊卿,你三人皆是本次會試的總裁,一直隨立在盧卿之側,你等且說說,此次書院大火一事,經過到底是怎樣的?」

  惠崇帝輕描淡寫的一句話,使得朝堂上的官員俱都愣住了。

  荀大人,吳大人,楊大人,雖然是此次會試的另三位總裁,確實是此事的當事人。

  但從另一方面來說,這也是惠崇帝不信任姜景華的表現之一。

  舉報的人反被質疑,這在大齊朝堂上可是少有的!

  聽見沒有?

  惠崇帝說什麼?

  看來你姜景華雖然位列尚書,卻也並不得惠崇帝信任啊!

  想到這裏,原本就輕視姜景華的官員,面上嘲笑之意更加明顯。

  若非此時不能說話,怕是大半官員都要大笑出聲了。

  被叫到的三人出列,半句虛言也無,一點點將當日的情景說了一遍。

  惠崇帝聽罷,面上半點變化也無,只點點頭,說道:「知道了!」

  便又半閉上了眼睛。

  也不說懲罰,也不說處置,半句多餘的話都沒有。

  這個態度,弄得在場官員俱都啞火。

  這是算怎麼回事兒?

  到底是懲罰還是別的,總要給個准話吧!

  「有事起奏,無事退朝!」

  周雨安對惠崇帝的態度確實瞭若指掌,見他這般,沒待眾官員反應,便拉長了聲音,高聲喊了一句。

  這這

  眾官員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聽罷這話,卻也不得不稟告退下。

  不過,在臨退下前,周雨安卻又遵從惠崇帝指示,叫住了盧世新。

  「盧大人請留步,聖上有話要問」

  這一聲喊,叫的眾官員腳步一頓。

  不過也就是頓一頓罷了,惠崇帝既然單獨將盧世新留下來,自然是有話要講,他們留在這裏只會礙眼

  金鑾殿裏安靜了。

  惠崇帝這才抬頭,輕輕開口問盧世新。

  惠崇帝的詢問聲,盧世新的回答聲,在空蕩蕩安靜的大殿內,顯得極為響亮。

  而殿外卻又是另外一幅景象。

  高卓走出殿外,望著低頭在一遍踽踽而行的姜景華,輕輕嗤笑了一聲。

  「益吾近日來功力大漲,連盧大人的短也敢揭,倒是讓老師刮目相看了」

  說罷,輕哼一聲,面上滿是不屑。

  姜景華不動聲色,垂眉斂衽,好似真是個乖乖聽老師話的學生一般,態度十分的恭謹。

  「都是老師教導的好!」

  他不疾不徐,說出的話卻讓高卓心中氣悶。

  「哼!」

  高卓忍不住冷笑,「短暫的好算不得什麼,長長久久的好才算是真的好,我能把你捧到今天的位置,就能讓你摔得找不著北」

  「摔不摔的談不上,但總歸會比老師好的長久就是了」

  姜景華也不甘示弱,立馬懟了回來。

  把我捧到今天的位置上?

  姜景華心中冷笑。

  回想過去這幾十年,他真好似高卓的走狗一般。

  不,連走狗都算不上,頂多是他的夜壺,得用的時候拿出來用用,不得用了,便甩開在一邊,藏在陰暗的地方,恨不得不讓任何人看見。

  純粹是利用罷了!

  姜景華聲音極況且動作恭敬,外人看來,倒好似高卓刻意對付姜景華一般。

  眼見往這邊瞥的人越來越多,高卓也懶得與他打嘴仗,一甩袖便直接離開了。

  姜景華垂首立著,目送高卓遠去的背影,又回頭看了身後的金鑾殿一眼,面上泛起一陣冷笑。

  不讓我好過?

  且等著吧!

  姜景華沒離開皇宮,而是直接去了東宮。

  到的時候,軒德太子正摟著姜菀在殿內作畫,兩人說說笑笑,看著好不和諧。

  「殿下!」

  看到這番景象,姜景華自然高興。

  女兒得寵,他再爭氣些,在軒德太子面前的恩寵就是妥妥的。

  見到姜景華近來,姜菀便自覺停了笑鬧,帶著宮人去了偏殿。

  姜景華這才施禮將朝堂上的事情說了一遍。

  「如今一切妥當,只等著周公公那邊的傳話了」

  「很好很好!」

  軒德太子見姜景華故意藏拙的舉動果然糊弄住了一批人,笑著連連點頭。

  「小允子!」

  軒德太子朝外喊了一聲。

  「派人告知蔡大人一聲,讓他打起精神來,怕是過不了多久,
yokcobra 發表於 2017-7-31 13:09
第404章 害我?

  金鑾殿內空蕩蕩的,大臣們一走,就只余下惠崇帝、盧世新,並幾名太監在。

  周雨安侍立在惠崇帝下首,看著惠崇帝與盧世新你一言我一語的說著話,他低著頭一言不發,一雙略顯渾濁的眼楮卻不動聲色的打量著兩人的神色,估摸著二人的情緒。

  等了約莫一刻鐘的時間,周雨安打眼溜到惠崇帝幾次微微皺起的眉頭,心中一舒,不動聲色的給身旁的小太監使了個眼色。

  那小太監便避著視線,不動聲色的離開了。

  見此,周雨安才再次恢復巋然不動的神色,只除了眉梢高挑、望著盧世新的眼神有些復雜之外,跟剛才相比並沒有半點不同。

  盧世新還在繼續回著話。

  「……考場規矩,臣萬萬不敢忘!只不過,有太祖皇帝諄諄教導在先,又有聖上宅心仁厚在後,老臣忝居高位,不敢不盡責,這些考生都是大齊的英才,朝堂明日之棟梁,老臣自然要慎之又慎,以聖上的寬厚為榜樣,嚴格要求自己,絕不辱使命……」

  口口聲聲,俱是以太祖皇帝、以惠崇帝為榜樣,可算是說到了惠崇帝的心坎上了。

  其實,一開始听到這件事情的時候,惠崇帝對盧世新非但沒有起什麼懲治之心,反而十分的信上。

  畢竟不論怎麼看,盧世新這事情辦得都是無可挑剔的。

  可耐不住有心人在他耳邊日日念叨啊!

  就在失火之後、會試的最後幾天,軒德太子日日在惠崇帝面前夸贊盧世新做事如何穩當,此舉如何受士子愛戴。

  在他口中,盧世新儼然已經成了士林心中的「神」了。

  起先惠崇帝並不以為意,甚至還將軒德太子的話當做笑話來看待。

  因為任誰看,都知道他這是在說反話,在故意使小心機呢!

  但惠崇帝精明歸精明,可太子一日三說的架勢,任誰也抵擋不了啊!

  況且生為帝王,本就疑心頗重,听得多了,惠崇帝倒也產生了認同。

  哦!這科舉是我皇家開的,恩寵也是我皇家給的,到頭來,這好名聲讓你個臣下都得了去?

  三千舉子,俱是天子門生,此話半點不假。

  如今眾考生卻只認你盧世新,不識我這個天子,惠崇帝如何爽的起來?

  不過,見這個盧世新尚且算是識相,把所有功勞都往惠崇帝與太祖皇帝身上推,惠崇帝那不平衡的心態倒也撫平了不少,緊繃的面色也緩和下來。

  看到惠崇帝這個反應,周雨安原本微垂著的面上卻顯現出些急切之色來。

  明明剛才惠崇帝已經要動怒了,誰知竟然讓盧世新四兩撥千斤,弄得態度大變。

  這可如何是好?

  這個小方子,怎麼還不回來?

  若是錯過啦最佳時機,怕是不僅不能懲治盧世新,反倒會達到反效果。

  周雨安急的不行,那邊,惠崇帝對盧世新的態度卻越來越好,眼看就要壞事。

  所幸臨到最後關頭,小方子總算回來了。

  不過他卻不是一個人回來的,而是跟在安公公身後。

  安公公也是侍候在惠崇帝身邊的老人了,是周雨安的乾兒子,兩人幾乎是一個鼻孔出氣的,這次傳話的重任,惠崇帝也理所當然的交到了他的手上。

  也因此,見到他進來,周雨安才總算徹底松了口氣。

  「陛下!」

  不顧惠崇帝正跟盧世新說話,安公公直接著急忙慌的跪在了地上。

  見他這般魯莽不通規矩,惠崇帝的眉頭微微皺起,眼神里帶著些不悅。

  然而他接下來的話,卻讓惠崇帝忘掉了所有的不悅。

  「陛下……不好了,外頭不知道怎麼回事兒,都傳您刻意刁難盧大人,想要將盧大人拘禁起來……如今宮門外跪了一地的舉子,都是今年剛剛參加完會試的,說是為盧大人請命的,說是……說是……」

  「混賬東西!」

  惠崇帝原本好轉的心情,又一下子變冷,他突然從龍椅上站起來,「砰」的一下將手里的奏折砸到案上。

  盧世新跪在地上,保持著原本的姿勢不變,但是听了安公公的匯報,再看看惠崇帝的反應,他心里登時一冷。

  真是怕什麼來什麼!

  惠崇帝原本就因為自己格外受愛戴的事情,看自己不順眼,眼下又出了這種萬千舉子一同請願的事,甚至為了他不惜丟棄功名!

  這是何等的犧牲,這是何等的愛戴。

  然而盧世新心里卻忍不住罵一句蠢貨。

  這不是故意玩兒我呢嗎?

  越是這樣,惠崇帝心中的憤怒只會越猛烈,原本已經扭轉過來的局面,一下子就又降至冰點。

  盧世新低垂著頭,不說話了。

  很明顯的,這是有人故意在整他啊!

  「外頭是誰在攔著?」

  惠崇帝冷冷看了盧世新一眼,便不再看,轉而問安公公道。

  安公公面色發急,

  「回稟聖上,外頭有都指揮司的人守著,這些舉子又都文弱,暫且鬧不起來……只不過,這些人俱是本次參加會試的舉子,在皇城外頭一聲聲高喊,引來許多的百姓為官,如今外頭老百姓紛紛議論,說您……說您……」

  「說朕什麼?」

  「說您……」

  安公公猶豫了一會兒,方才道︰「請恕奴婢無禮之罪,外頭人皆在議論,說您忠奸不分,致使直臣蒙冤……」

  安公公還沒說完,惠崇帝已是火冒三丈。

  「……真是好大的膽子!」

  眼看著惠崇帝怒不可遏,那種天生的王者之氣,使得原本只是裝相的安公公,也被嚇的真的發起抖來,說道︰「陛下息怒,陛下息怒……」

  惠崇帝沒理會他,而是問道︰「都指揮司的人都在幹什麼?難道就眼睜睜看著這些舉子如此亂來?」

  「回……回陛下!」

  安公公擦了擦汗,說道︰「這些舉子,都有功名在身,況且不是一個兩個,都指揮司的人也不敢輕易亂來,唯恐得罪了……這……也是沒了辦法,這才派人進來統治奴婢一聲,您看……」

  「功名?哼!」

  惠崇帝怒道︰「去統治都指揮司的人,這些舉子仰賴皇恩,如今卻做出此等大逆不道的事,也不用去管什麼功名不功名的了,有再繼續鬧事的,通通都給朕抓起來,投到詔獄里去……」

  惠崇帝也是發了狠。

  功名?大義?

  還不都是他給的?

  如今這些舉子,尚未更上一層樓,便做出此等事來,實在是藐視皇權,這樣的人,便是真的考上功名,又能如何?

  不忠不義,留來何用?

  「陛下!不可啊!」

  雖然直到此時自己已經是泥菩薩過河,但听惠崇帝一口氣將百余名舉子都投到詔獄里去,盧世新頓時急了。

  他也顧不得去想別的,徑直勸道︰「陛下,這些舉子都是國之棟梁,寒窗苦讀十余載,一朝入京師科舉,存的是報國安民之志,陛下若是將他們投到詔獄里,豈不是要失了人心……」

  見盧世新如此說,一直站在一旁一言不發的周雨安,終于無聲的笑了。

  這可是踩到惠崇帝的痛點了,今日他能好好走出去才怪!

  果然,沒等他說完,惠崇帝便冷笑一聲,說道︰「失了人心?哼哼……盧愛卿倒是想的長遠,只不過,你先好好為自己打算一下吧!來人……」

  說著,他便高聲對外喊了一句。

  外頭立馬進來兩個親衛。

  「先是不顧規矩私放考生,如今又為這等逆賊求親……既然盧大人與這些舉子這般同心,理當同甘共苦才對……將他和那些舉子一起,關押到詔獄里去,沒有朕的準許,不許任何人入內探監……」

  「是!」

  盧世新早知惠崇帝是什麼心思,只他卻也不為自己打算,只一味替那些舉子求情道︰「陛下,這些舉子行動雖魯莽,卻並無惡心,求陛下寬厚……求陛下寬厚……」

  惠崇帝對此恍若未聞,直接沖兩名親衛擺擺手。

  盧世新便掙扎無力的被兩名親衛帶了下去。

  見他下去了,周雨安心里一顆石頭總算落了地,他走上前去,先安撫了惠崇帝一陣,這才不疾不徐的為他斟起茶來。

  ……

  大殿里頭安靜了,宮門外的熱鬧卻還在繼續。

  「二爺,這可怎麼辦啊!」

  清泉坐在陸爍身邊,隔著車簾望著外頭層層疊疊人群混雜的景象,拍著胸口問了一句。

  他和陸爍今日出來,本來是要赴約,誰知卻意外遇到這種事。

  事件已經過去半個時辰了,那些舉子們還在繼續,一聲接著一聲,聲聲皆如泣血,看著好是壯烈和大義凜然。

  陸爍卻看得吐血三升。

  「這幫蠢貨……」

  陸爍張口罵了一句,接著便在清泉的震驚中下了馬車,徑直往人群那邊趕去。

  「二爺,您去幹什麼呀?哎……等等小的啊!」

  陸爍一掀下擺,徑直走在前頭,絲毫不理會身後清泉的叫喊。

  盧世新好歹也算是他的恩人,日後若是及第了,他說不得就要拜盧世新為座師了。

  如此關系,盧世新出了什麼事,陸爍不說第一個關心,倒也差不多了。

  如今盧世新被扣在皇宮里頭,會遇到什麼陸爍並不知曉。

  但他卻明白一點,那就是,這些舉子的所作所為,絕對會害死盧世新!
yokcobra 發表於 2017-7-31 13:10
第405章 說你是奸細

  想到這裏,陸爍面色愈發深沉。

  他看著隱沒在圍觀著的人群中央的、直直跪著的十餘名舉子。

  這些舉子個個跪的筆直,一動不動,哪怕只是個背影,卻讓人覺得他們好像都存了死志,好似此番過來,真的別無雜念,只是一心為盧世新考慮的一樣。

  但陸爍卻覺得甚是奇怪。

  居上位者,最忌諱功高震主,最忌諱臣下不忠不義!

  若是這些舉子先敬盧世新,而後再敬惠崇帝,莫說惠崇帝本人了,便是朝堂上的大小官員們,也是不答應的。

  畢竟,科舉是給大齊、是給惠崇帝培養人才的,而不是給你盧世新的!

  這個道理,別說•是這些舉子,便是京師隨便拉出來個明事理的百姓出來,也都是懂得的。

  原本盧世新考場放舉子的行動,雖說有違常制,但無論從哪方面來論,都算不得什麼大問題。

  唯一要忌諱的,就是惠崇帝會不會將此舉看作是別有用心,看做盧世新用來收買人心才故意這麼做的!

  這一切都只是猜測,只要過了風頭,這件事淡下去了,也就沒什麼問題了。

  況且,惠崇帝將盧世新留在皇宮當中,誰知道是在談什麼?誰知道惠崇帝是要輕輕放下還是重重處置?

  一切都未明瞭的情況下,這些舉子就大動干戈的跑來請願……

  請願?

  分明是來催魂的吧!

  越想陸爍越覺得不對勁,說不得這些人是有人別有用心故意安排的!

  想到這裏,他不由加快了腳步,緊趕慢趕到了人群聚集的地方。

  盧世新對他有恩,他不能看到了還裝作看不到,那樣的話,別人或許不會說什麼,但陸爍自己卻會覺得問心有愧。

  若是盧世新真因此事出了什麼大亂子,那可真就追悔莫及了。

  眼見陸爍越走越快,後頭的清泉也邁開步子緊緊跟著,等看到陸爍停下了,正待要開口,卻見陸爍拐了個彎,一下子溜到了眾人前頭。

  「讓一讓……讓一讓……」

  清泉左擋右擋,好不容易走到近前,卻見他家少爺已經跑到了攔住舉子們的侍衛近前,趁人不備,便拔下侍衛手中的劍,直直往下跪著的舉子們方向砍去。

  「二爺……」

  雖然看出來陸爍這是故意擺花架子、弄假動作,清泉卻還是驚的一叫。

  只不過,他後頭的話卻沒說出口,很快便叫周遭人的動作撞散了。

  撞他的都是圍觀著的老百姓!

  陸爍拔劍就要砍人,弄得眾人都是一愣,要不是看他長得俊朗,穿的亦是金貴,還以為是哪家跑出來的瘋子。

  怔愣之後,旋即就是大亂,老百姓們又是大叫又是閃躲,四散開來,你踩我的腳,我撞你的肩,原本還壓抑著的場面,瞬間熱鬧起來。

  攔截舉子的侍衛也是一愣。

  先是一群大聲喊冤的舉子,又來個拔劍砍人的書生,這是要鬧哪樣啊?

  不過,看陸爍打扮金貴,加之有領頭的衣襟看出來陸爍的身份,再則,陸爍拔劍砍的,正是此次鬧事的舉子們,侍衛們倒是沒有直接攻擊陸爍,而是三兩人一起上前攔住了他。

  陸爍原本目的就不在砍人之上,不過是借此發揮罷了,被人攔了,他也就此住了手。

  要不然,別說這三四個人了,便是再多來幾個,憑他手中的這把劍,怕也不是他的對手。

  那把劍還握在陸爍手裏,他神情亦是惱怒氣憤,看著比那些閃躲的舉子還要憤然幾分。

  「住手……住手……」

  眼見好不容易拉住了陸爍,認出他身份的頭領擦了擦額角的汗,哀聲問道:「陸公子,陸公子……有話好好說,有話好好說……這些人,可都是此次會試的舉子,與您是同科啊,您上來就拔劍,若是傷了人,不說這情分不情分的了,便是您自己,怕是也得不了好啊……您可要好好想想啊……」

  一聽陸爍居然也是舉子,並不是什麼瘋子,亂糟糟的圍觀百姓才終於鎮定下來,不再亂跑了。

  清泉也終於穩住了身子,勉強打起精神去看陸爍。

  陸爍怒目瞪著這些舉子,面色漲紅,看著十分憤然。

  「哼!什麼同科?爍羞與此等不忠不義之人為伍……」

  他將每一個字都說的咬牙切齒,好似跟這些舉子有什麼深仇大恨一般,看的圍觀百姓一驚,清泉也是一愣一愣的。

  什麼情況?

  不忠不義?

  羞於這些人為伍?

  二爺不是剛來嗎?這些舉子……他好像並不認識吧!

  不止清泉這樣想,毫不知情的百姓們更是這樣想……

  這沒頭沒腦的一句,到底啥意思?

  老百姓們紛紛議論起來,說什麼的都有。

  至於那些被陸爍指著的舉子們,有些人一臉茫然,但大部分卻是氣的吐血。

  不忠不義?

  喂,哥們兒,咱不認識吧!

  怎麼一上來就扣了這麼大一頂帽子,哥們兒是殺你爹了還是搶你家糧了……

  「額……」

  那頭領也是一愣。

  雖然今天的事情,是蔡紹虞特意派人搞出來的,但他們這些只負責攔截舉子們的侍衛,對這件事背後的安排,卻是半點也不知情的。

  「陸公子,這些舉子不全是京師人,跟您應該沒怎麼接觸過……這其中怕是有什麼誤會吧!」

  眼看舉子們的事情還沒擺平,又添了個金尊玉貴的陸爍來搗亂,頭領也是頭疼啊,當即和起稀泥來。

  陸爍豈能讓他如願?

  「沒接觸過?」

  陸爍嗤笑一聲,不再看那頭領,而是垂下手中的劍,用手點了點還在地上跪著的幾名舉子,眼睛掃視圍觀著的眾百姓,大義凜然道:「忠君,尊師,此為天道!聖人以此言教導世人,爍深以為然,一直以此言立身……但這些人……」

  陸爍又用手點了點那些瞠目望著他的舉子們。

  「這些人,枉為讀書人,枉讀聖賢書!享受天恩,卻一不敬陛下,跪地威脅,致使聖上天威受損,二不尊先師,妄自揣測,陷盧總裁於不忠不義之地……分明是別有用心,故意破壞君臣之誼,攪亂科舉秩序,這樣不忠不義之人,分明與奸細無異,難道不該斬嗎?」
yokcobra 發表於 2017-7-31 13:11
第406章 強辯

  還別說,陸爍這番話一拋出來,不論圍觀著的眾人聽沒聽懂,卻都先叫他這氣勢給壓制住了。

  不敬陛下?!

  不尊先師?!

  仔細想想,還真有那麼點意思。

  別人不清楚,但這些老百姓們在此處圍觀了許久,卻將事情摸了個差不多。

  尤其許多明事理的老百姓,一聽陸爍這話,更是產生了共鳴。

  陸爍這話,算是說到他們心眼裏去了。

  這些舉子跪地請願的行為,在皇城根兒下的老百姓們看來,本身就極為可笑,看著與傻子無異。

  皇上想讓你死,你還能活下去不成?

  再來百個千個讀書人請願,也是改變不了的啊!

  不過,出於對讀書人的敬畏心理,這些人並不敢提罷了。

  如今,同是讀書人的陸爍站出來說出這話,倒正對眾人的胃口,一時間,圍觀者們頓時三三兩兩議論開來。

  「說的有道理啊……」

  「這不是把盧大人架到火上烤嗎……」

  「還讀書人呢……真是愚蠢!」

  「愚蠢?我看是故意的吧……」

  「聽說盧大人為了救火,頂了好大的壓力呢……哎,人心哪!」

  「說到我心坎兒上了,我看就是故意的,怕是有人故意整人咯……」

  ……

  這議論聲越來越大,很快的,老百姓們的態度就發生了變化,對那十來個舉子,也由同情轉為了憤怒。

  陸爍見目的達到了一小半兒,心漸漸放了下來。

  那十來個跪地的舉子卻不由得慌了。

  「你……你……」

  有幾個人指著陸爍,臉紅脖子粗的,卻噎在那裏半句話也說不出來了。

  只有他們自己知道,他們此番過來到底是什麼目的。

  陸爍的指責,讓他們惱怒之餘有些心驚,老百姓的指指點點,更是讓他們如坐針氈。

  不是萬無一失了嗎?

  不是保證不會出事的嗎?

  怎麼突然冒出這麼個混蛋?

  雖然蔡大人許諾了,辦成這件事之後,功名少不了,日後分派官職時,也會得到周良甫的特別照顧,但這一切的前提都是在事情萬無一失的情況下。

  如今這個陸公子一攪局,又有老百姓們跟著指責謾駡,舉子們也變得慌亂起來。

  這可如何是好?

  莫不是這個關頭再出什麼差錯吧!

  「你什麼……難道我說錯了?你們敢說,你們跪在這裏,不是別有用心?不是藐視聖上?不是刻意陷害盧大人?不是刻意挑撥君臣關係?不是刻意搞亂此次的會試?你們拍拍胸脯!你們敢說嗎?」

  陸爍依舊是一臉怒容,好似個熱血的中二青年一般,不過話中卻一句句引導著幾個舉子往陷阱裏跳。

  「當然不是!我等跪在此處,是祈求聖上饒恕盧大人魯莽之罪、失職之責,何來不忠?何來不義?」

  回話的是個身穿寶藍色衣服的年輕人,膽子倒是挺大,直接跟陸爍當街對峙起來。

  陸爍等的就是這句話。

  「祈求聖上原諒?呵呵……聖上寬厚,賞罰分明,自登基以來,對忠臣能臣隆寵優渥,對奸臣佞臣毫不手軟,可曾冤枉過一個好官?可曾饒恕過一個狗官?盧大人是過是非,聖上自有定奪!何須爾等求情?爾等口口聲聲說是求情,我看分明是刻意損毀聖上名譽……」

  「你……」

  那青年氣悶,怒道:「我等只為求情,何曾有刻意損毀聖上名譽之心?你可不要信口開河,刻意污蔑我等。」

  一眼出,其餘人立刻點頭贊同。

  「污蔑?那我且問你,聖上有說過要治罪盧大人了?有說過要斬要殺要關詔獄了?爾等求的是什麼情?」

  「我……」

  那青年噎住。

  眾位大人從宮中出來之後,確實沒提到過這個。

  說來說去,他們此行不過是臆測罷了,顯得格外不充分。

  「說不出來了?」

  見這幾個舉子頓住了,陸爍又是一聲冷笑。

  他轉頭望向圍立著的老百姓們。

  「若非到了生死關頭,誰會來求情?盧大人乃二品大員,身兼數職,可今日,聖上既沒有下達聖旨,也沒有發佈禦令,盧家亦是好好立在那裏,並未見抄撿的人,這般情況,會出什麼大事,值得你們跪在宮門外這般求情。」

  老百姓一聽這個,更加贊同,看向舉子們的眼神裏也帶上了厭惡之色。

  事實確實是如此。

  一般重要的官員,在嚴懲之前,總要過一遍程式的。

  「我……」

  那青年頓時蔫了,不知該如何作答。

  此時另一個年長些的中年舉子倒是開口了。

  「我等不是京師人士,不同京師規矩,我……」

  沒待他說完,陸爍邊大笑兩聲,看著他冷哼道:「不通規矩?普天之下,莫非王土,這等粗淺的規矩都不懂,你們這舉子身份是如何得來的……哈!」

  且不管百姓們的議論,陸爍便繼續道:「再者,不論盧大人是對是錯,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此士大夫之義、忠君之道也!爾等詆毀聖上在先,不遵旨意在後,還說不是不忠?」

  「你……」

  眼看陸爍將「不忠」的帽子牢牢戴在他們的頭上,那中年舉子頓時慌了,又驚又怒,驚的忘了反應,單手指著陸爍,竟不知該說些什麼了!

  陸爍沒管這人的反應,他抬頭望另一側看了看,卻見宮門不遠處,遙遙走過來一行五十餘人,知道事情怕是不好,也不再耽誤,立刻將接下來要講的話說了出來。

  他高聲道:「……況且,盧大人乃當代大儒,一向以聖人之言約束己身,乃高風亮節的忠君能臣,此等道理豈會不懂?便是聖上要他今夜死,想來他絕不會拖到明日早上,何須你等去救……爾等行為,分明是在脅迫盧大人,將他置於不忠之地……盧大人甘冒大風險撲滅大火,將陷入火海的舉子們釋放出來,你們受著聖上的天恩,享受著盧大人的捨身救命之情,難道就是如此回報的?不忠不義……你讓聖上如何看待他,讓旁人如何議論他?」

  此言一出,圍觀著的老百姓皆是譁然。

  是啊!

  這幾人,分明是目的不純啊!

  眾人的議論聲不由得更加大了。

  原先礙於皇家威嚴、礙於官家威嚴,不敢說的、不能說的,一股腦兒全都說了出來。
yokcobra 發表於 2017-7-31 13:11
第407章 用意

  那幾個跪著的舉子們,眼見陸爍說完這一番話之後,周圍百姓們對他們的議論聲越來越大,且都是不好的議論,不由得冷汗涔涔,茫然無措起來。

  他們可是打著替盧大人請願的旗號來的。

  讓陸爍這一弄,他們不僅不是伸冤的,反倒成了故意陷害盧大人的小人了。

  這可如何是好?

  若是當真偷雞不成蝕把米,恐怕不僅蔡大人許諾的東西得不到,連現有的功名也要跟著黃了!

  畢竟,他們雖是舉子,但在這些高官看來,卻也沒什麼分量。

  想到這裏,已經有幾人後悔起來。

  至於其他幾個,也是兩股戰戰,皆是一頭的冷汗,面色很是蒼白。

  陸爍看著這些舉子的反應,心中冷哼一聲,心道現在知道擔心了,早幹嘛去了?

  不過,現在再去擔心卻也太晚了,他還另有後招在呢!

  這樣想著,陸爍視野中,方才朝這邊走動的官兵們便到了近前。

  陸爍不動聲色的退後了幾步,不過看向幾名舉子的面色卻愈發憤然。

  「……怎麼回事?」

  來人似乎也是個頭領,眼見這邊鬧哄哄的,他冷冷瞥了陸爍一眼,轉而問起了方才那個小頭領。

  小頭領便將今日之事說了一遍。

  「原來是陸公子!失敬失敬!」

  那頭領聽了事情的經過,抱拳看向陸爍,皮笑肉不笑的說了一句。

  可他那動作表情,卻絕對沒有半點尊敬的意思。

  很顯然,這頭領定是蔡紹虞的人,對那幾個舉子要做的事也是有所瞭解的,儼然已是將陸爍當成了鬧場子的人。

  當然,陸爍確實是來鬧場子的,但他要裝作他不是呀!

  陸爍心中冷笑一聲,半點不在意這些細節,面上的憤然之色反倒更濃,顯得和剛才一樣大義凜然,他直接斥責那頭領道:「爾等身為皇宮守衛,為何坐視此等不忠不義之輩不管,任他們跪在此處……」

  布拉布拉……

  又是一番大道理!

  那頭領先還讓陸爍的態度弄的臉黑,等越往下聽,尤其聽到陸爍說「此等不忠不義之輩,就該關押拘禁等等之後……」,態度才徒然便好了。

  原來是個憤青啊!

  頭領心中有些不屑,面上態度卻好了不止一點半點。

  「陸公子費心了!」

  頭領彎身行禮,看起來很是恭敬。

  「不過您放心,小的此趟過來,就是奉旨將這些鬧事的舉子抓到詔獄裏去的……」

  至於這宣旨的人,自然就是方才的安公公了。

  這話一出口,周遭的議論聲一下子又大了起來。

  奉旨?

  奉誰的旨?

  惠崇帝是只惱了這幾個舉子,還是跟著惱了盧大人?

  眾人紛紛猜測起來。

  陸爍眼眸也是一深。

  他已然猜到了結果。

  此番,盧大人定然沒得什麼好!

  不過他倒是不擔心,盧大人今日的結果早在他的考慮範圍之內,他今日做這番舉動,也是專門針對此事來的。

  如今,他把該做的事情都做的好了,接下來就要看高卓那一方的人要如何應對了。

  想明白這些,陸爍面上的憤然之色一下子消減了,轉而換上笑顏,他抱拳看著那頭領道:「陛下聖明!」

  說著便退後兩步,由著那頭領帶來的人走向那十來個舉子。

  舉子們看著戰戰兢兢的,心裏卻樂開了花,從方才的害怕中緩過勁來。

  這些人是蔡大人早就安排好的,幾個舉子都是知道的。

  如今好了,雖然有陸爍在旁搗亂,但總算沒有壞事。

  想清楚這些,舉子們連掙扎都沒有,便由幾個侍衛帶著走了。

  圍觀著的老百姓仍舊指著幾個舉子竊竊私語,不住口的議論著。

  眼看侍衛們走遠了,陸爍沉下臉,拍了拍袖子,帶著隱沒在人群中,一臉茫然的清泉走開了。

  他走了之後,那些老百姓眼看沒什麼熱鬧看了,議論了一會兒自也散了。

  直到此時,一直潛伏在人群中的幾個家丁打扮的人,才左右看了看,悄悄的散了。

  「少爺!少爺!」

  離開人多的地方,清泉緊趕幾步,才終於追了氣喘吁吁的追上了陸爍。

  「少爺,您剛剛那是……」

  清泉有些遲疑,不知道該怎麼說的樣子。

  「我在做什麼,都是深思熟慮過得,你不用擔心!」

  眼見清泉面帶憂色,陸爍輕輕笑了,並安撫了一句。

  清泉埋怨道:「少爺,您還笑啊,今日您做的事,怕是不出半天就要傳遍京師了,您……您……」

  「放心!」

  陸爍立在原地,說道:『我既然說了沒事,那就是沒事!盧大人是個難得的好官,此番又在考場上這般為舉子們著想,我是斷斷不能眼看他身陷囹圄卻袖手旁觀的……今日的事我早有打算,不是平白無故做的,你就放心吧!』

  「可……」

  聽了陸爍這番話,清泉面上遲疑之色卻更濃。

  「您剛剛那番話,對救盧大人也沒什麼用啊,那幾個人雖然被抓走了,可是盧大人在皇宮裏也沒被出來啊!」

  呼……

  陸爍沉沉呼出一口氣。

  「放心吧!該做的已經做了,後頭會如何,自然會有人去做……」

  會有人去做?

  清泉看著老神在在的陸爍,面上若有所思。

  「好了,別想了……」

  陸爍拍拍他的肩膀,重新邁步往馬車處走去。

  「周師兄該等的急了……」

  他今日出來這一趟,本是跟周茂有約的。

  如今會試已過,只等著出成績了,也該到了跟周茂坦白的時候了。

  「哦……是……」

  清泉回過神來,緊緊跟著陸爍,主僕倆上了馬車,便直直往醉客樓的方向走去。

  而另一邊,那幾個鬼鬼祟祟的家丁打扮的人,七拐八拐的,逐漸遠離了人群,越過幾條街,直接往高府的方向走去。

  「……閣老大人!」

  這幾個探聽消息的人,是高卓剛一出宮就派出去監視皇宮動靜的,為的就是看看惠崇帝對盧世新是個什麼態度。

  「怎麼樣?」

  高卓擺擺手,免了他們的禮,直接問道。

  幾人便一五一十的將今日的事情說了一遍。

  當然,重點還是在那十來個舉子和陸爍身上。
yokcobra 發表於 2017-7-31 13:11
第408章 告知

  「陸爍?」

  高卓拉長了聲音「咦」了一句。

  「沒錯,大人,就是敬國公府的二公子陸爍,也是此次會試參考的人。」

  這人高卓當然是認識的。

  當初因為與陸爍的糾紛,高儼可是被惠崇帝好一頓排揎的。

  「這個陸公子,倒是個明白人!」

  高卓還沒說話,他身旁的景先生便眼睛一亮,讚歎了一句。

  「是啊!」

  夏先生也笑著贊同。

  「之前盧大人的事,咱們一直遮遮掩掩的,這陸爍倒好,直接將所有東西都揭露了出來,還這般含而不露,讓人看不出半點不妥,當真是考慮周密啊……如此一來,百姓們便會將視線全都轉移到那十來個士子身上,說不定聖上也會如此,懷疑是有人別有用心故意挑撥,到時再多加查探,盧大人身上的懷疑,就可以被解除了……」

  這番話算是說到高卓的心坎裏去了。

  不管承不承認,陸爍今日這番行為,確實是一部好棋。

  只不過……

  「……這陸家一直是軒德太子的外家,雖然不如周蔡兩家得臉,但也是關係緊密,這陸爍怎麼不幫太子,反倒幫起咱們來了?」

  景先生適時問出了心底的疑惑。

  這疑惑不止他自己一個人有,高卓也抱有同樣的想法。

  「這還不簡單……不管跟咱們對不對付,但盧大人可是此次會試的總裁,我聽說,當初陸爍就在著火的那個考院內,盧大人對陸爍而言,說是救命恩人也不一定,此番為恩人出一把力,也是理所應當,沒什麼好疑惑的!」

  夏先生搖搖頭,面上一派理所當然之色。

  真是如此嗎?

  景先生面露遲疑。

  高卓卻皺著眉頭,帶著肯定。

  他肯定道:「絕非如此……」

  說罷,他歎了口氣。

  引得夏先生和景先生都看向他。

  難不成還有別的原因在?

  「這幾年,陸昀官越做越大,在聖上面前也愈發得臉,可謂是水漲船高,再也不是以前那個無足輕重的陸府了……但你們看看,太子跟陸府關係有如何?」

  關係如何?

  夏先生和景先生對視一眼。

  不冷不熱,保持著一段距離。

  想到這裏,兩人恍然明白了些。

  高卓說道:「……不是軒德太子不想用他們陸府,依照陸昀現今的本事,若是為任何一方所用,那都是一大助力啊!陸府分明是不想跟太子府有什麼牽連,這是想避嫌呢!」

  「可他們這層關係,如何避嫌的了啊?」

  夏先生擺擺手,面上很是困惑。

  「說不得,這也是陸爍今日這番行為的原因所在。」

  高卓面色一沉,帶著斬釘截鐵般的肯定。

  為了跟太子府劃清界限?

  為了保持中立?

  夏先生和景先生沉默良久,不過高卓卻顯得很高興。

  「不管怎麼樣,陸府要是決意跟太子劃清界限,對咱們來說都是好事!」

  「是啊!」

  景先生附和起來,「也是太子自己失卻人心,不懂拉攏,過往做的太過分了,陸府好歹也是百年世家,哪里能忍得下去……」

  幾人在此事上議論了一番,最後得出結論:陸府跟太子劃清界限,這是好事,不論能不能將陸府拉攏到他們陣營,對他們來說都是有利的。

  說了一會兒,話題才又轉到盧大人頭上。

  景先生和夏先生將惠崇帝此時對盧世新的態度分析了一遍,末了才問道:「您看盧大人的事?」

  高卓笑笑,「怎麼辦?陸爍那小子不是已經給咱們指明道路了嗎?哼哼,那幾個舉子是誰安排的,咱們俱都一清二楚,如今陸爍既然已經挑明瞭,那咱們也不用耽誤,明日一早,就派幾個言官從這幾個舉子身上下手,也不必提盧大人,只說他們的險惡用心就是了,聖上對盧大人雖有疑心,但並不深,很容易消減……若是能順藤摸瓜,把蔡紹虞也給揪出來,那就再好不過了……」

  最熟悉你的人,往往就是你的敵人。

  這些舉子是誰安排的,高卓用膝蓋想想就知道是誰。

  太子如今咄咄逼人,不給他們留半點活路,那他們也不用顧忌了,上去就是幹!

  「是!」

  下首的人,包括兩位先生在內,聽了高卓的話後,面容一肅,便應承了下來。

  ……

  街上人來人往的,又恰逢集市,陸家的馬車行的極慢,走了好一會兒,才終於在醉客樓門前停了下來。

  車夫停了車,陸爍帶著清泉下來,直接上了二樓,到了約定的房間,砰砰敲響了門。

  「進來……」

  周茂的聲音依舊如同和風細雨,令人如沐春風。

  陸爍走了進去,兩人稍微寒暄了幾句,陸爍便使了個眼色,屋內侍候著的下人就都下去了。

  單獨說話?

  這種情況,以往可是很少見的。

  周茂面帶疑惑,摸不清陸爍葫蘆裏賣的什麼藥,不由皺著眉頭盯著他看。

  陸爍卻沒有半點不自在,任他看了一會兒,他自己則上前關了房門,從袖中掏出一個扁平的大荷包,扔到了桌子上。

  「這是……」

  周茂看著荷包,目帶疑惑看向陸爍。

  「打開看看吧!」

  他說道,面色肅然,接著便自顧自端起茶盞,咕咚咕咚喝了一氣。

  周茂不明就裏,卻還是按照他的囑託開了荷包。

  裏頭是幾張紙,折成厚厚的一摞,看著很有分量。

  周茂一一展開,眼睛一掃,接著便一下子瞪大了。

  「這是……」

  他的聲音變得激動起來。

  不待陸爍回答,他便繼續往下看,良久,就在室內靜的一絲動靜都無、空氣好像都凝滯的時候,周茂才終於頹然的放下了手中的東西。

  「這些……都是真的?」

  陸爍點點頭,面帶肯定,依舊十分的嚴肅。

  「是真的,都是真的,這上面的名字,全都是從周伯父手中買官的人員,四所一一記了下來,沒有半點差錯!」

  周茂聽罷,面上的震驚再也掩飾不住。

  他這般反應,陸爍倒是早就想到了。

  陸爍拍了拍他的肩膀,不知該拿什麼話安慰他。

  不管怎麼說,周良甫所做的事,都是鐵證如山的,真個是個蛀蟲一般的人物。

  哪怕他跟周茂是鐵哥們兒,但在這種原則性問題面前,讓他說違心的話,他都是做不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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