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奇情] 賢臣養成實錄 作者:野禪狐 (已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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yokcobra 2017-7-28 13:57:45 發表於 都市言情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604 59690
yokcobra 發表於 2017-7-31 12:47
第369章 非禮勿視

  四所神通廣大,但世情如此,卻也不是沒有規則約束。

  像這種接受一方委託,去調查一官員汙糟之處的事,四所通常是不會幹的。

  畢竟,這樣一來,得罪官員不說,還很有可能引起官僚階層群起而攻之,哪怕四所有聖上庇佑,但若是犯了眾怒,恐怕也不好收場。

  陸昀「嗯」了一聲,輕輕點頭。

  陸爍明瞭他的態度,眉頭便緊緊皺了起來。

  陸昀問到:「你可還記得幾年前府試的事?」

  陸爍點點頭。

  那次的事情可以說是轟動朝野,陸爍又是親身經歷者,想不記住都難。

  「那次的事……咱們陸府欠了蔡家一個大人情,如今人家直接開口討人情來了,我又如何好推諉?」

  陸爍目瞪口呆。

  這個蔡紹虞,可真是臉皮夠厚。

  上次的事情內情如何,他又不是不知道,分明是兩家共同做的,受益者也是陸爍和蔡行霈兩人。

  甚至,做這事的時候,蔡家還暗地裏坑害了他一把。

  陸家沒有追究蔡府的惡毒心思,蔡府反倒以人情相要脅,脅迫著陸家做這等得罪人的事。

  真真是可惡!

  「你的意思我懂!」

  一看陸爍的臉色,陸昀便猜到了他的心思。

  「只不過,蔡家言而無信慣了,若是不答應,我怕蔡紹虞會挾恩做出些什麼事來,毀了四所的聲譽……」

  最重要的,陸昀聽了蔡紹虞的話後,隱隱覺得,這怕是軒德太子的命令。

  軒德太子為何要調查龐秀平,陸昀大略也能猜得到,應該是想要借著此事來翻身的。

  這個結骨眼兒上,太子心浮氣躁,若是敬國公府不答應,恐怕會招致不必要的災禍。

  況且,陸爍答題極好,卻生生被禮部判了二名,被杜鼎臣那廝壓了一頭,陸昀心中自然不好受,若是能借著此次的機會有些改變,倒也是極好的。

  總而言之,調查龐秀平雖不好辦,且還會引人詬病,但與這些比較起來,就算不得什麼了。

  陸爍聽了陸昀的解釋,覺得有些奇怪。

  陸昀可不像是會被人脅迫而不反擊、反倒安穩受脅迫的人。

  不過很顯然,陸昀並不欲在這件事上與陸爍多說。

  他招手示意陸爍坐下,問道:「你們幾個同科的宴會,可是定的今日晚上?」

  陸爍點點頭,道:「沒錯,就定在醉客樓裏,都是此次鄉試的同科,大多是在幾日前的鹿鳴宴上認識的,雖說相交不深,但人品學識卻大多不錯,兒子覺得值得相交。」

  所謂鹿鳴宴,在每屆鄉試之後由巡按主持,席間唱《鹿鳴》詩,跳魁星舞。

  而今年主持鹿鳴宴的,恰好是禮部尚書龐秀平。

  陸爍因為是此次鄉試的亞元,且風評明顯比杜鼎臣要好許多,因此,主動與他結交的人不再少數。

  這次邀請他赴宴的,恰恰就是這些結交者其中的一個。

  陸昀聽完點點頭,陸爍如今漸漸大了,這種交際是十分必要的,一心死讀書是沒什麼大用的,人還是要多跟他人接觸才行。

  「你做事我放心,不過,我卻有幾點要交代你的!」

  陸昀面上是少有的嚴肅,往常陸爍也不是沒有參加過宴會,見他第一次這樣,也跟著肅然起來。

  「酒色乃宴上大忌,要慎之又慎!此次你中了舉,與前幾次又是不同,人家都拿你當大人看了,大人要接觸的東西,恐怕此次你也會一樣不少全都接觸到……但你如今年齡還小,酒要少飲,更不許留宿在外頭,若是讓我知道了,有你好看的!」

  陸昀所說的,陸爍全都懂。

  酒倒還罷了,他本就不好這一口,至於女色,對於他來說更是能少接觸就少接觸的。

  不過,雖有這個意識,但一想到女人,想到日後要做的事,陸爍仍舊是嫩臉一紅,臊得抬不起頭來。

  陸昀卻將他這反應當作是年輕人正常的害羞之色,心中不由放心了些。

  少年人對女色好奇新鮮本是常事,但世家有世家的規矩,通常會先放房裏人,由此做引導。

  之前袁氏和羅氏給陸爍準備的通房大丫鬟,陸爍卻連看都不看一眼,陸昀唯恐他在府內穩重,到了外頭卻叫那些個狐媚女人勾引了去,再學壞了,那便不好了。

  如今看陸爍這反應,羞答答不似作假,陸昀便也松了口氣。

  不過,想到大丫鬟的事,陸昀眉頭皺了起來。

  「大丫鬟你不收,尚可說你潔身自好,但你祖母給你安排的那幾樁婚事,你為何次次都敷衍,你可知你祖母現今被你傷透了心,只以為你是……」

  斷袖倆字,他這個當父親的,到底沒有說出來。

  只不過那眼睛裏,卻帶出了一種溫怒之色來。

  陸爍不提故意引導羅氏誤以為他是斷袖的事,只跟陸昀說袁文懿。

  「兒子心裏早就有表妹,如何能接受祖母安排的其他親事?」

  陸爍面帶無奈與傷悲,想要喚起陸昀的同情之心。

  畢竟,當初陸昀與袁氏也算是歷經了重重阻礙,最終才走到一起的。

  「況且,不知何故,祖母對表妹似乎有些微詞,妹妹提到表妹時,她便態度含糊……兒子不想錯過心上人,亦不願直接撕破臉傷了祖母的心,只得出此下策。」

  是什麼原因導致羅氏厭惡袁文懿,陸昀心裏自然也清楚。

  他歎了口氣。

  袁文懿的事,陸爍以前也提過,只不過那時陸昀並未放在心上,直到最近媒人頻頻上門卻屢屢遭拒,陸昀這才認識到事情的嚴重性。

  其實要他說,袁文懿倒真是一個合適的兒媳婦人選。

  既然兒子不好說話,那這個惡人便由他來做吧。

  想到這裏,陸昀摸摸下巴上的小鬍子,對陸爍說道:「你的心意我知道了,這事不用你操心,我會親自去跟你祖母說!」

  陸爍心裏一喜,面上也跟著表現出來。

  經過這幾個月,羅氏的態度明顯鬆動了許多,這時候由陸昀去挑明,倒正合適。

  ……

  宴會擺在醉客樓裏,來的學子不少,陸爍和孫哲都是都在邀請之列,便一同坐馬車去了醉客樓。

  宴會同往常沒什麼區別,眾人相互追捧一番,便直接開宴,其間賦詩飲酒,極盡風雅。

  只不過,等宴會進行到末尾時,重頭戲終於來了。

  二十餘個酥(河蟹)胸半裸、穿著暴露的女子,施施然來到了宴上,分開做到了每個學子身邊。

  陸爍雖然喝的不多,頭卻微微有些暈眩,一見這些女子上來,只覺得眼前一花,接著便是一股香風湧了上來,熏得他腦仁發疼。
yokcobra 發表於 2017-7-31 12:48
第370章 拒絕

  濃郁的胭脂香味在室內擴散開來,陸爍聞的眉頭微皺,人也從酒醉當中清醒過來。

  他抬起頭一看,就見圍坐著的一圈同科身邊,都分別坐下個衣著暴露的女子。

  這些女子行為大膽,剛一做到位置上,便攀附上去,或是倒酒或是夾菜,甚至有直接上前親~親~摸~摸的……

  當然,也有少許顧忌著身份的舉子,正襟危坐,對這些女子的挑逗半點不聞的,坐在他身邊的孫哲便是其一。

  但這樣的人卻在少數。

  畢竟,古往今來,眠宿青樓女子算不得什麼,甚至許多人將之視作風雅之事,對於文人墨客而言更是如此,許多震古鑠今的古詩詞俱都是在青樓中完成的。

  但於陸爍這個現代靈魂來說,看到室內這些衣冠楚楚的舉子,左擁右抱、曖昧調笑的樣子,心中卻覺得極為不適。

  他揉揉脹痛的額頭,迷迷糊糊思索著這些事時,從廂房一側就突然走來個娉娉嫋嫋的綠衣女子。

  這綠衣女子約莫十四五歲,明眸皓齒,青絲如雲,行的如弱柳扶風,一扭一扭煞是好看,一時間,廂房內所有的視線都被吸引了過來。

  陸爍的眼睛也跟著眾人一同望了過去,一見之下,心中也是一聲感歎。

  倒也是個絕色美人,只可惜墜落風塵,命不由己。

  他看了一眼,便移開視線,繼續低頭吃菜。

  這綠衣女子在大廳正中央站定,略一施禮,笑吟吟道:「妾宜春樓花魁碧珠,應聞相公相邀前來獻舞助興,有出醜之處,還望諸位公子多擔待。」

  她口中所言聞相公,便是此次舉辦宴會之人。

  如今宴會到了酣處,有歌舞助興正當好,更何況,說這話的還是個絕色美人,眾人對他的寬容不知不覺中便更高了。

  碧珠又施了一禮,便倒退幾步,此時外頭適時進來幾個衣著豔麗的舞女,繞著碧珠站了一圈,待全都站定後,樂聲響起,眾女便在略顯狹窄的室內輕舞起來。

  衣袖翻滾,裙裾飛揚,時不時一陣香風傳來,熏的在座諸舉子俱都醉了。

  陸爍雖不至於沉溺其中,卻也覺得這支舞被這幾名女子演繹的煞是好看。

  過了好一會兒,這支舞方才跳完。

  伴舞的幾名女子低著頭退下了,碧珠卻留在了堂內,眼睛在室內掃視了一圈,視線便落到了陸爍身上。

  周圍眾舉子的眼睛,也跟著望向陸爍。

  直到此時眾人才發現,室內坐著的眾舉子中,唯有陸爍身邊沒有伺候的人,再看碧珠望著陸爍那略顯熾熱的眼神,眾人哪里還有不明白的。

  這個碧珠,怕是盯上陸爍了,聽聞碧珠至今尚未梳攏,難不成是今晚是要促成好事?

  想到這裏,眾舉子毫不掩飾眼中的豔羨之色。

  考的好,又有副得美人眷顧的好皮相,讓人想不眼紅都難。

  陸爍叫這些人灼灼的目光看的一陣不適,終於停下手中的動作,目視前方,將這些注目禮全都當做虛無。

  碧珠見陸爍這副正襟危坐的模樣,抬起胳膊掩袖笑了笑。

  這一笑,真如春風拂面,室內眾人眼紅之色更濃。

  聞相公此時終於擺擺手,等堂內議論的聲音小了,便笑道:「諸位久居京師,大概都知道,碧珠姑娘在京師裏頭最為有名,小可沒這個能耐能請動碧珠姑娘,碧珠姑娘這趟,是特意為著與咱們的亞元陸小公子成就好事來的……」

  所謂成就好事,自然無他,唯顛鸞倒鳳而已。

  這一句算是徹底明瞭了碧珠的來意。

  妓分許多種。

  有靠美色聞名的,有靠金銀聞名的,當然也有靠文氣聞名的。

  如碧珠這般最為頂級的妓者,前兩者皆不缺,唯差的就是最後一點。

  鄉試之後,陸爍在京師揚美名已久。

  加之年少青蔥,看著儒雅端方,也因此,碧珠盯上陸爍,想將梳攏之夜獻與他,倒也算正常。

  這時候可沒有什麼競價拍賣花魁梳攏之夜的事情,故而,碧珠的這一行為,有妓館的原因在,當然也有碧珠自己的意思在。

  碧珠聽聞相公如此明白的說出了此事,面上難得露出了些許飛紅。

  圍坐著的眾人卻紛紛挑眉擠眼,對這場風流韻事更為歆羨。

  誰知這事的主人公陸爍卻一臉平靜,說道:「不必了,家父一向以修士之道要求我,修士之道在於念,最忌情色……碧珠姑娘的好意,在下心領了,不過家父訓導不敢違,得罪了!」

  這番話說的義正言辭,卻讓整個大堂內的人俱是一驚。

  眾舉子是沒料到,陸爍小小年紀竟也清心寡欲,拿修士之道來要求自己,驚訝的同時又有些慨歎。

  畢竟,以此道要求自己的,通常要斷念忍欲,而要做到這一點十分的困難。

  大齊之內,文人對修士也十分的推崇,但一般這樣要求自己的,都是而立之年以上的,像陸爍年紀這麼小的,倒真的不多見。

  碧珠聽了這話,面色卻立刻灰白。

  陸爍雖說他是修士,雖不知真假,有一點卻是十分明確的,陸爍這是在拒絕自己。

  擺在面前的便宜竟然也不占,恐怕過了今晚,她就要淪為姐妹們之間的笑柄了。

  真正是偷雞不成蝕把米,碧珠悔得腸子都要青了。

  但她卻也知道,不能就這麼收場,若這麼狼狽的出去了,只怕花魁慘遭亞元拒絕的消息就要傳遍整個風月街了。

  她還有什麼臉面去面對眾人?

  想到這裏,她便低垂著頭,面上有些委屈和難過,嬌滴滴道:「陸公子有大才,碧珠仰慕久已,沒料到公子竟如此嚴於律己,碧珠心中又是敬服又是愧疚,這廂賠罪了……」

  說完她輕蹲下去,肩膀微抖,顯得十分的無助。

  見此,眾人心生憐惜的同時,對陸爍也生出幾分不滿來。

  如此美眷,陸亞元也太不懂得憐香惜玉了。

  聞相公面上則是一副尷尬之色。

  他原本想著借碧珠獻媚陸府的,沒料好心成就了壞事,竟然令事情變成了現在這副模樣。

  眾人歎息之時,碧珠邊又開口道:「妾仰慕陸公子,自知雲泥之別,不敢攀附,願執杯侍奉在側,還望陸公子成全。」
yokcobra 發表於 2017-7-31 12:48
第371章 同意

  一道道有些熱切的目光,俱都望向陸爍。

  執杯侍奉在側,這種小丫鬟才做的事,碧珠這京師一等一的美人竟願為了陸爍去做,一時間眾人眼中歆羨之色更濃。

  碧珠仍舊維持著垂眉斂衽的模樣,一雙大眼委屈巴巴的看向陸爍。

  「既如此,那便委屈姑娘了!」

  陸爍歎了口氣,終於點頭。

  世情如此,若一再推就,怕是要惹人非議。

  再者,碧珠方才的委屈,倒也不是作假。

  畢竟,她名聲再怎麼響亮,到底是在老鴇手下謀事。

  妓館的規矩,陸爍雖不太瞭解,卻也知道,若是他一直推拒到底,恐怕碧珠本人亦要受傷害。

  說到底,於他不過順手之事,卻可能讓這本就身世淒涼的女子更添憂愁,這是陸爍不願見到的。

  碧珠得償所願,方才的委屈一掃而光,腳下生蓮步步走向陸爍,坐到了他身邊,果真執壺給他斟起酒來,遞到他嘴邊。

  陸爍卻單手接過,微微抿了一口便放到了眼前的食案上。

  碧珠有些洩氣。

  她這副美貌一向無往不利,誰知今日竟遇此大挫折。

  她還真是不信,陸爍是因為什麼「修士」的緣故拒絕他的。

  於是她便壓低聲音,直接問道:「我等妓子雖出身卑微,行的也是汙糟事,卻都是被逼無奈而為,沒一個甘願淪落至此……我見陸公子方才出言拒絕,可是看我不起?」

  這樣說著,眼見酒杯空了,她便又倒了一杯。

  陸爍聽她如此問,先是一愣,接著便笑了起來。

  「姑娘想多了!」

  他搖搖頭,說道:「女兒家都是水做的骨肉,生來便比男兒柔弱兩分,生在眼下這種世道,遭受的不公可比男子要多的多!我心中同情,自然不願同尋常男子那般,做這辣手摧花之人……」

  碧珠聽了這話,心中猛地一震。

  竟然不是嫌棄,而是同情?

  她不由抬起頭,仔細打量陸爍的面容,卻見他神情平淡,面色坦然,無一絲虛假之意,陸爍頓時便信了他的話。

  只不過,因為相信,她心中惋惜之意反倒更深。

  畢竟,這樣的男子可不多見,竟就這樣讓她錯過了。

  「那……若小女子不用公子憐惜,心甘情願的呢?」

  說完這話,碧珠邊又不錯眼的盯著陸爍去看。

  她心中是希望陸爍答應的。

  一來算是圓了心中的願,二來,也能緩解她當下的尷尬困局。

  陸爍搖頭答道:「那也不行!」

  碧珠見他答得乾脆,有些怨怒。

  「看來方才公子的話果真是說說的,妾生而為妓,便果真該受人厭棄。」

  陸爍見她委屈,自然不會去哄她。

  他可不想讓這姑娘誤會。

  他直接說道:「爍已有心儀女子,與她青梅竹馬,感情深厚,不久便會定親成親,我已答應她要一生一世一雙人……請恕爍方才失禮之處,承蒙錯愛,實在是愧疚。」

  一生一世一雙人?

  這句話,碧珠不知從女子口中聽說過多少次,卻是第一次聽到男子如此說。

  一生一世一雙人,只因男子負心,何其難得。

  碧珠也算得上是性情女子,如今聽陸爍如此說,當下先前的不滿全都煙消雲散,轉而被敬服取代。

  碧珠由衷道:「妾當真羡慕公子的心上人……」

  說罷,態度變得疏而不遠,人也規規矩矩遠離陸爍半步,變得恭敬起來。

  陸爍對碧珠的印象倒是愈發好了起來。

  宴會本就接近尾聲,因此,陸爍與碧珠並沒有交談多久,很快,聞相公便宣佈宴會結束。

  等到結束時,眾人見到陸爍滿面正經,與碧珠亦是保持著恰當的距離,先前覺得陸爍是假正經的,心裏也開始泛起了嘀咕。

  看來陸爍是「修士」的事情,果真不是作假。

  聞相公舉辦的這場宴會,將此次鄉試的許多舉人俱都邀請了過來,頗為受人矚目。

  因此,陸爍不慕美色,清心寡欲的「修士」作風,很快便在私底下小範圍流傳開來。

  羅氏聽到這個消息時,頓時覺得心驚肉跳。

  修士!

  羅氏雖沒聽陸昀提過這茬,但陸爍回京師之後的表現卻是做不來家的,當真是半點女色都不挨。

  更何況,聽外頭的傳言,那碧珠姑娘雖是個妓子,卻才貌雙全,更是曾被戲稱「京師第一美人」,這樣的女子,陸爍都能半點都不動心,可見他不好女色的事情是真的了。

  直到此時,羅氏方才慌了。

  想到昨晚陸昀跟她說過的話,羅氏慌忙吩咐了婆子,讓她在知園月洞門處守著,一見陸昀回來,便立刻將他帶過來。

  羅氏一個人胡思亂想了許久,等到午時時分,方才等到陸昀過來。

  「母親找兒子有何事?」

  陸昀見叫他的婆子慌裏慌張,還以為羅氏這裏發生了什麼大事,因而朝服沒脫,官帽沒摘便直接來了。

  「……你昨晚跟我說的,袁家表小姐的事,可是真的?爍哥兒當真在你面前屢屢提過他?」

  「是真的!」

  原來是為了陸爍和袁文懿的事,

  陸昀點點頭,舒了一口氣的同時慌忙應了一聲。

  「既然爍哥兒喜歡,我看不如這樣,你立刻托了人到魏州和袁三舅任上,跟他家提一提兩個小輩兒之間的婚事……」

  羅氏話說的有些急,整個人也顯得憂心忡忡的。

  陸昀見羅氏自己想通了,心中倒是更為安穩了。

  他勸道:「娘放心,我回去之後立馬托人去做,爍哥兒如今中了舉,成績亦是不錯,兩家又是這樣親密的關係,此時去提親,想來袁家是不會有什麼意見的,您老就放心吧!」

  羅氏這才松了口氣,道:「先前倒是娘想左了,這一輩人一輩事,又哪能事事一樣……袁氏雖不能生,袁家三舅母卻是個有兒女緣的,想來這袁家姑娘也不會差到哪里去!」

  羅氏之前一直不同意陸爍和袁文懿的婚事,如今聞聽陸爍或許有龍陽之好,未免顯得有些自私。

  但老人家嘛,哪一個不是為自家兒孫考慮?自然不希望娶個或許不能生的兒媳婦進門。

  因此,陸昀聽羅氏如此不滿袁氏,雖心中暗歎了口氣,倒也有些理解。
yokcobra 發表於 2017-7-31 12:48
第372章 鬧事

  羅氏同意了陸爍與袁文懿的婚事,這消息傳到知園之後,陸爍母子兩個好一頓高興。

  袁氏心滿意足,說起話來亦是十分激動。

  她拍著陸爍的手說道:「你們兩個年齡還小,不急著成婚,這六禮要一步步穩當著來,可不能像你大哥一樣,急匆匆的,倒惹人笑話了……」

  當初陸炘與顧氏成親時,因為事情緊急匆忙,因而六禮只行了其中之三,便算完事了。

  袁氏深知羅氏雖答應了迎娶袁文懿進門,但心裏對袁文懿卻是不滿意的。

  因而,她就想著,這婚禮過程更該完備些才對。

  「母親於這些事情上較為熟悉,全憑您做主就是!」

  袁氏心中滿意,樂呵呵與陸昀父子兩個商議了一番,便定下請范夫人作為陸袁兩家婚事納采的媒人,即刻便向袁家提親。

  范欽乃是袁仲道的弟子,與袁正陸昀亦是同窗,且官至正三品,范夫人亦是賢良的婦人,與袁氏關係倒也極好,因此作為中間人來說,十分的恰當。

  袁氏是個說幹就幹的性子,定下來之後,便帶著侍從親自去了范府,給她說了此事。

  這婚事雙方可謂男才女貌,再加之事成的幾率極大,范夫人自然願意做這個中間人,便滿口答應了下來。

  陸爍未曾辜負對表妹的承諾,成功定下了親事,心裏總算舒了口氣,開始繼續忙起學業上的事來。

  按照陸昀的想法,既然鄉試勢頭極好,加之陸爍又在桃山書院潛心學了幾年,索性一氣呵成,將接下來的會試也一同考了。

  會試雖然錄取率要比鄉試高出許多,但因為參加會試的俱是全國各地拔尖的學子,因而陸爍並不敢放鬆半分,每日跟著孫哲一起,勤勤懇懇到范府讀書。

  ……

  南豐館位於西大街最好的地段,行事卻極為低調。

  仿佛一夜之間開起的一般,顯得有些神秘,甚至直至今日,整個京師的人都不知道南豐館背後的主人到底是誰。

  不過這並不影響京師眾人對南豐館的忌諱。

  因為,南豐館雖然一向低調,但因為有白茶以及四皇子這個皇子龍孫的存在,因此,想要招惹的人事先都要仔細掂量一番。

  然而近來,不長眼找上門來的倒是不少。

  天空剛剛透亮,西大街上的鋪子小攤剛剛支應起來,街道尚未熱鬧起來時,南豐館便響起了一陣陣動靜,引得來逛街的人紛紛往這邊走來。

  平芝昨夜剛接了客,身子尚在疲憊著,聽到外頭的喧嘩聲也立刻起了身。

  透過小軒窗,外頭的光景一覽無遺。

  幾個孔武有力的閑漢站在南豐館外頭,或靠著木柱或蹲在臺階上,大清早便在南豐館外頭說起葷話來。

  這被調笑的對象不是別個,恰恰是南豐館的頭牌白茶。

  這場景不是第一次出現,平芝略微看了幾眼,便「砰」的一聲關上了窗子。

  外頭的說話聲卻源源不斷的繼續傳了過來。

  「……不過是個賣屁股的,傲什麼傲,還不是被人騎在下面……」

  「你懂什麼?人家願意賣給皇子龍孫,你個醃臢貨算什麼東西,人家憑什麼賣給你……」

  「呵,進了京城就覺得高人一等了,聽說以前還是個山賊呢!一山之長,居然做這種勾當……」

  「哎!聽說當初做山賊的時候,就被千人騎萬人壓過了……」

  云云。

  這些話雖葷,其中該露出的消息卻半點不少。

  白茶原先是個山賊……

  還經常打家劫舍……

  脅迫手下與他苟合……

  ……

  原先這白茶雖是個小倌,但因為他一向孤清得很,且連四皇子都是他的入幕之賓,因而敢於議論他的極少。

  這下,幾個閑漢的話雖是無根無據,卻立刻將眾人心中的好奇炸了出來,眾人一時間俱都圍在南豐館門口議論紛紛,連逛街的事情都拋在了腦後。

  加之有人事先安排好了托兒,因此,很快這些「消息」便由假成真,似真似假,鬧的半條街的人都知道了。

  白茶再怎麼淡定多智,到底是個女子,臉皮薄,羞恥心重,連連被人議論了好幾天,已是氣的渾身發抖不能自已。

  這些人不是第一天來了。

  南豐館有晉王罩著,自然勢大,第一天便帶了護衛出去趕人。

  然而這幾個閑漢看著懶散,卻個個都是練家子,且鍥而不捨,趕跑了一次,明日照舊來,所說葷話一日比一日重,即便管事報給了京畿府尹,依舊半點作用都沒。

  白茶只得眼睜睜任人議論。

  「不行!」

  白茶聽了一陣,終於站起身來,滿面羞憤。

  「這分明是有人故意搗亂,小真,你即刻派人出去,報給殿下那裏,讓他想個對策,再給四皇子說上一聲,就說有人借我之名抹黑殿下……」

  接著她又細細吩咐了一遍如何在四皇子面前賣慘裝無辜,小真聽得連連點頭,便恭謹的退下了。

  而在小真離開南豐館不久,另有一個小廝趁著外頭騷亂,借著採買東西之名,大大方方出了南豐館。

  只見他七拐八拐,饒了好幾圈,見身後沒什麼人了,方才直奔蘇府而去。

  蘇成恰好在府上,在書房內見了他,忠叔也陪伴在側。

  小廝三兩句將事情原原本本說了個清楚。

  「平之觀察了許久,覺得這夥閑漢不似等閒之輩,今日便趁著騷亂派了小的出來,想請世子爺拿個主意。」

  蘇成皺眉想了一會兒,心中隱約有了些頭緒,便笑著對小廝道:「你回去告訴平之,讓他繼續盯著這夥人的動靜,一有事情,趁著方便立刻報給我聽。」

  小廝應了聲是,正要退下,蘇成邊又擺了擺手叫住了他。

  「切記,萬不可輕舉妄動,暴露了身份,該如何做,後頭我自然會派人通知你們。」

  「是!」

  小廝鄭重點了點頭,便輕手輕腳退下了。

  忠叔見蘇成擰著眉頭,不由問道:「難不成世子爺覺得這其中有什麼蹊蹺不成?」

  蘇成點點頭,轉頭看向忠叔,問道:「忠叔覺得,這夥閑漢像是何人派來的?」
yokcobra 發表於 2017-7-31 12:48
第373章

  忠叔見蘇成如此問,就知其中有著深意。

  他原先想著,這些人定是南豐館的對手派來的,但眼下看來,似乎並非如此。

  「這些人是針對白茶來了,白茶身後又是四皇子,四皇子前些日子剛剛坑害了軒德太子一把,難不成是軒德太子派的人手?」

  說到最後,忠叔愈發覺得自己說的有理,再想到蘇成的謀算,臉上逐漸泛出笑意。

  「有這個因素在,但我總覺得,針對四皇子似乎只是順帶,想要毀了白茶倒是真的……」

  「啊?」

  忠叔聽得一驚。

  針對白茶?

  「不能吧!」

  忠叔明顯很是不認同。

  白茶再怎麼得四皇子高看,手段再怎麼高明,終究只是晉王手下的一枚棋子罷了。

  想到晉王……

  忠叔腦中靈光一閃,猛然轉過彎來。

  「難不成這人是想要借著針對白茶來毀了南豐館,南豐館可是晉王的產業,莫非晉王是暴露了?」

  「我也不確定!」

  蘇成搖了搖頭,那面上確實寫滿了不確定。

  「之前只知道白茶曾經做過匪賊,但如今看來並不止如此,白茶過往到底做過什麼事,恐怕要好好查一查了,以免出現了什麼疏漏!要知道,咱們現在雖藏在暗處,卻也是如履薄冰,萬不能出半點差錯!」

  忠叔點頭贊成,說道:「世子爺放心,我這就派人下去,仔細將白茶以往做過的事情好好查探一番。」

  蘇成點點頭,道:「此事暫且不急,雖然不確定這事是針對四皇子還是白茶,但有一件事是可以確定的,派這些閑漢來的,應該就是軒德太子……」

  「太子?太子跟白茶能有什麼仇,何至於去做這些?」

  忠叔想不通。

  蘇成亦是想不通。

  不過這卻並不影響他的行動。

  「京畿府尹如今換了人,我常跟陳家接觸,知道這人乃是太子的爪牙,如今南豐館屢屢報案,京畿府尹卻敷衍了事,很明顯是得了指示。」

  倒是這個理。

  忠叔點了點頭,不過面上的迷茫之色卻並未化去。

  蘇成想了想,便吩咐忠叔道:「你即刻下去,通知守在京師各角落的人手,讓他們仿照前幾次,再去傳一傳謠言,就說太子不忿被四皇子算計,故意派人在南豐館鬧事,鬧得越大越好,最好人盡皆知。」

  忠叔眼睛一亮。

  前次軒德太子與姜小姐的事,他們暗中推波助瀾,如今整個京師的人都知道,軒德太子品行低劣,四皇子亦是行為不端。

  更重要的,太子與四皇子之間的不睦已經日益明朗化。

  若是此次南豐館的事再一出,那就更熱鬧了。

  太子與四皇子針尖對麥芒,兄弟不和的消息借著謠言擴散開來,這正是他們的目的所在。

  矛盾是一日日激化的,急不得。

  這也是為日後的猛擊積蓄力量,只有做足了準備,方能使陰謀顯得理所當然,才能令人信服。

  閑漢們的動作愈演愈烈,發展到最後,甚至出現了白茶外出被劫的事。

  被劫的過程中,甚至差點被人強(和諧)暴。

  索性四皇子派出去的人出現的及時,這才將心上人救了下來。

  不過四皇子本就是急性子的人,白茶又可稱為他的第一藍顏知己,見他受辱,自然不肯甘休,轟轟烈烈派人在京師中搜查了許久,誰知那夥閑漢卻憑空消失了。

  真個是惱人。

  四皇子沒查出背後之人是誰,但京師街頭巷尾卻隱隱冒出傳聞,說是派出這夥閑漢的不是別人,恰好是四皇子的死對頭軒德太子。

  這傳聞俞傳俞烈,及至最後,已是有模有樣,四皇子亦是多有耳聞。

  四皇子非但沒覺得這謠言蹊蹺,反而越想越覺得,就是太子故意這麼幹的。

  畢竟,四皇子可是元貴妃所出,背後又靠著高家,雖比不得太子,在整個京師卻是無人敢惹。

  如今有人這般觸他的逆鱗,不是軒德太子還是誰?

  想明白這些,四皇子也顧不得臉面了,當即去了皇宮哭訴。

  四皇子聲淚俱下,說的有模有樣。

  不過,他深知惠崇帝不喜他的龍陽之好,因此不說心疼心上人的事,只說太子針鋒相對,不願意放過他……

  惠崇帝也是從皇子過來的,對這兩人之間的明爭暗鬥可謂心知肚明。

  加之京畿府尹是誰的人,惠崇帝亦是清楚,因此只是派了四所略一查探,當下便明白了事情的大概經過。

  惠崇帝可不知,軒德太子是為了姜菀才出此下策的。

  他只以為軒德太子是上次受罰心中不忿,這才出手壞弟弟名聲,以致整個京師的人都知道了,四皇子不僅好龍陽之癖,且愛慕的人亦是不乾不淨。

  惠崇帝心中失望,本著兩邊各大一板子的原則,將兩人都訓斥了一頓,並加重了原先的處罰。

  這處罰尚算公允,然而傳到外面,卻是變了味道,只提惠崇帝對太子的懲罰,不提四皇子所受的呵責。

  也因此,如今整個京師的人俱都知道,太子又一次敗了下風,所受寵愛遠遠落在了弟弟後面。

  當然,這是誰的手筆,不言自喻。

  岳閣老與太子府眾幕僚聽了這個傳言,當即吐血三升,氣恨軒德太子做事魯莽的同時,又暗暗擔憂起來。

  ……

  敬國公府卻絲毫未受此次事件的影響。

  且與之相反的,陸府內一派喜氣洋洋的氛圍。

  原來媒人去了魏州及袁正的任所沒多久,便傳回了好消息。

  袁家答應了這門婚事。

  這個結果,袁氏和陸昀夫妻兩個早就想到了。

  畢竟,在兩人看來,袁文懿是佳媳,與之相對的,陸爍亦是佳婿,袁家同意這門婚事,本是理所當然的。

  而羅氏在納采之後,見陸爍面上歡喜,原先的偏見也漸漸少了許多。

  兒孫自有兒孫福,這話說的沒錯,這選媳,還是要兩人情投意合的好,大人再怎麼急,孩子的意願卻是不能忽略的。

  兩家的婚事算是初步定了下來。

  袁氏心中高興,就開始一步步張羅起下面的事情來。

  而就在此時,之前蔡紹虞托四所所查之事,也終於有了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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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4章 震驚

  探子將搜查結果遞過來的時候,陸昀正在書房裏考校陸爍的功課。

  書房內十分的靜謐,只偶爾風吹樹葉的颯颯聲透過小軒窗傳進來,帶著些微光。探子安安靜靜站在一邊,等著陸昀過來。

  陸昀不慌不忙,耗費了約有半刻鐘的時間,才終於將餘下的考校完畢。

  「不錯!」

  見陸爍半點不差,將所有的東西都熟練記了下來,並且能靈活運用,陸昀滿意的點點頭,這才將書本丟開來。

  「看來閔先生果真學藝精進,這些日子你跟著他讀書,倒是進益不小!」

  陸爍說了半晌,早就渴了,咕咚咕咚灌了一大口茶,方才答道:「閔先生的學問自不必說,在整個京師都是數一數二的,范伯父才高識厚,亦對他頗為推崇,要不然也不會舍了別人,千里迢迢將他請過來做府中的西席了……不過兒子卻覺得,兒子這學問,有閔先生的原因,也有孫哲的原因,日常跟著他探討學問,兒子覺得進益頗多……」

  陸昀欣慰點頭。

  孫哲這孩子,他仔細考校過,學問倒是極為扎實。

  加之這些日子以來,孫哲一直住在陸府前院,陸昀與他抬頭不見低頭見,彼此也算熟悉,對他的人品也有些瞭解,知道他同他外祖父一樣,是個品性敦厚之人。

  總之,十分的可交。

  陸昀便道:「善交益友,也是人生的一大修行啊!目前看來,你眼光尚算不錯,孫哲無論人品才學,都稱得上是極佳,與他相交,對你來說,不僅僅是日後多了個助力,亦是多了個摯交啊!摯交不易得,你可要好好珍惜……」

  陸爍忙點頭表示受教。

  至此,父子二人才算結束今天的討論。

  陸昀這才走到靠窗的長案後,也不避諱陸爍,直接抬起下巴,示意探子彙報狀況。

  探子一句話沒說,而是將一份厚厚的卷宗遞了上去。

  陸昀接過這厚厚的一遝,只覺得十分的沉手,心裏頓時一沉。

  他讓探子查的,是龐秀平的汙糟之處,難不成這厚厚的一遝,記述的全是這些?

  陸爍也讓這架勢鎮住了,也顧不得喝茶了,幾步走到陸昀身邊,伸著頭看那卷宗上記載的東西。

  父子兩個就著光亮,一目十行,還沒將卷宗上的東西全部看完,已是驚的一頭冷汗。

  「吧嗒」一聲,卷宗掉落在了地上。

  「父親!」

  眼見陸昀神情完全呆住,陸爍忍不住叫了一聲,並將掉在長案上的卷宗接了過來。

  他接著往下看,陸昀則一屁股坐到了燈掛椅上。

  探子半垂著頭,動也不動,仿佛擺件一般站在書房內的角落裏,一時間,室內只有陸爍翻閱卷宗的嘩啦聲,真個死一般的靜寂。

  「這個龐秀平,原以為是個老實的,沒料到竟也這般膽大!」

  良久,陸昀才終於回過神來,又從陸爍手裏接過了卷宗。

  他再次快速將卷宗看了一遍,過了好一會兒,才放下來。

  「將這東西送到蔡府去吧!」

  等看完之後,陸昀擦擦頭上的冷汗,又沉吟了一會兒,便直接吩咐起探子來。

  「是!」

  探子唯命是從,可不管陸昀是如何想的、心中又有震顫多少,陸昀如何吩咐,他便如何做。因而他毫不猶豫便接過卷宗,一閃便沒了蹤影。

  陸爍給陸昀倒了杯茶,親自遞到他手上。

  陸昀接了過來,手卻仍舊有些顫抖,杯身與杯蓋相觸發出清脆的響聲,在此時靜謐的環境下尤為明顯。

  「父親!」

  陸爍又喚了一聲。

  其實他心中的震顫並不亞於陸昀,只不過現代時貪官污吏他可沒少見,因而,心裏震顫歸震顫,卻沒有陸昀那般強烈。

  陸昀閉了閉眼睛,良久才恢復過來。

  自做官以來,他少有這般失態的時候,即便當初蝗蟲虐境亦是如此。

  然而今日,陸昀卻被龐秀平噁心到了。

  龐秀平所做行徑,與蝗蟲無異,甚至這個斯文敗類,比那畜生更為噁心,生生作了這麼多黑了心肝的事。

  那卷宗上記載的東西實在是駭人,全是自龐秀平上任以來接受賄賂偷改成績的記錄。

  今年鄉試因賄賂記載在案的不在少數,但最主要的還是上一科的鄉試和會試,竟達三十家有餘,所受賄賂高達兩萬兩白銀。

  這是何等高額的數目,這是何等可惡的行徑。

  一向以士之精神要求自己的陸昀,如何能接受這樣的結果?

  「罷了罷了,四所是不會有錯的!不管太子目的在何處,這樣的蛀蟲是留不住了!比之當年的宋軼還要可惡半分……讓太子一脈去解決吧!不然對那些寒窗苦讀十餘載的人來說,實在是不公平。」

  陸爍對此未加置喙,但他心裏卻是贊同的。

  「父親就放心吧!眼下又出了白茶的事,太子想要掩蓋流言的心情更加迫切,依兒子來看,這件事只會往大了鬧!」

  陸昀點點頭,深深歎口氣,望著窗外的湖水沒說話。

  ……

  太子府邸。

  書房燈火通明,外頭有一層層的內侍守著,把守嚴明,半個蒼蠅都飛不進去。

  書房內亦是十分的安靜。

  過了好一會兒,裏頭突然有了動靜。

  「哈哈哈哈哈——」

  是軒德太子的聲音。

  軒德太子除了金冠,只穿著葛布素服,很顯然是在遵從惠崇帝的吩咐面壁思過當中。

  「這個陸家,別看別的能耐沒有,這探子的本事倒是不小!短短兩日,邊將這些東西都查了個清楚……若是孤果真能借此事翻身,當給陸家記上一大功!」

  蔡紹虞站在下首,聽到軒德太子提到四所,眼睛頓時一亮。

  四所,確實是個好東西!

  行動力讓人忌憚,但若是能握在手裏,那可就是一個大籌碼。

  他眼睛亮了亮,須臾就恢復了平靜,應和道:「殿下說的是,這麼詳細的東西,別人可沒能耐得來……萬幸陸家跟咱們是一夥兒的。」

  軒德太子只顧著高興,可沒聽出蔡紹虞的言外之意。

  他從燈掛椅上站起身來,面色突然一變,狠厲道:「既然有了證據,那就不必心慈手軟了,明日一早就安排人行動吧,這身葛布粗衣,孤真是穿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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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5章 改人選

  他堂堂太子,竟被排擠著到了這個地步,當真是屈辱。

  而身上這身懺悔穿的衣裳,便是屈辱的證明。

  「是!殿下安心,微臣明日便安排人手,將這些東西當朝呈稟上去,保證打他個措手不及!」

  蔡紹虞跟龐秀平倒是沒什麼交集。

  雖然蔡行霈考了上科的鄉試會試,但龐秀平膽子倒沒有那麼大,雖說接受賄賂,但被安排的都是排名靠後的,真正排名靠前的,他是萬萬不敢動的。

  「愛卿一向忠心穩重,由你親自辦,孤自然放心。」

  軒德太子自知翻身有望,心情也開懷起來,難得笑著贊了一句。

  蔡紹虞自是又表了一番忠心,臨到最後,似無意間說道:「陛下一向看重嫡庶,您是正宮所處,這太子之位堂堂正正,依我看,只要殿下近日低調些,眼下這尷尬局面應該很快就能破解!」

  「但願如此吧!」

  軒德太子很是惆悵。

  他駐足歎氣了一會兒,恍然才明白過來蔡紹虞的潛臺詞。

  太子便安撫道:「父皇重嫡庶,孤自也該效法父皇,蔡氏乃我結髮之妻,她這地位是穩穩當當的,如今只差個嫡出的長孫了……」

  蔡紹虞聽到前頭,心裏一喜,等聽到皇孫的事,頓時就又泄了氣。

  幾年前從陸家打聽來的藥方,倒是極為有用,太子妃服用了半年有餘,便立刻懷上了。

  誰料到天意弄人,聖上皇后重視此胎,蔡家亦是小心翼翼不敢怠慢,以致孕期補充太過,竟導致難產了。

  最後好不容易艱難生下來個孩兒,卻是個女孩兒。

  女孩兒玉雪可愛,可再玉雪可愛又有什麼用?沒有那命根子,擱在皇家裏頭,那便是個廢物的命。

  蔡家沒少為此事擔憂,此時聽太子無意間又提到此時,一股憂愁便又爬上蔡紹虞心頭。

  看來要好好做打算了。

  太子妃不行,蔡家多的是女孩兒,不管怎麼說,辛苦了這麼多年才奮鬥出來的結果,可不能臨到頭來讓個外人摘了桃子。

  君臣兩個仔細商量了一會兒,這才散了。

  太子跟蔡紹虞保證的倒好,但一出了書房的門,二話不說便去了姜菀的宮殿。

  姜菀雖位份最低,但有太子寵愛,加之太子府建在宮外,陳皇后能耐再大,也不可能時時盯著。

  因而,姜菀的住處是除太子妃外最為寬敞舒適的,衣食亦是最為挑剔的。

  就連高高在上的世子妃,在她面前,也不得不矮上一頭。

  太子到時,姜菀將將沐浴過,膚白如凝滯,面燦似桃花,雙眼若即若離,軒德太子瞬間看的心魂一蕩。

  不得不說,姜菀倒真的生了副好皮囊,加之她一直善於偽裝,看起來純潔無害,以至於太子對她死心塌地。

  甚至,因那幾個閑漢的事情被惠崇帝訓斥之後,太子心裏雖惱火,卻終究沒有跟姜菀計較半分。

  這也使得姜菀摸到了太子的底線,行事愈發大膽了起來。

  兩人親熱了一番,姜菀才問起前院的事。

  太子心裏喜歡她,從不避諱這些,姜菀又是有意無意的打聽,因而,進府不久,姜菀幾乎將府中以及朝堂上的事情摸了個差不多。

  軒德太子事無巨細將事情交代了一遍。

  姜菀聽得煙眉微豎,太子看的心亂,又上去胡亂親了幾口。

  姜菀順從著,眼睛卻骨碌碌亂轉,想了一會兒,方才顫巍巍道:「依妾身來看,與其將這事交給蔡大人,倒不如交給我父親去辦!」

  太子亂親的動作一頓,蹙著眉看她。

  姜菀便又柔柔弱弱起來,輕聲道:「龐秀平再怎麼可惡,終究只是小人物,小人物死了無所謂,殿下這萬金之軀卻不能受半點損害……蔡大人掩飾的再好,終究會漏了痕跡,科舉可不是小事,萬一一個不好,惹得陛下疑心,認為您暗中勢力滔天,想整誰就整誰,那該如何是好?而妾的父親之前一直是高卓手下的,由他出面,旁人也只以為是高卓命人做下此事的,您平安不說,反倒能潑高卓髒水……豈不剛好?」

  說到這裏,她便又滴下兩點淚來,如梨花帶雨,好生惹人憐愛。

  太子看的心裏一酥,當即將她摟在懷裏。

  他仔細想了想,亦覺得姜菀所說沒錯。

  要知道,當初岳閣老指定對龐秀平下手,就是因為龐秀平兩邊都不靠,身份低調,爆了他的醜事不會引人懷疑,同時也能令事情安穩解決。

  若是任憑蔡紹虞派人去稟報此事,惠崇帝何等精明,定然會察覺出其中的蹊蹺。

  想到這裏,太子松了口氣,歎道:「還是嬌嬌想的周到,倒是孤疏漏了……只是,若派了你父親過去,豈不給他添了危險,倒是若是有旁人追究……」

  太子還沒說完,姜菀便又抬起頭,敬慕的看著太子。

  她說道:「在妾心裏,殿下便是天,若是天塌了,妾又該何去何從?父親有危險,且自然擔心,只是跟殿下比起來,且只想要殿下平安。」

  進了太子府,姜菀方知之前設想的,借著太子的手扳倒姜景華有多天真。

  不管怎麼說,姜景華都是她名義上的父親,是她的靠山。

  她在太子府裏本就卑微,唯一的依仗就是太子的寵愛,但這寵愛又能持續多久,唯有強有力的娘家支撐,她心中所想才能實現。

  姜景華好,她便好!

  待日後大局定了,想怎麼收拾姜景華,還不是她說了算?

  太子滿心感動,抱著姜菀的手又緊了幾分,連連承諾日後要如何云云。

  可比承諾給蔡紹虞時,要真心的多了。

  ……

  太子改了主意,趁夜送了消息到蔡府。

  蔡府沒有岳閣老那般投鼠忌器,本是想借著此事贏一番功勞的。

  誰料竟被半路截了胡,只恨的七竅生煙,差點沒講一口銀牙咬碎。

  只是氣歸氣,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他還是將此事轉交給姜景華去做。

  姜景華卻是樂壞了,這事要是做好了,與投名狀無異,日後誰還敢笑他是牆頭草。

  有了這個想法,他半點不敢怠慢,當晚便準備好了說辭,第二日一大早,早朝才剛開始,他便頭一個站出來彈劾了此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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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6章 證據

  金鑾殿的氛圍有些壓抑。

  惠崇帝高坐在皇座上,兩手重重抵著兩旁金燦燦的扶手,眼皮下垂,面色發沉,嘴唇微微蠕動著,很顯然已經氣到了極點。

  下首百官安靜一片,半點聲音都沒有,整個大殿內,只有姜景華高亢的聲音在來回回蕩,在空曠的金鑾殿內顯得極為清晰。

  「……四年時間,竟私收五十餘次賄賂,銀兩高達兩萬兩。」

  「科舉關乎國家大計,理當公平公正,此人如同碩鼠一般,竟借此謀利……」

  「……如此大罪,便是千刀萬剮亦不為過,還請陛下嚴明公正,將之繩之於法,為萬千考生平冤哪!」

  姜景華說的慷慨激昂,到了最後,竟痛心的哭了出來。

  他這一哭,大殿上站著的面目呆滯的百官們,凡是由科舉出來的,也都跟著嚎啕起來,紛紛請求惠崇帝查明真相,還考生們一個公道。

  這熱鬧的嚎啕聲持續了好一會兒,使得此時的金鑾殿不像是議事的地方,反倒是打架鬥毆的戰場一般,有一種莫名的滑稽感。

  站在右側第二列的龐秀平將姜景華列數的罪行一一停了下來,頓時驚的一頭冷汗。

  他勉強鎮定著,但那瑟瑟發抖的雙腿卻暴露了他的心思,明明白白洩露了他的震驚於慌張。

  「沒有證據,姜大人可不要胡說!什麼收受賄賂,每年的閱卷都不經過我手,況且又有眾位巡按和士兵看護著,我如何能這般只手遮天篡改成績?姜大人說這些,究竟什麼用意?莫非是你這幾年一直屈居在我之下,心中不服,這才刻意捏造證據污蔑於我?」

  龐秀平據理力爭道。

  說到最後,他已面色漲紅,顯得十分的激動。

  可他心裏卻一陣陣發虛,險些支撐不住。

  這麼隱秘的東西,姜景華是如何查出來的?

  無緣無故的,他為何突然想起來要追查自己。

  ……

  這些問題像螞蟻一樣,不斷的在他心頭爬來爬去,撓心撓肺的,來回折磨著他。

  而他本人亦是冷汗涔涔,仿佛下一刻就要崩潰一般。

  但很顯然,久經官場的他熟知不能自動露餡,因而他並沒有崩潰,而大殿內此起彼伏的嚎啕聲卻依舊在繼續。

  「陛下,事涉科舉,微臣絕不敢妄言!」

  姜景華繼續哭訴。

  他保證道:「若是微臣所言有半句虛假,願意血濺當場,當堂為龐大人賠罪……」

  聽他這般保證,原先還站在龐秀平一邊的人頓時動搖起來。

  古人重誓,可不是說說而已的,姜景華敢如此保證,很顯然是有了實際的證據。

  惠崇帝眼皮抬了抬,看了姜景華一眼,才抬頭示意了周雨安一下。

  周雨安會意,忙示意百官安靜,大殿上的哭嚎聲方才徹底停了。

  「姜愛卿言辭鑿鑿,將龐秀平貪污受賄之事說的頭頭是道,不能不信。但也不能全聽你的,到底有沒有罪,還要看事實到底如何……姜愛卿,我問你,你可有證據當堂呈上來?」

  惠崇帝話中說著不信,但他那冷然的表情卻讓百官知道,他已經信了大半了。

  聽到兩名當事人的耳朵裏,這話卻又是一番味道。

  姜景華心道,看來是四年前的案子影響太深,陛下竟到了如今還在疑心於我。

  龐秀平心裏則是徹底咯噔了一下。

  聽陛下的意思,竟是要當堂處理此事,甚至連三司的手都不經過。

  古往今來,從金鑾殿上審問過的案子,當事人少有好下場的,他今日怕是得不了好了!

  他慌神的險些跪了下來。

  「回稟陛下,自然是要有的!微臣今日來時就已將他們帶到了宮門外……」

  姜景華略略遲疑了一秒,便立刻打起精神,應付著惠崇帝的盤問。

  沒用惠崇帝使眼色,周雨安便立刻一甩拂塵,緊趕幾步出去了。

  須臾,幾個證人便被打了上來,除此之外,還有厚厚一摞帳本,由幾個內侍抱著放到了金鑾殿內。

  看到那帳本厚厚的一摞,準備的如此的充分,殿內的百官便立刻議論開來。

  殿內的風向瞬間一轉,大部分官員都信了姜景華的指控。

  畢竟,這幾個人證不似作假,許多人還隱約認了出來,這幾人恰好是京師兩大票號:鑫日隆、百匯通的財東和掌櫃。

  早在北宋時期,中國便出現了紙幣交子。

  交子因輕便安全,在後期的商業運營中發揮了其便利,逐漸得到推廣和使用,但真正的繁榮卻是在大齊開國時期,由太祖皇帝強制推廣的。

  太祖皇帝設置了專門的票號,用於兌換銀票,使得商品交易便利的同時,也有利於平衡大齊內部各地區的收支,發展到如今,已經頗成規模。

  而現今最大的兩個票號:鑫日隆和百匯通,便是其中的佼佼者,採用的是半官半民的方式,一向信用極好,地位亦是超然。

  百官見姜景華竟然直接將兩大票號的財東和經理請來,頓時知道,這件事怕是早有準備,而姜景華背後定然也有人支持著。

  支持者會是誰呢?

  百官保持著穩穩的站姿,眼睛卻在岳閣老和高閣老之間溜來溜去,徘徊個不停。

  「陛下!」

  幾人身穿絲綢錦衣,打扮卻很低調,齊齊行了一禮,便恭敬地站著,等著惠崇帝垂詢。

  「平身吧!」

  對著這幾人,惠崇帝面色還算隨和。

  幾人謝了恩,也不必惠崇帝多問,便都一五一十交代了一遍。

  「……每到科舉時節,承匯者是龐大人的兌條便會猛漲許多,且大都集中在考試結束到放榜其間……」

  「……每張匯票最高額是二百,已是很高的數目了,但往年龐大人一人便能佔據白張以上……」

  「……草民仔細整理了帳本,收支如何都在這些帳本當中,草民聽了姜大人的指控之後,邊立刻將其整理了出來,陛下可立刻差人查看……」

  兩邊都是差不多的說辭,可見這些人在匯票時,所用的乃是不同的票號。

  倒是聰明,只不過天網恢恢,做了壞事就會留下痕跡,終究逃不過他人的眼睛。
yokcobra 發表於 2017-7-31 12:50
第377章 蛀蟲

  大殿中站著的就又戶部的官員,沒什麼好猶豫的,惠崇帝立刻點頭示意戶部的人上前查看。

  陸昀站在右側中部,靜靜地將事情經過看了個清楚,卻始終不發一言,將自己置身其外。

  知道惠崇帝叫了戶部出來,眼見範欽帶著幾個官員走了出來,陸昀才微微挑了挑眉毛,不過也僅此而已。

  戶部的幾名官員能做到如今的地位,那都是有真本事的,即便是安逸了許多年,但該有的本事卻是一點不落的。

  尤其眼下還是當著惠崇帝的面,更是不敢怠慢半分。

  很快,事情就有了結果。

  「回稟陛下!」

  範欽轉過身來,面對著惠崇帝,沉聲回了一句。

  「這些帳本紙頁發黃,頁腳處又有零散的水漬,很明顯是用了許久了的,不像是臨時造出來的。」

  這一點很重要。

  惠崇帝點點頭,輕「嗯」了一聲,道:「兩大票號的誠信自然是不用懷疑的,說是真的,那必然就是真的!」

  範欽點點頭,接著道:「微臣已將匯款者、交付金額、交付時間全都核對了一遍,謄抄在冊子上,還請陛下過目!」

  範欽恭敬地立著,須臾,周雨安就從上首下來,將冊子接了過來,遞到了惠崇帝的眼前。

  惠崇帝看了幾眼,眼皮依舊垂著。

  或許是有了方才的緩衝,或許是並不相信,總而言之,惠崇帝面色十分的平靜。

  但熟悉惠崇帝的官員卻知道,這般平靜的外表,恰恰是惠崇帝發怒的前兆。

  「哼!」

  惠崇帝直接將冊子扔到了地上。

  「龐愛卿,你來給朕說說,這冊子上的東西都是怎麼回事?」

  說著,惠崇帝微一示意,一個小太監便屁顛屁顛撿起了地上的冊子,遞到了龐秀平面前。

  龐秀平卻並不接冊子。

  不是害怕,也不是憤恨,而是因為,他現在完全沒了看冊子的力氣。

  他早就嚇得戰戰兢兢不知如何動作了。

  「陛下,微臣半點不知情,都是捏造,是有人故意陷害微臣的啊陛下!」

  說著,龐秀平終於支撐不住,軟踏踏倒在了大殿上。

  明明一早來時一切都好。

  昨日他還在構想著日後要如何,還在跟妻子商量著該給女兒擇哪家夫婿,誰料到不過一宿的時間,事情就已到了如此的地步。

  若他不貪那些,若他潔身自好……

  龐秀平腦子如同炸雷一般,轟轟響個不停,他趴在地上,形容十分的浪費,好似臨死前苦苦掙扎的流浪狗一般。

  身邊站著的官員們卻對此好不動容,甚至連眼皮都沒抬一下。

  相比於同情龐秀平,還是儘量避免戰火引到自己身上比較重要。

  誰知道姜景華髮的什麼瘋,會不會將事情擴大蔓延?

  但很顯然眾人高估了姜景華的能力,在票號的幾個人證出口之後,姜景華便安靜侍立一旁,半點發聲的打算都沒了。

  「污蔑?故意誣陷?」

  惠崇帝看著龐秀平,幾乎是咬牙切齒的將這些話說了出來。

  「利用票號來對付你,誰這麼大能耐?誰敢?」

  是啊,誰敢?

  誰都不敢!

  即便是太子,也是在有充足證據的情況下,才請得票號的人走這一趟的。

  龐秀平被吼得忘了反應,只知道瑟瑟發抖。

  惠崇帝懶得看他這副噁心模樣,當即吩咐刑部道:「來人,將他看押起來,不許人探視,也不許人進去傳話,若是有所違背,便跟他一樣的下場。」

  刑部的人趕忙應了,幾個侍衛便立刻將顫抖著的龐秀平拉了下去。

  三品大員,兩朝入獄,說來也是讓人唏噓不已。

  「令,刑部發出逮捕告示,速令各地將賄賂的考生捉拿歸案,考生家眷亦是如此,若遇抵抗,即殺無赦!」

  聽到這裏,垂首的眾官員面上已是驚訝不已。

  惠崇帝竟是如此大的火氣。

  捉拿考生,又捉拿家眷,這是要一窩端的節奏啊!

  陸昀低調站在一旁,心裏卻有些明白惠崇帝如此態度的原因。

  兩屆科舉,前有宋軼,後有龐秀平,這兩人都是惠崇帝親自任命的,結果當值沒多久,卻都狠狠地打了惠崇帝一巴掌。

  暗自篡改也好,收受賄賂篡改也罷,這都是將科舉等同於兒戲的行為,不殺他們,惠崇帝還殺誰?

  惠崇帝又吩咐侍衛封鎖龐府,將龐家家眷一併逮捕入大獄,這場早朝方才散了。

  眾官員見識了惠崇帝的雷霆手段,俱都不敢亂說,沉默著出了皇城。

  陸昀和範欽落到了最後。

  等出了宮門,範欽這才低聲問道:「姜景華說的那些證據……」

  陸昀一句話沒說,只點了點頭,範欽卻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

  範欽沉默了良久,才道:「這等可惡小人,若是不除,當真是國之一大害,做得好做得好!」

  這樣說著,範欽臉上卻沒有什麼高興地笑容,反倒愁容滿面。

  見他如此,陸昀正待要說什麼,范欽邊拍了拍他的肩膀。

  「對朝廷是好事,只是對你們陸家而言,卻太過危險了……別的不說,單單蔡府那個貪婪模樣,哎,你們四所,日後要多多低調啊!一旦太子殿下得了勢,說不得你這個四所就要被拔除,為他所用了……」

  陸昀點點頭。

  這也正是他的隱憂。

  不過今日朝中,他並未看出什麼,想來別人便是想打四所的注意,也要仔細掂量一番了。

  ……

  刑部的動作很快,沒過多久,案子便有了進展。

  證據一個個羅列在眼前,龐秀平辯無可辯,加之刑部刑罰多樣,將龐秀平折磨的狼狽不堪,精神崩潰,沒過多久,他邊一五一十俱都招認了。

  與此同時,當年得了便利被派往各地任知縣的往屆考生,甚至今年在考的考生,都被壓進了刑部打撈裏,沒用多久,邊一個攀扯一個,將事情供認來個清楚。

  這件事情算是真相大白。

  與此同時,龐家家宅被封,裏頭搜出來不少票號憑據、真金白銀,甚至在拷問財產時,刑部也問出了龐家在京師附近掛在他人名下的田產若干。

  加在一塊兒,資財不少。

  惠崇帝看著呈上來的單子,不無感歎道:「這個龐秀平,人品倒是正直,沒料到卻是個這般貪財的,真乃古今第一大蛀蟲也!」
yokcobra 發表於 2017-7-31 12:50
第378章 六禮

  龐秀平貪污受賄、買賣科舉名額的事情,在未搜查清楚之前,雖然算不得密不透風,但眾官員好似都約定好了一般,半個字都沒透露出去。

  畢竟是官場的醜事,是朝廷的醜事!

  惠崇帝又正在氣頭上,若是一個不好觸動了他老人家的逆鱗,可不會有什麼好下場。

  詔獄裏已經關了不少人,可不會介意再多一個。

  等一切都塵埃落定,無須人多傳,官府就直接將告示貼了出去,講事情經過和結果全都公佈在世人眼前。

  這一公告可不得了,京師立刻就炸開了鍋。

  要問老百姓最痛恨什麼?

  那自然就是貪官污吏了。

  貪官污吏,人人得而誅之,更何況還是借著科舉來收受賄賂的一部尚書?

  要知道,科舉於平民來說,是多麼重要,「朝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那可是貧寒子弟唯一翻身的機遇!

  許多平民家庭省吃儉用供養一個書生出來,何其不容易,竟然被這種貪官買賣出去、占了名額。可想而知老百姓心中的痛恨。

  幾乎是立刻,龐家上上下下就被人罵了個底朝天,那些通過賄賂取得功名的考生也沒有倖免,一樣遭受了痛駡。

  京師沸沸揚揚的,這件事很快就成了最熱門的事情。

  至於其他的,不論是太子與四皇子之間的糾葛也好,關於杜鼎臣的議論也罷,全都成了浮雲,在這件事情面前完全不值一提了。

  十日後,朝廷下了正式的處罰結果,龐秀平被判斬立決,龐家男丁流放西北,女眷賣入教坊司為奴,一個才振興沒多久的家族便這樣轟然倒塌了。

  至於那些參與買功名的考生們。

  惠崇帝自然也毫不留情,將他們的功名擼了、流放西北不說,還規定這些考生的後人,三代之內不得參加科舉考試,亦不得為官為吏。

  這可是一個狠招,規定三代不得參加科舉,再興旺的家族也要被拖垮了。

  這個處罰結果一傳出來,百姓立刻拍手稱快,紛紛言道惠崇帝是明君,之前因為此事而對朝廷心存的怨懟就全都消減了。

  處罰結果下來之後,很快就施行開來,那些被流放的人如何暫且不提,只說龐秀平。

  龐秀平可是此次案件的中心,是眾人議論的焦點和痛恨的對象。

  龐秀平被判的是斬立決,定在菜市口行刑。

  行刑當天,前去觀看的人不少。

  龐秀平已界中年,十來日的牢獄之災已將他折磨的不成人形,純皮乾裂,形容枯槁,面色慘澹,看著好不悲慘。

  百姓見此,尤不解恨,臭雞蛋、爛菜葉這些材料必不可少,一個個全往龐秀平身上招呼。

  老百姓的叫好聲和龐秀平臉上的慘澹形成鮮明對比。

  ……

  澹梅軒裏。

  陸爍正拿著毛筆,在下頭的白紙上不緊不慢寫著東西。

  清泉興沖沖的進來,滿臉的喜色,見陸爍正在寫字,下意識便頓住腳步,撓頭想了想,又拍了一下腦袋,臉上複又掛起笑容,叫道「二爺」。

  陸爍頭都沒抬,繼續拿著筆寫字。

  「觀刑完了?」

  清泉一愣,便重重「嗯」了一聲,只不過卻沒有像往常那樣詳細的說。

  他走到陸爍身邊,笑著說道:「小的跟您說個事兒,您聽了保准高興,絕對沒有心思繼續練字了。」

  什麼事情這麼好?

  陸爍練了好一會兒,倒也有些累了,聽清泉如此說,不由放下筆,抬頭凝眉看著他,目光裏滿是詢問。

  「是魏州來人了!」

  清泉眼睛小的彎彎的,嘻嘻說道。

  「如今夫人和老夫人都在松鶴堂迎人呢,您可要去瞧瞧?」

  自陸炘成婚之後,陸昀就由二爺升做二老爺,而袁氏自然也相應的由太太改稱呼為夫人。

  陸爍聽清泉如此說,頓時知道魏州此次派人過來是為了什麼。

  他眼睛也是一亮,面上帶出些笑意來。

  「是來送表妹名字、八字的吧!」

  陸爍笑著搖搖頭,「這六禮,男女雙方都不宜出現,再說了,這次來的恐怕都是魏州袁家本家有頭有臉的婦人,我若是去了,非但見不到表妹,得不著好,反倒要叫人笑話,說我不通情理不懂規矩。」

  六禮是漢族婚姻禮儀,包括納采、問名、納吉、納征、請期、親迎,而近日來這一遭的人所要做的,正是「納吉」一步。

  他作為議婚對象,確實不適合出現。

  陸家人丁少,這些婚事上的往來更是稀疏,加之以前陸炘成婚之前,陸爍帶著清泉一直守在魏州,因而,清泉不知道此事倒也算是正常的。

  清泉面上有些訕訕,不由轉移了話題,說起今日在刑場上的所見所聞。

  「您是沒看到,這麼長的刀,一刀看下去,也不知那刀是生銹了還是怎麼著,那脖子只砍下一半兒就砍不動了,血噴的滿地,那龐大人……呸,龐蛀蟲還活著呢,真是禍害遺千年,嘖嘖嘖……」

  一刀沒砍盡?

  「怕是故意的吧!」

  陸爍端著茶盞,走到窗前站定,望著窗外徐徐飄落的樹葉發呆。

  「啊?」

  清泉聽陸爍如此說,先是有些迷惑,而後便恍然大悟。

  「我說呢,怪不得,往常砍什麼不跟砍菜瓜一樣,怎麼今天突然跌在貪官身上……應該也是想解百姓的心頭恨吧,您是沒看到啊,當時人山人海的,旁邊的小鋪子差點都被擠爆了,一見那龐秀平一刀沒死,全都喝彩呢!」

  清泉又絮絮叨叨說了一陣,知道陸爍道一聲「茶沒了」,這才住了嘴,屁顛屁顛跑出去泡茶去了。

  見他這般跳脫,陸爍又是無奈又是好笑。

  他轉身走到書案後頭,揉揉肩膀伸伸懶腰,正要繼續往下寫時,外頭就傳來了敲門聲。

  「孫大哥!」

  原來是孫哲。

  陸爍見孫哲面孔微微發白,嘴唇有些青紫,身上的儒衫也是皺巴巴的,立刻嚇了一跳。

  他也顧不得去問怎麼了,便忙扶著他坐到凳子上,讓他好好緩了口氣。

  「你這是怎麼了?怎麼弄成這副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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