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異術超能] 三界好公僕 作者:夾襖(連載中)

 
BloomCaVod 2017-8-6 14:06:03 發表於 都市言情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386 104112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9-7-22 16:06
第380章 人心不足蛇吞象

    “行動些,行動些!我把你這偷懶的夯貨!”

    土行孫高高躍起,雙腳踹在了一名雜役的肚皮上。那雜役被踹彎了腰,站直後趕緊賠了笑臉,奮力把一截原木栽進地裡。旁邊兩個雜役忙著鏟土固定,臉上俱有畏懼和討好之色。

    這是在修一段一米多高的圍牆。

    十餘棟以腰粗原木為主材的木屋小院在洗馬河北岸基本成型。

    “嘿嘿樂哥!房子建得還行吧?這些賤役,一得空他就偷懶!”土行孫落地後站直,見於樂朝這邊走,趕緊一路小跑迎過來,滿臉諂笑地報功。

    建房的雜役都是仙界原住民,身高普遍以兩米為基準,個個膀大腰圓。

    土行孫的腦袋其實還到不了雜役的腰部,是以需要跳起來飛踹之,看來土行孫已經踹得嫻熟了。原住民挨了踹,沒怒沒言,好像也是習慣了。

    或者仙界真的是物產豐富,原住民身強力壯,性子懶散。御馬監招攬的零工,薪水都是日結的。長期雜役也是五日一結。一下子給多了的話,回頭可能就找不見人了,待薪水花光了之後,才會若無其事地返回。

    受命監蓋房屋的土行孫就像是個大管家,一方面對奴隸主奴顏婢膝,一方面對奴隸們窮凶極惡,兩張臉轉換得迅疾流暢,絲毫沒覺得難堪或者不自然。

    “和善些,莫要打壞了人!”於樂多少有些看不過眼去,卻也無法以一己之力扭轉風氣,強行扭轉了也不見得是好事。

    至少土行孫也沒動用皮鞭吧。

    一個世界總是有其規則,存在都是有道理的。

    於樂知道,萬通茂的建築工人,月薪普遍在一到兩萬之間,放在那兒都不算是低收入了。王啟安及其手下管理人員,敢打工人嗎,王法管著他!

    而御馬監給原住民付的黃金,就只是一點點了,大概一日薪水能維持三日生活吧。如果原住民需要養一個三口之家的話,也就是日日維持。好處是御馬監還管飯的,雜役們一個個吃得肚子溜圓,次日不吃也扛得住。

    相對來說,人間才是普通勞動者的天堂。

    階級或者存在,至少法律面前是人人平等的吧,都是一個人,都是一條命。

    天庭卻有著天然的等級秩序,上位者與下位者之間,鴻溝有如奴隸主和奴隸。奴隸主打殺了奴隸,不過是勞神擦一擦手上的鮮血,心下還覺得髒污。強者是不會跟弱者講道理的,換言之強者就是道理……

    奴隸主當然也不是於樂。

    離此不遠的洗馬河廊橋上,三桌麻將正打得熱鬧,十餘個青衣老者或站或坐,大呼小叫地興奮無比。

    於樂點點頭走向廊橋,土行孫諾諾稱是,小步快跑尾隨了一陣子,見於樂沒有新的指示,才立定作揖後返回工地,大聲宣揚於大人蒞臨工地視察,這是多大的榮耀,我把你這打不死的夯貨!於大人還讓老子對你和善些的,你對得起於大人之隆恩嗎……

    “元德先生!”

    “輔真先生!”

    於樂打了個稽首,又團團作揖,兩個形容枯槁的老道士在百忙之中向於樂點頭致意,“於樂來了啊?”

    元德先生陸靜修,南天師道創立者。

    輔真先生寇謙之,北天師道創立者。

    以廬山為中心的南天師道,以嵩山為中心的北天師道,俱是南北朝時期的重要教派,呈分庭抗禮之勢。

    黃巾之亂以後,道教混亂衰落,淫祠野祀盛行。

    南北朝隔河對立,南朝宋的陸靜修和北朝魏的寇謙之,卻幾乎同期對道教進行了改革,完善了思想體系和齋醮儀式,擺脫粗陋鄙俗之原始風貌,使道教登上大雅之堂,成為中華民族傳統文化的重要組成部分。

    兩人也都主張儒道釋兼修,在完善道教思想體系時融入了大量的儒家和佛教思想。

    “北道為胡人張目,溜須胡人,瞎吹什麼道統?”陸靜修啪的打出一張牌,“七餅!”

    “南道把道士分成三六九等,規矩比天大,直接當官好了,還修什麼道啊!”寇謙之伸手去搶,“我碰!”

    於樂面帶微笑侍立看牌,陶弘景就拱手肅立在於樂身後。

    陸靜修想和萬字清一色,寇謙之則專修餅子,看來番數都是不小。

    一時間陸靜修點炮,寇謙之和了,陸靜修扣扣搜搜掏出一小坨金子,寇謙之笑逐顏開收下。而後又嘩啦啦洗牌重來。

    “師祖,樂哥來看望諸老……”陶弘景是陸靜修的再傳弟子。

    上清派實際上是陶弘景創立的,尊魏華存為開派祖師,尊陸靜修為第七代祖師,陶弘景自任第九代祖師。

    世家大族出身的陶弘景,對南北天師道又進行了大量改革,摒棄科儀教戒,重在調意和精神修養,通過煉神達到煉形,不重符策齋醮和外丹。草根發跡的道教,又恢復到老子的清靜無為了。

    由黃巾三張粗鄙無規矩,到南北天師立規矩,再到上清派調意修養祛規矩,也算是一個螺旋式上升的宗教改革過程吧。

    號稱一字不刊的真理,號稱最後的使者,從根上斷絕了後世傳人的解釋權和改革權,那就是妥妥的嗯嗯嗯……

    “哦,樂哥,一個月才發一枚功德幣,不太夠用呢。”陸靜修果然想起了正事。

    “樂哥,你這財大氣粗的,好人做到底嘍!”寇謙之有時候也是會支持陸靜修的。

    於樂微笑稱是,陶弘景臉上發熱。

    此時除了商佾和陳摶以及陶弘景之外,御馬監已經聚攏了十三位史上有名有號的飛昇神仙。其中於吉遠遊尋左慈不見,眼下諸神剛好湊了三桌麻將。

    來自後世凡間的麻將,雖然鄙陋不文,卻也暗合兵法天道,神仙們一邊評點江山,一邊玩得忘乎所以。誰敢偷雞摸狗出老千,老頭子們挽起袖子就是干。

    既然事出無奈建起了養老院,於樂就吩咐商佾,給神仙們好吃好喝,發放青布袍真皮鞋,確保美觀乾淨衛生。

    每月還給每位神仙發一枚功德幣的津貼,每人一棟的木屋小院子正在建設中。

    說起來,宋時飛昇的商佾和陳摶,在眾神仙中算是小字輩,論起淵源,甚至能捋出傳承關係來。

    剛開始時,商佾還是很尊重諸位前輩的,但不到一個月就找於樂訴苦了。

    你說這些老仙兒們都混到差點兒餓死的境地了,派頭咋還那麼大呢,架子端得那個高,小弟我伺候不起啊。

    商佾和陳摶眼不見心不煩,伺候老神仙的差使就轉給了陶弘景。

    陶弘景伺候了一個月,其實也想轉給……御馬監裡地位比陶弘景低的只有土行孫。

    可是,土行孫地位雖低,道行也微末,卻是壓根就瞧不起諸位老仙兒,都是些啥玩意兒啊,老子在姜元帥帳下斗殷紂時,這幫孫子們……

    你丫不是保殷紂的嗎?陶弘景給了土行孫一個溜脖兒。

    卻也只好回去繼續伺候老祖宗們。

    “寇真人,您知道商監丞作為天庭差官,俸祿是多少嗎,每月僅半枚!”陶弘景苦著臉回覆寇謙之。

    寇謙之跟陸靜修是死對頭,啥時候見面都是從頭嗆到尾,打麻將也是同桌對坐,從動嘴到動手都是有的,陶弘景卻不敢對寇謙之有絲毫不敬。

    否則的話,不等寇謙之動手,陸靜修就收拾了他。

    “不過是五六百年之後的小修!又不在天庭序列內,算得了什麼官身了!”陸靜修不齒地拍出一張五餅。

    “師祖您說的是!”陶弘景拱手賠禮,回頭朝著於樂陪笑。

    樂哥您不會跟幾個食古不化的老糊塗一般見識吧?

    那邊桌上有老神仙偷空喊了一句,“於樂,仙居小院到底何時築成啊,我等這老胳膊老腿的,老住帳篷可怎麼成!”

    三張桌子都亂七八糟地附和,也有亂七八糟地隨地吐痰。

    “思遠先生說的是,我再去催催!”於樂轉頭拱手陪笑。

    喊話的老神仙名叫鄭隱,字思遠,是魏晉時期飛昇的,資格比陸靜修還老些,但陸靜修也不怎麼甩他。

    這幫子老胳膊老腿,主要是陶弘景扯線請進來的,雖然很艱苦地住在帳篷裡,到底也是好吃好喝好娛樂,精神上完全沒有壓力,一個個俱是面色紅潤了許多,說話聲音也大。

    至少不像是剛來時那種隨時要死的樣子了吧。

    可是,人心何時有個足呢?

    “於樂,這幫老傢伙兒,整日介把洗馬河弄得一團糟,垃圾不分類地亂扔!”孫小六也是火大,陶弘景陪著於樂回到官衙時,氣呼呼地喊道。

    廊橋被老神仙們佔據了以後,孫小六都沒地方吹著風喝酒了。如果不是看了於樂的面子,孫小六早就掀了那幫老混蛋。

    商佾和陳摶也坐在官衙中圖清靜,拱拱手後繼續閉目養神。

    “樂哥,我聽到些消息,不知當講不當講……”陶弘景囁嚅道。

    “欠揍的,講來!”孫小六一拍驚堂木,把陶弘景嚇了一大跳,孫小六這驚堂木其實也不怎麼用的。

    “哎哎哎,管事大人!”陶弘景連忙賠禮敘說,“我家師祖他們傳言,天庭中人才匱乏,各衙門人浮於事,玉帝就想著請他們這幫老神仙出山,又覺得這些年來虧待了老神仙們,是以先假借樂哥之手予以安頓。當然玉帝也會著人暗中考察,據其德能勤績廉授予實缺官職。老神仙們甚至相約共富貴,同進退,不可輕易許了天庭。至於每月所發的功德幣,他們傳言是來自於天庭的。而天庭出手,不會只有一枚那麼小氣……”

    陶弘景越說聲音越小。

    “噓——”商佾陳摶齊齊倒吸一口涼氣。

    老傢伙們,敢是得了失心瘋?

    “通明先生怎麼說?”於樂笑道。

    “哎,其實腦袋都不怎麼靈光了。”陶弘景兩手一攤,滿臉苦笑,人間何時缺過官了,天庭就會缺官嗎?

    這些日子,陶弘景與麻姑攜手參贊,每日介開爐煉丹,謀求克服老年痴呆症,已經有了一些進展。

    或者是用功過甚吧,陶弘景瞧著誰都是老年痴呆症患者。

    當然,這個病名到底是由凡間俚語而來,雖然貼切,卻不文雅,病症也難堪,暫時不宜宣揚。

    “餓他兩頓就靈光了!”孫小六忿忿的。

    商佾和陳摶對視了一眼,居然對管事大人之高見達成了共識。

    陶弘景嘖嘖嘴,或者也是心有慼慼焉,卻是沒敢應聲。

    “凡間常言老小孩,人老了之後,性情如頑童。頑童天性如此,需要悉心教導,卻是不能粗暴懲戒。”於樂搖頭笑笑,“耐心些吧,辛苦通明先生,小孩子犯了錯,罪不在孩子,家長應自省。”

    “當不得辛苦,弘景願意為樂哥效勞!”陶弘景拱手道,“樂哥真仁義!我只是擔心老神仙們惡了樂哥,沒想到樂哥如此寬容大量,弘景慚愧!”

    “靈通丹煉得如何了?”於樂拱手還禮,人間的潑婦無賴還見得少了嗎,壞人都老了。

    “主要是麻姑仙子在煉,弘景只是幫忙而已。”陶弘景取出一個玉瓶遞給於樂,“麻姑仙子讓弘景將此藥帶給樂哥,說是應該有些效果了,但在用法用量上,還需要進一步精煉。”

    麻姑仙子倒是世事洞明的,於樂並未說起過凡間有人需要此藥。

    於樂打開玉瓶,取了一枚藥丸扔嘴裡嚼碎品位。

    神仙內視自身很是靈敏,於樂雖然不懂醫術,卻也可以感受顱內的變化。

    新煉成的靈通丹由胃部吸收,循血液浸潤全身,隨後便覺氤氤氳氳升騰入腦,有如洗滌浸潤。應該是從那四種藥物中提取了什麼成分,又加入仙界佐使藥材精煉而成的吧。

    肯定是有效的!

    但不會吃死人吧?

    “樂哥放心,麻姑仙子向時專為人間煉丹,對凡人所需的劑量瞭然在心。此瓶內的丹藥,與給魏夫人所用丹藥其實並不相同。”陶弘景解釋道。

    “此藥若能令老年痴呆症患者痊癒,麻姑仙子和通明先生可謂功德無量,在下將在藏馬山為兩位立神像以供萬民供奉。”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9-7-22 16:06
第381章 大不了從頭再來

    “老爺子,該吃藥了!”

    於樂貌似費勁地把雲老爺子從狗屁股底下掏了出來。雲宏在後面苦著臉搖頭,老頭兒真是沒法帶啊。

    山野小店的兩條看門狗,大元帥和大將軍,確實非同凡狗。看著就狗高馬大,吼起來更是氣壯山河,但其實很通人性。

    剛才雲老爺子揮舞著掃帚苦戰大元帥,終於被大元帥一爪子拍倒在地,而後一屁股坐了上去。雲宏驚恐萬分,舉著扁擔去救老爺子,卻聽老爺子不服氣地叫板,“有本事你放我出去!”

    喊聲表達了非戰之罪,大不了從頭再來。

    大元帥果然沒本事放老爺子出去,只是不堪其擾略施薄懲罷了,其實狗屁股根本就沒有坐實。力道剛剛好讓老爺子跑不了,卻也不會讓老爺子受傷。

    雲宏就把扁擔放下了。

    如果不動槍的話,雲宏覺得自己不是這條狗的對手。即便是動槍,在鐵鏈子的範圍內,雲宏也沒有把握全身而退。一槍可能嘣不死它,它也未見得會給你開第二槍的機會。

    這簡直就是兩頭壯實的牛犢子啊,而且眼神靈動,烏溜溜地轉動。大元帥拿屁股虛坐著老爺子,大將軍伏在另一邊懶洋洋地嗚咽,聽語氣滿是不屑,貌似是嫌棄大元帥真特麼無聊……

    說好了建國以後不準成精的啊!

    雲宏倒是放下心來,老爺子沒有危險。

    可是您老人家可不可以不要這麼頑皮啊?

    還好於樂及時趕來,大元帥洋洋灑灑地抬臀走狗。雲老爺子頓時恢復了氣勢,“臭狗你來啊,還大將軍呢,我呸!”

    坐你的明明是大元帥好不好?

    “樂哥你幫我揍它,我在小逸跟前給你說好話!”雲老爺子想不起以前的事情了,入駐藏馬山之後的事情卻是記得真真的。

    “好好好!老爺子,張嘴!”於樂待雲老爺子乖乖張嘴後,把一枚靈通丹扔了進去,又擰開一瓶飲料遞給老爺子。

    老爺子咕咚咕咚地全喝了,而後把空瓶子奮力甩向大元帥。大元帥輕巧地閃過,空瓶子嘭一聲炸在院牆上。

    胳膊上還有兩把子力氣呢。

    “謝謝樂哥!”雲宏虔誠道謝,雖然不知道於樂給老爺子喂了什麼,老爺子卻是一天天見好,甚至明顯地強壯起來。

    一週以來,雲宏常駐白馬河別墅,除睡覺時間都陪著老爺子呆在山野小店裡,驀然發覺,山野小店裡的老朋友,老張和小李,都是體質驚人,至少是怎麼喝都不會醉!

    連同那十一個小孩子,好像剛破了二十五項沽陽市小學生運動會記錄?

    老爺子之所以天天撩狗,也是因為那十一個孩子不愛帶他玩兒,真正的狗都嫌。雲宏倒是想帶老爺子玩呢,老爺子卻是很不待見他,一條邪門的鄙視鏈。

    於樂的兩個弟子,牛犇和白浮雲,雲宏當然也是見過的,還在一起吃過幾頓飯。只是牛犇永遠笑眯眯的,白浮雲永遠冷冰冰的,都不怎麼搭理外人,這個倒也不是特地鄙視雲宏。

    常駐山野小店的高小米副鎮長,常來常往的花憤書記和王思平鎮長諸人,雲宏也都笑嘻嘻地打過招呼。這些領導對雲宏也是客客氣氣的,但絕不多問,雖然雲宏還準備撒謊來著。

    畢竟雲宏只是來藏馬山就醫的病患家屬罷了,雖然帶有高級幹部氣質,卻也不值得花書記特意垂詢。王鎮長倒是轉過眼珠子,但他清楚地知道,主要矛盾還是於樂。抓住了於樂,什麼都有。惡了於樂,一切皆無。隔著於樂攀高枝兒,既不經濟,也不實惠,智者不為也。

    雲宏居然喜歡上了這種閒適的不被關注的生活……

    “雲叔,看來也就這樣了,老爺子恢復不了從前的記憶,卻也不會變得更壞。沒準兒還能重新認識家人吧,就像小孩子慢慢地長大。”於樂和雲宏坐在梧桐樹下喝茶。

    “這樣已經很好了,多謝樂哥!”雲宏遠望著還在跟大元帥過不去的老爺子,滿眼俱是疼愛和慈祥,這個世界有點兒顛倒啊。

    老爺子得了老年痴呆症之後,雲宏當然也是遍請專家多方諮詢了。這就是一種慢慢走向死亡的絕症,沒有逆轉的可能性。

    誰能想到,樂哥居然真的可以讓老爺子健康起來呢?

    至於過去的事情,記不起來就記不起來吧,況且還可以重新建立記憶!

    “所以雲叔沒事兒還是回滄海吧,在這兒您也幫不上什麼忙。”於樂送客了,堂堂副市長老在我這兒蹭吃蹭喝的,也不是個事兒。

    “樂哥,大恩不言謝!”雲宏抱了抱拳,“我知道您不缺錢,但也不能壞了規矩,我是不是該給您付一些醫藥費?”

    於樂不缺錢是真的,數百棟別墅在隔壁空著呢。單就別墅裡的實木家具來說,雲宏也不認為以自己的宦囊,有朝一日能買得起。

    “雲叔言重了,此前我治病的規矩是,將家庭財產的一半用於投資藏馬山,或者本人及家屬來藏馬山工作。藏馬山目前沒有合適的工作給您。不過雲逸在藏馬山工作,也算是符合要求了。”於樂笑道。

    雲宏訥訥,我這還算是先見之明了?

    想當初,雲宏發現於樂之神乎其神,便跟雲逸商量,讓她到藏馬鎮工作,近距離接觸於樂,其實也有把不可控因素掌控在手中的意思。

    其實雲宏也沒想到,雲逸居然愉快地答應了,沒承想這還是預付了老爺子的醫療費?

    至於掌控於樂云云,雲宏已經認為那是胡話了。

    “那麼樂哥,您看我能幫您點什麼忙嗎?”雲宏誠懇問道。兩人都坐在馬扎子上,雲宏甚至有站起來請示的衝動,直覺得於樂巍巍乎高哉,異人也。

    “公明廉威,執法為民。”於樂一點兒也不像是開玩笑。

    “好的。”雲宏苦笑,此前雲逸曾經捎過這句話,在雲宏確認於樂對自己有救命之恩時。

    無論真假,照做就是。

    雲宏掏出手機給秘書打電話,讓他派車過來接人。就在此時,劉雨龍開著皮卡進了院子,下車後直奔這邊,先搶了一杯茶喝,“樂哥,這回咱給哪個學校送啊?”

    劉雨龍也算是想明白了,樂哥辦廠,壓根兒就沒想著掙錢。或者說,樂哥不會為了這點兒俗事操心。

    那我還堅持個什麼呢,倉庫裡又有存貨了啊。

    雲宏倒是聽出了點兒什麼,“雜果飲料,也是樂哥的廠子嗎?”

    劉雨龍自然訴苦,剛才於樂介紹了這位雲先生,劉雨龍覺得雲先生頗有威勢,或者也有門道,“樂哥是實際出資人,為了給周邊農民尋條出路。雜果飲料質量很好,還是功能性飲料,但銷路不暢啊,樂哥也不肯操心,有了存貨就讓我給學校送,他自己掏腰包。”

    “現在還是暑期,一線警察很辛苦,尤其是交警和巡警,頂著烈日執勤。”雲宏琢磨了一下,“我看看能不能請滄海警局訂些貨吧,給一線警察防暑降溫。”

    劉雨龍心底下咯噔了一聲,這位領導說話很謙和,底氣卻是十足,什麼人這麼大范兒啊?

    掃視樂哥沒反對,劉雨龍便打蛇隨棍上,“雲先生,我謝謝您,做實業不易啊,您老可真是及時雨!”

    一個小時之後,一輛地方牌照的越野車開了過來,雲宏的秘書下車,先衝著於樂點頭打招呼,於樂微微笑。

    雲宏到狗窩去跟老爺子告別,卻被老爺子轉身無視了,只好撓撓頭起身,上車時才吩咐秘書,“小劉,你給劉廠長留個聯繫方式。”

    劉秘書當即掏了張名片雙手遞給劉雨龍,“劉廠長多聯繫,有事隨時給我打電話,您也給我留個電話。”

    劉雨龍雙手接過了名片,滄海市政府辦公廳秘書二處劉琪泉?

    雲宏登了車,劉琪泉本待跟於樂告別一下,卻見於樂接了電話,“小胖,你慢點兒說!警察怎麼了?沽陽的?”

    聽見“警察”二字,雲宏攔住了準備關車門的司機,靜靜地等著於樂聽電話,其他人當然也都靜止不動。

    “樂哥,需要幫忙嗎?”雲宏待於樂掛了電話才問道。

    “陡崖屯那邊,一夜之間被徵地,警察參與了拆遷,有山民被打傷。當然信息不一定準確。”於樂指了指山的那邊。

    “那,我們去看看?”雲宏不便直接表態,要先掌握第一手情況。

    雖然一週時間裡,足夠雲宏瞭解於樂對藏馬山及山民的寵溺式保護,甚至知道山民的地位高於村民,即使山民更頑劣些。

    “那就辛苦雲叔。”於樂批准了,“雨龍知道去陡崖屯的山路嗎,你帶一下路吧。我直接過去,會快一點兒。”

    “我不知道啊。”劉雨龍著急了,藏馬鎮周邊的村莊劉雨龍倒是熟悉,山裡的屯子也就皂戶屯熟悉點兒。

    “那你去喊一下小米姐。”於樂重新吩咐,這個劉雨龍倒是知道,並且一溜煙往後面跑去。

    兩分鐘後高小米跑來,於樂給介紹了一下,“高鎮長,這位是滄海市副市長,警察局長雲宏同志。”

    “雲市長好!”高小米甜笑著問候雲宏,並未表現多大驚訝,雖然這一週裡多次點頭路過。

    “高鎮長,麻煩帶一下路,去陡崖屯。”雲宏也是微笑點頭,藏馬鎮的基層班子,素質不錯。

    更重要的是,於樂前頭稱其為小米姐,正式介紹時才改了高鎮長。

    高鎮長一頭霧水地上車,坐在雲宏旁邊,劉琪泉上了副駕駛。越野車快速衝出山野小店,調頭駛向沽陽方向。在國道上疾馳三公里後左拐入山路,上山還有三公里左右。

    藏馬山東南側山坡上,共有三條山路自古以來,陡崖屯位於最東側山路的頂端。

    皂戶屯在中間山路的盡頭,陡崖屯東側山路上半部的盡頭,但兩者並不是同一個山峰,兩山峰之間也沒有山路通行。

    陡崖屯所在山峰,比皂戶屯低了許多,其實就跟臥龍屯差不多高度。那段國道是一個大下坡,然後再爬坡上升。

    於樂腳下皆是路。

    飛躍出山野小店,貼著臥龍屯外圍掠過,於樂在山谷和山峰間奔走如飛,直線趕赴陡崖屯。

    沒準兒就有眼尖的小孩兒發現黃大仙倏忽而過,然後挨了他老子一記脖溜兒。

    憂桑的小胖丁山是陡崖屯人,其父還是村主任丁滿倉。上半年丁山協助一代名記張山山鏟了地溝油作坊,事後作坊主及其子侄三人入獄。

    當時地溝油作坊規模很大,全屯子老少多少都分潤了些湯水,是以對丁山父子意見極大,這不是喂了吃裡扒外的白眼狼嗎?

    至於地溝油有危害,那也是危害城裡人的。山民又不傻,誰吃那個了?城裡人專吃各種毒物,你見哪個城裡人被毒死了?

    至於造成污染破壞環境,就更是胡說八道了。山溝溝裡除了石頭就是雜草,又不能種糧食,放些髒水進去又怎麼了,過些年還變肥料了呢。

    還好,丁山稿費賺大了以後,捐款二十餘萬,仿照皂戶屯硬化了陡崖屯內部的道路,又捐款十多萬重修了村口的小橋,鄉親們才勉為其難地原諒了他,丁滿倉也才得以繼續當了村主任。

    陡崖屯旁邊,就是陡崖子水庫。

    陡崖子水庫,低水位面積超過六平方公里,庫容五千餘萬立方米,也是上個世紀六十年代建成的半人工水利工程,除了灌溉周邊三四萬畝土地外,還是沽陽市主要飲用水源地之一。

    於樂遠遠地望見,陡崖屯村口處,也就是陡崖子水庫最南端高台上,站了五六個花裡胡哨的年輕人,外圍則是七八個帶著安全帽的工人,再外圍還有數十個各種紋身外露的打手。

    打手在外與近百山民對峙,年輕人則在堤壩上指點江山。

    “此處可以打造水上樂園,遊艇式的飯莊來一艘!”一黃毛青年慷慨激昂。

    “洪少,那叫畫舫啊!”旁邊一綠毛青年很有學問。

    “就特麼你事兒逼,哥還不知道畫舫嗎?對了,我在烏鎮的時候……”黃毛青年不以為忤,繪聲繪色地講起了巡遊江南時的盛況。

    “跟著洪少有湯喝!”旁邊另一青年起鬨。

    “哈哈哈哈!大家都有肉吃!”風吹過,黃毛青年衣袂飄飛,黃毛也飄。

    我去,這不是魯東洪少嗎?

    上回在白馬河別墅門口,洪少差點兒被萬通王總和夯亢牛總聯手坑死,於樂忙著吃王老太太親手包的大肉包子,沒顧上出手。

    還真是個打不死的小強啊!

    於樂正待飛步過去,突然間卻是眉頭一皺,陡崖子水庫中,有一團碩大的黑影在緩緩上升?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9-8-2 13:23
第382章 也有房子也有地

    憂桑的小胖還是那麼胖,卻不再那麼憂桑了。

    這半年來,不知為何,丁山居然長高了三公分。雖然從一米七到一米七三的差距,只有老娘目測有異,連老爹丁主任都沒發現什麼。比如一個女孩子,今天是一米六,明天可以是一米七。

    然則丁山堅定地認為,一百八十斤均勻分佈在一米七三和一米七上面,差別是巨大的,身材分明是修長健美了嘛。

    而且有事實依據,從前小夥伴們見了我,都是喊胖子的,如今都喊胖哥了!

    世事洞明的丁主任撇撇嘴,三十多萬呢,平白扔給了全屯子,所以他們都喊你哥了。你要是扔給一個人,他喊你爺都成!

    丁山撓撓頭,還是爹高明!要不然,我再拿三十萬扔給一個人試試?

    老子砸死你個敗家子兒!丁主任吹鬍子瞪眼。

    那邊老娘不干了,你動動他試試?我胖是敗家,我胖敗你的家了嗎?那都是我胖自己碼字掙來的,寫一小段就夠你買瓶好酒了!你給我胖留下房子了還是留下地了?

    丁主任不屑給女人一般見識,嘟嘟囔囔地蹲下來抽菸,咋沒留下呢,也有房子也有地!

    老娘鎮住了老爹,轉頭收拾丁山,胖你也是的,再有本事掙錢,也不能這麼敗吧,還得留著錢娶媳婦呢。

    娘哎,你胖娶媳婦還得花錢嗎?丁山那個嘚瑟,也就老娘看著她胖比較帥呆了吧……

    “胖哥胖哥!”

    就在此時,一個十七八歲的小姑娘氣喘吁吁地跑進了院子,喊完了胖哥才看見老兩口子,趕緊雙手交疊抱腹,靦腆地笑了笑,“大爺大娘都在啊?對了,有人找主任大爺!”

    老娘嘖嘖嘴,我胖沒準兒還真不是吹牛呢。胖丫啊,白白淨淨的,眉眼倒也不賴,看上去就是個好生養的,應該也餓不著娃。可惜文化水兒少了點,才初中畢業,我胖是大學生呢。

    “淑芬,誰找我啊?”有外人在,丁滿倉就莊嚴了許多,旱菸槍往地上磕了磕,慢吞吞地站起身來。

    不用淑芬回答,就見三個年輕人進了院子。領頭的灰色西裝白皮鞋。後面兩個黑色西裝黑皮鞋。還都戴著眼鏡,領頭的是無框眼鏡,後面兩個是墨鏡。

    這大夏天的,不熱嗎?

    哦,院門外停著一輛大車,車頂上還有行李架,車裡應該有空調吧。空調有啥了不起的,我家裝了倆,能往外瀝水呢,嘩嘩的。

    “您三位是……”丁滿倉謹慎地詢問。外來人進屯子,除了誰家來了親戚,往往都是大人物,且不說穿成這樣子的。

    “你就是村主任吧,我這兒有個通告,你拿去廣播一下,把全村人都召集起來,有好事給鄉親們!你把這事兒辦好了,也有你的好處!”走在前頭的灰西裝居高臨下地看著丁滿倉,把一頁蓋了紅章的文件遞了過來。

    丁滿倉雙手接了文件,調轉了一下,先看紅頭後看落款,“不是鎮府的文件啊?”

    “鎮府算個錘子!”灰西裝輕蔑地望著藏馬主峰。主峰有一方頂天立地的巨石,巨石上寫著“藏馬山”三個血紅的大字。

    “你們是什麼人?”丁山皺著眉頭走過來,從丁滿倉手裡拿過文件,“拆遷通告?魯城投資?”

    “魯城投資集團把這個小山村徵了,包括村落和耕地。拆遷補償會往高了給,限你們七日內搬走。”灰西裝撣了撣袖口,目下無塵地例行公事。

    “這是我家,我搬哪裡去,還七天?!”丁山只覺得有一股怒火從丹田躥上了腦門子。

    “那是你的事。”灰西裝睥睨著丁山。

    “如果我不搬呢?”丁山挺起了顫巍巍的胸膛。

    前面於樂處理磊石村拆遷問題時,丁山聽過那麼一耳朵,也知道樂哥對山內各屯的意見,不能剝奪了山民永居藏馬山的權力,即使山民們看不了那麼遠。

    關鍵是想起了樂哥,丁山心裡就有底了。

    不過,丁山更想自己出手解決問題。

    怎麼說哥也是年入過百萬的人物了,達則兼濟天下!

    “魯城投資不是你能惹得起的啊!你說不搬就不搬了?”灰西裝笑吟吟的,看丁山就是看個笑話,“知道徵地要哪一級審批嗎,省府!”

    “省府的文件呢?”丁山冷笑。

    “哥不怕告訴你,文件還在走流程。”灰西裝取餐巾紙擦了擦臉,隨手扔在了地上,“不過呢,也就這三五天了。哥先教你個乖,在魯東地界上,就沒有魯城集團辦不了的事兒!”

    “想征我的地,也得我簽字同意吧?”丁山的火氣慢慢地往肚子裡收,一定要制怒。

    農村土地確權以後,徵地其實已經跟村集體無關了,基本上算是事實上的農傢俬有。但徵地通常還是通過村集體組織的,主要是圖個方便,當然村領導過手時,多少也能落點兒湯水。

    村主任丁滿倉張了張嘴,終於沒有說話。

    倒是看著兒子有點兒陌生。

    不是陌生,是兒子突然長大了!

    那邊丁淑芬也緊盯著丁山,兩眼直冒小星星。胖哥你要搬呢,我就跟著你搬。胖哥你不想搬呢,我也想住在山上……

    回頭看婆婆神情有些緊張,丁淑芬還主動靠過去,抓住了婆婆的手。

    “你不簽,他有人簽啊!年輕人,給錢你不要,給臉也不要,非得弄得家破人亡的啊,半夜裡再失個火啥的。”灰西裝懶得搭理丁山了,神情刻意地打量了一下這四間新瓦房。

    “外鄉人跑山裡來撒野,你莫不是石樂志!”丁山嗤之以鼻。

    對外鄉人無懼,這是山裡的傳統,管他是誰呢,老少爺們兒先打出去再說,鐵鍬鎬頭可勁地招呼!

    上回張山山偕白浮雲暗訪地溝油時,前頭就是這樣的場面。最後丁滿倉被迫出面反對,造成無法一致對外的局面,反倒是反常情況。

    不過,沒準兒真的有人會拿錢簽字的吧?

    對於本屯子的鄉鄰,丁山一時間還沒想出什麼辦法,是以下意識地咬住了嘴唇。

    如果是樂哥當面,他會怎麼做呢?

    要不要先通知樂哥呢?

    丁山腦袋裡有兩個小人兒打架,一個小人兒把另一個打死了……

    灰西裝有備而來,越野車不是一輛而是來了兩輛。

    車頂上裝了大喇叭,照樣能把人召集起來。

    聞聲而來的山民們瞠目結舌地發現,車頂蓋上放著四口大箱子,箱子裡滿滿噹噹的都是百元大鈔!

    當然,五六個人高馬大的黑西裝也很扎眼,但山民們並不在意。

    房屋產權證明拿來,每平方米給兩千塊。耕地確權證明拿來,每畝給三萬塊。

    白紙黑字寫得明白。

    灰西裝還拿著麥克風宣講,“就今天是這個價!每天降價!從明天起,每過一天,房子減一百,耕地減一千!過了這個村就沒了這個店!三家湊一起過來,房子給加一百!耕地給加一千!第一個簽字的,房子給加三百!耕地給加三千!現場給錢!”

    群體轟然。

    各家各戶的情況都差不多,六七十平米的四間房子,人均一畝多山地。

    這麼算起來,一個三口之家,好像能拿到二三十萬?

    那可是三十萬啊,地溝油作坊被關停了以後,誰家的年收入能上萬了?累死累活的幹一年!

    人活一輩子也就能幹三十年?

    這時屯子裡的大喇叭響了,傳出來丁山的聲音,“大叔大嬸們,哥哥嫂子們!大傢伙兒千萬別上當啊!藏馬山是我們的祖地,大傢伙兒的日子也一天天地好起來了!離開了陡崖屯,我們上哪去安身立命啊!”

    也有想好了去哪兒安身立命的。

    一個山羊鬍子老頭兒從人群後面鑽了出來,“我簽!我簽!我是第一個對不對?我有四間房五畝半地!”

    山羊鬍子老頭叫丁滿谷,跟丁滿倉一個輩分。其實陡崖屯都是姓丁的,五百年前出自於同一個老祖。不過一般說來,出了五服就不算是親戚了。

    丁滿谷沒有兒子,兩個閨女都嫁到了山下村裡。擱在過去,他這種就是半絕戶。老伴兒病故以後,丁滿倉一個人吃飽了全家不餓。不過他吃得不多,主要是靠喝,一天到晚醉醺醺的。

    他也曾到兩個閨女家各住了一段時間,先是不受大女婿待見,後是不受小女婿待見,丁滿倉就溜溜躂達地回來了,說是還是山裡住著舒坦。

    舒坦是舒坦,但四間房子都快要塌了,地裡當然也不怎麼長莊稼。要是兩個閨女不送點錢糧回來,丁滿倉能把自己餓死。

    誰能想到天上會掉這麼大的好事兒呢?

    沒有兒子,房子留給誰,地留給誰?

    丁滿倉如願以償地落實了第一個簽字的待遇,戰戰兢兢地抱著三十多萬走了,老闆還奉贈了一個黑色垃圾袋。

    走也沒回家,他直接抱著垃圾袋抄小路下山了,反正家裡值錢的也就是那堆酒瓶子……

    有人帶頭,就有人跟上。

    很快又有五六戶交證簽字領錢走人,家徒四壁的,搬家還需要一週嗎?

    無論是誰,有一個算一個,都沒見過這麼多錢!

    大街上越聚人越多,不少都是全家出動,湊了堆兒合計,吵吵聲有大有小。

    那邊灰西裝還在好整以暇地吆喝,“今天是這個價,過了這村就沒這店了啊!”

    五六個黑西裝也完全放鬆下來,拿了啤酒蹲在樹蔭下喝,袖子挽起來,胳膊上都有青龍白虎,好在汗出得不多。

    “大叔大嬸兒們,哥哥嫂子們,咱這屯子是祖地,還是風水寶地!生活在這兒,能長壽!趕冬天大傢伙兒都種上果樹,銷售我來負責,我保證大家都過上好日子!”丁山在大喇叭裡喊得嗓子冒煙。

    大喇叭壓住了小喇叭,卻不一定能說到鄉親們心裡去。

    種果樹能掙錢?早些年也不是沒種過!

    住這兒能長壽?蒙誰呢?

    “別聽他瞎叨叨,全村拆遷了,他家就沒村主任當了吧?”灰西裝嘻嘻哈哈地坐在打開門的車座上,“我說,你們要不要湊三家一起簽?”

    剛要簽字的山民果然眼前一亮,回頭拉過來了猶豫中的小舅子。小舅子咬咬牙,又拉來了分家另過的大哥。

    眼見著就簽出了二十多戶,而且都是現場約了三家一起簽的。能多得小一萬塊呢,你說城裡人是不是傻?

    城裡人是不是傻尚未得知,已經有山民瞧著丁山面色不善。你是有錢了,但也不能攔著別人發財吧?

    “胖哥,我爹也想簽字來著,被我擋下了。你說咱屯子的日子,真的會好起來吧?”二虎帶著七八個小夥伴兒湊了過來,迎著從屋裡跑出來的丁山。

    “一定能!”丁山身上冒汗,眼裡冒火。

    “那咱要不要抄了他的攤子?”二虎心底下果然有底了,說話惡聲惡氣的。

    修橋鋪路的丁山其實也有了一些威信,小兄弟們願意找他討個主意,至少胖哥已經證實了他有能耐掙錢,哥幾個也沒少跟著吃喝。

    丁滿倉身邊也湊了十多個半老頭兒,嘀嘀咕咕地在說著什麼,顯然也沒達成一致。

    街面上黑壓壓的都是人,多數家主神色焦灼又猶疑,七日內離開家宅祖地,主意也不是那麼好拿的。

    家主的主意不好拿,丁山的主意更不好拿。

    若是樂哥當面,他會怎麼做呢?

    無論樂哥如何決定,丁山唯一能肯定的是,樂哥肯定是風輕雲淡,望斷南飛雁。

    丁山嘴唇顫抖著,終於搖了搖頭,要抄早就該抄了,現在已經失去了戰機。

    此時若是強行對外動武,沒準兒內部就起了亂子了,甚至還促使了鄉鄰們交證簽字拿錢,誰敢阻了人發財?

    “還有簽的沒有?沒有我就收攤了哈!”灰西裝分明是在看丁山的笑話,“要是不好做決定呢,就回家跟老婆商量一下,明天我還來!不過醜話說在前頭,明天可就一百和一千的優惠價了哈!”

    果然又簽了五家,灰西裝也果然收了攤。

    陡崖屯共有一百餘戶人家,粗數簽了三分之一弱,不過兩個小時,五百年傳承的祖地啊!

    望著兩輛越野車轟鳴著駛離,還有幾條黃狗跟著邊跑邊叫喚,就跟送行一般,丁山嘴唇出血。

    心底下其實也是動搖,我這操心費力的,鄉鄰們也未見得念我的好,我到底是為了什麼呢?

    那麼,樂哥又是為了什麼呢?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9-8-13 12:42
第383章 我的父老鄉親

    “三叔啊,十多年前農業稅就取消了,今年城鄉醫療也並軌了,農村人和城市人實質上已經沒有任何區別,農村人反而無償擁有宅基地和耕地,這是特別的福利,也是最後的保障,非常值錢,還會越來越值錢。城裡人羨慕都羨慕不來的,我們怎麼能隨隨便便地就放棄了呢?”

    “小胖,你要是覺得值錢呢,也別那麼多廢話,就按人家出的價,三叔優先賣給你怎麼樣?”

    三叔卻是耿直地打斷了丁山,同時投來了鄙夷的眼神,你小子才吃了幾天乾飯?

    半個下午加半個晚上,丁山挨家挨戶勸說,嘴皮子都磨出了泡。

    結果聽到的反饋,大差不差都是這樣子,還有人把房產證和耕地證拍在炕頭上,掏錢你拿走!

    甚至還有原本尚在遲疑中的鄉鄰,經過了丁山的一通勸說,反倒是打定了主意。

    耕地且不說,從前是不讓賣的,所以沒有參考價格。住房在本屯內卻是時有轉讓,沒有房產證之前,四間房子不過幾千塊。有了房產證之後,也不過是幾萬塊。

    突然間從天上掉下來了三十多萬,那是多大的一堆啊!

    丁山拖著兩條疲憊的胖腿回家,感覺很絕望。

    明明是坐擁綠水青山,鄉鄰們為什麼不能用勤勞的雙手創造金山銀山呢?

    國家大勢和農村政策且不說,丁山至少給鄉鄰們指出了兩條現成的致富路。第一條是採摘野果,由他按照雜果飲料廠的價格收購,批量送到山下去售賣。丁山甚至決定了去買輛皮卡,每天跑一趟飲料廠,就當是散心了。

    第二條是丁山答應給鄉鄰們免費提供小山羊或者小兔子,養大了以後由他按市場價格包銷,雖然他還沒想好到時候賣給誰去。

    結果都是質疑的目光。

    或者還有人在琢磨著,這死胖子憋著什麼壞水的吧,他大量收了野果子,會賣高價的吧。養山羊也是,中間商賺差價嗎?

    即使有人信任小胖的人品,卻也不信任小胖的智商,你小子有倆臭錢燒著了?圖個啥呢?

    丁山心喪若死,是啊,我圖個啥呢?

    這就是我的父老鄉親。

    鼠目寸光,急功近利,同時又懶散成性,愚昧顢頇,不想著努力,只想著過好日子,哪怕是調了砒霜,也要把這餡餅吃下去嗎?

    而那兩條致富路,都是皂戶屯乃至瓦屋屯和臥龍屯的成功經驗,丁山親眼目睹的。可為什麼無法推廣陡崖屯呢,就因為兩條不同的山路,或者兩個不同的山頭?

    夜深人靜,丁山與老爹在炕頭上相對而坐。

    老娘在旁邊納鞋底兒,看看老頭,看看兒子,覺得生活蜜裡調油。

    “大夥兒是窮怕了啊,窮人哪有什麼心氣兒。”丁滿倉磕了磕旱菸管兒。

    “村集體就沒點兒約束力了嗎?”丁山這才想起了老爹是村主任來著。無論如何,老爹總是支持我的,雖然事發突然,我的決定也是突然,此前爺倆也從未討論過類似問題。

    從某種意義上說,也算是爺兒倆互相瞧不起?

    好像是從我把二十萬稿費拍出來那次,老爹就認可我的行事了?

    甚至他老人家還有禪位之意圖?

    “大包干以後,集體財產就沒有了,既不能給人好處,也不能給人壞處,誰還聽你的呢?人心早就散了啊!”丁滿倉當了一輩子的村領導,對農村變遷有著切身的體會,當然也有些樸素的理論認識,無非是經濟基礎決定上層建築。

    然後就絮絮叨叨地回憶起了改天換地學大寨修水利的崢嶸歲月。

    這些年來,村集體的存在感幾近於無,丁滿倉這村主任當得更是醬油,想當初他可是堂堂正正的一把手來著。

    丁山則在一旁低頭刷手機,反正丁主任的紅色回憶也不需要聽眾,甚至兒子皺眉苦思時他還會放低點兒聲音,卻也是思路不亂,話語流暢。

    資料還是查到了不少的。

    宅基地僅限於村集體內部轉讓,且被轉讓人名下沒有宅基地,且轉讓後雙方均不得再次申請宅基地。宅基地在本村人內部轉讓時,需經村集體同意並開具證明,由鎮土管所辦理過戶手續。

    可是這些制度,根本就制約不了財勢通天的房地產集團啊,那灰西裝說過鎮府算個錘子,應該不是吹牛的。

    況且魯城投資集團也不是購買住房和耕地,人家是簽訂拆遷協議啊,只是先拿了房產證和耕地證做抵押而已。

    再者說來,如果村集體強行不同意,那不是斷人財路嗎?

    斷人財路如殺人父母,恐怕還沒等魯城投資集團動手呢,鄉親們就過來砸玻璃拆房子了吧?

    哥這是強出頭了啊,好像哪頭都不是人?

    丁山鬱悶地睡去,丁滿倉小聲堅持講完那過去的故事……

    次日,灰西裝帶著兩輛越野車又來了,再次簽出三十多戶,整個陡崖屯已然半壁失手。

    剩下的六七十戶人家,大體上可以分成四類,每類都是十來戶不等。第一類是老丁主任勸住的。第二類是信任丁山的。第三類是祖地不肯輕離的。第四類是想搬但準備要高價的。

    當然,每個類型裡都有幾戶人家在吵架,最終搬不搬呢,還要看吵架的結果。

    第三日,又簽出了十餘戶。

    剩下不到五十戶,佔了全屯子的不到四成。

    這次來的越野車卻是五輛,二十多個黑西裝分成四組,開始挨家挨戶拜訪。

    說話很和善,眼神很凌厲。

    無非是拿錢走人莫貪心,胳膊擰不過大腿去,別給臉不要臉啊,天乾物燥小心火燭,過街要走人行橫道……

    山民倒是不怕這個,有人抄傢伙伺候,黑衣人也不正面硬槓,皮笑肉不笑地退場,再去下一家。

    丁山報了警,來自沽陽的警車二十多分鐘趕到,大模大樣地看了看,指著迎出來自報家門的丁山訓斥,“打架了嗎,沒打架報什麼警?經濟糾紛,好好協商,協商不成,上法院起訴,不要瞎報警!”

    警車和五輛越野車魚貫離開,當晚屯子東頭一戶院子裡起了火。

    還好發現得早,鄉鄰們救得快,沒有造成多大損失,人心惶惶卻是免不了的。

    丁山一夜未眠,帶著十幾個小夥伴巡夜。

    次日卻又有三戶人家上趕著灰西裝簽協議,其中就包括失火那家。

    灰西裝懶洋洋地答應了,卻是說話算話,按日降價沒商量。這三戶人家少拿了好幾萬,但還是捧著錢安排搬家去了。

    如今山下各村子,都有不少進城謀生的,空房子頗多,租一年下來也就是三五千塊。

    再者說了,誰家還沒幾個親戚呢,先投靠落腳慢慢來。

    拿在手上才是錢!

    三十多萬在手裡,都可以琢磨著在鎮上做點小買賣了,最不濟也可以磨個豆腐,炒個瓜子。

    就算啥也不干,存在信用社裡,每年也有上萬塊的利息不是?

    丁山兩眼通紅,鼻子噴火,卻是攔不住鄉鄰們奔向幸福新生活。

    小夥伴們要砸越野車,卻被丁山攔住了。

    等他們擅自闖入誰家裡時,再跟上去狠揍,不要打死人!

    五輛越野車卻是好整以暇地停在村子裡,黑西裝們排著散兵隊形,順著大街小巷做偵查狀,不再挨家拜訪了。

    丁山感覺處處受制於人,憋屈得不行。

    換言之,對方實在是經驗豐富。

    那,就這麼幹耗著?

    下午卻又來了三輛越野車,從屯子裡呼嘯而過,嚇得雞飛狗跳的,然後直接停在了陡崖子水庫的堤壩上。從車上下來了五六個大人物,嘻嘻哈哈地指點江山。

    隨後十餘台挖掘機開進了屯子,大鏟子一拍,土房子就塌了。

    倒也沒挖錯。挖的全是已經搬走了的人家。拿了錢還沒搬利索的,人家也不著急,給了一週時間還沒到呢。

    好端端的屯子,哪怕是只挖倒了二十家,看上去也是滿目瘡痍,像是生活在廢墟裡。

    完成任務的十餘台挖掘機在堤壩下一字排開,形如坦克大炮,有攝人心魄之威勢。

    又有五六戶人家猶疑著找到了灰西裝,現在簽協議還來得及嗎?

    “大爺大娘們,哥哥嫂子們,這是我們的屯子!我們的祖輩已經在這兒生活了五百年!五百年的先祖墳塋就在山上看著我們!”丁山在大喇叭裡聲嘶力竭。

    十幾個小夥伴緊密地團結在丁山周圍,然後,也就這麼多了。

    “山下磊石村等幾個村子拆遷,每家每戶獲得的補償近百萬!無論如何,我們也不能容忍外人在屯子裡作威作福!無論為了什麼,要想在屯子裡生活下去,或者獲得更多的補償,我們也得把外人攆出去!”丁山改變了宣傳策略。

    磊石村和松元村等五星連珠地拆遷,丁山當然是知道的,同時他也知道樂哥自掏腰包扔進去了好幾個億,這種事情當然不具可複製性。

    而且丁山還知道,山內各屯子,在樂哥的規劃中,是不會搬遷的。

    更重要的是,丁山認可樂哥的理念,沒誰可以剝奪山民們世居山中的權利,無論威逼,還是利誘!

    可是,畢竟也沒人肯為陡崖屯每家每戶付出一百萬。

    情況緊急,丁山也只好從權了,忽然有了一種釘子戶的悲催……

    效果卻是立顯。

    男女老幼全都出來了,計有一百出頭。

    要論打架,山裡人就沒怕過誰,這可是在皂戶屯自己的土地上!

    遠處堤壩上,五六個神采飛揚的年輕人好整以暇地俯視著屯子裡的動靜,分明是在看笑話。

    二三十個黑西裝聚攏在挖掘機前,與一百多個老少山民對峙。

    沒等發動,卻聽見警笛聲爆響,兩輛十七座的特勤車開進了屯子。兩個小隊的特勤持各種器械迅速下車,將黑西裝和山民們分割開來。

    那邊一個穿白襯衣的警官排眾而出,召喚屯子裡的負責人。

    丁山本待沖上去,卻被丁滿倉拽了回去。

    隨後,丁滿倉在白衣警官面前點頭哈腰地承認錯誤。

    此前丁山只會覺得老爹猥瑣,現在卻只覺得悲哀,事情怎麼就到了這一步了呢?

    樂哥啊,我該怎麼辦啊?

    我明明是想為本屯子鄉親做點兒事情的,我明明是年入百萬的人物啊?

    如果是樂哥當面,他會怎麼做呢?

    要想知道樂哥怎麼做,當然是給樂哥打電話了。

    丁山身上的精氣神全都消散不見,萎靡不振像是個洩了氣的皮球……

    山民向來不怕官家,比如派出所,甚至警車都掀翻過。

    但在長槍短炮鋼叉盾牌的特勤面前,卻是不易硬抗。畢竟幾個月前,同樣的一輛特勤車開來,抓走了開地溝油作坊的丁滿囤爺兒三個,抓走後就再也沒有放回來,紅紅火火的地溝油作坊一夜之間煙消雲散。

    而這回,來了兩輛!

    這回要抓丁滿倉爺兒兩個嗎?

    “李局長,把那個猥瑣的死胖子抓過來,我得問問他,是誰給了他勇氣跟洪少做對的?”堤壩上的一個花發青年突然喊道。

    正在訓斥丁滿倉的白衣警官僵硬了一下,沒有轉身回應。

    是誰給了他勇氣呼喝一位副局長呢?

    花發青年身邊的洪少……沒出聲。

    後面兩個特勤遲疑著上前,看看白衣警官沒有制止,終於合力抓住了丁山,雖然挺費力氣的,但還是成功了。

    二虎等小夥伴們騷動起來,帶著男女老少往前擁去。

    丁滿倉卻是伸手攔住了大傢伙兒,隨後“噗通”一聲跪在了白衣警官前面,“同志!要抓抓我,和我兒子沒關係,都是我指使他的,他還只是個孩子!”

    白衣警官猶豫了一下,默默轉身,返回了警車上。

    “爹,你起來!我剛給樂哥打了電話!樂哥不會放過他們的!”萎靡中的丁山突然爆出了力氣,掙脫了兩個特勤,直躥而回,把丁滿倉扶了起來。

    兩個特勤納悶地彼此對視,這死胖子怎麼這麼大力氣?

    “你們!”丁山憤怒地回身,渾身的肥肉都在顫抖,一連串地發問,“你們是什麼身份?他們又是什麼人?你們為什麼要受他們指使?”

    兩個特勤再次對視,不約而同地退後了兩步,手持各種器械的特勤們仰頭看天。

    丁山卻已經轉了回去,幾乎喊破了喉嚨,“大爺大娘們!這兒是我們的家園……”

    堤壩上,一直跟小夥伴們嘻嘻哈哈的洪宇,看著堤壩下的人群,微不可察地皺了皺眉頭,笑臉倒是依舊輕鬆。

    突然間,有風吹過,洪宇揉了揉眼睛,嬉笑也僵在了臉上,“您……哪位?”

    甚至下意識地用上了敬稱。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9-9-4 14:00
第384章 整座藏馬山都是我的

    陡崖水庫中,一團黑影緩緩上浮。

    圓滾滾,黑乎乎,直徑在兩米以上!

    前頭探出一個泥鰍狀的腦袋,脖子有成人腰粗,看著黏糊糊的……

    於樂在空中停頓了一下,原來是一隻土鱉?

    陡崖水庫原本就是個天然湖泊,大抵與藏馬山同期。上世紀六十年代經過大力擴建,枯水期水面超過了六平方公里,一眼望不到邊。所以有多大的土鱉都不足為奇,肯定是建國之前就存在的。

    當然,直徑兩米還是太離譜了點兒,鱉之大,一鍋燉不下。

    而且,為什麼會有一股熟悉的氣息呢?

    此時整個藏馬山都已經被天馬糞液淋過多遍,但其中蘊含的少許靈氣消散得很快,能通過食物鏈傳遞的靈氣更是聊勝於無。

    換言之,藏馬山人在這種環境下生活幾年乃至幾十年,或者會有些強身健體乃至延年益壽的效果吧。

    但這只土鱉體內分明有被靈氣改造過的痕跡,就像吃過仙界葡萄的阿黃,大元帥,大將軍。

    那麼,它的仙界葡萄是從何而來的呢?

    於樂自忖,所有仙界葡萄均是親手發放,現場用畢,不可能外流。

    難道還有別的渠道通仙界嗎?

    說好了哥是人間唯一神的啊?

    此時正值藏馬山豐水期,庫容水位很高,離著堤壩頂端也不過兩三米。

    堤壩上,洪宇半邊身子倚著欄杆,鬆鬆垮垮地站在那兒,四五個各色青年半環著洪宇,指指點點地看熱鬧。村口處有個山羊鬍子老頭跪下了,嘴巴哆嗦著,有白沫存焉。

    這老東西就是給臉不要臉啊,早幹什麼去了?

    哥幾個這些年圍繞著魯城投資發財,哪次拆遷順當過呢,人命也很是出過幾條,結果還不是水靜波寧?

    水靜波寧的湖面上,那土鱉卻是悄然浮現,抻出老長的大腦袋,瞄著洪宇的屁股,明顯是準備咬上一口。

    這貨再差勁兒,也是一條人命啊!

    於樂一道神識發出,那土鱉明顯地愣怔了一下,兩三秒後才晃了晃大腦袋,終於緩緩下沉,水面上一圈圈漣漪泛起,恢復了水靜波寧,就像什麼都沒發生過。

    同時於樂飄然降落在堤壩上。

    “洪少是吧,我叫于樂。”於樂拍了拍洪宇的肩膀,笑得像個慈祥的父親,“你都不知道我剛救了你一命。”

    剛救了我一命?

    這貨說的什麼胡話!

    洪宇下意識地揉了揉眼睛,歪著頭往上看,這位爺,從哪兒冒出來的?

    前面洪宇帶人強行入股白馬河別墅,是王厚年和牛出面處置的,所以洪宇無緣得見於樂。於樂在王家忙著吃包子的同時,卻是透過小雀雀見過洪宇了。

    沒等洪宇發飆,旁邊的花頭髮青年不干了,“你……誰啊,敢這麼拍洪少的肩膀?”

    還好髒字及時地吞了回去。

    這貨半截黑塔一般,好像隨手就能把抓個人扔湖裡去,不要跟他一般見識。

    “於……樂?”洪宇這時才恍然大悟,遲疑著囁嚅道,“你你你……你是不是白馬河別墅,山野小店……”剛說話時是手指著於樂的,半道上又趕緊收了回來。

    這樣指著人說話是不禮貌的,但小弟我並不過是故意的啊,小弟我只是震驚罷了。

    “洪少倒是下了一番功夫。”於樂很欣慰,也不跟小孩子計較什麼。

    “可是,這兒離著山野小店那麼遠!”洪宇卻是暴跳起來,委屈得都忿怒了,脖子上青筋爆出,“我都打聽過了!消息很確切!你根本就沒打算開發這邊山頭!我明明已經躲開你了啊,我都認栽了還不行嗎?總不能整座藏馬山都是你的吧?我就不能跟著喝點兒湯?”

    四個小夥伴有志一同地怒視於樂,當然也是迷惑不解,這是我們洪少說話的語氣嗎?

    聲音雖暴烈,聽著卻像是小娃娃搓腿要吃的?

    再說了,從來都是別人跟著洪少蹭湯,洪少何時跟別人蹭湯了?

    “洪少說對了,整座藏馬山都是我的。”於樂看上去更加欣慰。這貨是跟誰打聽的呢,無非是藏馬鎮一班人吧,於樂也懶得知道。

    我沒想著開發這邊山頭嗎?

    看來是忽略了什麼,給人造成誤會了,畢竟藏馬山太大。

    “憑什麼?”旁邊的青年再次爆喝,並且再次及時止損,“憑你鳥……”

    “憑我剛才救了洪少一命啊。”於樂苦口婆心。

    洪宇沒敢開口,表情卻是明白無誤的,鳥大的開口嗎,我們講講道理好伐?天大地大,道理最大!

    “啊――”

    道理還沒講出來,卻聽得平地生風,洪宇等五位花少騰空而起,同頻驚叫著跌落水庫裡。

    按說五位花少都是有名的頑主兒,游泳不是問題,甚至還在南海當過眾多泳裝少女的教練,高腳杯和大長腿相映成趣。

    而此時驚慌失措中,各種泳姿都不會了,倒是沒忘了拚命地狗刨。

    問題是幾個人離得太近,互相抓在一起,以致於咕咚咕咚地一起下沉。洪少身子金貴,在水中也並不會浮力大些。

    突然間腳下卻是踩實了,繼而緩緩上浮。

    猛灌幾口涼水的洪宇驚悸著往腳下看,我勒個去啊,黑乎乎,油膩膩,像個巨大的鍋蓋,外圍的裙邊就比較熟悉,吃起來很補的。

    這是一隻大大大王八?

    大王八浮在水面上,腦袋朝著堤壩上致敬?

    洪宇順著王八腦袋往堤壩上看去,於樂背著手站在那裡,笑吟吟地看過來,就像在數鴨子。

    原來這只大王八是他家養的?

    怪不得人家不高興了,換我我也不高興啊,人家好好地在這兒養王八……

    “啊――”

    王八好吃但太大,背上光滑油膩且中間略凸起,五位花少眼見著又要滑落水中,是以拚命地拉扯在一起,死也要死一塊的。

    結果又是一陣風起,五位花少落回了堤壩上。

    再看水面時,哪裡還有王八了?

    不單王八沒有,剛才這一幕也是恍然如夢,很不真實。

    但全身透濕須不是假的,順著腳面有水流下,五位花少仍舊攀扯在一起,水漬也匯聚成團,繼而匯成溪流,就像是尿了褲子。

    喝進肚子裡的涼水也不是假的。

    這大夏天的,水真涼啊。

    這特麼都是真的?

    洪宇的腿肚子越哆嗦越厲害,“噗通”一聲就跪下了。其餘四位心連心,當然也跪成了一堆。跪姿並不比堤壩下的老頭好看些。

    “剛才我已經救了你一命了,洪少你還不信,現在你欠我兩條命了。”於樂很好心地探手拉起了洪宇,這不年不節的,想要紅包嗎。

    “是是是!”洪宇實在是凍得厲害,腳丫子都哆嗦。

    不殺之恩,也相當於救命之恩吧,我信了。

    “滾吧滾吧,不要讓我再看見你了。”於樂搖搖頭,“老救你我也煩。”

    “是是是!”洪宇想滾,詩有多遠就滾多遠,奈何兩股顫慄,挪不開步。

    其他四位小夥伴也是一樣,彼此還是緊緊地擁抱成一團,就像個五仁月餅。剛才於樂其實是一把拉起了五個人,所以洪宇的肩膀生疼。

    這朗朗乾坤的,這眾目睽睽的,這光天化日的……洪宇等五人實在是理不清思路,只能說藏馬山太邪性了,居然有那麼大個的王八。

    堤壩下那麼多保安和特勤,都是死人嗎,剛才哥幾個喊那麼大聲,都沒聽見嗎?

    “洪少,你們怎麼了?”

    堤壩下的白衣偵探納悶地爬了上來,神情緊張無比,一隻手握在兜裡。還有兩名持械特勤緊隨其後。

    這趟任務是確保徵地有序進行,但核心任務還是保證洪少安全。

    水面當然比地面低些,即使站在堤壩下邊,也是能看見水面的。

    剛才洪少等人突然消失時,白衣偵探下意識地看向了水面,然則看到的也只是水靜波寧。

    五個大活人,就那麼憑空消失了嗎,都沒聽見個水響。

    正惶惑間,憑空消失的五人又突然現身,只是全都濕了。

    “李、局、我、沒、事……”洪宇很努力地想露出一個笑臉,卻是慘遭失敗,然後才是沒好氣的表情,感覺腦子都不好使了,水太涼。

    白衣偵探李局眉頭緊鎖,卻是未敢輕舉妄動。這個黑塔般的小夥子又是從哪裡冒出來的呢?

    “樂哥!”丁山也發現了堤壩上的變故,又驚又喜甚至帶著點兒委屈地跑了上來,“哥你怎麼才來啊?”

    排成兩道防線的特勤和保安都沒攔丁山,或者是覺得一個小胖子搞不出什麼事端,反正李局也沒給什麼指示。

    “怎麼給弄成這個樣子了。”於樂笑笑,不是疑問句,而是感嘆句。

    “他們!強了我們屯子,威逼利誘,放火恐嚇,特勤明目張膽地站在他們那邊!已經有十幾棟民房被推了,整個屯子都在逃難!”丁山指著洪宇控訴道,字字血,聲聲淚。

    李局心底下倒是有譜了,看樣子是鄰村的山民吧,身強力壯又如何,誰敢影響了沽陽市的經濟發展大計!

    於是表情放鬆了些,官威上臉。

    沒承想洪宇卻是搶先說話了,“是是是,都是我的錯!”

    李局有如吞了一隻活蒼蠅,洪少這彎拐得太急了吧?

    或者本來這趟任務就很膩歪,人民特勤不是干這個的!

    但李局還需要確認,洪少是不是受到了這個黑漢子的威脅。

    看樣子是?

    看樣子不是?

    “身份證!”李局皺眉凝視於樂,一時間得不出結論。於樂友好地衝李局點頭微笑,把身份證掏出來展示給他。

    李局沒上前拿,於樂也沒往過送,時間像是凝固在那兒了。

    上回在白馬河別墅,也是這位李局帶隊撈了洪宇,沽陽局的常務副李青山,分管特勤隊,領導排序第三,影響力時二時三。

    凡路過,必留痕,對於樂的記憶力來說。

    但於樂並不欲干涉世俗,如果這世俗沒有干涉到藏馬山的一畝三分地。

    兩不相見,兩不相欠,兩不相厭,可好?

    “李局,誤會!這是一場誤會!李局,我要走了,你們也請回吧,謝謝了!”洪宇終於腿腳利索了,很不見外地拉住了李青山的胳膊,“樂哥我滾了,再不踏足藏馬山,我保證!”

    洪宇所拉的胳膊,正是李青山手握在褲兜裡的那隻。洪宇倒是沒注意到,這是胳膊緊張而堅硬。

    現場兜兜轉轉,總共也不過幾分鐘。

    陡崖屯的山民們停止了喧鬧,愣愣怔怔地仰望著堤壩。一眾特勤和保安也都轉身看向了這邊。

    老漢丁滿倉大張著嘴巴,雖然早就站起來了,膝蓋上的泥巴還沒擦。兒子經常說樂哥這樂哥那的,這就是樂哥了?

    對了,前頭抄地溝油作坊時,這位樂哥也在場的。

    樂哥無疑是個好人,大概也是個能人。但人再能,還能能過官府嗎?

    “把他帶走!協助調查!”李青山有些羞刀難入鞘,卻也摸不清於樂的底細,這貨看上去太過風輕雲淡了啊,底氣太足了!

    終於有如神助,李青山想到了萬全的辦法。

    手臂所指,卻是應聲目瞪口呆的丁山。

    有能耐,你就協調關係,我這邊立即放人,不過一場誤會而已,不要傷了和氣。

    沒能耐,瞎裝逼,那就試試老子的能耐,老子雞也殺得,猴也殺得!

    長得壯又如何,壯得過槍子嗎?

    老子得教教你,什麼叫官府!

    官府兩名特勤立即行動,一左一右架住丁山,雙手背後上了束縛帶。

    “樂哥?”丁山一動也不敢動,哭咧咧地看向於樂。

    於樂卻是沒有看見丁山,悠遠的目光望向了陡崖屯。

    平靜祥和的陡崖屯,果然被拆了個亂七八糟。

    陡崖屯和陡崖水庫,其實是相互依存的。

    作為沽陽市掛牌水源地的陡崖水庫,應該開發嗎?

    可是,陡崖屯山民,也有嚮往美好生活的權利啊。人民對美好生活的嚮往,就是我們的奮鬥目標。

    一輛越野車正穿過陡崖屯疾馳而至。

    李秘書猶豫著往身後看時,雲宏已經自己開門下了車,面無表情地掃視著十幾名特勤隊員,終於把目光聚集到了李局身上。

    滄海的大局,跟沽陽的副局,畢竟隔得太遠。

    高小米和李秘書幾乎同時下車,緊走幾步侍立在雲宏左右,鑑於特殊情勢,身強力壯的司機也下車湊個人手。

    大局長的司機和秘書都是合法持械的,以備最壞的局面,雖然這種局面從未發生。

    這輛越野車並未噴塗標誌,雲宏等三人,也都沒有著裝,但上位者的威勢是天然存在的。

    雲宏邁步走向堤壩,山民及特勤,以及更後面些的保安,全都自動讓道並行注目禮。

    “樂哥,情況怎麼樣?”雲宏微笑著站在於樂身邊。

    “沒啥大事。”於樂笑笑。

    雲宏開口說話,李青山終於反應過來,臉色登時如紫茄子一般,嘴唇顫抖著,試試探探地問候,“雲局?”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9-9-15 16:47
第385章 你是閏土我是猹

    “這件事情,局紀檢進行專項督察,理清脈絡,查實責任,追究到底!”

    雲宏沒有搭理李青山,轉而向李秘書吩咐。李秘書應諾了一聲,拍了幾張現場照片,李青山當然也被納入鏡頭。隨後往旁邊躲了躲,開始撥打電話。

    李青山表情崩壞,哭咧咧地告饒,“雲局,我沒幹什麼啊,現場就這樣子,樂哥,樂哥您也看到了吧?我只要求把他帶回去協助調查,就他一個,協助調查而已啊!”

    雙手背後束縛,挺立如英雄的小胖子,躲躲閃閃地轉身,不肯讓兩名特勤給他鬆綁。

    這是哥的軍功章呢!

    軍功章到底還是被摘了,丁山揉搓著手腕上的勒痕,昂然站在於樂身側略後些。

    雖然被尊稱,於樂也只是微笑不說話。凱撒事歸凱撒吧,李青山這種人,多看他一眼都是浪費。

    李青山臉如茄子,形如黃瓜,雲宏眼裡當然也沒有他,而是面向陡崖屯一眾山民宣講。

    “人民特勤,權力來自於人民,使命是保護人民生命財產安全不受侵犯!誰要是濫用權力,為非作歹,必將受到法律的嚴懲!”

    其聲洪亮,響徹山谷,水庫也因之泛起漣漪。

    “青天大老爺啊!”丁滿倉呼喝一聲,朝著堤壩納頭就拜。

    後面跟上了五六個年長的老頭老太太,跪得成行成列的。二虎等年輕人雖然沒跪,望向堤壩也是熾熱的目光。

    丁山撓撓後腦勺,表情略尷尬,法制社會哦,不是封建社會。寄託於青天大老爺的,一定是朗朗乾坤。

    更尷尬地卻是雲宏,嘴角苦笑看向於樂,這番話,說過頭了嗎,我主要是想給大家吃一顆定心丸罷了。

    還好有幾名特勤趕緊上前,硬生生把幾位老者攙扶了起來,並且就此和勞動人民站在一起。

    “雲局,郭書記正帶人趕來,大約需要四十分鐘。沽陽局劉局長也在趕來,大約需要二十分鐘。”李秘書打完了電話,回到雲宏身邊小聲匯報。

    “雲局,我真的沒幹什麼啊,我是接了省廳……”李青山再次哭咧咧地往雲宏身邊湊,話說到半截上卻被雲宏打斷,“有什麼話,跟專案組說。”

    李青山訥訥,省廳也不好使嗎?

    “必要時請示部裡協助,無論牽扯到誰,無論是什麼層級,一定追究到底,堅決斬斷黑惡勢力的保護傘!”雲宏不但明確了省廳也不好使,還給定了性。

    這是指示李秘書的,然後才轉回問李青山,“你叫什麼?”

    “沽陽縣局常務副李青山向雲局報到!”李青山好歹想起了敬禮,渾身一個激靈。

    “李青山,控制現場所有人員協助調查。”雲宏命令李青山,“附近山民除外。”

    李青山大聲應諾,現場所有人員,那就是也包括洪少等人嘍。洪少可是……洪少你最好頂得住啊。

    滄海雖然是副省級城市,卻也是隸屬於魯東省的,市局當然也隸屬於省廳。

    看雲局這架勢,一律不好使?

    雲宏卻再次轉向了丁滿倉及一眾山民,“老少爺們兒!我不是什麼青天大老爺,我是黨的幹部,也是普通公務人員,這件事,我一定給老少爺們兒一個交代!現在請大家先回家吧,相信黨,相信官府,一定會交給大家一個公正的結果!”

    山民們兀自青天大老爺地叫個不停。

    雲宏無奈地尬笑,多少有些心虛地看向於樂,於樂忍俊不禁,“老少爺們兒還是很淳樸的。”

    “是啊是啊,真應該替他們多做些事情。我們的力量來自於組織,組織植根於群眾,脫離了人民群眾,那才是最大的危險!”雲宏終於灑脫地笑笑。

    “雲局你忙,我就不打擾了。”於樂告辭。

    “我還真是有些羨慕你的生活。”當著太多人的面,雲宏也不好多說什麼,樂哥更是叫不出口,除了下車伊始的一時情急。

    無論如何,這番苦心總是表達了吧。

    恍然間雲宏覺得,自己不單是一個官員,而是代表了一眾官員,甚至代表了一個體系,希望得到樂哥的諒解。

    然後又悚然一驚,並且莫名其妙,我怎麼會這麼想呢?

    轉而又釋然,樂哥一定會正確認識的。

    民脂民膏,尸位素餐的官員肯定是存在,絕對數量也不少。但從比例上說,只是一小部分,絕大多數官員還是奉公守法,兢兢業業,在為了民生福祉,為了中華民族而努力奮鬥的。

    回頭再看李青山,雲宏就像吃了蒼蠅一般,這貨做了壞事,卻要老子來背鍋!

    雲宏久經沙場,見多識廣,眼前局面可以說一眼看穿。

    一方是農民,一方是企業,而李青山所帶領的特勤隊伍,毫無疑問站在了資本家一邊,也就是勞動人民的對立面。

    這是內在邏輯,矛盾的基本點,其餘問題皆是由此產生。

    當然,李青山只是一個衝鋒在前的打手。

    此時此刻,雲宏下定決心,無論背後是誰,也要把他揪出來,繩之以法,不惜與其撞個頭破血流!

    這是一個交代,也是一場考試,時代是出卷人,我是答題人,人民是閱卷人。

    “樂哥,您讓我滾了,我這就滾好不好?這塊地我放棄了,再也不來藏馬山!樂哥……”洪宇望著於樂爬山的背影,下意識地跟著跑了幾步,卻有幾名特勤跟了上來。

    洪宇回頭看著渴望立功的特勤隊員,我好像滾慢了?

    “哥……”丁山也跟著於樂走了幾步,腦袋裡懵懵的,下面我該怎麼辦啊,樂哥你就這麼走了?

    “小胖!”雲宏在後面笑吟吟地招呼,丁山這才如夢方醒地撓頭,“雲……叔?”

    雲宏在山野小店閒逛了七八天,丁山當然是見過他的,也知道這位是雲偵探的父親,可能是位不小的官員。

    但也就是那樣吧,嘻嘻哈哈的很隨和,拿頑皮的老雲頭沒辦法,鬧出好些笑話,於樂介紹說這是雲叔,丁山也就跟著叫雲叔了。

    原來,雲叔是縣局常務副的頂頭上司,啊不,隔了好些層的上司,這得是多大官兒啊?

    “小胖,來給叔說說,這是怎麼回事兒。”雲宏找塊乾淨些的石頭,一屁股坐下了。

    “好,雲叔!”丁山趕緊跟過去,先是蹲在雲宏前面,蹲著到底不舒服,終於一屁股坐在地上,這樣說著舒坦。

    說了十來分鐘,沽陽局劉局長氣喘吁吁地趕到,第一時間宣佈李青山停職接受調查,現場特勤隊伍暫時由其直管。

    又說了十來分鐘,滄海局分管紀檢監察的郭書記到場。雲宏跟郭書記交代了幾句,特意跟丁山告別,乘車飄然而去。

    雲叔真客氣啊,大領導真親切,一點架子都沒有!

    丁山站在村口給雲宏送行,揮了好半天手。

    “丁山同志,請給我介紹一下情況。”郭書記親自打斷了丁山的思路,語氣同樣和藹,表情卻是嚴肅。

    那邊高小米已經向郭書記進行了自我介紹,說她在鎮上分管經濟建設,剛才也電話聯繫了鎮主要領導,鎮領導對陡崖屯被徵地事宜同樣毫不知情。高小米代表政府要求查證,在村鎮兩級組織未知情並同意的前提下,徵地是如何進行的。

    郭書記奉命前來調查特勤濫權事宜,也就是內部紀律整肅。徵地事宜可能牽扯經濟犯罪,但云局指示此事由他全權負責,便聯繫了滄海局負責經偵的副局長,沽陽局班子成員當然也全數趕往現場。

    大隊人馬陸續進駐陡崖屯,洪宇等五位花少,二十餘黑衣保安,李青山及十餘名特勤,先後被分別帶走,陡崖屯暫時恢復了平靜,丁山也回到了父老鄉親身邊。

    然則喧囂才剛剛開始。

    經查,以洪宇為法人代表的魯城投資集團確有徵地行為,沽陽官府予以協助,並未通知藏馬鎮,手續正在辦理中。

    因涉及水源地保護及其它違規行為,一名副府長被留置調查,省國土廳一名處長被誡勉談話。

    沽陽局李青山被留置調查,魯東省廳一名處長被誡勉談話。

    該徵地中止,責成魯城集團退賠農民損失。

    農民倒也沒什麼損失,反而要拿回房產證和土地證,退回錢款。被推倒的十五棟民房,則由魯城集團照價賠償。

    可是,賠償無法進行,因為魯城集團老闆洪宇神秘失蹤了。

    五十四本房產證和同樣數量的土地證被收繳,暫由沽陽局保管。

    因為沒有一戶山民肯退錢。

    這房子和耕地已經被國家徵用了,國家不能說話不算數吧?那兩個證你愛咋辦咋辦,想要錢那是沒門兒!俺們農民往口袋裡裝錢很難,從口袋裡往外掏錢更難!

    倒是有山民又搬回了屯子裡,反正這房子也沒人要了,它本來就是我的啊。

    三五天內,所有的山民都搬回來了,借住在親戚家多不方便。

    丁山及其父丁滿倉的麻煩來了。

    首先是被拆毀房子的十五戶山民輪番來鬧。

    我家房子被人拆了,屯子裡管不管啊?

    喲,這是吃著呢,紅燒肉啊,最近肉可貴,真香啊,我嘗嘗?喲,好吃!大妞也來吃一塊,帶皮的五花呢。

    然後才是屯子裡跟丁山父子並肩戰鬥的三十餘戶人家。

    他們不聽你的,結果拿了三十多萬,回頭該咋樣咋樣,家裡天天吃肉。我們這些人聽你的,跟著你一起鬧,結果啥便宜沒撈著,你說咋辦吧,怎麼淨是好人吃虧呢?

    喲,這是吃著呢,紅燒肉啊,最近肉可貴,真香啊,我嘗嘗?喲,好吃!寶根也來吃一塊,帶皮的五花呢。

    最後白拿錢房子也沒被拆的人家也來了,洋洋得意的,看丁山一家人像看傻子一樣。

    喲,你們家也吃肉啊,最近肉可貴……

    丁山分辨了幾句,卻被鄉親們劈頭蓋臉一頓熊,帶皮的五花肉當然也沒吃上。

    這特麼都是啥事兒嘛!

    丁山落荒而逃,留下老爹獨立應對,爹你行的,加油!

    “我的父老鄉親啊!”於樂一個勁兒地樂,說完情況的丁山一臉懵逼,“樂哥,很好笑嗎?”

    “啊?”於樂艱難地剎了車,“不不不好笑嗎?”

    “我這是被擱在火上烤啊!”丁山確實是笑不出來,“一幫人是沒賺到便宜就算吃了虧,另一幫人是賺便宜不如別人多,也算吃了虧。還有一幫人賺了大便宜,覺得沒賺到便宜的都是傻叉……”

    “還真是。”於樂隨口附和著。

    藏馬山的父老鄉親,自然是再熟悉不過的,於樂完全可以想像出陡崖屯此時的情形,甚至能想像三種山民此時的心理狀態及其面部表情。

    “哥,你說咋辦啊,我和我爹好心好意地幫鄉親們辦事,事情也算是辦成了吧,結果卻是惹了一身騷。我娘都不樂意了,我家也是一分錢便宜沒賺到啊,她還損失了一鍋紅燒肉。”丁山垂頭喪氣的,覺得這個世界完全不可理喻。

    “哥你能不能嚴肅點兒!”丁山鬱悶得要爆炸。

    “好好好,我嚴肅,嚴肅點兒。”於樂強忍住笑意,正經八百地提問,“知道魯迅先生嗎?”

    “這話是我說的。”丁山同樣嚴肅。

    “不是這個。”

    “你們要抓周樹人,跟我魯迅有什麼關係?”丁山繼續。

    魯迅先生的梗還真多,不過於樂又否定了,開始一臉嚴肅地講故事。

    說魯迅一日走在大街上,忽然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迅哥兒,你還記得我嗎?

    法鬼人不識拿破崙,美鬼人不識華盛頓,魯迅想不起來,只好問道,你是?

    那人道,迅哥兒難道忘了嗎,深藍的天空中掛著一輪金黃的圓月,下面是海邊的沙地,都種著一望無際的碧綠的西瓜。其間有一個十一二歲的少年,項帶銀圈,手捏一柄鋼叉,向一匹猹盡力地刺去,那猹卻將身一扭,反從他的胯下逃走了。

    “閏土!你是閏土!”魯迅恍然大悟並且欣喜不已。

    那小夥子說,“不,我是猹。”

    故事講完了,丁山卻是一臉懵逼地看著於樂,笑點在哪裡呢,或者,知識點在哪裡呢?

    “網絡作家就這水平嗎?”於樂訕訕的,“編故事編不圓,聽故事聽不懂。”

    “哥你說我水平如何,我是認的。你說網絡作家不行,我可是要跟你拚命的。”丁山也是個有原則的人。

    “心情好點兒了嗎?”於樂笑道。

    “哦,好像好多了。”丁山撓頭。

    “那咱們講講魯迅先生。”於樂遠望藏馬山。

    丁山跟著於樂站了起來,哥,那咱倆剛才講的是誰?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9-9-15 16:48
第386章 大國崛起與小民尊嚴

    魯迅先生早年學醫,後覺醫術再高治不了國人,毅然改從文,決心做一個打破鐵屋子透些新鮮空氣進來的鬥士。

    因為他親眼目睹國人之麻木愚昧,圍觀洋人砍國人,揩烈士的血饅頭……你覺得藏馬山人,與那時的國人相比,如何?

    “那肯定是強多了的,不可同日而語!”丁山篤定且激昂。

    “為什麼呢?”於樂慈祥地看著丁山。

    “那是中華民族五千年來最黑暗的時刻,國不國,民不民,大廈將傾,民生塗炭,小部分人醉生夢死,大部分人渾渾噩噩。沒有大國崛起,哪來的小民尊嚴?”網絡作家憂桑的小胖三觀極正,描述精準,比灣灣的女作家強了太多。

    “當是時也,魯迅先生是怎麼評價這些渾渾噩噩者的呢?”

    “哀其不幸,怒其不爭。”丁山還是有詞,“愛之深,責之切吧。”

    “魯迅先生又是怎麼做的呢?”於樂一層層問下去。

    “燃燒自己,化身燈塔,照亮國人。”丁山考慮了一下才回答,好像有點明白樂哥要說什麼了,“即使無法照亮國人,也要做一點高處的燈火如豆,指引國人走向光明的路。”

    另有一位老先生,深入農村調查,總結了多地農村調查報告,創建農民運動講習所,星星之火,可以燎原,終於走出一條農村包圍城市、抗日民族統一戰線的革命道路。藏馬山人與那時的農民相比,如何?

    “應該比那時強的吧?”丁山還是比較肯定,事實依據也很充分,“舊社會農民基本上不識字,全國的文盲率超過八成。現在的藏馬山人,無論男女老少,至少都是讀書識字的吧。”

    “那麼,”於樂點頭表示認可,“這位老先生是怎麼評價這些國民的呢?”

    “從群眾中來,到群眾中去,人民是歷史的創造者,是真正的英雄,推動歷史的車輪滾滾向前。”有些話耳熟能詳,丁山隨口就能說出幾句,卻真的未曾考慮過其背後的深意。

    看著丁山震驚於自己脫口而出的話語,於樂笑笑表示孺子可教,不過下面這道題就有點超綱了,“你認為魯迅先生與這位先生相比,如何?”

    “哦,毛嗲嗲是千古偉人,魯迅先生比不了吧?”丁山再次脫口而出,卻也帶了些疑問。誰曾經這麼比較呢,不過答案倒是挺明顯的。

    於樂也再次點頭,“區別在哪裡呢?”

    “魯迅先生想的是開啟民智,燈塔嘛,站得高望得遠,高潔卻煢煢孑立。”丁山好像是再次跟上了於樂的思路,“毛嗲嗲卻自認為是……人民群眾中的一員?”

    “這也是***,***等先驅的共同問題。”於樂笑笑表示同意,“他們想到的和努力去做的,只是啟蒙者和領導者,卻沒有認識到勞動人民的主體地位及蘊涵其中的雄偉力量。勞動人民即使有力量,那也是被啟蒙的結果,被領導的結果。這樣子評價,對歷史人物的要求可能太高了點兒。所以我們只能說,毛嗲嗲是千古偉人,不世出的偉人,非尋常人傑可比也。”

    丁山默然,雖然沒這麼想過,卻是不能同意更多。

    毛嗲嗲無疑是千古偉人,丁山一直是這麼認定的,卻未曾思考過到底偉大在何處。

    或者說認定其偉大的緣由,首先想到的就是歷史功勛吧,領導國人推翻三座大山,中國人民從此站起來了。

    “我們再換一個時空,與陡崖水庫同期,全國共建設了八萬四千餘座水庫,當時的勞動人民,也就是我們的父輩祖輩,扛著鐵鍬鎬頭,自帶乾糧,吃住在工地。現在的藏馬山人與之相比,如何?”

    “恐怕……不如?”丁山猶豫了好一陣子,答案卻是不太確定。

    如果於樂問的第一個問題就是這個,丁山應該是確定的,那時的勞動人民幹勁多大呀,根本不計較個人得失!

    “無論如何,”於樂也未給出答案,或者說答案並不重要,只是拍了拍丁山的肩膀,“抱怨周邊黑暗無光,人民愚昧自私,肯定是不對的。老想著照亮誰,啟蒙誰,不能說不對,至少比前者要強些。但也是把自己放在了較高的位置上,俯瞰眾生而已,甚至是一種自戀也未可知。”

    丁山的大腦轉得飛起,差不多有豆汁濺出來。

    毛嗲嗲是個圖書管理員,每月掙八塊大洋。魯迅先生每月三百多塊,每年可以買一個四合院。***先生,***先生掙得更多,四五百塊吧,每年可以買一個帶跨院的四合院。

    他們離得勞動人民太遠。

    也是這些大先生,甚至極端地認為國人劣根劣種,毛病甚至出在漢字上,要徹底革除了漢字實施拼音化,非如此不如與救國救民。相對來說,砸爛孔家店那都是小打小鬧了……

    魯迅先生畫外音,這話是我說的,但不止是我這麼說過,你可別賴在我一個人身上。

    丁山想來,何其悲壯,何其決絕,有跳崖的勇氣和決心。

    可是,認知偏差了啊,錯得離譜啊。

    效果就像另一位更早些的大先生,左腎出了問題,卻割掉了右腎。

    當然,偉人畢竟不世出,足供千古景仰,卻不能拿偉人來要求世人,以及,那麼些人傑。

    丁山至少明白了,舊社會深受三座大山壓迫的貧苦農民也好,新社會挖水庫造梯田的父輩祖輩也好,其思想素質和行為規範就一定那麼高尚嗎,有沒有齷齪齟齬耍小心思呢,有沒有愚昧憊賴貪小便宜呢,恐怕也是有的。

    那麼,毛嗲嗲在深入農村調查並創辦講習所時,他是怎麼想的呢。

    這個角度挺新穎的,回頭再思考一下,學習一下四卷。

    不過,樂哥所要表達的,應該是另一個側面,我藏馬山人真的就那麼差嗎?

    問題肯定是存在的,但最大的問題,卻是在我吧?

    境界不同,看問題的角度不同,看到的結果也不同。

    人民群眾是創造歷史的英雄,我連燈塔都做不到,卻一直在埋怨周邊太黑暗。

    更何況,我才剛剛洗掉了腳上的泥。

    那泥卻進了心裡。

    丁山又想起了樂哥的另一句話,埋怨糞坑的都是蛆。

    滿眼都是差的人,是心瞎了啊。

    網上那些言必稱“你國”的人,到底是些神馬東西呢。

    哦,又錯了,他們身上也一定是有閃光點的,我要好好找一找,一定能找到的……

    “你我皆凡人,”於樂說得有些虧心,好在也不怎麼怕雷劈。

    “嗯,你我都是地地道道的藏馬山人。藏馬山人身上的醜,就是你我身上的醜。你我做好一些,就是藏馬山人變好了些。”於樂抬頭看天后才繼續說道。

    “哥,我懂了。”丁山突然想到了如何寫作。

    文章中也要有一種叫做靈魂的東西,丁山自忖,以前的文章中沒有,但以後一定會有的。

    如何教育和改造,啊,又錯了,如何投入鄉親們中間去,探索出一條物質精神雙豐收的康莊大道來,相對都是較輕的了。

    原本丁山只是覺得,樂哥比自己有錢,有錢人有道理,有錢人辦法多。

    甚至也不是沒有過那麼一閃念,如果我和樂哥異位而處,我也不見得就比他差嘛,他只是運氣好了點兒,小帥了點兒,卻黑,黑黢黢的。

    如今遙望藏馬山,巍巍乎高哉……

    丁山暈暈乎乎,卻是兩眼放光地走了,要回到親愛的陡崖屯山民中間,準備開展一場轟轟烈烈的大鬥爭。

    於樂掀了掀眉毛,取捷徑直飛陡崖水庫。

    有個問題還沒解決,就是那隻直徑兩米有餘的大土鱉。

    六平方公里的水庫足夠大,此時大土鱉正在水底下,歡快地追殺一條兩米多長的黑魚。

    這種黑魚脂肪含量高,味道絕佳,口感上好,大土鱉雖然不明就裡,辨識力卻是強了,胃口也刁了起來。

    這些日子裡,大土鱉非黑魚不吃,同為肉食魚的黑魚卻是闔族遭殃了。

    黑魚越來越難抓,大土鱉卻總是能做到,甚至還帶了一種戲耍的心理,玩夠了時才一口咬下。

    腥血入喉,痛快淋漓,大土鱉卻是悚然一驚,惶急浮出水面。

    兩米多長的黑魚甚至還留在嘴裡,就像蜥蜴吐出了長長的舌頭。

    不可招惹的,必須服從的高級存在,前一段時間見過一次,當時大土鱉聽到了岸上喧囂聒噪。

    就像樓下跳廣場舞震天響的大媽們,如果大土鱉知道這個概念的話,所以就忍不住浮出水面想教訓一下那些低級存在。

    結果卻是見到了高級存在。

    高級存在揮爪可滅世,萬不可忤逆,大土鱉的小腦仁裡有一種模糊卻堅定的意念,所以它很乖,乖得直截了當。

    “噗!”

    大土鱉極速游向堤壩,碩大的腦袋一晃,兩米多長的無頭黑魚便被扔上了堤壩,正落在於樂腳下。

    我去!

    於樂愣了愣,我這剛發出召喚,它就趕來了,還獻上了……貢品?

    俯觀大土鱉正嘖嘴呢,顯然還在回味著,並且頗多不捨,黑魚分明是一種美味。

    這麼乖,不好弄它啊。

    對於樂來說,抹殺這只大土鱉,不過是舉手之勞。

    帶回山野小店,分塊拿出來,還是老山叔和孩子們的上佳補品。

    只是要好些日子才能吃完呢,當然還得編一個硬故事,從哪兒逮了很多只土鱉呢,這才是頭痛的事兒。

    如果放過它,萬一有事,誰能對付得了它,那不是遺禍人間嗎?

    這個有事,是指身不由己,或者身隕,或者陷在仙界回不來,於樂一直存在這種朝不保夕的憂懼。

    人間唯一神,情系人間事,尤其是身後事。

    大土鱉吃幾個人事小,甚至吃一些人也事小,如果人間變成土鱉間呢?要知道太古時期,人類比之野獸並無優勢,即使最終他們還是化為了人形。

    另外的問題就是,仙界與人間還有其它的通道嗎?

    於樂發出神念,與大土鱉交流。

    大土鱉有些神智,也有自我意識,概念卻是模糊不清,更沒有發展出語言來,於樂只能連猜帶蒙地意會。

    神念回覆,大意是一段時間之前,本座在水中吃了一個小東西,肚子痛得不行,渾身膨脹欲炸裂,流了好些血,懵懵懂懂地沉底睡去。再醒來時,便覺得腦袋清醒了些,眼睛亮了些,游水速度快了些,牙齒力氣大了些,抓黑魚不費勁了。這個黑魚真好吃,你嘗嘗吧。你要的話本座這兒還有,但也不多了,應該還有幾條的,本座再找找去……

    多大的小東西呢?於樂打斷了大土鱉的話癆。

    很小很小,漂在水上的,好像半拉子,有的話本座還想吃,那小東西吃了很疼,但很管事兒……

    到底有多小呢?於樂再次打斷,並且給了大土鱉一記腦震盪。

    大土鱉神念無奈,本座幫不了你,好像還翻了個白眼,倒是再不敢廢話了,還不留痕跡地游遠了些。

    於樂取出一枚仙界葡萄,大土鱉眼前一亮,差不多!

    高級存在你要把這小東西賜給本座嗎,吃完了很疼,吃完了變聰明啊,大土鱉快速迴游,靠在堤壩下。

    於樂卻是把仙界葡萄扔進了自己嘴裡,嚼了嚼嚥了。大土鱉撅了噘嘴,卻也不敢央告,高級存在居然沒膨脹流血,也沒昏睡過去?

    水聲潺潺。

    周邊數條河流匯入陡崖水庫,其中就有白馬河。

    於樂突然想了起來,當初拿牛犇試藥,就是在白馬河中。當時牛犇抱了死志,毅然決然猛咬一口,然後就渾身紅亮如鹵煮,周邊河水起泡,牛犇也失去意識,像死魚翻肚皮,順流而下。

    或者,牛犇其實只吞下了半枚葡萄吧?

    確認過眼神,大土鱉就是吃了仙界葡萄,並且是半拉子。

    應該是牛犇被於樂撈了回來,那半枚葡萄卻順流而下進入水庫,大土鱉則幸運地得了大機緣。

    於樂心下大定,也打算放它一馬,怎麼說也都是一條命啊。

    阿黃,大元帥,大將軍,也都吃了仙界葡萄,神智其實比大土鱉還更高級些。

    白浮雲和牛犇,完全可以控制它們,即使我不在了。

    我不在了啊,於樂莫名地有些傷感有如黛玉葬花。

    怎麼說也是一場大機緣吧,就像得了大機緣的我,不能因為有機緣就抹殺之吧。

    不能的!

    於樂仰頭望天,雖然仙界並不在那兒。

    仙界哪兒都不在,從地球的角度看來。

    “你叫阿土!”於樂回過神來,莊嚴肅穆地傳遞神念,周身有光芒散發。

    “本座叫阿土?謝謝高級存在!”明白了“我是誰”這個哲學原本的大土鱉,歡快地魚躍而出,又紮了猛子回來。

    “我叫于樂,是藏馬山神。”於樂再次傳遞。

    “高級存在叫于樂。”阿土回應,藏馬山神暫時還理解不了,但可以記住。

    “我是你的主人。”於樂繼續。

    “主人。”阿土很容易就接受了這個。

    “你不可以傷人。”於樂下了誡令,其實很有必要給阿土來一個機器人三大定律,不過這貨還需要慢慢理解。

    於樂比量了一下自己,又縮小些比量了一下,大概的形狀,這種叫人。

    阿土好像是懂了吧?比大黃的智力基礎差了太多。

    “你不可以讓人看見。”於樂繼續訓誡。不殺人也不能嚇人啊,嚇人其實比殺人還嚴重。

    阿土又懂了,雖然不太理解,卻是不妨礙執行。

    “去吧。”於樂擺了擺手,培養小動物不是那麼容易的,要慢慢來。

    阿土明顯是聽懂了,並且有神念傳回,好像有些依依不捨的樣子,阿土不能跟著主人走嗎?

    主人卻是毫不留戀地消失了,瞬間消失無蹤。

    連同地上那條缺了腦袋的兩米多長的大黑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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