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方玄幻] 假唐僧 作者:霜雪明(全文完)

 
BloomCaVod 2017-8-13 22:01:53 發表於 玄幻奇幻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34 128224


【作者簡介】:霜雪明,晉江作家。

【小說類型】:東方玄幻

【內容簡介】:

  唐僧語錄:
  對悟空:這金箍有啥好戴的,你這小樣我還收拾不了你咋滴?
  對敖烈:為什麼你非要變馬?我直接騎龍就好了呀,龍騎士辣麼炫酷的!
  對六耳:還明辯啥真假美猴王啊,悟空一號悟空二號一起取經去~誰做一號你們打架決定!

  佛祖覺得,他大概遇到了一個假唐僧。
  以上。

  【這裡是人設】:
  封神後西遊,唐僧很能打。
  悟空無緊箍,本文黑八戒。
  菩提是通天,佛祖乃多寶。

【其他作品】:《假唐僧番外合集》、《一根假螢草[陰陽師]》、《端莊的妖妃》、《端莊的妖妃番外合集》、《鳳帝凰后對話錄》
本帖最後由 其夏微涼 於 2017-8-14 13:17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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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loomCaVod 發表於 2017-8-13 22:02
第1章正太的養成

  玄奘還是希望自己的母親叫殷小姐,而不是陳夫人。

  因為滿堂嬌還是殷小姐的時候,養在深閨,豔冠長安,過的日子不敢說有多瀟灑恣意,那也絕對不是在夫婿死了自己肚子裡還有孩子的時候,過的那種在賊人手底下討生活,忍氣吞聲的憋屈日子。

  玄奘到現在都還記得。

  自家母親,見到自己的時候,眼底滑過的驚懼。

  驚懼什麼呢……

  玄奘心裡一疼。

  母親幼承庭訓,知書達理,再標準不過的大家小姐。

  自然對這種失了貞潔苟且偷生的事情深惡痛絕,即便是為了保全自己的孩子忍辱偷生,那也依舊讓殷小姐羞於見人。

  乃至於連自己的兒子也不肯面對。

  所以,她苦熬多年,好不容易等兒子長成,讓當年之事得以昭雪,然後在花好月圓之後,自盡了。

  於是乎整件事就變成了,那船伕得到了懲治,殷小姐終於出了魔爪,死於船伕之手的陳光蕊也得以還陽又得了陛下賞識,而陳光蕊與殷小姐的兒子終於了卻了凡塵因果,得以在金山寺繼續修習佛法,似乎真的是個話本裡面標準的好結局。

  ——如果不是殷小姐自盡了的話。

  每每這麼一想,玄奘都覺得很是造化弄人。

  若是說女子與丈夫本身就是平等,那這件事確實是兩個人都沒能防住那惡賊船伕,雙雙倒霉,偏偏丈夫死了十幾年了還能夠被龍王存了實體還陽在人間繼續享受富貴,但是妻子被人玷污了之後就只能自盡以全名聲。

  這算什麼?

  哪怕是說女子天生應當依附於丈夫,那這件事殷小姐也是無辜的很,畢竟這明明就是作為丈夫的陳光蕊沒那個本事保護妻子周全,讓她被賊人所辱,世人不嫌陳光蕊無能,倒去嫌棄殷溫嬌小姐不夠貞潔烈女。

  這世道……

  呵!這世道!

  法明和尚,正是在玄奘發呆的時候走進來的。

  看著自家弟子如今的消沉模樣,饒是為僧多年,晨鐘暮鼓,心如止水如法明,也是幽幽一嘆。

  法明大師……

  講道理,法明剛剛穿越過來發現了自己居然就變成了個和尚的時候,內心那絕對不是一個「崩潰」可以形容的。

  畢竟咱們也是一個高學歷的年輕人,本來很快就能夠走上升職加薪贏取白富美的生活,現在好了。

  出家了。

  我又不是那種高學歷高研究能力卻又一心向佛的龍泉寺高僧,喵了個咪的卻是我穿到了唐朝這是鬧哪樣呢!

  隨便從龍泉寺來個全能型大師,咱們就能走起點種馬文路線,直接跑步進入社會主義了!

  老天爺您真的沒有選錯穿越對象?

  老天爺選沒選錯這個法明不知道,不過他確實也就再也沒有穿越回去的機會。

  崩潰之中的法明和尚,看到了萌萌噠的江流兒小正太,嗯,也就是玄奘小和尚。

  一顆大叔心當時就漏跳了兩拍。

  咳咳。

  因為玄奘的顏值,哪怕是作為一個小正太的顏值,那也是……長睫毛撲閃撲閃地,但再是個什麼撲閃撲閃的頻率,都能看到那雙黑瑪瑙似的大眼睛亮的發光,再加上那粉粉嫩嫩讓人捏著就不肯鬆手的臉蛋兒,還有一個乖乖巧巧的三頭身的造型。

  當時的法明就覺得,好吧,養成這樣的江流兒……

  穿就穿了吧。

  哪怕是穿成個和尚呢?

  ——所以,法明和尚就投入了養成小正太的偉大事業之中。

  看著玄奘一點點長大,從一個萌萌噠的正太長成了一個要帶了假髮就是真正意義上的烏衣風流的瀟灑少年,其中成就感……

  請自行體會謝謝。

  反正法明自己挺開心的。

  當然,並不是說玄奘頂著那在陽光下彷彿能夠進行光合作用的光頭就不帥氣了。

  至少金山寺多少善婦信女,之所以來金山寺。

  咳咳。

  上香和看菩薩都是其次,主要目的是看帥哥。

  玄奘童鞋,簡直堪稱金山寺的顏值擔當,金山寺一道靚麗的風景線,他只要站在那裡金山寺的香火就有了保證。

  然而最近的金山寺的香火並沒有特別的鼎盛。

  準確來說,是最近一年的香火。

  因為玄奘好容易從歹徒手裡救回來的玄奘他親娘,即殷小姐,也即陳光蕊的夫人死了。

  自盡。

  出家人不講究那麼多守孝不守孝的規矩,但是玄奘確實是很不開心,很不願意出門,直接導致金山寺的風景都失色不少。

  從殷小姐死了開始,法明大師這才開始仔仔細細回想起西遊記之中,到底是個什麼情況。

  不過現代人在沒有研究的情況下所記得的西遊記內容,其實也就是一路上只會念緊箍咒的唐僧和永遠能把事情解決掉的大聖,最多就是還記得一個悄悄問聖僧,女兒美不美,感嘆一下女兒國國王真是一個痴情種子真是封建社會裡面難得的奔放大膽,以及罵一句唐僧渣男。

  沒了。

  畢竟西遊記電視劇裡面拍唐僧身世的時候可著急可著急了,恨不得趕緊開始取西經的偉大事業,所以對唐僧的身世……能記得唐僧的父親和母親因為拋繡球結識,夫妻倆去赴任的路上唐僧他爹被匪徒害死,他娘被匪徒霸佔想自盡但是肚子裡又剛好有了唐僧只能忍辱偷生,後來是唐僧把這仇報了,這都已經是法明自己記憶力驚人了。

  所以,在江流兒他父親第八百遍來金山寺想要見江流兒一面並且讓江流兒還俗的時候,因著玄奘不想見他,弟子有事師父服其勞地,法明和尚只能出去見了陳光蕊一面,這一個師父一個父親兩個人見面總得找點話來說,絕不能是大眼瞪小眼,這才說起殷小姐的死能給玄奘帶來什麼。

  當陳光蕊一副沒有特別在意地說出他的打算的時候,法明和尚只剩下了滿心的草泥馬,分分鐘立刻端茶送客並且吩咐小沙彌永遠不要再放陳光蕊進來,自己個整整灌了三壺涼茶才冷靜下來。

  然後今天,法明和尚到底是懷念了一下和陳光蕊聊過人生之後的憤怒,感覺自己內心的鬼火已經滿了可以隨時放大招了,便衝入了這一年來一直在「我想靜靜」狀態的玄奘的屋子。

  這才看到了形銷骨立的玄奘。

  恍惚那個長安城中最好看的和尚已經死掉了。

  玄奘起身:「師父來了。」

  看著玄奘的模樣,法明和尚滿心的萬馬奔騰和已經蓄勢待發的鬼火,突然就都消失了。

  殷小姐是他的親娘,哪怕玄奘從小在金山寺長大,如今……到底血濃於水,玄奘現在也不是那個無悲無喜的旃檀功德佛,甚至連收了孫悟空做弟子自己一個凡人只能用緊箍咒彈壓於他於是顯得格外的又膽小又猥瑣的唐僧都還不是,作為一個凡夫俗子的玄奘……

  他會很難過吧。

  法明和尚心裡一軟,輕輕嘆了一口氣,儘可能用一種輕鬆地語調說著:「都遁入空門了,怎麼還這麼個放不下捨不得的德行?」

  「那畢竟是一條人命……也是徒兒的生身之母呀師父。」玄奘舉一雙迷濛雙眼看著法明,「弟子……難過一會兒就好。」

  法明和尚長長嘆了口氣。

  到底是坐了下來。

  對玄奘道:「你得知你母親死後,一直都意志消沉,連你父親都不見……到如今,你知道你父親連帶世人,是怎麼評價你母親嗎?」

  玄奘愣住了。

  嗯……好吧。

  母親死後一直一直不太看的開,都自己把自己關在屋子裡好久好久,他父親也好外公也好來了一律不見,外面的消息也是很久都不再關注了,確實……不知道。

  法明和尚坐了下來,慢慢悠悠給自己倒了杯茶。

  喝了。

  抬頭看著還站著的玄奘。

  上下嘴唇一磕一碰。

  「七個字。」

  玄奘幾乎是氣沉丹田地等著自己父親對母親的,幾乎是蓋棺定論的評價。

  聽說父親年輕的時候還是個才子,想來,應當是一句絕美的詩吧。

  看著玄奘對這個坎坷惡毒的世界居然還有些許期許,法明和尚只搖了搖頭,嘆道:「她死得,畢竟從容。」

  玄奘聳然一驚。

  雖說遁入空門,但也不至於聽不懂這句話的惡毒之處——

  按著世人的觀點,殷小姐真的說起來,是沒有特別三貞九烈的。

  畢竟劉洪惡賊把陳光蕊推下了船,拿了陳光蕊的一切各種證明,殷溫嬌肚子裡還有孩子,也只能勉強從了劉洪,等孩子生下來,拿了木盆盛了,順流而下,這才有了被金山寺收養了的江流兒。

  其實到這裡,殷溫嬌小姐或許還能算是一個忍辱負重模式的女人。

  如果她這時候就覺得自己作為陳家媳婦,給陳家開枝散葉的人物已經完成,並且丈夫已經死掉了自己也不可能再給陳家生孩子了,移動子宮的職能已經基本不可能實現了,於是,她沐浴焚香之後自盡,那,就能算是一個真正意義上的貞潔烈女,被世人敬仰。

  可是她活下來了。

  活下來,就是罪過。

  你被賊人侮辱了,你的孩子都已經生下來了,你活著已經沒有價值了,你……不乾淨了。

  那你為什麼不去死?

  死了才好呢,才沒有給你夫家抹黑。

  好吧,你之所以沒死,是因為你要等孩子長大了報了父親的仇,那照這麼個邏輯,雖然你自己被惡賊糟蹋了失了貞,但湊合湊合你也能算是一個用心良苦,事情發展到這裡,你要是在全家團圓之後麻溜的自盡,以全自己貞潔烈女的名聲,錯你雖然有,但也還行。

  這才是那個,畢竟。

  勉勉強強,湊合湊合,算是你沒有丟了陳家面子吧。

  這種施捨的態度給你一個從容的評價。

  玄奘怎麼想怎麼覺得噁心。 本帖最後由 xxi511 於 2018-8-21 20:52 編輯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7-8-13 22:02
第2章禪師與青年

  「師父……可不許誆我。」聽了「畢竟從容」,把整個邏輯都理順了的玄奘的聲音聽起來都要氣出毛病來了,「出家人不打誑語。」

  法明和尚一臉的無所謂,甚至還聳了聳肩:「無一字有差錯。」

  玄奘後退一步,扶住了身後的牆。

  他心裡……突然就像是帕子打濕了水,然後被一雙大手暴力擰乾。

  有點渾身無力。

  母親去自盡之後全了自己的名聲,這都已經是世道對女子不公了。

  原來……

  那個惡毒的「畢竟」,才是操蛋的,世人的邏輯。

  真是不知道,母親如果瞭解到自己哪怕是死也只能留一個「畢竟」的印象,還會不會那麼爽快地自盡。

  母親你做錯什麼了?

  是,你有錯。

  你唯一的錯誤,就是沒能和開國的平陽公主一樣能定國安邦自己組成娘子軍攻城拔寨,沒能和皇后一樣彪悍的在玄武門之變之前一臉鎮定地親自勉勵大軍,沒能和聶隱娘紅線兒那樣有著絕世武功能一巴掌拍翻那個惡賊。

  所以所有受害人都該死,是你自己太弱不夠強大,是你自己長太漂亮讓人起了不好的心思。

  所以。

  你,該,死。

  玄奘再也站不住,軟軟坐到了地上,失聲道:「這不公平。」

  法明輕輕摸著玄奘的腦袋,幽幽道:「這世上又有什麼是公平的呢?」

  玄奘覺得他沒法回答這句話。

  浮生如逆旅,誰人不是煎熬困頓其中?

  「再說了,知道這世上不公平,你又能如何呢?」

  玄奘學霸幾乎是沒過腦子就回應了這句話:「佛修來生,忍過這一生的所有蹉跎折磨,下一輩子就好了。」

  法明失笑:「你真信這個世界有這麼甜?」

  玄奘抬頭看著法明。

  僧衣之中的拳頭握緊了又鬆開。

  好半晌,頹然搖了頭:「不信。」

  「且不說六道輪迴根本就不在佛祖手裡,即便真的在,這輩子所有的磋磨苦痛真的能夠在下輩子變成榮華富貴……」玄奘清冷一笑,半是譏諷半是同情地開了口:

  「陛下這輩子已經是至尊至貴,卻依舊是親手殺了自己同胞兄弟,成天被魏徵煩著,連玩一隻鳥都要被勸說不可玩物喪志,和皇后成天相敬如賓,便是夫妻相處,偶爾開個玩笑,想給自己女兒最好的嫁妝,想給自己的妻族多點榮耀,皇后也是成天板著個臉各種勸諫各種拒絕,這樣的日子,原來是上輩子忍了若干苦楚才來的?怎麼想都劃不來吧。」

  法明樂了。

  這渾身上下一股「劃得來劃不來」的市儈氣息……

  阿彌陀佛。

  希望佛祖不要來找我麻煩才好。

  ——他居然洗腦了金蟬子還洗腦成功了!修輪迴的金蟬子居然真的開始懷疑輪迴轉世能得到幸福的道理是不是正確了!

  看著法明的迷之微笑,玄奘不由皺眉:「我說的不對嗎?」

  法明這才慢悠悠收了自己的表情,開口:「你說的是小乘佛教,自己今世受苦,自己來生幸福,渡的是自己,最後到底成不成功誰也不知道,不過是有個寄託,這煎熬的一生過起來就不會太艱難。但說到底,小乘佛教偏於自度,大乘佛教,不僅自度而且還要度人,或許,等到眾生都得到了超脫,這就能達到真正的平等了。」

  玄奘一臉懵逼地看著法明。

  半晌,苦笑道:「師父莫要誆我才是……那大乘佛教得是一個多麼神奇的東西,又是個什麼運轉的原理,居然真的能普渡眾生最終得到公平?」

  法明大師十分的坦誠:「我不知道。」

  要不是現在氣氛不對。

  玄奘都要給法明大師翻白眼了。

  好吧,師父我早就該知道你不是一個靠譜的人士的,這已經有若干次血淋淋的事實可供證明了……

  他們師徒倆談禪說法的時候,永遠畫風都毫無疑問會拐向一個奇詭的方向。

  比如:

  小玄奘:「師父,世界上有沒有一個又是真的又是假的的東西?」

  法明怪蜀黍:「我說的話全是假話。」

  那時候還不怎麼明白的小玄奘:「啊?」

  法明不耐煩地解釋:「你說,我這句話,是不是又是真的又是假的?」

  瀟灑的法明師父扭頭就走,只剩下還沒有很懂邏輯學的玄奘小正太一臉懵圈。

  又比如……

  小玄奘:「世上可有又死又活的東西?」

  法明:「我把一隻貓放到盒子裡,裡面有能弄死貓的機關,把盒子關上。」

  「然後?」

  「我問你,這貓現在是死了,還是活著?是半死不活,還是又死又活?」

  又留下沒學過量子力學和測不準原理的玄奘半死不活著。

  被這樣的師父教導了很多年,玄奘又是一個不懂就問的人,等蒙圈反應回來之後就會蹬蹬蹬追上去,然後經也不念了禪也不參了,法明直接把玄奘抱到膝蓋上開始講微分拓撲數理方程隨機過程。

  直到現在。

  童年學數學簡直就是對人性的摧殘。

  被摧殘到了現在的玄奘大師,已經在自己毫無意識地時候,變成了一個能夠理解「實變函數學十遍,泛函分析心犯寒」的段子,能夠相當淡定地畫莫比烏斯環寫和做各類邏輯推理題,能夠相當冷靜的面對這個世界的各種凶殘的理科僧了。

  饒是如此。

  玄奘和尚還是靠著佛學天賦,成為了一代大師。

  法明有時候會想,天賦真的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我都那麼努力了還沒把你弄成社會主義接班人,而是把你搞成了一個長歪了的佛學大師還真是遺憾啊。

  咳咳扯遠了。

  總之,法明和尚這個奇詭的根本不屬於佛寺的畫風……好像玄奘也不應該奇怪他能這麼一臉正經的忽悠一個也不知道能不能普渡眾生的「大乘佛教」,完事了哈哈哈地笑著表示自己也不知道這玩意兒到底存不存在我逗你玩呢23333。

  然而今天的法明卻似乎是認真的。

  「世上其實一直有人在尋求所謂的公平,仙與妖的公平,男與女的公平,人與人的公平。」法明的聲音相當的沉靜,帶著一股嚴肅感,「他們從未停止。我不知道到底那真正的公平到底存不存在,但是如果有,這個時代,這個局面,也只有普渡眾生共享極樂的大乘佛教,才有希望做到。」

  玄奘呆呆地看著今天這畫風奇怪的一比的自家師父。

  內心裡,又隱隱有些觸動。

  如果真的有了那個公平的世界……至少母親不會在夫妻關係之中處於弱勢,也不會為了什麼狗屁倒灶的貞潔和名聲自盡,最後還只留下了一個勉勉強強的「畢竟」的從容。

  法明的聲音聽起來和個老神棍似的:

  「傳說,世上曾經有人發下大願,要為萬千生靈截取一線生機,濕生卵化之輩與道德高深之人能達到同一個水平的成就,凡是生靈無論男女都能在天道之下求的一線生機,一時之間,他真的做到了。」

  玄奘霍然抬頭,死死盯著法明。

  那發下宏願的人……

  後來如何了?

  法明垂著眉目,這一刻,他看起來真的很像一個普渡眾生的佛:

  「但他還是失敗了,一敗塗地。他的弟子們死的死傷的傷,沒死的大部分都遁入空門,小部分做牛做馬,而他自己,是囚禁一生的命運。」

  玄奘看著法明。

  有點懵。

  法明繼續慈和悲憫:

  「如今大乘佛教號稱可以普渡眾生,和那天下生靈都有一線生機倒是有些異曲同工的意思……其實,哪怕是有半點實現平等的機會,都已經值得掙扎在這世間的我們,費盡心思去取來試試了,你說對不對。」

  玄奘覺得也是。

  是與不是,終究得試試看才知道。

  ——若不是法明師父帶著他滿世界亂晃,他也不會知道,高山之上的開水,居然是燒不熟食物的;一輕一重但是材質一樣的兩個球落下來,是能同時落地的;在屋子頂上插鐵槍連入大地,是真的能夠避雷的。

  凡事都是要試試看。

  大乘佛教到底能不能做到眾生平等,總也得取到了拿回來試試。

  死者已矣,活著的人總是要儘可能活的更好。

  或許平等,是大家活的更好的一種方式。

  但……師父這是從哪知道的大乘佛教那麼神奇?

  法明接著忽悠:「正如你面前有一條路,不走走看,你怎麼知道它是康莊大道還是坎坷小路?你面前有一座直插雲霄的大山,你不去爬一爬那你真的甘心?你還沒有自己過河……」

  眼見著小馬過河的故事即將出來,玄奘徹底的忍無可忍了:「您有事說事,少廢話。」

  法明又一次秒變畫風:「陛下指名道姓要你去做個法事超度他的舊部,大乘佛教的契機,就在此間。」

  說完了又聳聳肩:「別問我怎麼知道的,我就是知道。」

  玄奘:……

  法明:「你這麼看著我幹嘛!」

  玄奘:「呵呵。」

  不等法明問出來,玄奘就已經解釋了:「陛下何等樣人,哪裡會巴巴想起我來。明明師父你才是傳說中的大德高僧吧,做法事陛下師父你去不就好了?」

  法明微微有點尷尬。

  確實也是……

  要說做法事,他確實也算得上是熟練工。

  事實上和尚的從解籤到說法乃至於做法事這全套,他都是熟練工。

  穿越過來十幾年,吃飯的傢伙不得不會啊。

  玄奘接著道:「師父我真是看透你了,你根本就不是來安慰我的,你從頭到尾的打算,就是瞎掰出一個不知道是真是假的大乘佛教,讓我暫時忘一忘我母親的事情,麻溜的打包去給陛下把法事做了,方便你偷懶。」

  被揭穿了的法明也不生氣:「小和尚,我這麼老胳膊老腿的去做法事你忍心?」

  「這有什麼不忍心的,就您這四五十歲人到中年的年紀也好意思叫老胳膊老腿?出家人不打誑語啊師父!」玄奘揉著眉心,強行把自己心底裡那點鬱悶和心酸揪了出來,畢竟他自己也知道,什麼都不做的悲傷並不能改變現狀。

  要改變現狀,還是得擼袖子動手。

  難過了太久了,被這麼一插科打諢倒是沒那麼心塞了。

  現在……懟法明比較重要。

  法明和尚直接一鋼鏰兒敲了玄奘的光頭:「快!去!師父有事弟子服其勞你懂不懂!」 本帖最後由 xxi511 於 2018-8-21 20:56 編輯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7-8-13 22:03
第3章顏值能多高

  法明大師這一放飛自我,鋼鏰兒一敲。

  玄奘險些直接掐了個法訣打死面前這個凡人。

  當然了,險些。

  在最後關口剎住了。

  虧得是僧袍寬大,掐個法訣什麼的,手指隱藏在袖子裡不容易被發覺。

  饒是如此,玄奘還是被嚇白了臉。

  玄奘這臉色一白,法明便露出了個奇怪的神色,問:「真敲疼啦……」

  玄奘很想回一句師父你下次不要朝著一些我不能接受的地方敲啊,我剛剛差點就起了點自衛反應抬手就打死你了你知不知道。

  你一個凡人是頂不住我的法術的!

  哦也對,我會法術這事兒,你畢竟不知道。

  唔……

  其實你很明顯不是這個世界的人,至少這個詩詞歌賦繁華風流的年代,大家都去研究曲項向天歌到底好在哪兒魏晉風度有多麼多麼優秀,沒幾個人去研究五石散的具體成分和八面鏡測光速的具體原理,你會的這些東西明顯和所有人都不一樣。

  但是你知不知道,我其實也不是這個世界的人呢。

  只是我隱藏的比你深。

  唔。

  這話說出來或許會毀了法明的人生觀,他想了想,忍了。

  關鍵是有一個全天下都不知道的秘密的感覺真的是……

  爽!死!了!

  於是,玄奘皺著眉頭點頭,裝模作樣地抬手揉腦袋,裝作敲疼了的樣子。

  「沒事就好。」法明和尚直接拉起了玄奘,強行把他推出門去,「陛下的法事要的急,你快去吧。」

  玄奘:……

  我特麼竟然答應過你這場法事我去?

  師父你和我真的在一個次元活著用著一樣的邏輯思維方式?

  恩,次元,也是師徒日常之中法明漸漸教玄奘使用的。

  ——玄奘站在門口,一臉無語地琢磨著如何優雅的提醒他家師父他並沒有答應去這件事。

  然後法明就相當爽快並且直接的把門「哐」一聲關上了。

  還上了門栓。

  「快去吧啊,早去早回。」

  玄奘憤憤然扭頭走了。

  法明大師,在靜室之內,雙手合十,唸了一聲「阿彌陀佛」。

  小和尚,以前的法事我幫你去也就是了,今天的你真的需要親自上。

  因為是魏徵進宮和陛下下了一個晚上的棋,隨後尉遲敬德就進宮做門神了,可以合理推斷,這應該是西遊記裡面說過的,涇河龍王已經因為晚了那麼一小會下雨上了斬龍台被弄死了,死後怨氣太重,因果糾纏之下偉大的皇帝陛下李世民地府一日遊,這才引起了他終於想起了玄武門之變裡面死過的人,覺得該給他們做個法事,再之後,就是觀音菩薩親自到場,邀請正在做法事的你去取西經。

  哦,至於為什麼我能推斷出這是西遊記裡面的大唐而不是歷史上那個你要苦逼兮兮自己一個人去取經還是偷渡去的大唐……

  那不廢話嘛,大唐的宰相叫僕射,初中歷史書上都會寫是房謀杜斷,居然還有一個叫殷開山的?

  殷開山一個武將真的沒有死在武德年間?

  你當我的隋唐英雄傳話本沒讀完吶。

  講真的,要是我去做法事,觀音姐姐邀請的是我去取西經……

  我去不去取西經會不會搶了你的機緣都回頭再說。

  關鍵問題是,我見到觀音姐姐,真的會按捺不住地問她,她到底是男是女。

  這就尷尬了不是。

  搞毛線在封神演義的年代明明是一個爺們到不行的慈航道人,到了西遊記的年頭,就變成了懶散怕梳妝,容顏多綽約的觀音姐姐了。

  這絕對不是容顏可男可女就能夠解釋的吧?

  我要問出口了,要是這個世界只有西遊沒有封神她不知道也不覺得有什麼,然後告訴了我她的真實性別倒也罷了,要是這特喵的真的是網上流傳甚廣的封神演義之後還有一個西遊記的洪荒體系,觀音姐姐真的是闡教的叛徒……

  她想起自己的黑歷史,一個氣急一個傲嬌直接踏著蓮台飛走了,那西遊記豈不是從一開始就被我毀了?

  所以還是你去吧,乖。

  並且我教你明辨忠奸,懂人情通事故,推理能力邏輯思維都一流,哪怕是嘴炮都能和呂秀才炮死姬無命一樣炮死那些妖怪,本就是等著你去取西經的。

  這次記得不要一言不合就念大聖緊箍咒了喲麼麼噠。

  #不不不法明你想太多了,玄奘不會嘴炮死那些妖怪,玄奘一般會直接掐個法訣拍死#

  咳咳。

  玄奘還是去了。

  正如法明和尚所說,大乘佛教到底能不能普渡眾生,總得拿到了試試看才知道。

  哪怕是有那麼一線生機,這也是值得去試一試的。

  這才有了,玄奘以僧人打扮,出現在了唐太宗的朝堂。

  而正正經經打理過自己的玄奘……

  他父母本就給了他一副好相貌,而這一年來的沉澱和難過,讓他本人再多了一股子憂傷沉悶的氣質,本人只安安靜靜站在那裡什麼都沒做,那雙眼睛看起來都已經是深切幽邃的如同深潭一般,倒映天地江山,卻並無半點波動。

  隱隱泛著一股子讓人恨不得給他的人生添上各種濃墨重彩,看他那兩汪好看的寒潭上波瀾起伏的吸引力。

  只待蕭瑀等人介紹完了,玄奘這才打了個問訊。

  「拜見陛下。」

  幾乎是一瞬間,李世民對玄奘的好感度又上升一截。

  這和尚顏值高也就算了,這聲音更是犯規了啊……

  形容起玄奘的聲音,用現代一點的話來說,德芙有個廣告,是此刻盡絲滑。

  彷彿最細致的綢緞拂過耳膜,柔軟的好聽又帶著一股絲綢才有的熨帖,讓人一不小心就容易沉溺其中。

  騷到了癢處。

  ——當然了,畢竟玄奘的經歷是曾經萌哭了一個剛剛穿越過來,覺得沒有陰陽師可肝也沒有起點小說可看的怪蜀黍。

  他的父母人品如何暫時不論,殷小姐是一個能讓匪徒陡起淫心的女子,而陳光蕊是一個跨馬遊街的時候都能被顏值巔峰的殷小姐砸繡球的漢子,這麼一來玄奘除非是基因突變了不然絕對難看不了。

  至於日常玄奘就是用這種帶著悲憫的溫和的聲音和法明互相嘴炮的……那個形象還沒有暴露人前過,設定未崩。

  簡單講,四個字可以概括。

  衣冠禽獸。

  這人還是自己最近的寵臣陳光蕊的兒砸!

  李世民當即就拍板了。

  得就你了,和尚準備準備吧,過兩天我們就做法事。

  這才有了,玄奘在靜室之中休息,避無可避地,見了自己一直不想見的老爹,陳光蕊。

  「父親這次來,是來給你說一件事的。」

  玄奘沒說話,只默默給陳光蕊續了茶。

  「為父想讓你還俗。」陳光蕊見玄奘也沒有拒絕,便繼續開口,「為父畢竟年紀大了,也再難有子,但你年紀尚輕還有可能,雖說你母親曾經被人所辱給你帶來了不少麻煩,但她如今自盡了倒也算是全了她的名聲也成全了你的出身,到如今……為父也可以為你求娶名門淑女,你有才有德,你外公與為父的影響力也還在,你在朝堂上,一定能走很遠。假以時日,必能光大陳家。」

  玄奘慢慢悠悠喝了口茶:「是麼。」

  法明和尚畢竟是個妙人。

  至少那麼一圈插科打諢下來,他現在已經能相當平靜的面對這件破事了。

  但是冷靜下來之後也有不好,這事兒,他本來是不想以最壞的惡意來揣度自己父親的。

  但是……

  殷小姐想自盡也不是一次兩次了,哪次沒有被攔下來?

  怎麼就偏偏是夫妻團圓之後,死了?

  真的不是因為你想弄死或者至少是放任這個有污點的妻子去死,成全你陳家那乾乾淨淨的門楣,也洗乾淨你兒子身上可能的「雜種」的污點,最後為的……

  還是求娶淑女,為了你陳家那狗屁倒灶的血脈傳承,百世富貴。

  多乾淨,多好看。

  玄奘眼神相當冷漠地看著陳光蕊,腦海裡浮現起的,卻是自己第一次見到母親的時候,她眼底的害怕和驚懼。

  母親,你死的真的是一點都不值得,你就不該嫁給這個眼睛裡只有他家乾乾淨淨的門楣和那也不知道珍貴點在哪裡的血脈傳承的混蛋。

  救了你出來的是外公和我,忍了二十年來的羞辱想盡辦法報仇的是你自己,他就是一個連妻子都保護不了的死了之後只能等著老天開眼貴人出手相助最後得保一命的繡花枕頭。

  你死了,他半點不難過,可能還在慶幸你終於死了他陳家的門楣不會被你玷污了,他現在還在琢磨著他家的血脈呢。

  何其不公啊。

  玄奘已經心涼到絕望,卻聽陳光蕊笑著說:「當然,只要你肯還俗,以你的才華加上為父與你外公的人脈,必能有一番作為。」

  「我聽說,按照人間的規矩,母親死了是要守孝三年的吧。」玄奘垂著眼皮子,悠悠開口,「陳大人這麼急急切切給小僧求娶淑女,卻不知道哪家淑女,居然這麼沒有規矩會在孝期議親,陳大人這孝經學的,很不怎麼樣呀。」

  陳光蕊還沒來得及找個子嗣最大你母親活著也會希望你幸福的藉口,便聽玄奘已經開口:

  「再一則,陛下才託了小僧開水陸道場超度亡魂,小僧卻忙不迭地還俗娶親,他日小僧入朝為官,又讓陛下如何自處?」

  陳光蕊解釋了一嘴當然是做完法事之後再還俗並且給你安排地方官,混上來之後陛下也應該換人了,這才是你的黃金時期。

  ——對一般人來說,政治黃金時期從來不是小說裡面為了強行瑪麗蘇於是少年拜相,甘羅十二為相是沒錯,但五千年歷史上一共也出不了幾個甘羅,真正的政治大佬,在非平流進取坐至公卿的年代,能混到了二品三品的份上,少說也是四五十歲了,玄奘還有個二三十年時間,而這已經是貞觀十三年,李世民根本做不了那麼久的皇帝。

  玄奘卻已經不想再和陳光蕊糾纏。

  只道:「就這麼預估陛下還能坐幾年龍椅,這話陳大人敢說,我卻懶得聽,陳大人走吧,小僧若把此事告知陛下,只怕別說你陳家幾百年的富貴了,陳大人這幾十年的榮華也沒了。」 本帖最後由 xxi511 於 2018-8-21 21:01 編輯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7-8-13 22:04
第4章嘴炮觀世音

  水陸大會的場子鋪開,堪稱赫赫揚揚。

  玄奘本人相當能看,玄奘本人的佛學素養也是相當的淵博,至少全副打扮了在那裡,正襟危坐,無論是唸經還是說法,都挺能唬人的。

  至少是能唬住不懂佛學的人。

  ——看著自己斥巨資做的法事的盛大場面,想著在陰間能夠得到超度的親友團,就覺得自己胸前的紅領巾更鮮豔了什麼的,這種思想當然古已有之。

  而目標是傳教的觀音菩薩……現在正在和玄奘法師撕逼。

  咳咳。

  準確來說,是觀音菩薩在水陸大會第四十九天,玄奘的超度之事基本上完成之後,相當準確地掐准了時間點,在事情完事了但是場子還沒有收攏的時候,來踢館。

  自然是那一套「大乘佛法,能超亡者升天,能度難人脫苦,能修無量壽身,能作無來無去」的理論。

  這兩天本來就在思考「什麼才是真正意義上的公平」這一與其說是法學相關,不如說是哲學相關的問題,並且與傳說中的六道輪迴各歸各位,惡鬼入地獄受苦,善人得超脫轉生的體系互相印證的玄奘,一聽菩薩這話,倒是笑了。

  「老師傅說的是,超亡者升天?」

  菩薩點頭。

  玄奘譏誚一笑:「且不說亡者根本無人知道,也並不會發聲,到底是上了天還是入了地,不過是活著的人想怎麼說便怎麼說,求的不過是活著的人內心安穩罷了。小僧更想知道,也更關心的,畢竟是現世。」

  菩薩愣了一愣。

  和尚你……你不要這麼實誠。

  「活著的人想怎麼說就怎麼說」這種做法事的高級機密求閉嘴啊!

  ——講道理,並不是每一個和尚都能成為大德高僧,也不是所有和尚的所有法事都能溝通陰陽。

  求的,不過是現世之人內心安定罷了。

  但是有些話還是不能亂說的,你這麼一嘟嚕出來全大唐的和尚今後還怎麼安身立命做法事賺錢進一步傳教?

  菩薩咬咬牙。

  按捺住了自己有點不穩定的三屍神,慈眉善目地雙掌合十,一副我出現了就是來點醒你這個小傻瓜的悲憫模樣:「你那想法,是小乘佛教才會有的想法,我大乘佛教自是無上妙法,你得了便知。」

  咳咳。

  若是西遊記裡面真正的那位唐玄奘……

  現在就是納頭便拜表示我一定好好學習一定努力取西經一定對佛祖忠貞不二。

  簡單講,表忠心的好時候。

  奈何是被法明和尚強行帶的跑偏了畫風的這一位。

  ——法明畢竟不是一個真正意義上的學霸,並沒有亞里士多德那樣什麼都會,也沒有愛因斯坦那級別的研究能力,而玄奘自己本身天資聰穎,哪怕是學數學那也是能夠舉一反三的。

  直接的效果就是,每每玄奘把法明問的說不出話來的時候,法明就會相當慈眉善目地開口:「你現在瞭解的還不夠多,等你以後知道了別的內容,你就會知道現在的你問出這個問題來有多麼的愚蠢了。」

  和菩薩剛剛那答不出來就說那是因為你的造詣還不夠的德行簡直一樣一樣的啊!

  並且讓菩薩的威信呈現斷崖式下滑的是,法明每次露出一副「不可說也」的德行之後,進一步學習的玄奘都並沒有發現自己有多麼愚蠢,他的問題很多都是切中了要害。

  法明之所以說他愚蠢,不過是被問的無話可說然後隨便扯謊騙他來著。

  畢竟穿越版法明這個假和尚……根本就沒有出家人不打誑語的操守。

  所以,玄奘並沒有納頭便拜,當然了,也不能太沒禮貌,和懟法明一樣分分鐘把面前的觀世音懟回去=.=

  萬一人家是一個遵守不說謊基本原則的好人呢?

  所以,玄奘雙手合十,微微欠身,相當謙恭地問:「好吧,便是真的能超亡者升天,那亡者無論好壞,得了大乘佛法都能升天,於是現世的不公,便是在死後在地獄清算之時尚且不能得個了斷,那這對於那些被惡人害過的人來說公平嗎?屠夫放下屠刀立地成佛是沒錯,但之前殺了的生靈,又算什麼?」

  菩薩有點尷尬。

  金蟬子你怎麼不按照套路來?

  我說能夠超度亡魂難道不是搔到你的癢處了嗎?

  你這次法事不就是因為陛下登基的時候親手殺了自家兄弟和沒能攔住魏徵於是間接害死了涇河龍王,便內心不安被龍王陰魂騷擾,強行地府一日遊,這才引起的超度亡魂的水陸道場?

  所以我並不需要說別的,說能超度亡魂就夠了呀。

  菩薩在內心罵了一百遍這不按參考答案來一不小心問超綱了的金蟬子,咬咬牙,儘可能仙風道骨地雙掌合十,悠悠道:「我佛,普渡眾生。」

  已然是走了牛角尖的玄奘又是一個冷笑:「普渡眾生?」

  「有什麼不對嗎?」

  「呵!」玄奘聲音清涼,「刀俎和魚肉最後是一個待遇,自然人人都會樂的去做刀俎,互相殺戮之間不過多做殺孽,這便是我佛求的普渡眾生?」

  一開口了便沒打算停,彷彿這一年的所有難過和委屈都說了出來似的:「便是孔子也曾經說以德報怨,然何以報德,在佛祖眼中,原來那作孽無數的人,和白白冤屈之士,竟然是同等待遇,半,點,不,區,分?」

  玄奘冷笑道:「那如此,自然誰都願意只圖自己舒服於是不擇手段作孽無數,若如此,所謂的我佛慈悲,豈不是對未曾害過人的善良之輩的不慈悲?」

  玄‧哲學家‧奘!

  菩薩:……

  金蟬子你變了。

  你不是我熟悉的那個金蟬子了。

  誒不是。

  關鍵……你這個問題,有答案。

  講真。

  答案是佛根本不區分你在人族是刀俎還是魚肉。

  你會在意你腳底下的螞蟻,哪一個欺壓了別的螞蟻,或者殺的螞蟻比較多嗎?

  很顯然不會嘛。

  掃地恐傷螻蟻命,愛惜飛蛾紗罩燈,不是因為其本身是不是一隻善良的螞蟻或者是飛蛾從而你才給與相應的愛護,而是因為其本身是一個生命,所以你才給與愛護。

  是給與其生的權利,至於其作死不作死的,那是那個生靈自己的事兒。

  ——嗯,由此可見。

  菩薩還是能回答玄奘的問題的。

  但是……

  不能說。

  有些事兒你瞭解就行了,說出來的話……佛祖拈花一笑到底原因如何?

  不就是可以意會不可言傳,一說出來之後容易得罪人麼。

  ——做佛做菩薩到了這份上,凡人也好妖精也好,都是一樣的了,全都是一個指頭能摁死的東西,這是客觀事實一點沒錯。

  但是問題是,這句話是不能對著凡人說的,尤其是不能對著凡人天子說。

  他們本就覺得自己已經登臨了天下之巔,你這時候再告訴他,他在你們眼中不過是螻蟻,即便這是事實,你們今後也別再妄想再在人族傳教了。

  所以菩薩也只能鬱悶不已。

  特別想給玄奘掰扯大乘佛教真正的「眾生平等」的具體情況,搖晃著玄奘的肩膀說親你理解錯了我們是這樣這樣的不是那樣那樣的!

  然而不能。

  說普渡眾生或許還有一層遮羞布,委婉一點仙風道骨一點,人間天子腦子一個懵逼很容易就能夠矇混過去,但如果說「眾生平等」,李世民不論是昏庸還是賢明,這句話一出現佛教都是完蛋的節奏。

  說起來,菩薩現在還記得佛祖的耳提面命。

  「我大乘佛教雖好,但眾生平等四字,切記不可輕出。」

  菩薩還不是很明白,於是很爽快的不懂就問:「既是真的好,為何不可輕出?難道還怕人品評嗎?」

  佛祖笑的恍惚幾千年前那個意氣風發的截教大師兄,這麼一笑,那顆瓦亮油光的大腦袋都沒有那麼閃瞎人眼了——

  「你以為,人間的天子,到底憑什麼做天子?」

  菩薩那時候不懂,但佛祖卻不肯再開口了。

  後來自己暗搓搓仔仔細細地琢磨,又和大智文殊菩薩探討過這個問題。

  頭腦風暴之下,這才知道,人間天子統治的基礎是人與人之間的不平等。

  封神那會兒天道還沒有完全退隱,聖人也還在滿地亂走的時候,姬發身上還能看出很明顯的帝王紫氣倒是另說,只是到了後世,大漢皇帝劉邦強行說自己是個什麼赤帝之子,大漢中興之主劉秀強行把自己手下的大將說是二十八星宿下凡幫他,大唐皇帝李淵強行把自己的祖先掛成了李耳也不想想太清老子到底是個啥感受。

  說到底,就是為了說明自己是好的,是優秀的,是可以快樂的在夕陽下奔跑……啊不是,是天生就應該做皇帝的,是順應天命的,爾等屁民就應該納頭便拜千萬不要懷疑人家高人一等統治天下的正當性。

  舉一個小例子。

  三國年代有一個官職叫做「牧」,主管一州大小事務。

  比如劉表就是荊州牧。

  什麼叫「牧」?

  官方解釋,是「代天子牧民」。

  和牧牛牧羊似的。

  百姓如牛羊,天子才是「人」。

  當時推斷出這個結論的文殊菩薩幽幽開口自嘲:「他所有師弟師妹死的死傷的傷,自己法寶全失法力盡廢轉世重來,除了前世的記憶竟是半點助力都沒有連跟腳都成了凡人,就這樣都還能掀翻了那兩位聖人自己做教主,甚至把本屬旁門的西方教活活變成如今的萬家生佛之像,靠的不過是這明辨世事的大智慧,而我們……帶了渾身道法,到如今卻只能做個菩薩。」

  普賢菩薩嘆道:「人家截教當年,也是萬仙來朝的。宗旨是好,但若無他從中運作,能興盛的如此之快?佛祖……我等不如。」

  懼留孫古佛當場就不服了:「道兄不也把這個結果推出來了嗎?我們也不差啊?當年明明是他截教一敗塗地。」

  文殊菩薩只嘆息一聲,不肯多解釋。

  截教當年,不過天意難違罷了。

  別的不說,姜子牙那神魂晃晃悠悠去過幾次封神榜了都,哪一次不是被推回來還了魂晃晃悠悠去了崑崙山告狀?

  要截教當年有這個待遇,隨便一個被打死的截教弟子能被封神台上的清福神柏鑑推出來給截教報個信兒,早點讓金鰲島提起注意,即便教主不出手,弟子們有組織有紀律的反擊,那他們玉虛十二金仙都早被玩兒壞了。

  ——看看人家一個三代弟子聞仲都能給他們帶來多少麻煩,費了多少心思才在絕龍嶺成功送人家上榜。

  從記憶裡走出來,看著面前的玄奘……菩薩覺得頭疼。

  她覺得自己並不應該接這個差事。

  要知道金蟬子轉世之後變成了這麼個人物……

  佛祖那麼一個嘴炮智商流的人物,就應該親自到場。

  或者至少應該是文殊菩薩來和這混蛋論個道理。

  她的封號是大悲不是大智啊!

  她不是悲憫就好了嗎,嘴炮什麼的明明是別人的事兒!

  什麼仇什麼怨……

  看著菩薩一口氣險些沒上來,玄奘卻忍不住笑了。

  「不過,大乘佛教是麼。」玄奘雙手合十,躬身一拜,「菩薩自然是覺得道不可輕傳的,自然是要大唐派人千里迢迢去取方顯得真心的。」

  觀音:……

  取不取經都不重要了!

  關鍵是!

  你知道我是菩薩你都能這麼當場懟我讓我沒面子!

  你等著!取經路上我有一打小鞋等著你! 本帖最後由 xxi511 於 2018-8-21 21:06 編輯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7-8-13 22:04
第5章佛祖擅營銷

  玄奘,是會法術的,所以能看出來那不是個醜和尚而是佛門的觀音尊者。

  但是被玄奘點破的觀音菩薩,就很尷尬了。

  按著正常的劇本,凡人見到了觀音菩薩,最正常的反應,應該是朝天禮拜,跪地焚香,到這時候觀音菩薩再相當優雅地表示一下我西方有經書你們派人去取吧,取回來之後大家就能夠跑步進入佛國……啊不是,就能一起被佛祖普渡過上幸福的生活,於是,菩薩拿了如來法旨出差這一趟就面子裡子都有了。

  但是……

  現在並不是觀音菩薩自己顯露了高人身份,而是被玄奘點明了她是誰,於是她不得不顯露出高人身份。

  那問題就來了。

  劇本崩了。

  本來的劇本是:自己大隱隱於市突然之間能夠順順當當裝一把叉,以仙人之姿顯露一把,既抬高了自己的地位,同時也顯露出了佛門高端大氣上檔次的外在形象,從此信徒大面積增長。

  那玄奘先看了出來,如果為了傲嬌不顯露出自己的仙人之姿,那就是給外人表明我們西方的菩薩就是這麼個醜和尚的形象,這以後就沒法見人沒法傳教了。

  如果就直接變了原形,那豈不是玄奘你說什麼就是什麼,這時候觀音本身有多好看多高大上都不重要了,大家更加崇拜的是玄奘法師。

  ——「你看看法師他連觀音菩薩都能認出來誒?」

  ——「是啊法師真厲害!」

  漲的明明是玄奘的聲望值!

  為人作嫁的感覺畢竟不愉快。

  菩薩咬咬牙。

  權衡了一下利弊。

  還是變回了救苦救難的觀世音菩薩原形。

  畢竟如果真的丟了臉毀了菩薩形象,自己在不在乎另說,佛祖一定會撕了她的不解釋。

  回了原形的菩薩到底氣不過:「法師不是口口聲聲看不上大乘佛教麼,為何又願意去取了?」

  玄奘笑了,本來顏值就高的臉上露出那麼一個笑容,雖然不比菩薩華光璀璨渾身上下各種「duang」、「duang」的特效,那股子凡人風姿竟也讓人移不開眼去。

  他說:「菩薩覺得,大唐在我主治下繁華富盛,嫵媚風流,本身就是盛世場景,卻為什麼總有人想上天入地,踏盡天下每一處,瞭解世間所有我們不瞭解的風景?」

  聽這一句「我主治下」,在旁聽菩薩和自家法師互相嘴炮的李世民不自覺挺直了後背。

  本來,按著一個凡人的邏輯,見到觀音菩薩的時候,李二哥是要正常一點彎彎腰燒燒香來表示一下自己對菩薩的尊重的,但看菩薩被自家法師懟到了的樣子,他便停下了自己去行禮的動作。

  平生第一次有了作為一個凡人,似乎也不必對神仙畢恭畢敬的感覺。

  玄奘所說的,是他治下的大唐。

  一切的努力和熬夜批公文都沒有白費!

  你是神仙佛陀你很了不起沒錯,但我們凡人,當然也該有自己的驕傲。

  總之,李二被玄奘這一個馬屁拍愉悅了,愉悅得自我膨脹著乃至於都不想給觀音菩薩行禮下拜了。

  甚至於李二也挺想知道玄奘那個疑問之下,到底答案是什麼。

  而菩薩,現在看不清玄奘到底是個啥路數,只能靜觀其變。

  玄奘笑著道:「因為它就在那裡。」

  這話什麼意思?

  簡單講,高中物理課本上有一個疑問——

  -「人為什麼要攀登珠峰?」

  -「因為它就在那裡。」

  人族對未知的好奇,對掌控整個世界的期待,一直都植根於血脈基因之中,從不因為是道教還是佛教的信仰,不因這個年代是封神還是西遊而產生任何變化。

  而這或許才是人族最後以孱弱之身掌控了整個大地的原因。

  玄奘續了一句:「不過是覺得這件事值得去做,做起來有意思,做下來有價值,那就去做嘍。」

  觀音默然。

  其實記憶裡,也有那麼一群人,想截取一線生機,想在無所不能的天道之下逆天而行,想讓濕生卵化之輩和他們這群天生地養道德高深的處在同一個水平上,然後就去做了。

  失敗是失敗了。

  但誰敢說那樣的上清聖人就不厲害了?

  誰敢說用那種渣的不行的跟腳修煉成大羅金仙,三屍斬盡六氣拋的那群人就不厲害了?

  半晌,觀音只幽幽說了一句:「法師只記得這句話吧,貧僧在西方等大唐使者大駕。」

  沒錯,那些曾經努力過的聖人神仙是值得尊敬。

  但尊敬他們,並不意味著我會尊敬你們。

  佛祖給我說過取經人一路上會經歷的艱難險阻,平心而論,若是我是個凡人,走這一條路也會覺得無比艱難。

  而你大唐之人,若能走下來,那才是你們一臉平靜且從容地說出「繁華富盛」與「因為它就在那裡」的底氣。

  不然我只等著你的使者哭唧唧地找人到南海求我幫助。

  然後嘲諷你一番^_^。

  觀音也不想多說,直接踏著祥雲飛走了。

  ——講道理,看到玄奘這個態度,菩薩對玄奘能親自去取經,已經不怎麼抱希望了。

  當年金蟬子能夠因為褻瀆佛祖被貶下凡塵輪迴受苦,似乎也沒有悔改嘛……

  已經暗搓搓換了個殼子的玄奘只灑然一笑,雙手合十,躬身相送。

  到這時候,李世民才問:「如今水陸大會已畢,我大唐難道真的要派人去踏那千山萬水?」

  玄奘理所當然答:「陛下難道就不想用傳說中的大乘佛教來做個法事,試試看?」

  「可是一路辛苦……」

  「那又如何?」玄奘嘴角含笑,眼神清明,一身緇衣被風吹起,雖然不是最騷包的白色,那股子從容卻依舊看的人心動神搖。

  李二,當然是高興的。

  我家……不,我國的法師,就是這麼大乘佛教也是說取就取的霸氣!

  我大唐也應如此!

  就問你怕不怕!

  「確實,那也不如何。」李世民這個收集癖露出了一個相當霸氣的笑容,那一副老子天下第一想要哪家破產哪家就破產,想滅誰的國家滅誰的國家,取西經計畫可以要人給人要錢給錢的德行簡直閃瞎人眼,「我大唐怎麼能沒有大乘佛教,哪怕是拿回來收藏也是好的嘛。」

  玄奘笑著躬身:「陛下說的是。」

  他突然之間,就想到了法明師父曾經搖頭晃腦說過的一段話——

  這是最好的時代,也是最壞的時代。

  那時候聽著覺得有些矛盾,現在突然隱隱的有了一些瞭解。

  大唐是開放的,又是強大的,它解決了肆虐多年的突厥,解決了三十六路反王,七十二股煙塵,已然從荊棘叢生的環境裡殺出一條血路來,在李二陛下的帶領之下已經漸漸走向最繁華的道路。

  但大唐又是危險的,吐谷渾蠢蠢欲動,吐蕃的鬆贊乾布對大唐現在是友好的,但其成長起來之後對大唐也難免是一個威脅,而東邊的高句麗也是看起來恭順但實際上並不是那麼一回事。

  國內是繁華無比,民生漸好,但陛下依舊有被門閥政治威脅,五姓七望和關隴貴族兩方勢力之間拉鋸的不行,皇權並未被加強到頂點,暗暗之中情勢也是蠢蠢欲動。

  它開放,但開放之中也有危險。

  當然,也只有現在這樣的時候,才適合於文化開放,才不是陛下的一言堂,也是現在,才是變革的好時候。

  取不取西經這件事,已經在收集癖李二陛下和冒險家玄奘法師的微笑之中敲定。

  於是進一步的計畫,當然就變成了「誰去取西經」。

  針對這件事兒,李二想選個靠譜的人去自不必言,玄奘和法明之間,自然是產生了一番爭吵。

  玄奘的意見是:在大唐境內找個會道術的人直接飛過去,拿西經,回來。

  還能趕上晚飯。

  多好。

  而法明到底是不想毀了西遊記這麼一個精彩的故事,更不想讓大聖爺真的在五指山下無期徒刑到死。

  但又不能說你的徒弟等著你去拯救啊徒弟你不能消極怠工啊!

  於是法明搜腸刮肚之下才想起了現代社會裡面的「取經陰謀論」,用一副長者的語氣給玄奘說了:「徒弟,你真的相信,菩薩說讓派人去取經,真的只是為了取經?」

  「你理解了道不輕傳,派人去歷經千山萬水,這才顯得虔誠,這是一個原因,但絕對不是全部。」

  玄奘默默聽著。

  法明想了想,直接道:「可還記得為師給你說過的飢餓營銷?」

  玄奘學霸:……

  想了想,開口道:「商家提前三個月說什麼什麼的東西有如何如何的好處,滿世界說完了,吊起了所有人的胃口,這才大賣特賣?而大乘佛教,就是那個即將走上櫃檯的東西?」

  法明幽幽點頭。

  玄奘一臉懷疑:「佛祖不會是這麼精於算計之人吧……會不會是個巧合?」 本帖最後由 xxi511 於 2018-8-21 21:30 編輯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7-8-13 22:05
第6章催婚大殺器

  「佛祖不是那種人?那你說佛教是怎麼起來的?」法明既然開了腦洞,自然是有把腦洞圓回來的本事,「為何先傳入中土且大行其道的,是忍這輩子下輩子就能幸福的小乘佛教,等有了一定的基礎之後,才是大乘佛教進入?為何不是一開始就讓他本身主張的眾生平等的大乘進來?」

  玄奘看著法明看了半天。

  有些心驚。

  聲音都顫悠了:「是因為,只有一開始是對皇權有利的小乘佛教,才能在中土打下一定的基礎。」

  ——小乘佛教,確然對皇權有利。

  畢竟其主張的是「忍」,忍過這一世的不平等和各種剝奪連帶所有的苦難,下輩子就能變成幸福,於是,平民們這輩子只要信了佛,這輩子至少是聽話的順民。

  這才能給帝王做牛做馬啊。

  下輩子是什麼樣子下輩子再說唄!

  帝王的權利最多幾十年,我死之後哪怕洪水滔天呢?

  難得地看到玄奘想東西想得這麼直冒冷汗,法明笑了。

  喃喃一句:「年輕人還是圖樣啊,姿勢水平不夠就沒辦法和你談笑風生了儂曉得伐。」

  玄奘的耳力當然是聽到了。

  卻沒接觸過相應文化,一時之間還是沒有聽懂,只能道:「師父你說啥呢。」

  法明趕緊擺正態度:「我說,你覺得,就佛教而言,是希望取經人一路上見人就說他是去西天取經的,取來的經文這這那那都很好,讓全天下之人都知道有大乘佛教這麼個好東西,等著你把東西拿回來普渡眾生如同久旱盼甘霖一般,還是希望你默不作聲把東西拿回來悶聲發大財?」

  畫風已崩的玄奘:「師父,我記得你教我,做人要的就是悶聲發大財。」

  同樣已然不按著套路走的法明開口:「我糊你一臉麻辣小龍蝦啊!那是做人,這是做教,不同情況不同看待你忘了?」

  玄奘:「也對……」

  「乖,你去給陛下說,你願意去取西經,走過去。」法明放緩了語氣,一副蠱惑的德行,「並且這對你也有好處啊,就你自己而言,你覺得旅行的真正目的,是去到目的地,還是路上的風景?」

  這個問題……

  當然是路上的風景比較重要。

  旅行之所以叫旅行,原因在於不管你去哪裡,去多遠,總是要回來到原地的。

  旅行中能看到什麼,能不能得到內心想要的平靜,能不能讓身和心至少一個在路上,關鍵在過程。

  法明繼續沒個正形:「傻和尚,這是公費旅遊啊親!真的不來一發嗎親!」

  早就習慣了法明畫風的玄奘很堅定地搖頭。

  他並不理解他師父為什麼那麼喜歡旅遊。

  講真的,就這個年代,去那些名山大川……最多也就是多見著幾個妖怪,傷人的鎮壓起來,不傷人的任其自去便了。

  要說玩……

  還真沒什麼好玩的。

  他上輩子什麼風景沒看過,什麼好吃的沒嘗過,天材地寶人間富貴,能玩的都玩了個遍,到如今,當年陪在身邊的那些人沒了,自然也沒了到處去遊歷的心思……

  法明發現了並不能用現代人都想要的說走就走的旅行忽悠住玄奘,趕緊飛速換了一個畫風:「哪怕不為了陛下出人力出物力讓你在外面隨便玩,你也得想想別的。」

  「嗯?」

  「聽說你用母親還在孝期和你現在在給陛下做法事,是個真正出家之後了無牽掛的和尚,讓陳大人暫時放棄了給你求娶名門淑女?」

  玄奘暗沉沉點頭。

  「你覺得,就你父親對血脈的看重程度,他會因為你這麼一個理由就放棄讓你還俗傳宗接代?」

  玄奘猛然瞪大了眼睛。

  講真的,陳光蕊確實煩人的很,好幾次都讓玄奘險些沒忍住拍死他的心思。

  但……

  到底也算不上什麼大錯。

  他是對女人苛刻的不行,是比較混蛋乃至於枕邊人明明是被逼無奈他依舊不能放手,但終究罪不至死,這地界還特別講究個什麼子不殺父,他並不能自己親手把自己的父親剁了。

  於是,玄奘這話幾乎是從牙縫裡面擠出來的:「他還要怎樣?」

  「聽說想去找陛下開恩讓你還俗?」法明摸著下巴,一臉誘拐小青年的的模樣,「別讓你去取西經,畢竟你已經是他陳家唯一的血脈了。並且陛下看起來也挺欣賞你的,或許想讓你入朝為官也說不定?何況這血脈親情,他一句你年紀還小不懂這些,你再給陛下申辯都沒用,回頭真把人家姑娘抬到喜房裡面,你不洩元陽那姑娘就得守一輩子活寡,我倒看你怎麼辦。」

  玄奘:……

  看他的表情就知道,玄奘是吃這套的。

  他到底是個心軟並且沒那麼狠心的人,倒也沒有誰逆了他的意思就得把那人活活折磨死。

  如果真的回頭這事兒發生了,他最後會不會一個嘆息就湊合湊合過下去,真的是很難講的事情。

  法明挑眉,不懷好意地笑道:「趕緊的,趁著你爹只是想想還沒真的動手,去找陛下說你去取西經,出了大堂地界玩個十年二十年的回來,就不用在金山寺裡面成天窩著還被你那糟心爹勸你還俗了。」

  玄奘突然覺得有點不對:「我父親只是想,還沒開始做,您是怎麼知道的?」

  「我瞎編噠。」法明和尚微笑著掀開茶杯,「你就是天命之人,你若是不願意,為了不讓你擔了這份因果最後萬劫不復,為師不介意告訴你爹這個主意……五姓女難娶,但你父親如今這地位,加上殷開山女婿的身份要尚主也不是沒可能,皇后親生的公主是別想了,高陽公主倒是還不錯,聽說她本就喜歡光頭且俊秀的年輕男子。」

  玄奘:!

  手中的茶盞就這麼砸到了地上。

  最後,玄奘好不容易忍住了自己拍死法明的心,咬著牙答應了。

  可見,逼婚這件事,不僅能夠讓若干適齡男女青年害怕回家過大年被三姑六婆圍攻相親,也能讓我們早就畫風跑偏了並沒有一心向佛的玄奘大師,打點行裝,西行取經。

  逼婚賽高!

  玄奘捂著腦袋弱弱地問:「師父,到底是什麼事情,非得讓您逼我去取經啊。」

  法明總不能說是因為悟空還在五指山下等著,你不去取西經那什麼都完了。

  所以,法明略想了想,終於是慢慢悠悠開口:「小和尚,我知道你會法術。」

  玄奘一臉的懵逼。

  法明朗朗一笑:「你以為,只有你一個人是從別的地界兒來的?我不問你到底從哪來打哪兒學的法術,你也別問我怎麼知道的那些亂七八糟的事兒,但無論如何,你也得聽我這一句話,這取經之事,真的是你這具身子必須擔著的責任,非你不可。這因果毀了,按照你們這地方的邏輯,你這小肩膀擔不起。」

  玄奘:……

  這就是一個我知道你是另一個世界的人,但是我以為你不知道我是另一個世界的人,然而你知道我是另一個世界的人的故事!

  你以為的你以為的就是你以為的?

  玄奘弱弱問:「您何時看出來的?」

  法明無可無不可地聳肩:「每次我把你氣的不行的時候,你手指都在袖子裡,有一次光線很暗,但你的手在發光,你是個好人,被我氣到了現在居然也沒有抬手打死我。」法明相當促狹地欠身一禮,「謝徒弟不殺之恩。」

  玄奘徹底服氣了。

  師父畢竟是師父。

  畢竟一般凡人可沒有那個和一個會法術,隨時能拍死他的人談笑風生的膽色。

  #其實法明一直很好奇玄奘要是動手打死他,他會不會回到現代來著#

  玄奘最後幽幽問了一句:「那我為什麼是命定的取經人,師父可否透露一二。」

  「這身體原來是金蟬子的。」法明說這個倒是很大方,「那是如來佛祖的二弟子,因為褻佛被貶輪迴,已然做了十世凡人,這一世,佛祖本就是打算要接你回去成佛的。雖然我不知道怎麼這個殼子換了個主人觀音菩薩還是出現了要你去取西經,但是既然如此,這份因果你就得擔著。」

  玄奘認命了。

  這才有了玄奘法師與李二結為兄弟,認了唐僧之名,捏著鼻子喝了那口帶著大唐土地的酒,又謝絕了從人,孤身一人走向了西行的道路。

  為此,李二曾經嚴肅地表示其實可以派一支軍隊至少是送到大唐邊界,或者至少是帶幾個行者伺候起居也成。

  玄奘表示不必。

  且不說大軍開動就要耗費錢糧無數,只論大唐這麼一個巨無霸動了軍隊,沒的讓別的小國家緊張。

  便是沒有這些考慮都沒有,玄奘也覺得……路上畢竟難走。

  他因著那不知道是真是假的因果,和因為絕對是真的不想還俗娶女人過上凡人日子的心,被天道也好法明也罷欽定了要去取經就算了,不用連累別人。

  並且路上要是想耍個賴用個遁術啥的,自己可以暗搓搓地用法術,不用照顧同路之人。

  法明沒有來送。

  他只是站得遠遠地,看著唐僧清雋的背影,喃喃開口:「傻和尚,你們這勞什子的天道之下,咱們都是棋子。」

  才要翻身上馬的玄奘停了下來,垂著眉目看不清神色如何。

  李二問了一句:「御弟可還有事?」

  玄奘含笑抬眼,眼中只留下了一汪清澈,對李二躬身一禮:「無妨,陛下保重。」

  李二也道:「保重。」

  玄奘這才上馬離去。

  暗暗嘆了口氣。

  我當然知道我是一枚棋子。

  天道之下人人都為棋子都可擺佈,一直以來從未有過遺漏,再是驚才絕豔之人,再是人人稱讚的主張,最後都會煙消雲散。

  但這次,機緣巧合之下,是我佔據了這個有大造化的身子,連觀世音菩薩都被我氣走了,這應該是一個變化。

  無論好壞,至少有了變化,就是生機已現的意思。

  我要是不能把握住這一線生機,也白瞎了我上輩子在通天聖人座下聽道的經歷。

  通天聖人。

  萬仙陣下闡教有誅仙劍我們沒法子只能引頸就戮,就這樣都能給我逃了一條殘魂出來,補了千年的殘魂,好歹是找到了一個無主的肉身活了下來還躲開了輪迴,還那麼好運地佔據了取經人的肉身。

  這一次,不就是取經麼。

  去就是了。 本帖最後由 xxi511 於 2018-8-21 21:29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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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猴王與聖僧

  玄奘想過一百次,關於自己的西行之路會如何開啟,會怎麼遇上所謂的艱難險阻。

  但萬萬沒想到的,是幾個小妖精連自己的妖氣都還不能收斂,那一陣妖風就把自己的行禮馬匹連帶自己個兒全都裹到了洞裡。

  又什麼山君將軍地稱呼了一通,還當著他的面,殺了倆人。

  什麼剖腹剜心,剁碎屍體,吃心肝四肢。

  怎麼噁心怎麼來的那種。

  吃完了之後天邊發白,什麼魔王山君都各自退去,彷彿什麼也沒有發生似的。

  看第一眼的時候確實挺嚇人的,但到底玄奘還是沒動手剁了那虎熊二妖。

  倒也不是覺得凡人的性命不值得尊重殺了又有何妨,而是因為……

  你們殺的那倆人根本就是幻術變出來的。

  這幻術修為不咋地啊。

  若是這身體的原主人或許還真的因為本身是個凡夫俗子,真的被嚇到,然後如果意志不夠堅定或許會真的覺得西行路上艱難重重,無奈之下只能麻溜的滾回去接著研究小乘佛教。

  下馬威而已。

  只看是何人來救,便知到底是何方勢力來的下馬威。

  或許是佛祖為了表現道不輕傳然後來開個玩笑,或許是天庭不希望西方東進,但又不能真的明面兒上出手剁了取經人。

  倒是有意思的很……

  不過話說回來,所謂神仙打架凡人遭殃倒是一點沒說錯,如果自己真的聽了唐王勸告,帶了幾個隨從,沒準就是自己的隨從被切的七零八碎了。

  諸天神佛也是會開玩笑的緊,凡人性命如同螻蟻,想怎麼戲弄怎麼戲弄,完事了不過是在地府裡面吩咐一聲給個好些的下輩子便算是補償。

  商家強買強賣也沒有的霸道。

  想到這裡,玄奘也懶得再掙開綁縛,只看了看天色未明,索性直接睡了下去。

  而太白金星看到玄奘的時候,他睡的相當的灑脫。

  本是打算來救人順便看看狼狽的金蟬子,並且受一受他跪拜大禮的太白金星:……

  內心絕對是嗶了狗的。

  喂喂喂道友!道友你現在在妖怪的老巢裡誒,你就這麼睡著了還睡這麼香真的合適?

  等太白金星一臉崩潰地把玄奘喊醒又好心好意給玄奘解了綁縛的時候,玄奘又是一開口就高能了起來:「原來,這虎熊都是天庭的?」

  太白金星腿上一軟。

  陛下沒說過這取經人這麼有能耐啊?

  玄奘卻也沒打算等太白金星回應,只淡淡揉了揉綁疼了的手腕:「他們身上的妖氣不夠醇厚,明顯是裝出來的,這是一,二來他們吃血食的模樣也不夠像妖族……妖怪,三來,正常妖怪都能看出來,我本性元明,這才是最好的血食。您也別用什麼我是身負大氣運的人所以他們吃不了我來糊弄人,大氣運不是這麼用的。」

  才想用「你是取經人,身上有大氣運護身,他們吃了你受不起那份因果」糊弄玄奘的太白金星又是一個趔趄。

  這和尚懂行啊……

  #沒法糊弄取經人怎麼辦,在線等急!#

  「可能仙人是想要考驗貧僧向佛之心到底如何吧。」玄奘笑的自然又真誠,那張顏值極高的臉上的表情任誰看了都挑不出錯來,「如今,貧僧的表現,可能讓天庭滿意?」

  不敢說不滿意。

  至少這話不應該從太白金星嘴裡說。

  天庭和極樂世界互相博弈,他又算是哪根蔥敢代表天庭發言,沒的壞了陛下大計。

  玄奘卻不想等太白金星說話,只幽幽又笑了:「不過不管天庭滿意不滿意,這馬可得給我一匹吧,既不讓用貧僧用遁術前往西方,這靠雙腿走過去少說也是花個四五十年的,你們諸天神佛這些年等的雖然不艱難,但人間怕是等不得了……」

  玄奘只說的十分的令人心驚膽顫:「畢竟這年頭好不容易有一個殺了自己親兄弟內心不安的皇帝,又趕巧遇上了一個傻到為了面子能夠不顧天帝懿旨趕巧讓你們抓了小辮子的涇河龍王,若貧僧取經多耽擱個幾十年的,貧僧這輩子搭上去倒也沒什麼,要唐王沒能撐住這四五十年的半路駕崩了,到那時候,人間再難出這麼一位真命天子,龍族也沒那麼容易再出一條龍來讓凡人隨便砍著玩兒。」

  太白金星聽的面沉如鐵。

  你不是輪迴了十世嗎怎麼這些事兒還門兒清?

  這些事便是那些經歷過了封神大戰的老人,要是消息來的不全也未必能想明白!

  你你你……你咋這麼能耐呢你!

  看著太白金星這一臉的崩潰,唐僧笑著站起身,半真半假地道:「貧僧還是金蟬子那會兒,也算是拜了佛祖為師,世尊既然為人老師,他告訴貧僧這些很奇怪嗎?」

  太白金星無奈抬手指了松樹底下:「馬匹行李在那呢。」

  「仙人不給個天馬什麼的?」唐僧笑的如同春風拂面搬的溫暖,說的話卻還是延續了凶殘本性,「這還沒出大唐地界就嚇唬我的事兒,佛祖知道嗎?」

  太白金星:!

  一開始看著唐僧這張臉還覺得順眼來著。

  到如今……

  人有多俊心有多黑啊。

  這打劫的話說的這麼從容真的合適?

  也難怪他會褻瀆佛祖,佛祖大怒之下貶他下來受這輪迴之苦,這特麼……對著天庭的人都能本性跳脫成了這個地步,平時對著自己人佛祖那得是有多沒大沒小啊……佛祖能忍著貶他受輪迴之苦而不是直接魂飛魄散了他,還真是貴人有容人之量!

  太白金星捂著自己的小心臟,咬著牙花子,到底是打了個響指,一匹鞍韉齊全的天馬就飛衝了過來。

  那馬渾身上下沒有一點雜色,疾馳如風,長嘶之聲高亢入雲。

  玄奘也算是見獵心喜,手中念動法訣,一個輕身便騎到了馬上,隨手一捲行李也輕飄飄落到了馬背上,連馬都不曾停下來~,只坐在馬背之上衝過了太白金星身邊,剛剛好蹭過去的時候,太白金星聽到唐僧的一聲:

  「多謝神仙。」

  身姿韶秀,踏馬而去。

  這,應該才是西行取經,的開始。

  被這混蛋敲竹槓敲的牙根癢癢是一回事,講道理,看著唐僧縱馬而去的背影,太白金星也覺得有些驚豔。

  「到底是世尊如來佛親傳弟子。陛下想攔著這和尚取西經……怕是不容易。」

  ——

  玄奘嚇唬回去了天庭的下馬威之後基本上沒有停留。

  他直接奔到了兩界山。

  其實本來玄奘是連兩界山也沒打算停留的,但……

  有隻猴子,號喪一般地說個什麼「我師父來了」。

  關鍵是聽起來修為還不錯,妖族這麼些年其實沒個成器的人物,是以他也有些好奇,這才住馬停步。

  然後,世尊如來佛親傳弟子現在正在和世尊如來佛親自鎮壓的猴子面面相覷。

  是的哪哪哪都有世尊的事兒!

  好吧,簡單講,就是那隻美猴王。

  聽悟空七七八八把菩薩讓他在這裡等著取經人,一併西行取經的事情一說,玄奘倒是笑了。

  「原來,被欽定取經的,不只是我一人?」

  沒有懂現代梗的悟空:「欽定是啥意思?」

  玄奘懶懶散散打了個哈欠,笑道:「簡單講就是,本來咱們是不想去的,但因為這這那那的原因,總得被逼著走上這條路。」

  他倒是就地坐下了:「我麼,是因著國內待著麻煩這才出了大唐地界,人族那些事兒本來就亂,具體原因說起來錯綜複雜的不說也罷,你呢,倒是個什麼原因?」

  許是那一句「咱們不想去」的入夥感讓悟空有些感同身受,也許是多年來不曾好好和人說話難免寂寞,悟空無不憂傷地開口:

  「五百年前,我大鬧天宮,趕巧遇上了王母娘娘辦蟠桃大會,蟠桃會上沒我的名字,在天庭雖我是個齊天大聖,卻是個有官無職,多少人都把我當個笑話看的樣子,我到底是氣不過,索性毀了蟠桃宴,又踢翻了太上老君的煉丹爐,反出天庭大鬧天宮,玉帝他們也降我不住……」

  說到這,換了凡人早八百年被嚇壞了,唐僧卻半點被驚悚到了的表情都沒有,悟空漸漸地也算是放開了心懷,給這和尚把鬧天宮全程說完了,最後做了個總結:

  「總之結果就是玉帝去請了西天的如來佛祖,降服是降服了,西天卻不殺生,到底是把我鎮壓在這兒悔過。」

  說到這,悟空又撓了撓猴子腦袋:「歸根究底,是我不懂天庭規矩,也不明白他們的行事方式,這一不小心地,就惹了麻煩。」

  「鎮壓五百年,讓你在此思過?」唐僧聲音帶著點說不明白的味道,「就因為你是個石猴不懂規矩?」

  悟空點頭。

  唐僧道:「你願不願意學規矩另說,前提是,有人教你規矩了嗎?」

  誒?

  悟空突然愣住了。

  半晌,喃喃開口:「我一直以為有人明裡暗裡教過我,也想了五百年,但一直沒想到他們是在哪裡真正教過我規矩。我想或許是因為我悟性不到之故,但……我這悟性,便是我師……一個道行高深莫測的老神仙也說過很不錯。」

  這也不是空口說白話。

  悟空跟著菩提祖師學道的時候,確實悟性非凡——

  菩提祖師打了悟空三下戒尺,他就能知道是半夜三更要去找菩提祖師學道;

  菩提祖師講那些道術秘訣的時候,他也能用最快速度背下來;

  他才跟著菩提祖師學了多少年的七十二變和觔斗雲吶,就能有這麼高的戰鬥力了,這還不能證明其本身的悟性資質都是一等一的嗎?

  並且悟空也不是真沒規矩。

  人家拜師菩提祖師還沒有學七十二變之前,學的是什麼?

  ——與眾師兄學言語禮貌、講經論道,習字焚香,每日如此。閒時即掃地鋤園,養花修樹,尋柴燃火,挑水運漿。凡所用之物,無一不備。

  人家明明是一科班出身的猴子,修的是正經大道,悟性耐性無一不佳。

  唐僧雖說不知道悟空這些過往,看著這猴子,笑的也是相當溫和:「你就直接告訴我,到底有沒有。」

  悟空沉吟了一下,最終是相當堅定地搖頭。

  「那不就完了?」

  完……了?

  悟空一臉驚駭地看著這畫風從開始到現在就沒對過的和尚:「您這是什麼意思?」

  「不知道你知不知道。」唐僧聳聳肩,「人族有句話,叫不教而誅謂之虐,你是隻靈猴,想來不用我解釋這句話的意思吧。」

  悟空當然能聽懂。

  並且,一瞬之間,他竟然覺得有些委屈。

  第一次去天庭是做了操持賤役的弼馬溫,第二次好些,還算是齊天大聖,卻是個被高高在上的神仙們當做猴戲看的齊天大聖,幹的還是去看守蟠桃園的活計還有官無祿。

  玉帝何曾真的把他當自己人,真的告訴他神仙應該怎麼做來著?

  正如這和尚所言。

  他願意蔑視天地間一切規矩或者是循規蹈矩做隻乖猴子那都另說,首先,玉帝根本就沒有給他做一個好神仙的機會。

  並且……這五百年來,也就是這和尚會這麼直白地出口,說不教而誅謂之虐,會這麼聽他講大鬧天宮的事情,會從他的角度,理解他。

  唐僧輕輕拍了拍悟空沒法躲開的猴子腦袋,輕輕嘆了口氣:「這事兒真的不怪你。」

  頓了頓,聲音裡面也是不無心疼:「在這飢餐鐵丸,渴飲銅汁,還動彈不得的,實在是你受委屈了。」 本帖最後由 xxi511 於 2018-8-21 21:28 編輯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7-8-13 22:06
第8章老君八卦爐

  悟空居然能從唐僧的聲音裡面,聽出心疼來。

  天生靈猴心裡一個感動,也不知腦回路咋長的,便拿著唯一能動的腦袋,蹭了蹭唐僧摸著自己腦袋的手。

  彷彿當年還跟在菩提老祖身邊的時候,興致來了便蹭在祖師身邊賣萌似的。

  但到底也不是當年了——

  畢竟悟空好多年不曾好好清潔過,這一蹭直接就頂了唐僧一手的泥什麼的。

  ……

  ……

  ……

  場面一度十分尷尬。

  咳咳。

  孫悟空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用一種什麼樣的語氣開的口:「其實無妨的,老孫本來就是個石猴,以前有了靈智還沒從石頭出來的時候,不也是不能動麼,好歹這五百年還有人來喂鐵丸銅汁呢,比還是石猴的時候只能餐風飲露好多了不是。」

  唐僧卻沒有再聽了。

  他只垂著好看的眉眼,給孫猴子清了臉上的苔蘚泥沙,又撕了塊衣角倒了飲水,給孫悟空洗了把臉。

  輕輕笑著:「我聽你自稱什麼美猴王,現在這樣子,可一點都不好看。」

  強行給自己找點「我過的才沒有那麼苦」的理由以保證自身體面的孫悟空,呆住了。

  這和尚,這心胸氣度,這體貼入微,這迷之把你當自家人的感覺……

  便是粉身碎骨也是要送他平安取經,哪怕送死也是在所不辭的。

  悟空這邊在下定決心,唐僧給孫悟空洗臉的手突然一頓。

  這荒山野嶺的,也沒地方去找熱水,他分明記得,剛才倒出來濕了充作洗臉毛巾的衣角的水,是涼的。

  自己是個僧人,本沒有那麼在意享受,加上湊合湊合也算是個修行之人,冬天偶爾犯懶不想打熱水便是用冰水也很沒什麼關係。想來這是個有些修為在身上的石猴,應當也沒有那麼在意冷熱。

  但是怎麼回事……

  手上突然,有點暖意?

  猴子紅的是屁股不是紅的臉蛋兒吧,這麼高溫度是發燒了的節奏?

  「悟空……你沒事吧?」

  悟空卻半晌沒說話。

  唐僧突然瞭解了。

  也對。

  這猴子,受了莫大委屈,如今終於有個能好好聽他說話的人。

  難免……有些控制不住情緒。

  男兒有淚不輕彈,只是未到傷心處。

  唐僧暗暗嘆了口氣,那洗臉的動作也慢了下來,等著他情感發洩完畢,這才收了濕毛巾。

  好半晌,悟空有低低問出聲來:「師父真的覺得,大鬧天宮不是我的錯?」

  猴子你再這麼琢磨下去遲早要出心魔的……

  「真不是你的錯。」唐僧儘可能用一種輕鬆的語氣開口,「毀了五百年一次的蟠桃會算多大麻煩,真正的神仙計數那絕對是以元會為單位,閉個關講個道別說幾百年了,幾千年的時間都是彈指即過,不過是王母日常請神仙們吃點小東西開個茶話會,毀了就毀了唄。再說了,他們讓你個喜歡吃桃子的猴子去守蟠桃園,還能指望著你不監守自盜?這事兒你有衝動,難道他們就沒半點考慮不周之處?」

  「那我偷吃了老君的丹藥,算什麼?」

  「那就更無所謂了。」唐僧一臉坦然,默默回憶起了記憶深處裡三清還沒有分家的時光,「你只是沒趕上好時候,說起來……老君煉丹純屬興趣,他貴為三清哪裡會欠那點丹藥,早些年他還住崑崙山的時候,他丹房也從不上鎖,小輩兒們也沒少偷偷去他丹房拿藥,只別吃錯了東西便罷。」

  悟空弱弱地開口:「我還踢翻了煉丹爐。」

  唐僧說的更是理所當然臭不要臉了:「都別說踢倒了,還是在崑崙山的年代,那煉丹爐煉器鼎也不知道被自己的頑皮師侄們弄爆了多少回,師侄們鬥法的時候連他的藥田也是炸過的,他脾氣本身就很溫和,哪怕是丹爐爆了不過是讓師侄們再給打一個或是修好便不再追究,有時候心情好了大手一揮便算了,哪裡就至於因為這點破事兒罰你個五百年的?」

  悟空不服了,哼哼唧唧地嘟囔著:「那這老倌兒做的可不厚道,我吃了他的丹藥,他還丟我入煉丹爐裡說是要把丹藥練回來!」

  唐僧忍不住一笑。

  這猴子還是這麼一個會傲嬌會生氣的鮮活模樣來的可愛。

  剛剛看到他的時候,那一臉的枯木死灰,了無生趣的表情,真的好讓人心疼。

  石頭猴子,還是別磨棱角,該是個什麼離經叛道的樣子直接保持就好,這麼看著比較順眼。

  「他貴為三清在不在乎那點丹藥是一回事,你這猴子的修為吃不吃得起那些丹藥會不會有副作用是另一回事,你這麼亂吃藥是該受點委屈得個教訓,進煉丹爐也是應當。」唐僧幽幽道,「再一樁,你真的沒有在他的煉丹爐裡得些好處?」

  好……處……

  悟空皺著眉頭思考了好半天,然後露出了一個震驚到了懵逼的表情。

  「火眼金睛?!」

  唐僧卻淡淡笑了笑:「想想還有沒有別的?」

  別的……

  悟空細細盤算了一番。

  嗯,其實,他酒醉入兜率宮,吃了丹藥之後法力隱隱的不穩定,但是被丟到煉丹爐裡面燒了幾天,那不穩定的法力,就聽話了。

  甚至……

  悟空臉色一變,手上迅速劃拉了一個法訣隔開傳音,駭然道:「老君……難道是有放我離開之意?」

  「別畫法訣了,我早設下了隔音陣法。」唐僧悠悠道,「你這猴頭粗疏,到現在才想起來隔音吶。你自己想想,我說的那些話,有哪一句是能被天庭聽到的?」

  悟空一臉尷尬地收了神通。

  唐僧這才道:「你都這麼問了,你還不知道他到底有沒有放你一馬的意思?他身上寶貝無數,都不說什麼天地玄黃玲瓏寶塔或者是他常用的那根扁拐了,只是他身下那個蒲團,當年再是多驚才絕豔的人物,被這蒲團一裹都毫無還手之力,人家至於只用個金剛圈打你?」

  悟空陷入了沉思……

  他和二郎神都修煉的是八九玄功,他自負天資絕佳,但說到底也不過堪堪修煉不到十年,二郎神本身天賦絕佳,又有名師教導,修煉日子也已經不短,真的好好鬥一場,只論變化,他是難免輸二郎神一招半招的。

  觀音用淨瓶也罷,老君用鐲子也好,也不過是加快了這個進程而已,這倒算不了什麼。

  只是被鎖回了天庭之後,他自己也是被勾刀穿了琵琶骨,不能變化法力也用不出來,他固然是修成了金剛不壞之體於是天庭再奈何他不得,但當時情狀,他再好也只能是被囚禁一生的下場,和鎮壓在五指山下並沒有什麼區別。

  真的給他解了繩索放開琵琶骨的束縛,並且隱隱給了他自由之路的……

  其實是老君。

  ——畢竟,老君對玉帝說的話,那麼也耐人琢磨:「不若與老道領去,放在八卦爐中,以文武火鍛鍊。煉出我的丹來,他身自為灰燼。」

  以三昧真火的霸道,他琵琶骨被鎖了被丟進丹爐半點法力不能動才是真正保險的做法。

  但老君還是解開了所有的束縛這才把他丟進煉丹爐裡。

  丹藥能不能拿到這事兒沒法考證,畢竟沒有人敢去監視老君煉丹,也不知道老君夾帶之中到底有個幾打的丹藥。

  那也就是說,自己若是乖乖在丹爐之中待到火眼金睛出來,又平復了用了很多金丹之後躁動不已的渾身法力,到那時候,老君裝作不知道也罷,暗暗放他走還他自由也好,別忘了,他孫悟空到底最後有沒有在煉丹爐裡化為灰燼,這絕對是老君一句話的事兒。

  老君說是灰燼,難道還有人能把灰燼鏟走了去給玉帝驗屍?

  那可是三清,玉帝權勢再大,也總得給他們個面子。

  或許人家算是好意給你一條生路,到最後你逼天庭請來如來世尊出手,也不知道有沒有給老君惹麻煩。

  悟空長長嘆了口氣:「彼時年紀小不知道,師父這麼一點醒,竟然是我不識好人心了。」

  唐僧笑的相當邪魅狂狷霸道總裁:「這事兒可琢磨的點多了去了,你以為只有這個嗎?」

  悟空:!

  他顫顫悠悠問:「……還……有?」

  唐僧拍了拍悟空的頭,笑道:「事兒過去了再想也無用,你若是真的想知道,今後找老君問清楚便是了,若是還有不懂,找你的授業恩師問問仙人們的往事都成,他們既然把事情做下了,該告訴你的都會告訴你,如今還是得先救你出來。」

  看著唐僧手裡的法訣和他身上顯露出來的法力波動……

  孫悟空本來還陷在大鬧天宮後面居然還有這種看不出來的東西的心裡,現在是萬千匹草泥馬奔騰而過的臥槽。

  我了去你修為都深厚成了這樣搞毛線要我保你去西方取經!

  「師父你停手!」 本帖最後由 xxi511 於 2018-8-21 21:27 編輯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7-8-13 22:06
第9章鬧天宮始末

  唐僧停手了。

  「怎麼了?突然和五指山產生了一些感情,然後不想出來了?」

  「不是……」悟空急忙辯解,「師父,你這個法訣……」

  唐僧一臉的詫異,看了看自己的手:「有問題?」

  孫悟空幾次三番要說話,卻始終斟酌不出一個說辭。

  這麼些年來,偶爾也聽看守監押他的土神談過那麼一句兩句的神仙往事,雖然他們並不會對自己這麼個囚犯開口,但旁聽加腦補,也知道了不少內容。

  比如……大道天道,鴻鈞羅睺,玉虛碧游,封神大戰,佛本是道。

  最重要的是……玉虛碧游本來都是三清門下,並無高下之分,然而現在玉虛仙人依舊逍遙人間,本是最沒規沒矩瀟灑自在的碧遊仙人,如今有一個算一個,要麼是下界妖孽,要麼是天庭諸神。

  而那部分天庭諸神,在天庭,和悟空關係都挺好。

  也正因為那份關係不錯,悟空也知道,他們做這個神,其實並沒有十分開心——天宮之上,天規繁文縟節,悟空冷眼看著,有時候那些星君明明什麼都沒錯,卻總是動輒得咎,明明手底下各種毀天滅地的法寶,滅了玉帝那絕對是舉手之勞,但就什麼都不能做,明明都已經被折辱至斯卻依舊只能低頭認錯下跪請罰。

  還真是……把下界妖孽和天庭諸神並列起來,成為混的並不太如意的樣本,好像並沒有太大的問題的樣子呢。

  並且與之對比的是,玉帝對玉虛門下,倒是客氣的很,半點都不敢開罪。

  悟空就不太明白了,玉虛和碧游一個是元始天尊曾經的道場,一個是靈寶道君曾經的住處,憑什麼玉虛就比碧游高了這麼多,乃至於到了碧遊仙人被折辱到了如此地步,靈寶道君卻依舊是什麼都沒有做?

  而讓悟空想到這麼多的,還是唐僧手上的法訣。

  一個明明遁入空門了的和尚,手上卻是正宗道門手印?

  別說什麼悟空除了七十二變和觔斗雲之外一無所知——人家至少也和天庭的神仙們廝混了不短的時間,道門手印是個什麼畫風,他清楚的很。

  這樣的術法……也就只有兩條路可以學到,要麼玉虛,要麼碧游。

  悟空咬咬嘴唇,試探了一句:「師父這法訣,出自碧游,還是玉虛?」

  唐僧眼眸一轉,只淺淺笑了笑,道:「無可奉告。」

  悟空:……

  也虧得是大聖爺不知道香港記者梗,不然現在就得當場膜起來。

  唐僧卻不想提這個話題,只道:「我的身份,與你明說的話對你對我都是麻煩,且等等吧,形式明朗之後,我必和盤托出。」

  話音才落,唐僧的手就覆到了五指山的山壁上。

  然後,輕輕一挑。

  困了大聖五百年的佛祖壓貼,就到了唐僧手裡。

  「猴兒,這樣,你可能出來了嗎?」

  言下之意,需要我把山也搬開否?

  自然是不需要的。

  悟空道:「師父你走遠些。」

  「多遠?」

  「三五里吧,我能控制住我出五指山時候的爆炸效果。」

  三五里……

  玄奘相當懷疑地看了一眼悟空。

  然後相當淡定地掐了個訣,連人帶馬去了十里開外。

  眼睜睜看著唐僧飛身後退的孫悟空:……

  臥槽和尚你要不要這樣不相信我。

  我跟你說是三五里就不會超出半丈!

  然後……

  悟空出來得,依舊是相當的聲勢浩大。

  果然並沒有控制住確切的影響範圍。

  直接崩到了唐僧腳邊。

  要不是唐僧用法術撐了個護盾,也不知道那張俊臉會不會被劃傷……

  剛剛出來就自打自臉的孫悟空:……

  怎麼回事……不過是按著鎮壓下來之前運用法力的方式炸開了山而已,怎麼就至於威力大到了這個地步?

  明明這五百年也沒怎麼修煉,這是不知不覺地就升級了?

  老君你的丹藥……真的是被我糟踐了的節奏?這剩餘的藥力都能幫我在修行之路上更進一步?

  大老遠站著的唐僧一臉的淡定,看了看已經炸裂的五指山,抬抬手把那一卷揭帖交了出去,也不知道是對誰說話:「這是佛祖的東西,勞煩交還。」

  一陣香風捲走了壓帖,唐僧這才放下手,看著面前赤裸裸的悟空。

  「成吧,你我緣分也就到這兒。」唐僧笑著,「你可以走了。」

  悟空當即道:「老孫並非不會知恩圖報之輩,菩薩既然許諾了我隨你去取西經,方許我得脫劫難,我自然是要隨你去取經的。」

  「你說真的?」

  「我說真的。」

  唐僧深吸一口氣,打量了悟空半晌。

  悟空突然想到了唐僧的規矩論……

  直接就開口了:「師父,我真的不是凡事亂來惹人厭煩之輩。我當年跟著菩……跟著我前頭那個師父學道,也沒見著他嫌棄我啊……不過是天庭總是繁文縟節,規矩多且沒道理之故。」

  前頭那個師父?

  唐僧挑挑眉。

  甚至連名字都不敢說?

  這和自己現在不敢表明是通天弟子的畫風一樣一樣的啊……

  菩那個誰,你可是當年故人嗎?

  可恨剛剛拒絕回答了悟空那個自己是個什麼身份的問題,也不好現在就打聽人家明顯不想說的師父的名號。

  唐僧默默又打開了那個防人偷聽的陣法,只說:「你可想清楚了。要不要當著你即將進入的教門,說你之前陣營裡面的不是。這事兒可是兩頭都不討好。」

  「這不是我要不要說天庭的不是的問題,它本身就是這麼個行事風格難道還怕我說?」悟空如今脫了困倒是放飛了很多,「玉帝成天拿著那一卷什麼見鬼的封神榜威脅人,周天星辰大陣三百六十星君,尤其是跟腳不行的那一串,少有不受氣的。我在天庭那些年,正統仙人少有看的過眼我的,也就是那些本身跟腳亂七八糟的仙人們,偶爾還會照拂一二,偏那些星君……全都是被打壓的對象……」

  那些星君……

  唐僧垂了眉眼,看不清神色如何。

  孫悟空乾脆破罐子破摔,仰頭看著唐僧,聲音裡面不服氣的味道濃得讓人無法忽略:「師父你可知道,蟠桃宴上有幾個他們的位置?這些年來他們可曾有半點自在?修道之人最重視的,一是逍遙,二是修為。他們卻……一來,得不了逍遙,二來,千百年來,修為似乎是被什麼限制了,再無寸進,一兩百年尚可,可是長久如此,做這個神仙,又有何意趣?」

  許是都是妖族出身,都曾經被不公平的對待,悟空和那些妖族出身的神君,實在是難免有一些感同身受。

  「佛祖說的是讓我在這思過,但老孫想了五百年……」悟空說的簡直惡意滿滿,「若不是規矩上有不對的話,老孫唯一的錯,就是下手不夠快不夠狠,沒能真的坐上天帝尊位真的給那些神君自在也沒能給妖族掙出個前程來!」

  好半天,唐僧才穩住了自己的心情,悠悠長長地嘆了口氣。

  只道:「世人都說神仙好。」

  悟空冷笑:「仙人當然好,但神那就未必了。太乙真人南極仙翁他們成天瀟灑悠遊,見了玉帝也是連彎腰都省了,也沒見著有什麼不好。至於神麼……我只見到了星君們明明驚才絕豔,卻只能忍氣吞聲。若是菩薩或是佛祖說的那什麼勞什子大乘佛教真的能普渡眾生,倒也該渡他們一渡才好,這是老孫為何一定要去取西經的原因之一。」

  唐僧如何不知道神與仙的區別,聽到這裡,也是好不容易才忍住了淚水,只澀然道:「你一定要去取經,求普渡眾生是一個緣故,菩薩許諾你需得陪我去取經才能得脫此劫是另外一個緣故,那……還有別的嗎?」

  「師父既然說了大鬧天宮並非老孫之錯,老孫也覺得師父說的有道理。」悟空勉強笑道,「我難免想正面問一問佛祖,要老孫思過,思的倒是哪門子的過。老孫這些年思過,思的是否合他的意。」

  唐僧沉吟。

  見一見佛祖麼……

  其實我也想見見他。

  當面問問他,他為何明明修的是佛法,用的是佛祖之名,用五指山鎮壓你的法子,卻是碧游法術,鎮壓的對象,還是學了碧游法術的靈猴。

  唐僧長長嘆一口氣,拍了拍悟空的肩膀,「你既然要隨我去取西經,菩薩又說過你合該是我徒弟,你總不會想,就叫一句師父便有了師徒之實了吧。」

  悟空當即就要跪下磕頭。

  唐僧卻扶住了他:「我不是說這個。」

  他抬抬手就用土屬性法訣立了個石凳,施施然坐下:「我是說,你要做我徒弟,有個條件。」

  孫悟空匆匆肅立:「您說。」

  還是那句話,這其實是一隻聰明並且機靈的猴子,並不是真的半點規矩不懂,略有不順就要大鬧天宮,非得和叛逆中二期少年一樣日天日地老子天下第一。

  當年他聽菩提老祖講道,若不是個真的足夠乖巧,也得不了菩提祖師眼緣,學不到七十二變和觔斗雲。

  學道之路何其坎坷,當真一心秒天秒地,半點變通不懂的人要走下來,金手指得有腰粗,那必須是作者親閨女,天道親兒子。

  唐僧笑道:「不用太緊張,也就是一句話。」

  悟空看向唐僧。

  「凡事,不要衝動。」

  「嗯?」

  「你自己想想,現在你當然說你大鬧天宮有個原因是為那些星君不忿,這才想自己做天帝,但實實在在的,為什麼早不反晚不反,偏偏是蟠桃宴前後?」

  悟空微微有點臉紅。

  ——其實星君們過的不好,那都是鋪墊,他們最多也就是攛掇著悟空下界自己逍遙不要在天庭被拘束,絕不會給悟空一個「造反」的主意,畢竟天庭有個什麼後台,能反不能反,他們都清楚的很。

  真正的導火索,是因為蟠桃宴沒請他,然後,悟空一個衝動,大怒之下去攪亂了宴會,藉著酒勁去了兜率宮把丹藥當糖豆吃了,酒醒之後發現反正幹都幹了,乾脆做個徹底,這才……咳咳,反了。

  純屬一個激動。

  激情犯罪不解釋。

  現在轉念一想,倒是不後悔造反,悟空只是覺得有點遺憾。

  畢竟他差一點點就成功了,那或許……要是做好了足夠的準備,裡應外合,還真的能上凌霄寶殿自己做主呢?

  唐僧又說:「你說說,你要拜我為師,我們這是做什麼去的?」

  這妥妥是個送分題,悟空相當的不假思索:「取經。」

  唐僧又問:「為什麼不飛著去?」 本帖最後由 xxi511 於 2018-8-21 21:36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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