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漢三國] 我要做門閥 作者:要離刺荊軻 (連載中)

 
V123210 2017-10-4 13:33:46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220 695814
V123210 發表於 2017-10-9 11:41
我要做門閥 第四十章曾經的屈辱

    「額……」王進一下子就被張越噎住了。

    面對張越舉出來的例子,他發現,自己好像沒有什麼有效的反駁法子。

    去質疑《詩經》和《易經》?

    不可能!

    方叔與南仲更是連孔子也讚不絕口,視為先賢的賢臣。

    當日,王進也不可能就這樣被說服。

    他倔強的道:「可是戰爭,受苦的永遠是百姓,是天下人!」

    想著老師們與他講過的民間疾苦,唸著那些在戰爭中備受煎熬的人們,王進就激動起來: 「自元光元年與匈奴交惡以來,多少子弟戰死沙場,多少百姓流離失所……」

    「僅僅是伐大宛之戰,國家就付出了將近一歲的歲入和十萬頭,數萬將士的代價……但換來的是什麼?不過數千匹馬而已……」

    「錯……」張越微笑著看著王進:「伐大宛之戰,固然耗費良多,有些得不償失……然而……」

    「這個代價是值得的!」

    「因為,正因此戰,漢家讓烏孫人看到了漢軍的威勢和戰力……」

    「更讓西域諸國,皆知王師之威……」

    「就為這些虛無縹緲的東西?」王進搖搖頭:「就讓數萬士卒埋骨他鄉?」

    「可能王兄還是不明白在下的話……」張越起身搖搖頭,說道:「便讓在下,為王兄介紹一下西域 的情況吧……」

    張越微微笑著,道:「自博望侯鑿空西域以來,河西之西,便已然進入天下視野……」

    「西域諸國大小不一,強弱不等,大者如身毒、康居、安息,大秦,地方三五千里,不亞中國……小者如樓蘭、危須,不過彈丸之地……」

    「而康居、身毒,與中國相距萬里,暫時難以產生什麼交集……但這烏孫卻是西域諸國之中,最重要最強大的王國!」

    「烏孫國國王自稱昆莫,其先為《尚書》之中曾朝週天子之昆人,在戰國末年,遊牧於河西之地的烏孫人為月氏人所滅……」

    張越侃侃而談,將自己從史記與漢書回溯的烏孫國歷史娓娓道來。

    將烏孫王國與匈奴人之間複雜而混亂的關係掰開來,講的很清楚。

    「自烏孫先代昆莫獵驕靡去世後,烏孫國與匈奴在西域的矛盾就越發激烈起來,元封三年,烏孫甚至遣使來長安,天子以細君主下嫁,兩年前,細君主去世,天子再以解憂主妻之,漢與烏孫關係日漸親密……」

    「而烏孫,乃是一個控弦十萬騎的大國,且其在匈奴之西……」

    王進與呂溫,聽到這裡,卻都愣住了。

    西域?

    張越還能知道西域諸國的情況?

    這……

    須知此時,莫說是寒門士子了,就是貴族列侯的子嗣,也未必能對西域有個什麼印象。

    除了軍隊的將軍列侯們,以及那些曾經出使過西域的官吏外,很少有人會去研究這些東西。

    但現在,在這南陵縣的長水鄉,卻有一個人,將這些事情仔細道來。

    這如何不讓他們驚訝?

    呂溫甚至在心裡浮出一絲苦澀的笑容:「原來這位黃老學派的世兄,當日在太學所言非虛,其於地理歷史,亦造詣頗深……」

    張越卻是繼續說著: 「貳師將軍伐大宛,最大的意義,就在於展示了王師的肌肉與決心,使烏孫人知道,漢比匈奴強!若能拉攏烏孫,使之與我漢家為盟,則將徹底實現對匈奴的包圍與圍剿……」

    「屆時,王師在東,烏恆在南,而烏孫在西,三面夾擊……」

    「王師出星星峽,越浚稽山,烏恆騎出弓盧水,烏孫騎兵從西而來,匈奴必滅,而戰爭將結束!」

    這正是歷史上,太始三年,那場決定匈奴帝國衰落命運的戰略大決戰的情況。

    匈奴人是死在漢、烏恆、烏孫三國的絞殺之中的。

    王進聽到這裡,也不得不承認,倘若真的形成這種局面,匈奴人肯定沒有生路。

    自古以來,就沒有什麼國家能在三面受敵的情況下,還能支撐下去。

    只是……

    「即使打贏了,又如何?」王進搖頭道:「萬里遠徵,耗費的糧草與金錢,皆是民脂民膏……」

    「誰說的?」張越卻是反問道。

    「打仗怎麼可能虧本?只要打贏了,就是大賺特賺!」

    「難道王兄沒有聽說過,當年大司馬在的時候,王師遠徵,素來不耗錢糧的嗎?」

    想當年,霍去病在世,漢軍縱橫天下,吊打一切。

    這位不世出的名將,自第一次出征開始,就是走的以戰養戰的路子。

    他率領的漢軍主力,經常奔襲數千里,直搗匈奴腹心。

    一路上就是吃匈奴人的,穿匈奴人的,用匈奴人的!

    僅僅是河西戰役,他就擊垮和殲滅了數萬匈奴主力,俘虜十餘萬人,更繳獲牛羊戰馬多達百萬之眾。

    那一年,漢室的財政收入,幾乎都快爆棚了。

    可惜,僅有一位霍去病,也只得一個霍去病。

    自這位冠軍侯身故後,漢軍出征,就變成了賠本的買賣。

    越打越賠,越賠越打。

    終於陷入了死循環。

    這讓張越真是不明白了!

    雖然,霍去病之後,漢軍將領可能指揮和統帥方面趕不上這位天之驕子。

    但學人家的皮毛總會吧?

    打進匈奴腹心,專門挑那些孱弱的部族開刀。

    這樣來個幾次,不就什麼問題都解決了嗎?

    況且,霍去病雖然身故,但是,他的舊部都在啊,怎麼就沒有人效仿?

    「張兄難道不覺得,大司馬的戰法,太過傷天和了嗎?」王進搖頭說道:「匈奴雖是夷狄,但也是人啊!仁以愛人,君子之風……」

    「夷狄的命是命,漢家臣民的命就不是命了?」張越忽然冷冷的打斷了王進的話,對於這個滿腦子都是仁義道德的年輕人,張越已經失去耐心了。

    「可是……」

    「什麼可是?!」

    「需要吾為王兄念一下,高帝以來匈奴入寇的記載嗎?」

    「高祖七年,匈奴單于冒頓,率四十萬鐵騎分三路入寇中國,太原陷落,晉陽陷落,大半個北國為胡腥所籠罩,高帝毅然起兵,北上禦敵,與匈奴主力合戰於平城……」

    「高帝被圍七日,方得解圍,此漢家奇恥大辱! 」

    「此後數十年,漢飾女子衣帛與匈奴,以為可以止其貪婪……

    「然而,彼輩貪得無厭,常常和親剛立,旋即撕毀……」

    「太宗孝文皇帝三年五月,匈奴右賢王入河南,侵略上郡,燒殺搶掠,死者以萬計,無辜百姓被擄數萬之眾……」

    「孝文皇帝十六年,匈奴單于親帥十四萬騎入寇太原、上郡、北地,彭陽,火燒回中宮,殺死漢北地都尉孫卬,擄走百姓四萬餘,殺士民官吏兩三萬之眾……」

    「孝文皇帝后二年,匈奴右賢王再入邊塞……」

    「先帝前元元年,匈奴右賢王入寇上郡、雲中,九千士民被殺…… 」

    「自高帝及至今上即位,凡六十年,匈奴入寇大小百餘次,士民死傷以十萬計,數十萬人家破人亡,妻離子散,三十餘城被屠,雁門關、馬邑三易其手,漢家僅僅是兩千石大吏就戰死十餘人……」

    「王兄以為,匈奴靠仁義道德,可以感化乎?」

    「若無朔方、九原、輪台之屏障,王兄以為你我還能安坐於此?」

    「自太宗及至先帝,三十餘年間,匈奴入寇三十八次,甘泉宮三見烽火!」

    「王兄是要做狄山,還是要當吾丘壽王?」張越最後乾脆直接問道。

    王進卻被是被張越這一連串的組合拳打蒙了。

    良久,他才喃喃的問道:「這些都是真的嗎?」

    「為何……為何……我的老師,從來沒有與我說過這些……」他要求只知道,曾經匈奴多次入寇,但從未有人與他說過這些具體的事情。

    如今從張越口中聽來,他只覺得毛骨悚然,整個世界觀都崩塌了。
V123210 發表於 2017-10-10 23:57
我要做門閥 第四十一章嘴炮無雙

    「這些都是真的嗎?」王進喃喃自語著,有些不敢相信。

    「是真的……」呂溫長聲嘆道。

    他的父輩,就是出生在匈奴騎兵的威脅與恐嚇的時代。

    小時候,他常常聽到自己的父親講起那些曾經屈辱的歷史。

    自太宗至先帝,四十餘年間,匈奴騎兵幾乎無年不寇。

    烽火從長城直抵甘泉宮,整個關中都處在匈奴鐵騎的威脅下。

    彼時,自雲中、上郡、北地直至右北平、遼東,數百萬邊民無時無刻不處於危險之中。

    多少桑梓為匈奴騎兵的鐵蹄所蹂躪,多少手足同袍,死在了匈奴人的箭矢之下,又有多少婦孺,為匈奴人所擄?

    沒有人說的清楚。

    自賈誼到晁錯,幾乎所有的當時名臣都在思考一個問題:如何保衛邊塞,怎麼保護人民?

    對策想了一萬個,方法研究了三千次。

    最終,所有的疑問,都隨著元光元年當今天子在朝堂上的那一句宣言而得到瞭解答:寇可往,吾亦可往!

    於是,大將軍長平烈候衛青七出長城,斬殺捕虜匈奴五萬餘人。

    大司馬冠軍侯驃騎將軍霍去病六擊匈奴,斬殺捕虜十一萬餘人,受降匈奴自渾邪王以下七萬餘部眾。

    兩位天之驕子合力,在十餘年間,共計殲滅、俘虜、摧毀和納降二三十萬之眾。

    收復河套,奪取河西走廊,兵鋒直指西域與漠北。

    匈奴人因此哀嘆:失我祁連山,使我六畜不蕃息;失我胭脂山,使我婦女無顏色。

    曾經的侵略者,終於嘗到了侵略的苦果。

    曾經囂張跋扈,視中國人為豬狗的夷狄,不得不誠惶誠恐,戰戰兢兢的屈服於中國的兵鋒下。

    世人皆以為天漢年間,王師勞師遠徵,耗費錢糧,頓足於大宛城下,得不償失。

    但幾人知道,如無當年貳師之徵,西域諸國,誰瞧得起漢人?誰會正視漢人?

    在貳師將軍伐大宛以前,漢家使者、商旅,常常為西域諸國所殺。

    但現在呢?

    漢人在西域是特權階級!

    無人敢惹,無人敢得罪。

    因為人人都知道——漢國強盛,漢人團結,漢人不可辱,辱則必有大罰!

    而這些事情,卻是國人所不知,天下人所不談的。

    穀梁學派的大儒,只是天天喊著什麼:兵者凶器,聖人不得已而用之……兵凶戰危,非仁者之政……

    但他們怎麼就不想一下,這場戰爭,打到現在,是漢室想停就停的嗎?

    數十年間,匈奴人死傷以百萬計。

    漢家奪取了他們祭祖的金人,在大司馬的指揮下,烏恆人在龍城將匈奴歷代單于的棺槨挖了出來,先鞭屍,然後挫骨揚灰。

    漢軍更深入匈奴腹地,將數百個部族的牧場化作白地。

    血仇早已經結下。

    一旦漢軍放鬆對匈奴人的限制,得到喘息之機的匈奴人,只要修養十餘年,就可以捲土重來。

    到時候,長城邊塞有警,士民百姓的生命財產處於危急之中。

    穀梁學派的大能們,可以靠自己的嘴巴去說服匈奴人退兵嗎?

    有些時候,呂溫真想去博望苑,看著那一個個高坐於高堂之上,張口天下,閉口萬民的穀梁君子們,問一下他們:你們真的為天下,為萬民考慮過嗎?

    你們就真的像你們嘴上說的那樣正義嗎?

    只是,他終究不敢,也做不出這樣的事情。

    如今,耳中聽著張越的申斥,再看著王進的臉色,他心裡面別提多開心了。

    「罵!罵的更狠一下,罵醒這位公子!」呂溫在心裡給張越加油鼓勁。

    王進此刻已是心神懼亂。

    他是一個年輕人,一個十八九歲,血氣方剛的年輕人。

    而且是一個有理想有抱負,立志為天下做些什麼的年輕人。

    他曾以為,自己所堅持的,所信奉的都是對的。

    他曾認為,老師們講的都是對這個天下真正有益的事情。

    家裡面,不會有人來告訴他這些事情。

    老師們,也從來都閉口不談這些故事。

    他曾天真的以為,只要消除了戰爭,漢匈握手言和,世界就會安寧。

    最多就是花點錢,送幾個女人給匈奴人嘛。

    但現在,他卻混亂了起來。

    假如,這個張毅所說的是真的。

    那麼,自己以前豈不是活在謊言之中?

    老師們會騙自己嗎?

    應該……不會吧?

    他的老師,都是君子,人品高潔,品行端正,胸懷天下萬民,以蒼生福祉為己念。

    他們怎麼可能會騙自己?

    他們不可能騙自己的!

    一定是這個張毅在撒謊!

    對的!

    他在撒謊!

    一定是這樣的!

    但是……

    王進忽然想到了一個問題……

    這些事情,怎麼可能騙人呢?

    石渠閣的太史令,每天都會記錄國家事務。

    自高帝以來,歷代太史令都忠心耿耿的將這些事情記錄在竹簡之上。

    他只需要去翻閱這些太史令衙門的記錄,不就可以知道一切了嗎?

    也就是說……

    他說的是真的???

    張越看著已經失魂落魄的王進,嘴角溢出一絲笑容,總算,這個年輕人還不算無藥可救。

    其實,他就怕對方已經被人洗腦洗到固執。

    無論別人說什麼,都不相信。

    既然,對方還可以搶救一下,張越就當做好事了。

    當然,也是出於想要拉攏或者說影響這個年輕人的考慮。

    畢竟,對方的家族很可能在國家朝堂上擁有莫大的影響力!

    所以,張越走到對方面前,拍拍他的肩膀,說道:「王兄,兄雖儒生,吾為黃老,但有些事情上,還是有著共同點的……」

    「吾等皆為士人……」

    「什麼叫士?數始於一,終於十,從一而十,推十合一者為士!」

    「士者,皆以能事事為要!」

    「故吾輩皆上尊君父,下孝父母,中愛鄰里……」

    「吾聽說,當今天下有些人,寧願去愛萬里之外的夷狄,也不肯愛身邊的鄰里,甚至吝嗇到不肯正視自己的鄉鄰悲喜……這樣的人,算什麼士?」

    「不過是偽君子,不過是一群高談闊論的小人罷了!」

    「真正的士人,乃以天下興亡為己任,以社稷利益為己任!」

    「真正的士人,皆立誓曰: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為往聖繼絕學,為萬世開太平!」

    「於是奔走相告,務實於腳下,鞠躬於田野之間……」

    「處廟堂之上,則憂其民,處江湖之遠,則憂其國……」

    王進聽得心潮澎湃,難以自已,臉色漲紅,已經不知道怎麼回答。

    他的心情,矛盾的很。

    張越卻是微笑著看著王進,再看看已經傻了一般的呂溫。

    論起刷聲望和嘴炮的本事。

    穿越者,還真不怕任何人!
V123210 發表於 2017-10-10 23:57
我要做門閥 第四十二章 皇長孫

    王進的家,在一片金碧輝煌的宮闕深處。

    這裡,以蘭木為棼撩,文杏做樑柱,金鋪玉戶,雕檻玉磶,重軒鏤檻,青鎖丹樨,可謂是集天下珍寶於一身,富麗堂皇,縱然是秦始皇的阿房宮,在這樣的宮闕面前也要自慚形愧。

    「殿下……殿下……」一個黃衣內侍捧著一些瓜果,獻寶似的媚笑著跑來:「嘗嘗吧,這是扶荔宮剛剛摘下來的,可新鮮著呢……」

    扶荔宮是當今天下最好的植物園與皇家蔬果供應基地。

    始建於元鼎六年,王師攻滅南越,海內一統之際。

    少府在扶荔宮之中廣栽荔枝、龍眼、香蕉等南越特產。

    可惜……這些從南越而來的熱帶作物,在關中水土不服,根本就栽不活……

    倒是,其他柑橘、菖蒲之類的植物長的不錯。

    其後,博望侯鑿空西域,又在扶荔宮之中,遍栽葡萄、芝麻、棉花等物。

    時至如今,扶荔宮已然成為了這個地球上,種類最齊,規模最大,技術力量最強的植物栽培基地。

    只不過,這裡產出的東西,只供宮廷。

    王進平素最愛吃的就是扶荔宮裡的蔬果。

    但在現在,他卻沒有什麼食慾,揮了揮手,問道:「老師們現在在哪裡?」

    「今日太子奉詔隨駕建章宮,殿下的老師們都跟了過去……聽說是陛下新得一書,甚為歡喜,所以請太子和諸生皆去一觀……」黃衣內侍笑著答道。

    這宮裡面,誰不知道,這位殿下最孝,同時宅心仁厚,最是尊師重道。

    殿下的三位授業老師,因此在短短五年內,就從一介布衣,爬到了給事謁者的位置。

    給事謁者,秩比雖低,不過三百石而已。

    但職權頗重,有上書的權力,更可以議論國事,參知政事。

    王進的心思,現在卻是一片混亂。

    聞言,他只是點點頭,然後道:「準備一下,吾也去一趟建章宮……」

    他要當面的去問一問自己的老師們。

    為什麼要在軍國之事上對自己隱瞞?

    他們為什麼不告訴自己,數十年前的那些事情?

    還有就是……

    王進抬起頭來,眼神忽地堅定起來。

    「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為往聖繼絕學,為萬世開太平……」王進喃喃自語:「這才是孤應當有的志向啊!」

    他握緊了拳頭,臉色也亢奮起來。

    這樣的志向,可比老師們曾經告訴過他的偉業,要宏大的多了。

    「諾……」內侍連忙恭身領命。

    …………………………

    建章宮。

    大漢帝國建築藝術的最高成就與結晶。

    所有來到此地的人,都無不為這座宏偉宮闕的宏大與壯麗而驚嘆。

    當年,蕭何奉命營造未央、長樂兩宮。

    高祖歸來一看,大怒曰:天下洶洶勞苦數歲,成敗未可知,是何治宮室過度?

    蕭何脫帽謝罪,拜道:「以天下未定,故可因以就宮室,且天子以四海為家,非以壯麗,無以重威,無令後世有加也!」

    高祖這才轉怒為喜,高高興興的櫟陽搬到未央宮。

    其後數十年,歷經惠帝、文景兩代。

    漢家天子始終遵循祖宗制度,不修宮室,不加苑囿。

    當初,太宗孝文皇帝,想修個涼亭給自己乘涼,結果找來少府工匠一問,居然要花一百金?

    於是太宗嘆道:「百金,中人十家之產也,吾奉先帝宮室,常以為羞,何以為台?」

    於是,亭子怎麼都不修了。

    先帝在位之時,雖然比不上太宗節儉,但終究長安城片瓦未加,就連未央宮的修葺事宜,也經常是一拖再拖。

    文景兩位天子,對自己節省。

    但對天下,尤其是百姓,卻特別大方。

    屢減田稅,又免徭役,更將始傅年齡從二十歲直接推遲二十三歲。

    然而……

    現在,當初,讓高祖勃然大怒的未央宮、長樂宮,在建章宮面前,簡陋的如同鄉下土財主的宅院一般。

    站在建章宮北闕城樓下,王進凝視著這宏偉的鳳凰闕,在心裡嘆了口氣。

    僅僅是這建章宮北闕,猜猜看,花了多少錢?徵調了多少民夫?

    答案是黃金五萬金,錢三萬萬,徵調民夫八千人,花了三年時間,始才完工。

    相當於一千個太宗皇帝想修的那個涼亭……

    但有什麼辦法呢?

    他祖父就是愛這樣的東西,就是喜歡這樣美麗的宮室。

    當年,汲黯在世的時候,他還能有所收斂,能聽得進汲黯的勸告。

    元鼎五年,汲黯病逝於淮陽後,他就放羊了。

    太初元年,就開始修建建章宮。

    然後又建了明光宮。

    滿朝上下,誰勸都沒用,也沒人敢勸。

    哪怕是自己,與自己的父親……

    鳳凰闕的城門緩緩打開,高達二十五丈的銅門之上,兩座銅雀栩栩如生的展翅開闔,發出清脆的聲音。

    宮門之內,陣陣風鈴聲傳入耳中。

    讓人聽了,以為來到了仙境。

    但王進卻不喜歡這裡,如無必要,他絕對不來。

    因為,只要聽到這風鈴聲,看到那鳳凰闕上的銅雀,他就不由自主的想起了,僅僅是這鳳凰闕和宮中懸掛的那些風鈴,就足可讓天下百姓飽餐一頓。

    相當於整個關中一歲的賦稅。

    等於貳師將軍李廣利伐大宛軍費開支的三分之一。

    「翌日我若得掌大權,必定立詔以告子孫:永不再加宮室……」王進在心裡暗暗發誓著。

    這樣想著,他便乘著馬車,駛入這巍峨的宮闕之內。

    宮闕兩側,一個個衛氏持戟而立,紛紛致意。

    「皇長孫殿下入覲!」城樓之上,有謁者在大聲贊禮。

    進入鳳凰闕,只是進入建章宮的宮闕外圍而已。

    這座龐大的宮闕群,周回三十里,僅僅是殿堂就有二十六座,號稱千戶萬門。

    進了宮門,立刻就有侍中來迎。

    「殿下,陛下與家上,此刻皆在玉堂……」一個貴族上前見禮,笑著道:「殿下可是現在就要去?」

    「嗯……」王進點點頭,揮手道:「有勞馬令君帶路……」

    「不敢,為殿下效死,乃是臣的福分……」這貴族微笑著說道。

    王進卻不敢對這人有半分輕視和怠慢。

    因為此人正是當今天子的親信心腹之一侍中馬通。

    馬通這人雖然根基淺薄,但他有個好基友,名曰韓說。

    韓說有個哥哥叫韓嫣……
V123210 發表於 2017-10-10 23:57
我要做門閥 第四十三章教育(1)

    玉堂,在建章宮南部。

    這裡是全天下真正的富貴之所。

    壁門三層,每一層都以蘭木為轅,台高三十丈,僅次於未央宮宣室殿蘭台的高度。

    每一道壁門之上,都裝飾著一隻五尺高的銅鳳。

    銅鳳站立在黃金為飾的金屋之上,內部設有機關。

    保證銅鳳永遠迎風,展翅翱翔,如活物一般。

    壁門的樑柱上,鑲嵌了玉片,一層層,如同磷光一般。

    穿過壁門,五十五層台階映入眼簾。

    台階以大理石為底,用玉石為陛。

    奢侈的超乎你的想像!

    在馬通的引領下,拾階而上,哪怕是王進,也只能小心翼翼。

    因為這些禦階,每一階都是價值連城。

    登上玉堂之殿,轉角就能看到太液池的壯麗風光,更可眺望神明台的銅仙人。

    剛剛走近玉堂的殿堂,王進就看到了殿堂門口,已經跪滿了大臣。

    這些人看到王進,立刻如蒙大赦,紛紛叩首拜道:「臣等拜見殿下……」

    幾個文士打扮的臣子,更是像看到了救星一樣,對著王進拜道:「殿下,請快去勸勸陛下吧……」

    「祖父大人又發火了?」王進沉默片刻後,問道。

    沒有人敢回答他的問題。

    當今天子的脾氣,自從李夫人病故之後,愈發古怪。

    聖心難測,聖意難知。

    就像一頭好鬥的公牛一般,稍受刺激便雷霆大怒。

    除了眼前這個皇長孫以及鉤弋宮裡的趙夫人,如今天下,再無第三人能讓這位天子安靜。

    可惜,皇長孫殿下,一般不來建章宮,甚至很少主動面聖。

    王進嘆了口氣,然後朝著殿堂內走去,走到門口,便拜道:「皇祖父大人在上,孫兒劉進敬問祖父大人聖躬……」

    「朕躬安……」殿堂內,傳來一個蒼老的聲音:「進來說話吧!」

    王進,不對,應該是劉進聞言,連忙起身道:「諾!孫兒謹受命……」

    說著就小心的走進殿堂內。

    金碧輝煌的大殿之中,此刻,數位帝國的大人物,戰戰兢兢的匍匐在地上,連大氣也不敢出。

    太子太傅石德,甚至猶如婦人般瑟瑟發抖的蜷縮在殿中。

    顯然,他剛剛被天子臭罵了一頓!

    而劉進的父親,漢家太子劉據,則恭身站在殿中,低著頭一句話都不敢說。

    大漢天子則臥在塌上,將腦袋別向一側,顯然已經怒極。

    「孫兒拜見皇祖父,見過父親……」劉進趕忙屈身說話:「孫兒奉命往南陵一遊,今日歸來,特來向祖父大人回稟……」

    聽到劉進的話,臥在塌上的天子這才緩緩翻身,坐了起來,問道:「進兒覺得,那個朋友怎麼樣?」

    他的臉色,甚至都有些好轉,聲音更是變得了柔和起來。

    這樣的舉動,讓滿殿大臣,都是詫異不已,太子劉據甚至嘴角都有些抽搐,內心更是無奈不已。

    自己的父皇,有多少年沒有像這樣過了?

    五年?十年?

    劉據都已經記不清了。

    自從元封元年,他從泰山封禪歸來後,脾氣就開始變得古怪,性格也開始多疑起來。

    所有人,包括他這個長子在內,在他眼裡,都可能欺騙他,都可能害他。

    有時候,僅僅只是說錯一句話,都可能被臭罵半天!

    太子太傅石德更是咬了一舌尖,根本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當今天子,若是這麼容易消氣,那他就不是劉徹了!

    這些年來,他一旦被激怒。

    那麼,就不是輕易能息怒的。

    但現在這是什麼情況?

    皇長孫的威力有這麼大嗎?

    石德不知道。

    「良友……」劉進屈身拜著,從懷裡取出一份竹簡,呈在手中,拜道:「此乃張子重託孫兒轉交祖父大人的文書……乃是那日祖父大人聽過之事的後續……」

    「拿來給朕看看……」天子一下子就笑了起來,笑的跟個孩子一樣。

    一直矗立在他身後的奉車都尉霍光立刻領命一聲,走到劉進面前,恭敬的接過竹簡,然後亦步亦趨的跪呈給這位至高無上的君王。

    天子接過竹簡,打開來一看,頓時就眉飛色舞,不時撫掌大讚:「善!善!謀國之言啊……」

    在他眼中,這竹簡上所述的東西,才叫文章,才叫謀國之言!

    至於這些穀梁學派的書呆子和自己那個被穀梁毒害的腦子都秀逗了的兒子?

    簡直就是一群渣渣!迂腐不堪的蠢貨!

    國家要是交在他們手裡,遲早玩完。

    自己將來有何面目去見高帝、太宗和先帝?

    「都滾吧!」天子拿著竹簡,對著太子和滿殿匍匐的大臣揮手道:「回去給朕好好想想,爾等究竟錯在哪裡?」

    「諾!」太子劉據與群臣聞言如蒙大赦,趕忙恭身敬拜。

    劉進也想跟著一起走,順便問問自己的父親,今天到底是怎麼回事?

    不是說皇祖父心情特別好嗎?

    誰不要命了,敢破壞他的好心情?

    但,天子卻忽然道:「進兒留下來……」

    然後他抬眼看著那些狐疑的臣子和自己的長子,眉毛一抖,不怒自威:「還不快滾?」

    「諾……」眾人連忙恭身再拜。

    等到群臣都走的差不多了,天子又揮手道:「你們也都退下去吧……」「

    「諾……」奉車都尉霍光微微屈身,然後帶著殿中的侍女、宦官、侍者各自退下。

    於是,殿中就只剩下了劉進與自己的祖父。

    劉進抬起頭,就看到了自己祖父已然蒼老的臉龐。

    這個剛強倔強的天子,今年已經六十四歲了。

    白髮蒼蒼,身形消瘦。

    但是,沒有人敢輕視這位帝王身軀之中蘊含的能量。

    這位天子,自己的祖父,在劉進看來,是一個矛盾的綜合體。

    他性格剛強倔強,認準的事情,誰也勸不回。

    但同時,他多愁善感,極為念舊。

    那些對他好的人,他能記一輩子。

    看看他身邊的那些近侍親信和寵臣吧。

    霍光是霍去病的弟弟,遺孤。

    尚書令張安世是故御史大夫張湯的兒子,孤兒。

    侍中韓說,是韓嫣的弟弟,而韓嫣是他年輕時的玩伴……

    貳師將軍海西候李廣利是李夫人的弟弟,論統帥才能和才華,至多不過是一個都尉,但卻被他強行拔苗助長,成為了帝國現在咖位最高的將軍。

    然而,他又是一個絕情冷酷之人。

    無論是誰,不管是哪個,無論曾經與他多麼親密。

    一旦惹惱了他,死!

    所以,在蒼老的祖父面前,劉進有些戰戰兢兢,甚至感覺有些窒息。
V123210 發表於 2017-10-10 23:58
我要做門閥 第四十四章 教育 (2)

    劉進戰戰兢兢的站在自己的祖父面前,呼吸都感覺有困難。

    天子掃了一眼自己的這個孫子,嫡長孫。眼中閃過了一絲絲黯然的失望。

    他還記得,當年,此子出生之時,自己有多麼喜悅。

    懷抱這個孫兒,他高興的跟個小孩子一樣。

    然而……

    隨著他漸漸長大,卻越來越像他的父親。

    寬厚、仁愛、孝順……

    這些特質若放在民間的百姓家中,這無疑都是極好的特質。

    甚至可以成為一個很好的人。

    受鄰里尊重,為父老所愛。

    可是……

    他是劉家的孫子!

    是皇長孫!

    是國家的未來,是天下的希望!

    寬厚、仁愛……?

    先帝說:吾不因愛一人以謝天下!於是揮淚斬晁錯,又眼睜睜的看著周亞夫活活餓死!

    便是太宗皇帝,也曾親手逼死了自己的親舅舅,流放了自己的親弟弟,將曾一手將之扶上帝位的元老絳候周勃入獄。

    於君王而言……寬厚與仁愛,可以作為偽裝,可以作為表演給天下人看的外衣。

    但絕不能將之作為自己的本性!

    因為……

    一個人的愛,是有限的。

    愛這個人多一些,愛那個人就一定少一些。

    愛自己的宗族親朋師友的君王,就一定沒有空閒去愛天下的百姓了。

    太子就是這樣。

    他對自己的身邊人無比寬厚。

    石家、衛家、李家還有其他林林總總的外戚,皆依附和圍繞在他身邊。

    這些年來,這些家族打著太子的旗號,在外面幹了多少醜事?

    以為他不知道嗎?

    真以為他老了,就瞎了?聾了?

    君王唯有無情,方是對天下真正的有情!

    這是他四十餘年帝王生涯的總結與經驗之談。

    無情方是大丈

    他看著自己手上的竹簡,品味著那些文字。

    這些字句,雖然粗淺的很,也沒有舞文弄墨,更沒有引經據典。

    但卻出奇的對他的胃口。

    於這位帝王而言,能對自己胃口的東西,再簡單也是好的。

    就像當年的壽宮神君,每次與之會面,都是閒聊,嘮嗑家裡長短,講的俱是些陳芝麻亂穀子的事情。

    但偏偏他就吃這一套……認為對方說的真是再正確不過了……

    搞得後來司馬遷寫史記的時候,都不好為之掩飾,只好記載道:神君所言,上使人受書其言,命之曰畫法,其所語,世俗之所知也,毋殊絕者,而天子獨喜……

    而現在,手上的這卷書簡上的文字,在劉徹看來,已然頗得幾分神君風采了……

    想著那日與那個年輕人的偶遇,再想著已經升仙的神君,天子更加確信了,此子確乃神君指引給他的良才了!

    應該就是他的留候了!

    嗯,對於一個有著瘋狂養成癖好的君王,你不能指望他能忍得住養成一個留候的衝動!

    所以,當下,他甚至都有些急不可耐的再去一趟南陵。

    勉強忍住了這股衝動,他就問道:「進兒此去南陵,覺得那張子重怎麼樣?」

    劉進卻是傻了眼了。

    他的祖父在短短十幾秒的時間內,神色變幻數次之多。

    從一開始的暴怒,到然後的冷靜,再到現在的和顏悅色,讓他有些難以適應。

    聽到祖父的詢問,劉進仔細想了一下,然後低頭道:「啟稟皇祖父,孫兒不知道該如何形容……」

    「嗯?」天子眉毛一跳,問道:「怎麼說?」

    「此人……學識淵博,於天文地理、歷史典故皆有涉獵……其為人正義,慷慨有義……」劉進屈身說著,在長水鄉的所見所聞所知所感,都浮上心頭來。

    他見到了那些寒門士子在這個同齡人的管束下,規規矩矩,極有秩序的表現。

    更聽到了對方所講的那些訣竅與法門。

    感覺都是特別有意思的事情。

    只是……

    他的那些話……

    他講的那些冷血殘忍的事情……

    這竹簡上所言的文字……

    每一樣都讓他心生疑竇。

    他不知道,自己是應該相信這個僅有一面之緣的同齡人,還是相信自己的老師們,那些從小教育自己的君子們。

    但毋庸置疑,南陵之行,讓他的三觀受到了劇烈衝擊。

    想到這裡,劉進便大著膽子對祖父的問道:「皇祖父大人,孫兒有些疑慮,想請教皇祖父……」

    「說……」天子現在的心情似乎不錯。

    「孫兒在長水鄉,聞張子重曰:國朝自高帝以來,及至先帝年間,凡六十年,匈奴入寇百餘次,士民死者以十萬計,被屠三十餘城,不知這是真的?還是假的?」劉進猶豫再三,還是問道。

    「汝以為呢?」天子握著手中的書簡,起身說道。

    匈奴?

    在今天,匈奴的威脅,早已遠離了普羅大眾。

    自元狩六年以後,幕南無王庭,匈奴騎兵消失在長城之外。

    長城的烽火,已經有十幾年沒有看到過了。

    但,他絕對不會忘記,自己年少之時,看到過和聽到過的東西。

    更加不會忘記,自己的父親臨終之時,留給他的遺命。

    這個從高帝開始,代代留下來,留給劉氏天子的使命!

    擊敗匈奴,復平城之恥,擒單于於長安問罪,雪六十年邊塞士民之血仇!

    「是真的?」劉進手都有些顫抖了。

    對他來說,這無疑是毀三觀的事情。

    他的老師們,那些他深信不疑的君子們,居然欺騙了他?

    至少也是隱瞞著他。

    不讓他知道這些歷史。

    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

    劉進無法理解,也理解不了。

    「石渠閣內,有關匈奴入寇的記載,堆積如山……」老邁的天子輕聲說著:「朕一直想讓太子和進兒都去看看,看看那些沾著血的文字……可惜……一直沒有機會說此事……」

    話語之中,寂寞之情,溢於言表。

    是啊,這二三十年來,尤其是元封年以後,他與自己的兒子們,越發的疏遠了。

    他心裡面有個疙瘩,這個疙瘩一直存在在那裡。

    以至於,他每次見到太子,都忍不住想要在他身上挑毛病。

    鼻子不是鼻子,嘴巴不是嘴巴。

    太子不管做什麼,在他眼中都是錯的。

    劉進連忙拜道:「孫兒不孝……」

    自他開始懂事後,他就很少主動來見自己的祖父了。

    這讓他很慚愧。

    「進兒,怎麼想起問朕這些事情了?」天子卻是好奇了起來。

    往日,自己的這個孫子,見了自己不是規勸自己要節儉,就是勸自己應該考慮停戰。今天這是怎麼了?

    難道,那個年輕人有如此大魅力?

    想了想,他就覺得,必須有這樣的魅力。

    神君指引的俊才,留候的後代,連這樣的魅力都沒有,豈不是浪得虛名?
V123210 發表於 2017-10-10 23:58
我要做門閥 第四十五章教育(3)

    「孫兒是聽那張子重說起的這些事情……」劉進輕聲答道:「據其所言,國朝在祖父即位以前,匈奴無年不寇,士民死傷者,以百萬計… …」

    「汝不信?」天子奇了:「即使穀梁的君子們不與汝說這些事情,衛家和石家的人,也沒有跟汝說過嗎?」

    劉進搖頭。

    從來沒有人與他說過這些事情。

    在他身邊,每一個人都告訴他——戰爭是殘酷的,是錯誤的。

    天下的問題,來源於戰爭。

    只要結束戰爭,天下的問題就得到解決了。

    倘若不行,那就烹了桑弘羊!

    那麼,什麼問題都將終結,世界將變得美好起來。

    人民安居樂業,邊境和睦。

    但在現在……

    這個曾經美麗的夢幻理想,卻出現了裂痕。

    劉進發現,那個同齡人沒有說錯。

    和平?

    只是一廂情願的事情。

    漢室願意言和,匈奴人會答應嗎?敢答應嗎?

    「也對,石家、衛家和公孫氏的人,不會與進兒說這些事情的……」蒼老的天子,卻是忽然坐了下來,神色寂寥:「朕早該知道,他們不會與汝說,也不會與太子說這些事情……」

    「為什麼?」劉進無法理解,也不能理解!

    石家,是漢家名臣,世代忠良。

    衛家,是他的舅祖父的家族,皇祖母的外戚。

    公孫氏,同樣如此。

    都是他家最親最親的親人。

    就像老師們形容的那樣,是骨肉之親,手足之盟。

    但……

    他們為什麼要這麼做,這麼做有什麼好處?

    「還不是因為……彼輩皆五蠹之蠢貨!」天子冷笑著把玩著自己手裡的書簡,殺機四溢:「太子太傅石德和他的父親石慶,皆是昏聵無能之人……」

    「這個家族,從高帝開始,就不是靠才能做官的……」

    石家,大漢朝堂上的不倒翁。

    歷經高帝、呂后、太宗、孝景及至如今,百年不倒,越發顯赫。

    上一代的石氏家主石慶,甚至官拜丞相,封牧丘候!

    但是……

    你隨便找一個人去問問看,從石奮到石慶乃至於現在的太子太傅石德。

    這一百年來,他們做過哪怕任何一件可以稱道的事情嗎?

    沒有!

    這個家族的人當官,靠的就是清名。

    靠的就是守規矩。

    靠的就是與皇室的親密關係。

    至於才能和政績?那是什麼?好吃嗎?

    想當初,石慶擔任太僕的時候,某次,自己曾經問他:朕的攆車有幾匹馬啊?

    對方聞言,鄭重的拿起馬鞭,將攆車前面的馬數了好幾次,然後才恭敬的回答:六匹……

    好嘛,自古天子攆車,不是一直都是六馬嗎?

    其人誠樸至此,讓劉徹自己都甚為驚嘆。

    於是,等到後來趙週獲罪下獄後,便讓他當了丞相。

    其實壓根就沒指望石慶能做什麼事情,當個擺設,做個泥塑的傀儡就好了。

    假如說石奮、石慶、石建這兩代人,還可以說是君子,幾乎不摻和政治紛爭,堅守本分,甚至只要有官當就好了。

    但到了石德這一代,卻是將父祖的精華丟得乾乾淨淨,只餘下糟糠。

    當初,竇太后稱讚石奮家族說:萬石君不言而躬行。

    但石德卻是上跳下躥,積極的參與政治。

    但此人眼高手低,才能低下,更無任何實際治國之才。

    劉徹曾經嘗試讓他擔任太子家令,讓其負責管理劃撥給太子的幾個個食邑縣,結果,被他搞得烏煙瘴氣……

    他也從此知道了自己的能力,恐怕沒辦法做什麼治世能臣了。

    那怎麼辦呢?

    嘴炮吧!嘴炮最好!

    於是到處宣揚對匈奴作戰的危害,主張恢復和親。

    又跟穀梁學派的人混到了一起,天天在太子耳邊慫恿太子。

    這些年來更是到處結黨營私,以圖一家之利。

    劉徹很早就想罷免對方,但奈何太子一直維護著他。

    「至於衛氏……」劉徹深深嘆息了一聲:「可憐朕的長平烈候啊,虎父犬子啊!」

    當代長平侯衛伉,太初元年,曾經被派去五原屯兵。

    結果……

    這位長平侯到了五原郡沒有半年,就嚷嚷著要回長安了。

    他根本就吃不得軍旅之苦!

    回來後,就跟著石德、公孫氏還有其他人一起唱起了『和平』的歌。

    至於公孫氏家族?

    現在的丞相葛繹候公孫賀,哪怕是在他壯年的時候,也只是衛青的跟班而已。

    他有過任何軍功嗎?

    沒有!

    衛青曾經三次提攜他,讓他單獨領軍一路,結果卻是……每一次都『沒有』遭遇匈奴人……

    最誇張的是,元鼎五年的時候,朝廷的細作探知了匈奴右賢王的主力遊牧在浮且井地區。

    衛青聽說了以後,將這個任務從趙破奴手裡搶來,硬塞給這個連襟。

    親自幫他制定了進軍路線和作戰計畫。

    調撥了國家最精銳的一萬五千野戰騎兵給他,讓他去立功。

    結果……

    他磨磨蹭蹭,用了兩個月才走到浮且井……

    那時,匈奴右賢王早就逃之夭夭了。

    從那之後,劉徹就明白了。

    什麼叫做朽木不可雕也。

    衛青去世後,這位國家的大將,便再也不提什麼出征的事情了。

    劉徹明白,公孫賀自己也知道,他不是那塊料。

    他也打不了什麼仗。

    讓公孫賀來做這個丞相,其實出發點和石慶是一樣的。

    當個擺設就行了。

    並不指望他能做出什麼成績。

    經濟有桑弘羊,內政有霍光、張安世,軍事有李廣利。

    所以,也不需要他出什麼力。

    只是……

    劉徹萬萬沒有想到,公孫氏當了丞相後,就變得驕奢狂妄,貪婪無度。

    公孫賀的兒子太僕公孫敬聲,居然還勾搭了他好幾個女兒……

    直指繡衣使者江充多次報告了公孫敬聲的荒淫之舉。

    國家的太子,社稷的儲君的身邊,就是這樣的一些人。

    就是這樣的一些家族。

    這讓他如何放心?

    錯非唸著大將軍長平烈候臨終的交託。

    要不是念在太子是他的冠軍侯在世之時,一力扶保的。

    他早就想廢掉他了!

    想到這裡,再看著在自己面前的皇長孫。

    劉徹忽然有種感覺。

    「或許,朕只能將希望寄託於進兒了……」他在心裡暗想。

    這個孫子與他的父親,雖然性格類似,但,卻要聰明的多。

    而且,他還年輕,還有救。

    不像太子,中毒太深了……

    於是,劉徹看著劉進,問道:「進兒知道,為什麼朕討厭穀梁嗎?」

    「是因為狄山嗎?」劉進小心翼翼的答道。

    這是他的老師們告訴他的。

    天子之所以惡穀梁,只是因為穀梁學派的博士狄山,曾經直言勸諫。

    「狄山?」劉徹聽到這個名字,頓時就冷笑起來:「一個腐儒而已,憑什麼值得朕去記掛?」

    「朕告訴你……」

    「朕惡穀梁,是因為……若穀梁坐大,則江山社稷,必壞於彼輩之手!」

    「穀梁學派,講的是什麼?進兒應該知道吧?」

    「尊尊親親……禮法和綱常……」劉進俯首而拜。

    這也是穀梁吸引他的地方。

    尊尊親親,父為子隱,子為父隱。

    家族內部相親相愛。

    國家以禮法綱常來治理天下。

    這樣,犯罪就將被扼殺在家族內部,在君子們的引領下,國家將迎來美好未來。

    「可是……吾漢家自高帝以來,就以刑無等級治天下!」天子冷然說著:「雖不能說王子犯法庶民同罪,但列侯犯法與庶民同刑卻是肯定的!」

    自高帝至今,犯法的列侯萬萬千,但被發現犯法後逃脫法律懲罰的是零。

    連他的老師魏其候竇嬰,他的舅舅武安侯田蚡、蓋候王信,也不能逃脫這個鐵律。

    「且,自高帝以來,吾家便廣遷天下豪強於陵邑,斷地方豪族之根本……」

    「穀梁若坐大,列侯犯法,必定無法與庶民同刑!就連陵邑之製,恐怕也要被廢黜……」

    這是肯定的,穀梁學派,主張和推崇刑不上大夫,禮不下庶民。

    更極為推崇大家族,四世同堂是他們最推崇的社會制度。

    「自高帝以來,吾漢家,便是以『一夫狹五口而治百田』以治天下!」劉徹看著自己的孫子,沉聲說道:「進兒,你要記住:無論什麼時候,這一點都決不能改變,此乃國本,社稷之根也!此制若變,則國亡矣,社稷動盪,宗廟傾覆……」

    …………………………

    劉進走出玉堂的殿門時,整個人都是渾渾噩噩的。

    連怎麼走下玉堂的都不知道。

    他的腦子裡,無數個聲音此起彼伏。

    老師們的謙謙君子形象和諄諄教導,不絕於耳。

    「殿下……自古兵者凶器,聖人不得已而用之……兵凶戰危,苦的只是天下黎庶,得利的不過十餘將官,和親則利天下……」

    「桑弘羊用鹽鐵之事,收天下之利,與民爭利,上蒼震怒已久,如烹弘羊,則天必嘉以祥瑞!」

    但更多的卻是他的祖父的話。

    「自高帝以來,吾漢家,便是以『一夫狹五口而治百田』以治天下,臨元元……」

    「穀梁若坐大,列侯犯法,必定無法與庶民同刑…… 」

    那個同齡人說過的話,也在腦海裡亂竄。

    「王兄以為,匈奴靠仁義道德可以感化乎?」

    「自高帝至先帝,凡六十年,匈奴入寇大小百餘次……」

    「什麼叫士?數始於一,終於十,推十合一者謂之士……」

    「士以事事為要……」

    「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為往聖繼絕學,為萬世開太平……」

    「處廟堂之中,則憂其民,處江湖之遠,則憂其國……」

    漸漸的,腦海中,就只餘那個同齡人的聲音。

    「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為往聖繼絕學,為萬世開太平!」站在壁門之前,劉進忽然大聲喊道:「吾今立誓,以此為志,人神共鑑之!」

    周圍衛士、侍從卻都被嚇了一跳。

    聽著皇長孫的誓言,無數文官侍從,紛紛恭身敬拜:「殿下志向高遠,臣等謹為天下賀……」

    更有武官聞之,大讚,道:「皇長孫殿下,果然天授之啊……」

    不久,便有人將此事稟告天子。

    彼時,天子劉徹正捧著那卷竹簡,細細閱讀。

    聽聞此事,滿臉的不可思議與震驚。

    「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為往聖繼絕學,為萬世開太平?」他把玩良久,臉上終於露出一個欣慰和讚賞的笑容:「真吾孫也,有此大志,朕百年後或可托宗廟之重……」

    周圍群臣,聽了以後,紛紛面面相覷。

    天子要托宗廟於長孫?

    那太子咋辦?

    要知道,在漢室,宗廟重於一切,甚至重於天子!

    歷代天子即位後,首先要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謁廟,去見高廟、太廟、惠廟、文廟、景廟。

    沒有見過這些歷代先帝的天子,只是一個準天子。

    沒有號令天下,執掌乾坤的大權!
V123210 發表於 2017-10-10 23:58
我要做門閥 第四十六章珠算(1)

    坐在窗前,張越托著腮幫子,思考著自己的未來。

    窗檯上,一副竹木雕刻的掛曆,赫然顯示著今天的日期:夏四月癸卯(二十六),忌出行,嫁娶。

    這掛曆是張越讓田家兄弟做的,然後自己再寫上日期。

    因為沒有紙,所以便用竹木代替。

    竹木笨重,僅僅是一個月的日期,就重達十幾斤,厚如菜板。

    但,這種笨重的掛曆,一經推出,大受歡迎。

    不僅僅來甲亭的士子們,紛紛求購。

    就連甲亭的百姓,也都買了一副回去。

    能知道每天日子和忌諱吉利的東西?多稀奇!誰不喜歡?

    而且還便宜的很,一副掛曆十錢而已。

    甲亭的百姓,現在便是貧民也買得起!

    因為,如今甲亭已經有接近兩百士子聚集。

    每日食宿各戶百姓就能得三五十錢之多!

    如今的甲亭,已經儼然變成了一個農家樂的聖地了。

    遠近方圓百里的年輕人聚集在這甲亭之內。

    無論家訾富裕還是貧寒。

    在這裡,他們的地位是對等的。

    不管政治傾向如何,在這裡,他們的追求是相同的。

    張越以書為餌,再用些後世的小技巧和小竅門,就將這兩百多人牢牢的吸引在這裡。

    不僅僅改變了他的生活。

    也改變了整個甲亭百姓的生活。

    短短數日,張越的名聲,就已經走出了長水鄉,走向了整個南陵縣甚至輻射到霸陵縣和湖縣、藍田縣、京畿之中。

    很多人都知道了,在甲亭有一個張子重。

    為人慷慨,學識淵博。

    好義重情,最為重要的是肯分享!

    不僅分享書籍,還分享讀書竅門和法門。

    這就太了不得了!

    簡直就是古代的賢人的模板啊!

    而在這個時代,名聲比黃金還貴重!

    名聲甚至比官職還重要。

    一個好的名聲,一個能在地方上傳揚的名聲,千金難易。

    但張越現在已經不僅僅只是想刷聲望了。

    聲望這種東西,刷的差不多以後,只要維繫現狀,就會隨著時間流逝漸漸增加。

    但聲望再高,也不過是一個名士而已。

    撐死了可以讓自己過的好。

    作為穿越者,又有著空間這條金大腿。

    張越的野心,現在已經不止讓自己過的好,讓家人過的好了。

    他想要……

    改變這個世界!

    欲要改變世界,首先就要影響世界。

    在這個西元前的世界,要影響世界,最好的辦法,莫過於影響士人。

    只要士子們信了,世界就會信。

    鮮活的例子,就在張越眼前。

    距今三十六年前,元光元年,董仲舒上書當今,呈奏《舉賢良對策》,提出大一統和天人感應理論。

    於是,世界為之一變。

    儒家獨尊,儒術制霸。

    就連法律,也要按照儒家的經典來解釋了。

    但,儒家獨尊,並非一蹴而就。

    不是他董仲舒太牛逼,一上書就自帶王八之氣,天下景從,萬民俯首。

    而是,在元光元年以前,漫長的七十餘年的歷史上。

    儒家的賢者、巨頭們,篳路藍縷,披荊斬棘。

    從一片廢墟上,重建了自己的道德、理論、知識和傳承系統。

    董仲舒、胡毋生在廣川、臨淄開山收徒。

    申公、韓嬰在楚國和趙國,傳揚儒學。

    其他大小儒生,也都各自為儒家的興盛添磚加瓦。

    楚詩派的學者們,足跡遍及塞外三越乃至於西南夷。

    在漢軍還沒有進入這些地區之前,就已經有儒生,前往當地開拓了。

    那個時代的儒生們,就像後世西方的傳教士。

    他們不避艱險,不畏毒蟲猛獸。

    薪火相傳,接力奮發,只為了將自己的思想和理念,撒播到更多的地方,讓更多人知道!

    漢興七十年,儒生們就將自己從少數派,發展成為了多數派。

    等到元光元年的時候,天下士人,十個裡面起碼有七個是儒生了。

    哪怕剩下三個,也被他們所影響。

    在這樣的情況下,儒家倘若都不能獨霸輿論,執掌話語權,誰行?

    是故,與其說是董仲舒改變了世界。

    倒不如說是董仲舒站在了時代的風潮之上,他所做的,只是輕輕一推,將窗戶打開。

    儒家的成功經驗就在眼前。

    張越知道,他要實現自己的野心。

    也得如儒家一樣,從點滴做起,從腳下開始。

    每多一個人,受到他的影響,對於世界的改變就會多一些。

    那麼,什麼樣的知識可以改變世界?

    答案是……數學。

    作為穿越者,張越深知,後世的一切技術和科學進步,其實都是在建立數學進步的基礎上的。

    大到鎮國的核武器,小到一台機器,全部與數學緊密相連。

    每一個小數點的精確,都意味著技術的突飛猛進。

    而此時的社會環境和輿論,也都特別重視數學。

    儒家的六藝之中,就有著數學的存在。

    國家官吏體系之中,就有著專門的計吏。漢家丞相,甚至一度號為計相!

    已故的那些名臣,譬如張湯、兒寬,皆是數學方面的大能。

    兒寬甚至參與過《太初曆》的編纂工作。

    這可是需要極為高深的數學造詣,不客氣的說,哪怕是後世的大學生,也未必能參與到《太初曆》的編纂工作中。

    自然,選擇什麼樣的數學經典作為切入點,就很重要了。

    太學送來的經書之中,就有著當代不朽的數學巨著《九章算術》。

    張越也已經看過了,還通過瑾瑜木,將之牢牢固化在記憶裡,閉著眼睛都能倒背如流。

    因此,他也差不多能摸清楚,如今漢室的數學水平。

    應該是在後世的小學六年級左右。

    九章算術已經涉及了多元方程解的知識和應用了。

    但古老的《九章算術》所用的方程解,非常複雜。

    複雜到一般人很難看懂和理解,更別提運用了。

    只有那些浸淫數學日久的精英,才能熟練運用。

    至於一般的寒門士子?

    張越已經看到了,他們在這部數學經典面前的窘迫和寒酸——大部分人甚至都看不懂,九章算術上的那些方程解。

    沒辦法,這個時代,沒有阿拉伯數字,也沒有什麼公式。

    古老的中國數學先賢們,只好用自己的智慧去描述數學問題。而他們太聰明了,所以,用的方程解就變得無比複雜。

    複雜到哪怕是張越,也頗感生澀。

    要解決這個問題,破解數學被精英壟斷的現實。

    張越知道,現在的他,還力有未逮。

    名聲不夠,力量不足。

    哪怕拿出了阿拉伯數字和後世的數學公式出來,恐怕也沒有幾個人願意使用。

    所以呢,他要先刷一下在數學方面的聲望。

    最好,成為天下公認的數學大家。

    成了學霸,才好利用學霸的名頭,來做事情。

    輕輕敲了敲案几,張越的腦海之中閃過一道靈光,他已經知道,應該選什麼做突破了。

    一個簡單易學,不需要太多天分,便可以讓普通人也能掌握複雜而深奧的數學的方法。

    讓寒門士子也能談笑數學,快速計算。

    這個方法就是珠算。

    古代中國最偉大的數學工具。

    計算機出現前,人類最好最方便的計算器。

    只是,在張越穿越時,珠算已經差不多被社會所淘汰了。

    電腦的普及以及網絡的發展,使得哪怕是專業的會計,也不再需要算盤。

    珠算口訣,早已經退出了教育的舞台。

    消失在課本之上,遠離了人們。

    好在,作為八零後,張越小學的時候,曾經被老師們逼著背誦和記憶珠算口訣。

    雖然,現在基本都忘記了。

    但,可以回溯。

    有著空間在,他可以將這些遺忘的記憶重新找回來。
V123210 發表於 2017-10-10 23:58
我要做門閥 第四十七章珠算(2)

    張越起身,推開房門,院子裡田李兩家的年輕人,正在樹蔭下揮汗如雨的劈砍著竹子,準備將這些竹子製作成竹簡。

    現在,甲亭最暢銷的商品,就是竹簡了。

    一個士子平均每天要抄兩三卷書簡,需要數十斤重的竹簡。

    雖然說,都是寒門士子,但實際上大多數人都是小康之家甚至富裕的商賈子弟。

    此時的漢室,也有一條很有意思的製度。

    想當官?或者想獲得舉薦?

    首先,你的訾產得達標。

    頗有後世十八世紀、十九世紀,西方歐陸選舉制度的投票財產額度的味道。

    窮光蛋別說被舉薦了。

    連個胥吏也當不了!

    漢室的選吏訾產限額,在太宗時還高達十算。

    也就是說彼時,家產低於十萬錢的人,連胥吏都不能當!

    先帝時才改為五算,一直延續至今。

    換句話說,所謂的寒門士子,其實一點也不窮。

    每一個人的家產,都價值至少五萬錢。

    屬於中產之家,小康之戶。

    對這些人來說,雖然可能要他們拿個幾十萬錢出去買官捐官,拿不出來。

    但三五千錢,還是有的。

    所以,甲亭的竹簡買賣做的飛起。

    每天這些士子們都需要數千斤重的竹簡來抄錄。

    靠著田李兩家的七個年輕人,已經忙不過來了。

    他們一天至多能編個一千斤竹簡就了不起了!

    於是,其他百姓紛紛跟上。

    十斤竹簡一錢,明碼標價,童叟無欺。

    士子們樂得清閒,可以專心致志的抄錄書簡,交際朋友,交流心得。

    而百姓則賺些零花,補貼家用。

    而田家兄弟和李氏昆仲,更是賺的盤滿缽滿。

    每天編竹簡一千斤賣掉就是一百個五銖錢!

    還是少府鑄造的五銖,份量十足,沒有摻雜質的那種!

    一個這樣的五銖錢,能頂地方私鑄的莢錢三個!

    哪怕是以如今的糧價,也可足足購買一石粟米!

    一個月就是三十石粟米入賬!

    而他們過去給張家拚死拚活的耕作,一年下來,交完租子和賦稅,再扣掉口糧後,也剩不下這麼多粟米。

    這麼點小錢,張越當然是不會與他們爭搶。

    只是像徵性的每一百錢拿一個,算是給自己這個主人的孝敬,剩下的統統給他們自由分配。

    這可讓這七人高興壞了。

    每天晚上睡覺,都是摟著五銖錢睡的。

    幹起活來,更是積極的很,非常努力。

    見到張越出門,七人立刻放下手裡的活計,紛紛起身問好:「主公……」

    「嫂嫂在哪裡?」張越左右打量了一番,問道。

    「回稟主公,主母此刻當在村中趙莊氏家觀摩養蠶……」田禾立刻答道。

    「哦……」張越點點頭,在原主的記憶裡,嫂嫂想學習養蠶技術和抽絲技術很久了。

    可惜,一直沒有機會。

    如今,也算是她得償所願了吧。

    對於嫂嫂想要去學習養蠶、抽絲的想法,張越自然是一百個支持。

    「甲亭之中,誰家的木工活計做的最好?」張越問道。

    「主公,俺父便是木匠……」李苗舉著手說道:「十餘年前,俺父還曾經去長安城裡修過明光宮呢!」

    「俺們兄弟也跟著父親,學過木工,主公若是要做些什麼什物,儘管吩咐俺們就是了……」李苗驕傲的說道。

    關中人自古以擁有一門技術為傲。

    這是打商君開始,就流傳下來的優良傳統了。

    戰國之時,秦國的機械、冶金和鑄造業,就是冠絕列國的優勢項目。

    及至如今,這個傳統也沒有丟掉!

    關中的勞動人民,曾經在漢初就創造了一百天建成長安城外圍城牆的奇蹟速度!

    負責建城的少府大匠陽城嚴因此受封梧候,列為列侯。

    至於現在……

    只要你去長安城裡看看那些金碧輝煌,奢侈華貴的宮闕群。

    看看建章宮、明光宮、上林苑。

    你就可以知道,漢家工匠的能耐。

    張越聽了高興了起來,自己手底下居然就有著木匠,而且還是曾經參與明光宮工程的木匠?

    太好了!

    漢室宮廷的宮闕營造工程,本身就是一個鍛鍊和培養匠人技能的訓練營。

    原主的記憶告訴他,在六十多年前,北平文侯張蒼擔任漢室丞相時,在他的主持下,漢室完成了對木匠、鐵匠、泥瓦匠的技術分級制度和度量衡統一。

    張蒼死後,蓋棺定論之上,就有『若百工,天下做陳品』的美譽。

    這句話的意思,就是製定百工的度量標準,並規範天下工匠。

    是故,基本上去營造宮室回來的匠人,一定是合格的匠人。

    這些人中的佼佼者可能沒文化,也可能不識字。

    但卻可以製造出讓人瞠目結舌的藝術品。

    當然,那樣的大匠,基本不可能出現在南陵縣,還給張家當佃戶。

    但,這李三的手藝應該是沒有什麼毛病的。

    於是,張越道:「爾等幫我做一個物件……」

    他拿起一根樹枝,在地上畫起來,照著記憶裡的算盤模樣,畫了個大概樣子。

    然後就解說道:「大約就是這麼一個樣子,只是珠子要圓,要光滑……能做出來嗎?」

    「能!」李苗湊近前一看,就拍著胸膛說道:「主公交給俺們兄弟就可以了,晚上就差不多可以做出來……」

    對他來說,地上畫著的那個方塊的物件,並不難做。甚至可以說舉手之勞。

    就是那珠子可能要費些功夫打磨。

    「善!」張越聞言大喜,這算盤只要做出來了,就是大殺器啊!

    「那就有勞賢昆仲了……」張越笑著拱手道:「若是可以,便多做幾個,吾有用……」

    「諾!」李苗四兄弟立刻拜道:「必不負主公重託!」

    然後,這四兄弟就高高興興的跑回家,去找自己老爹要木匠工具。

    然後,在村子裡找了些破舊的木頭,拿著鋸子和尺子等器物,開始忙活了起來。

    等到日暮時分的時候,四個大約一尺長,五六寸寬的簡單算盤就擺到了張越面前。

    「主公……如此可用否?」李苗獻寶似的道:「如是不行,俺們就去改改……」

    張越拿起一個算盤,在手裡掂量了一下,又伸手撥動了一下算珠,感覺有些粗糙,觸手也不算很友好。

    但,起碼能用了!

    能用就行,現在的條件,也不需要追求什麼精緻。

    「可以了!」張越笑著道:「辛苦賢昆仲了……」

    有了算盤,接下來就該要回溯珠算口訣了。

    可惜,瑾瑜木們的cd至今沒有轉好。

    第一株瑾瑜木才剛剛長到一尺高,從時間上來推斷,瑾瑜木的冷卻cd差不多要一個月才能轉好。

    「或許,我可以去測試一下,這些瑾瑜木是否可以通過其他手段來加快它們的生長……」張越在心裡想著。
V123210 發表於 2017-10-10 23:59
我要做門閥 第四十八章氪金(1)

    當天晚上,張越等到嫂嫂與柔娘都入睡了,方才進入空間。

    如今的空間,已是今非昔比。

    一塊足足有著一畝地大小的小麥田,欣欣向榮的生長著。

    這都是上次麥子收穫後,張越用收穫的麥種播種下來的。

    差不多有兩三千株麥苗之多!

    而要催生如此之多的麥苗,一兩顆玉果,已然不夠用了。

    張越測算過,這一畝地的麥苗,用一顆拇指大小的玉果催生,至多只能讓其生長週期增快半個月。

    再想像之前那般,一顆玉果就見證奇蹟,已經不太可能了。

    所以,這玉果得省著用。

    只能用在關鍵時刻。

    是故,現在,張越眼前的麥苗,幾乎都只是些嫩芽,剛剛冒出頭,翠翠蔥蔥,看上去漂亮極了。

    越過麥田,就是粟田和豆田了。

    前天張越就用玉果將粟苗和豆子全部催熟,收割了一遍,然後再次播種下來。

    比較有意思的一個事情是——張越的那匹棕馬,似乎特別愛吃空間出產的秸稈。

    張越曾將一些麥稈和豆葉拿去餵給牠吃。

    結果這貨現在已是無稈不歡。

    若是每日的吃食裡面沒有混點空間秸稈,再加點空間水,人家就絕食!

    哪怕張越給它打個雞蛋,放些骨粉,它也傲嬌的很。

    鼻子一嗅,沒有聞到空間水和空間秸稈的味道,它就不吃!

    怎麼都不吃!

    傲嬌至此,張越也拿它沒轍,不得不乖乖給它加餐!

    誰叫這貨,現在已經儼然成為了趙柔娘小公舉的愛寵了呢?

    說起來,這馬還真是通靈性,聰明的很。

    自打見了趙柔娘以後,就黏上了對方。

    還特別乖巧的討好她,見到趙柔娘就打響鼻,用柔軟的鬃毛蹭到她身上。

    似乎知道,在這個新家裡,趙柔娘的地位很高。

    如此靈性的馬兒,自是立刻就俘獲了趙柔娘的心,將之視為愛寵,每日都要牽著它出去散散步,走一走。

    馬兒靈性,知道護主,每次被趙柔娘牽著出門,都懂走到趙柔娘的一側,將自己的小主人護在它的身側。

    這些天下來,趙柔娘立刻就愛極了它。

    還給它取了名字,叫做『細君』。

    就這樣,張家增加了一個新的家庭成員,棕馬細君!

    想著那匹馬,張越就流露出一絲微笑。

    趙柔娘和嫂嫂能夠開心快樂,於他而言就是幸福了。

    繼續向前走著,越過溪流,來到那座無名小山腳下。

    七株瑾瑜木,靜靜的矗立在原地。

    只不過,它們現在都已經回到了幼生狀態。

    長的最高的,也不過一尺高,剛剛抽出嫩葉,長出紋路。

    至於最小的……

    不過是一株矮矮的灌木。

    在距離瑾瑜木不遠的地面上,幾卷竹簡上擺放著五顆大小不一的玉果。

    大者如野雞蛋,小的也有拇指大小。

    皆是青白相間,通體流光,一半熾熱一半溫良的玉果。

    測試至今,張越已經確認了,這瑾瑜木所結玉果,確實與書籍主人本身的思想學派緊密相連——公羊學派士子的書籍所結玉果,全部都是這樣的情況。

    經過這些天的測試與觀察,張越也差不多摸清楚了一些規律。

    玉果的顏色和觸感,應該與其功效緊密相連。

    只是,現在測試次數不多,還不能徹底弄清楚其顏色、觸感對應的功能。

    但不要緊,以後有的是時間來探索。

    今日進來,張越只想弄明白,到底有沒有方法,加速瑾瑜木的生長?

    他走上前去,拿起一顆拇指大小的玉果,然後走到那株已經差不多一尺高的瑾瑜木前。

    「既然玉果可以催生麥苗、粟苗等物,那它能不能催生瑾瑜木?」張越捏著這顆玉果,在心裡想著,然後將之埋到這株瑾瑜木的身下。

    接著他便緊盯著瑾瑜木的枝葉。

    過了大約兩三秒,一陣異響從土壤中傳來。

    咔咔咔……

    接著,遠方的溪流,飛來一串水龍。

    足有一寸粗,落到了瑾瑜木的身周,宛如傳說之中,雨師河伯施法。

    得到空間水的滋潤,瑾瑜木的葉子舒展開來,細細的紋路也彷彿變得歡快起來。

    然後,它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生長起來。

    不過兩三個呼吸的功夫,它便長高了足足四五寸。

    紋路也變大了一圈。

    一朵小小的花蕾悄然綻放。

    張越看著這一切,心中又喜又驚。

    喜的是,玉果果然可以催生瑾瑜木,驚的卻是這催生的速度有些慢啊!

    一枚拇指大小的玉果,就是用在一畝麥田裡,也可以催生整畝麥苗將近一個月的生長週期。

    但,用在這瑾瑜木身上,卻至多只是加快了其三分之一的生長速度。

    換句話說,這付費cd,昂貴的緊啊!

    但轉念一想,這不正是後世某些坑爹手游的慣常套路嗎?

    免費cd長而坑,很難抽到好東西。

    想要極品,那就要氪金。

    如今,張越只能祈禱,這個空間沒有沾染上某個養豬場的脾氣。

    氪了金,你大爺依然是你大爺!

    那就太坑爹了!

    一咬牙,張越又拿來兩顆玉果,埋下去,方才讓瑾瑜木長到了成熟階段。

    此刻出現在他面前的瑾瑜木,比起初入空間所見的瑾瑜木,看上去要神氣許多,沒有了那種奄奄一息,一副就要餓死的模樣。

    相反,葉片伸展,紋路清晰,精神抖索,就連花蕾也看上去漂亮許多,一副木中王子範。

    這讓張越稍稍放心了一些。

    同時,在心中也開始期待起來。

    這付費的cd,會不會出現一些新功能呢?

    懷著這種想法,張越就閉上眼睛,退出空間,回到自己的臥室,先是看了一眼自己臥室之中,依然滿滿噹噹的書簡,心裡面多少舒服了一些。

    這些書籍,最起碼還夠他用上三五十次!

    手裡有糧,心裡便不慌!

    只是,人無遠慮必有近憂。

    現在雖然肥料還多的很,但,未來需要用肥料的地方還多的很。

    所以,張越知道,自己得盡快想個辦法,搞到一批新的高質量的『肥料』了。

    太學那邊,應該還可以賣上幾次……

    但,光靠賣,不是長久之計啊!

    最好還是要找一個長久供應之路!
V123210 發表於 2017-10-10 23:59
我要做門閥 第四十九章 氪金(2)

    想要找到長久供應之路,當然是得自產。

    也就是開書院。

    走孔子、鬼谷子、荀子、董仲舒的路。

    只是,這條路不好走啊!

    充滿荊棘,前路坎坷。

    張越也不知,要不要走這樣的道路?能不能走這樣的道路?

    從書架上,隨便拿了幾卷書簡,張越閉上眼睛,再次進入空間。

    將這幾卷書簡放到瑾瑜木身下。

    刺啦一聲,瑾瑜木的花朵大口的虹吸起來。

    無數亮金色的絲線從書簡裡被吸進花蕾。

    然後,像是打了一個飽嗝。

    花蕾綻放,奇香滿溢。

    張越立刻被沉浸其中,幾乎忘乎所以,還好他記得此行的目的,抱守著最後的清明,在心裡默念:「珠算課!」

    這也是他所能想到的最好的關聯詞。

    那些九十年代末期最後的珠算課程。

    須臾之間,他就發現,自己彷彿穿越了宇宙,穿透了時間,從記憶的河流溯源而上。

    朗朗讀書聲,再次入耳。

    那是已經幾乎被記憶所完全遺忘的小學母校,翠翠蔥蔥的樹蔭,遮蔽著學校的窗檯,阻擋著陽光的侵襲。

    剛剛大學畢業,分配到學校的年輕漂亮的女老師,站在講台上,拿著昨夜備好的備課記錄,帶著全班同學大聲朗讀著:「一一上一,一上五去四,一去九進一……」

    一個個算盤,撥的叮噹響。

    年幼的小張越,拿著家裡帶來的算盤,在桌子上認真的跟著老師朗讀,一邊讀一邊撥動著算盤。

    這一切,如在昨日,如在剛剛。

    清晰而深刻,一覽無遺。

    時光飛逝,越過寒暑,跨越春秋。

    數十堂珠算課揮手而過。

    那些曾經的童真與童趣,亦匆匆而逝。

    最後,張越睜開了眼,他赫然發現,自己似乎竟已經完全掌握了珠算手法。

    都不需要算盤,雙手就已經在自動撥動算珠。

    無論想算什麼,只要問題一浮現在腦海中,手指就立刻在空氣之中撥動虛無的算珠,答案旋即浮現。

    「這算是氪金的福利?」張越在心裡想著:「自動強化回溯的技能能力?」

    他很清楚,自己從來都沒有掌握過如此高深的珠算技能。

    說句不客氣的話,當年的小學的珠算課上,他絕對不是認真聽講的哪一個。

    而這樣強悍的珠算能力,卻是那些教他珠算口訣的老師恐怕也沒有的。

    大約屬於那些專業的會計才能擁有的能力。

    經過千錘百煉後日積月累得到的技能。

    而他卻自動掌握了這項可能旁人需要十年以上珠算計算浸淫才可初步具備的能力。

    甚至形成了條件反射!

    「這氪金的東西,還真是不俗……」張越笑了起來。

    看樣子,這空間對待氪金玩家,是很歡迎的。

    它在鼓勵自己氪金?!

    無論它的企圖是什麼?它是否具有什麼目的?

    這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自己可以得利,可以借它之手,在這個時代保護好自己與自己的親人!

    站起身來,張越走上前,撿起那顆掉落在地上的玉果。

    這顆玉果結的格外的漂亮。

    圓潤有澤,青白相間的顏色,宛如藝術品一般流動,溫良與火熱並存的觸感,更是讓張越觸之愛不釋手。

    而它的大小,也超出了以往任何一次的結出來的玉果,幾乎有一個雞蛋大小。

    是第一次所結玉果的數十倍大!

    從過去的經驗來看,它所能發揮的催生能力,恐怕也是第一次那枚玉果的數十倍!

    經過這七八次的驗證,張越現在已經明白了。

    瑾瑜木玉果的功效與其大小成幾何正比。

    玉果越大,效果越強。

    這樣的一顆玉果,恐怕就是這些瑾瑜木所能結出的最大玉果了!

    獨有氪金狀態下才可能產出的極品!

    這樣的寶貝當然不能隨便用,得用在刀尖上。

    想了想,張越就將之放到不遠處的竹簡台上,小心的珍藏起來。

    …………………………………………

    睜開眼睛,臥室之中的燭光已經漸漸熄滅了。

    漆黑的黑夜之中,張越的雙眼,炯炯有神。

    哪怕是在這樣的黑暗中,他的視力也沒有受到什麼影響,幾乎能看清楚整個臥室的細節。

    這是他十餘日前就已經有的能力。

    視力幾乎是個bug。

    彷彿返祖,重拾了數千年前,遠古的先民們在與猛獸毒蟲搏鬥時鍛鍊出來的視力。

    永遠不要忘記:人類曾經是這個地球上最恐怖的動物,是曾站在,也一直站在食物鏈頂端的生物。

    所謂獅子、老虎、狗熊,都只是人類祖先的獵物而已。

    便是恐龍復活,大約也只能落得猛獁象和劍齒虎的下場!

    但現在,張越發現自己似乎又多了一些能力。

    力氣!

    肌肉之中,彷彿爆炸了一樣。

    他甚至有種直覺,現在,便是項羽在眼前,呂布持戟而出,他也有一戰之力!

    這似乎是氪金之後,空間給的福利。

    準確的說,應該是瑾瑜木的香氣,刺激了他的肌體,使他返祖,重拾了早已經被錦衣玉食和安逸生活所淡忘的那些遺留在基因和細胞深處的祖先記憶。

    他大步走出房門,來到院子裡。

    那匹被拴在馬駟的棕馬細君見到他,立刻歡快的嘶鳴了一聲。

    張越笑了笑,道:「當然不會忘記你……」

    說著就將一壺空間水與幾根麥稈與幾片豆葉,放到它的馬槽裡。

    『細君』立刻就歡快的,吧唧吧唧的吃了起來。

    在張家這十餘日,這匹本就神駿非常的寶馬,如今已經變得更加神俊。

    它的肌肉分明,眼睛變得大而明亮,四蹄更加發達,鬃毛柔順如絲緞,奔跑速度和耐力都提高了許多。

    更重要的是——它是一匹母馬。

    這意味著,它或許能成為一系良馬的祖先。

    換句話說,它的價值,將可能是無限!

    漢家想要良馬的心情,就像少年郎渴望著少女的傾慕一樣。

    為了馬,漢室甚至發起了大宛戰爭,遠征萬里,跨越大漠和戈壁,令大宛人屈膝下跪,獻上了他們的國寶——汗血寶馬!

    然而在現在,這匹馬,在張越眼中,最重要的價值,不是它的寶貴和珍惜。

    而是它是趙柔娘的寵物,一匹能夠保護趙柔娘的馬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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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庭堅-如果一天沒有看書,在鏡子看到自己就會覺得討厭自己另一句是說;三日不讀書,便覺言語無味也是說;如果三天不念書,說出來的話便失了水準都是說人要多讀書,增加自己的智慧以及內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