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漢三國] 我要做門閥 作者:要離刺荊軻 (連載中)

 
V123210 2017-10-4 13:33:46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220 695924
V123210 發表於 2018-5-3 19:34
我要做門閥 第五百八十節 嚇尿了

    只是,因為太子據和劉進還沒來。

    故而,無論是鰂醬還是魚子醬,張越暫時還只能幹看著,不好動筷子。

    但內心對於美食的渴望和奢求,已經使得他做出了決定為了為帝國海洋開發建設貢獻一份力量,必須去大司農那裡買點魚子醬,用以支援海官建設。

    戀戀不捨的放下手裡的魚子醬,張越看了看整個宴會大廳內外。

    熟人確實不少!

    可惜,多數是仇人。

    所以呢,張越也沒有什麼起身去打個招呼的心思。

    可惜,很多時候並不是你不去找麻煩,麻煩就會遠離你。

    更重要的是,這個世界上,總有許多自大狂。

    後世網絡那麼發達,腦殘二代,卻依然層出不窮。

    更不提如今這個時代了。

    活在自己夢裡的人,簡直不要太多!

    ………………………………

    陳惠等人簇擁著一個衣錦紫帶的貴公子,步入宴會大廳。

    這位貴公子,僅僅是從服飾來看,就知道,其來頭不小。

    身上穿著的是產自陳留郡襄邑(今河南唯縣)的錦緞,漢興之初,天下錦緞,蜀錦最貴。

    可惜,蜀錦的風光沒有維繫多久。

    陳留郡的女性織工在先帝時期,猛然發力,後來居上。

    尤其是陳留郡襄邑的婦女,在當地有名的巧匠張任氏的指導下,織錦技術突飛猛進,她們織造出來的錦緞,色彩絢麗,花樣繁多,而且價格比起蜀錦要低上三成。

    於是襄錦在三十年中就完成了逆襲,反過來將蜀錦吊起來打。

    以至於,到了現在,錦緞的代言人,就是襄錦。

    東漢的許慎,在寫《說文》時,就乾脆在錦這個字的目錄下記述:錦,襄邑織文也。

    早一些的論衡也說:齊郡世刺繡,恆女無不能;襄邑俗織錦,鈍婦無不巧。

    可憐的蜀郡錦繡業被直接錘進了土裡。

    興盛於戰國時期,獨霸天下織錦業數百年的蜀錦光輝不在。

    這充分證明了科學技術是第一生產力。

    而死抱著過去的老黃曆,去玩什麼工匠精神,肯定會被市場淘汰。

    而襄錦在完成了崛起和獨霸後,漸漸轉向高端產品。

    就像這貴公子身上所穿的這件錦袍,鎏金為邊,間雜金、紫、綠三色,每一根線條都彷彿渾然天成。

    這樣的錦緞,每一匹都價值百金。

    而其腰間,更是繫著一把鑲嵌著瑪瑙石、黃金、白銀的寶劍。

    繫著寶劍的腰帶上,拴著的更是昂貴的美玉。

    就連腳上穿的絲履,也是鑲著金絲。

    就差沒有在額頭的冠帶寫上『哥不差錢』這四個字了。

    這貴公子臉上的神色,更是囂張無比,幾乎是昂著頭,橫衝直撞,闖入宴會場。

    「那張蚩尤在哪?」貴公子一進來,就大聲嚷嚷著,立刻引來無數人側目。

    敢在這博望苑裡,如此大大咧咧,直呼一位朝堂重臣,天子近侍綽號的人,誰不好奇。

    但很多人,只是瞥了一眼這位貴公子,立刻就眼觀鼻,鼻觀嘴,嘴觀心,明智的低下頭,免得惹來麻煩。

    而更多的人,卻是臉上一喜,心中一樂。

    「有好戲看了!」眾人心照不宣的笑了一聲。

    一邊是名冠長安,權傾朝野的幸臣,一邊是得萬千寵愛,集天下愛憐在一身的外戚紈袴。

    每一個人都知道,這恐怕是近年來,最值得一觀的好戲!

    特別是八卦黨和有八卦心思的人,已經悄悄的搬起了板凳,翹起了二郎腿,就差沒有人在其中叫賣瓜子、花生了。

    「公子……」陳惠立刻迎上來,指著張越所坐的方向,道:「那位便是張蚩尤!」

    這貴公子聞言,順著陳惠的手指看過去,然後,他就看到了一個年紀比他還小一些,看上去文質彬彬,戴著貂蟬冠,似乎正在思慮著什麼事情的年輕人。

    「這就是張蚩尤?」貴公子大失所望,搖頭道:「吾道還以為是什麼了不得的人物,真是聞名不如見面!若彼是蚩尤,那吾是什麼?」

    在他眼裡,對面那個所謂的張蚩尤,只是一個文弱書生,自己一個都能打十個,沒有什麼了不起的。

    況且,就算對方真的有萬夫不敵之勇,在他想來,這個人也只能乖乖的給自己磕頭問安。

    這長安城裡,就沒有他不敢招惹和得罪的人!

    想到這裡,他提起自己的寶劍,徑直走上前去,來到張越面前,非常沒有禮貌,卻理所當然的踢了一下張越面前的案几,嘴裡不屑的問道:「汝就是那個新任的侍中官張子重,人稱張蚩尤?」

    ……………………………………

    張越從沉思之中,回過神來,抬起頭,不可思議的看了看自己面前的這個看上去氣勢洶洶,好像自己欠了他幾個億一般的年輕人,然後他左顧右盼的看了看,確認這貨真的是衝自己來的,一臉驚訝,滿臉疑惑,還眨了眨眼睛,才悠悠的道:「尊駕是?」

    張越確實是很納悶。

    自己只是坐在坐位上等開餐,順便想想事情,就遇到一個紈袴來挑釁,這讓他感覺臉上火辣辣的。

    張越真的很想問問這位,你老爹沒教過你,出門在外,要長眼的嗎?

    還是自己近來因為太過低調,以至於,連紈袴子都敢來挑釁自己了?

    年輕人看著張越那一臉無視自己的神色和那慢悠悠的語調,立刻就火冒三丈,欺上前來,盯著張越的模樣,道:「真是好大的威風!當一個侍中官,就這麼了不起?趕明兒,吾也去陛下面前要一個得了!」

    張越聽著,感覺臉頰有些抽搐。

    雖然說,漢侍中權高位重,特別是近些年來,侍中官的地位不斷拔高,如今已經是『不是九卿勝似九卿』的重臣。

    但實際上,侍中任命,全看天子心情和喜好。

    他想任命誰就可以任命誰。

    但問題是……

    你這麼大大咧咧的將國家的侍中天子的近臣,當成白菜一樣談論。

    這要被天子知道了,你全家不得去詔獄待著?

    勉強按捺住內心,想要將這個逗逼按在地上『教育』一番的衝動,張越揮了揮手,像趕蒼蠅一樣,道:「足下難道不知道,本官的脾氣,一直很糟糕的嗎?」

    「有話快說,有屁快放,再要囉嗦,休怪本官不客氣!」他微微動了動自己的身體,全身骨骼立刻就咯咯咯的響成一片。

    「張子重!」紈袴子還沒有回話,緊隨其身後的陳惠,立刻就跳了出來:「汝休得放肆!在汝面前的乃是臨武君!」

    「足下又是?」張越盯著陳惠,看了好一會,然後瞥了一眼那紈袴子,揮手道:「自己的狗,自己拴好,如若不然,休怪本官打狗不問主人!」

    陳惠被張越這句話,幾乎憋死在當場!

    自上次長信宮之宴後,他日日夜夜,處心積慮,窮盡所有,想方設法的想要給這個仇人,這個世仇添堵,哪怕搞不死對方,也要噁心死這張子重!

    但……

    他卻忘記了自己!

    忘記了自己!

    這是最大的恥辱,最深的羞辱!

    自己的仇敵,壓根就沒有將自己放在心上,純當路人甲乙丙丁,直接無視!

    這讓陳惠,幾乎有種要噴血的感覺。

    「汝……汝……」他咬著牙,但終究不敢妄動。

    名曰臨武君的紈袴子,也是被張越刺激的幾乎都要炸掉了!

    這長安城內外,哪一個公卿,見了他不是畢恭畢敬,俯首而拜?

    哪怕是貳師將軍李廣利,也要給他幾分薄面,讓他三分顏色。

    但眼前這個侍中官,從見到他到現在,連屁股都沒有挪半寸。臉上神色,更是充滿輕慢。

    這讓他感覺深受侮辱,內心的憤怒更是如岩漿一樣沸騰起來。

    可能是顧忌今日的場合,也可能是有別的盤算。

    總之,他強行忍住,沒有發作,只是鐵青著臉,看著張越,居高臨下,慪氣指使,彷彿主人給奴才下命令一般:「張子重!吾現在正式通知汝,限汝三日內,來戚裡吾宅,負荊請罪,帶上黃金一千金,還有汝新納的那個金氏婦!」

    「不然……」

    「不然怎樣!」張越猛然起身,雙手快若閃電,在電光火石的剎那,直接就欺到了那紈袴子面前,強勁而充滿毀滅力量的手,一把就抓起了他,像抓小雞子一般,提起他的脖頸。

    而無論是陳惠,還是這紈袴子的護衛,沒有一個人反應過來。

    等他們回過神時,紈袴子就已經被張越抓在手心,提在了手上。

    張越毫不客氣的揪住對方價值百金的冠帽,將他的臉板過來,一雙沒有任何表情的眼睛,狠狠的盯著他,問道:「不然要怎樣?」

    直到此刻,紈袴子才終於明白,對方的綽號來源的緣故了。

    因為,他現在身上的每一個細胞、每一條神經,每一個感知器官都在顫抖,都在顫慄,都在恐懼。

    彷彿,抓著他的不是什麼張子重。

    而是一頭復活的遠古猛獸。

    篆刻在基因之中的恐懼,讓他連話都說不出來。

    四肢不聽指揮的抽搐,渾渾噩噩之中,他感覺胯下一濕,淅淅瀝瀝的水滴,從胯襠的布料中滴了出來。
V123210 發表於 2018-5-3 19:34
我要做門閥 第五百八十一節 蚩尤之威

    張越自然立刻發現了對方的醜態,他忽地笑了起來,伸手在對方臉上非常輕慢的拍打了兩下,嗤笑著道:「下次找人挑事,記得看仔細!」

    「臨武君………」張越順手將這貨丟到地上,就像丟一個垃圾:「汝姊鉤弋夫人,尚且要敬本官三分!」

    「汝又是什麼東西?」

    「敢在我張子重面前耀武揚威!」

    「麻辣個巴子!」張越一句南陵縣罵脫口而出:「居然還敢覬覦勞資的女人!」

    「今天,本官給長孫殿下和家上一個面子,給王夫人一個面子,不與汝計較!」

    「滾吧!」

    其實在陳惠介紹對方的時候,張越就知道了這個紈袴子是誰?

    鉤弋夫人的同產弟,趙氏外戚最小的公子哥,同時也是那個在湖縣搞鬼的趙家人。

    被封為臨武君的渣渣。

    旁人或許會敬他三分,但張越早就沒把他放眼裡了。

    更何況,他還敢覬覦自己的女人。

    這簡直是找死啊!

    要不是顧忌今天的場合,若不是唸著鉤弋夫人那邊大約不好交代。

    張越能當場就把這個渣渣撕碎!

    撕了就撕了,沒有什麼了不起的!

    先帝在長安街頭,一棋盤砸死吳王太子,張越的偶像驃騎將軍冠軍景恆侯霍去病一箭射死李敢。

    漢季的頂尖權貴,發起飆來,親手殺人,又不是新聞。

    大不了,張越頂多收拾包袱,去天水郡調、教羌人,或者去北邊和匈奴人『交流感情』。

    反正,要不得幾個月,天子就會火急火燎的將他召回來。

    事實上,別說這個紈袴子了,就算張越親手打了鉤弋夫人的臉,大約也會無事。

    那紈袴子被張越一丟,在大廳的走道里打了好幾滾,滾到了另一側的坐席邊,撞到一個案几上,才停了下來。

    這卻還是張越留手,不想見血的緣故。

    不然,就這一摔,完全可以將他的身體摔成兩半。

    最近張越的力量,可是由增長了。

    特別是爆發力,在空間裡他做過測試,全力爆發下,一拳就能打穿一塊數十釐米厚的木板,哪怕敵人穿著鐵甲,強大的動能也會穿透鐵甲,將對方的五臟六腑直接震碎。

    在漢季這個時代,單論力氣,張越現在差不多已經臻於人類的極限。

    上可以與項羽比肩,下能和呂布談笑風生,說不定還可以去找李元霸湊一桌麻將。

    不客氣的說,就是斯巴達三百勇士在他面前,張越也可以衝進去有來有回。

    區區紈袴子,不管身體素質還是膽識,都是渣渣。

    想要弄死,張越有的是辦法!

    雖然在張越看來,自己確實是已經『盡了最大努力克制』『非常小心的避免傷害』。

    但那紈袴子還是被摔得七葷八素,眼冒金花。

    直到此時,他帶來的那幾個護衛狗腿子,終於反應過來,手忙腳亂的上前,攙扶起主子。

    「張子重!」紈袴子被扶起來,想著自己方才的醜態,又看著那個可恨的侍中官滿臉不屑的輕慢神色,他氣的大叫:「汝給吾等著!吾必定要讓汝生不如死!」

    「生不如死?」張越聞言,冷冷的看著他:「這可是你說的!」

    他看向在場的那些已經被震驚到說不出話來的公卿貴戚們,微笑著道:「諸位給本官做一個見證,是臨武君說要讓本官生不如死的!」

    「凡為人臣,受此挑釁,如若不報,則是無恥也,是無恥之恥!上絕於君王,下絕於天下!」

    對於公羊學派,或者在公羊學派大復仇思想影響下的漢季士大夫公卿們來說。

    若受屈辱,必定報復!

    以牙還牙,以血還血!

    絕無意外!

    在此思潮影響下,血親復仇、義士復仇,在民間和社會上從來不絕於耳。

    國家甚至鼓勵這種行為,以為是人子、人臣和士大夫的天職!

    你被人羞辱了怎麼辦?

    咬牙學藝,增長技藝,找回場子!

    父母喊冤而死怎麼辦?練習文武藝,報與仇敵家,一朝雪父仇,敵首掛轅門,義士悲慷慨,丈夫把仇報!

    國家受辱,那就更不得了。

    全天下,包括君王在內的每一個人,每一個有良知和羞恥心的人,都必須想方設法,用盡一切辦法來雪恥。

    一日不雪恥,則一日全天下士大夫公卿官吏,統統有罪,統統背負深仇大恨!

    死了,也不可以厚葬,不許進祖祀,不可受祭祀,嚴重的還要以發覆面,以示無顏見列祖列宗於九泉之下,無顏見先師先賢於鬼伯的國度!

    其子孫後代,也承擔著這個恥辱。

    子子孫孫,延綿不斷。

    直到雪恥復仇,才能完成贖罪!

    故而,張越這話一出口,幾乎所有人都坐不住了。

    離得張越比較近的幾個貴族,立刻起身,對張越勸道:「侍中息怒!侍中息怒!」

    而與那紈袴子比較近的人,趕忙對他道:「臨武君,少說幾句!」

    又對他的下人道:「還不快帶臨武君走?」

    更有人屁滾尿流的跑去找劉進和太子,讓他們趕緊來救場!

    開什麼玩笑啊!

    今天,若張蚩尤在此血濺三尺,真的宰了那臨武君。

    很可能張蚩尤毛都不會掉一根,天子最多罰酒三杯,下不為例。

    而他們這些吃瓜群眾,卻要倒霉!

    無論是天子還是鉤弋夫人,恐怕都只會也只能怪他們『為何不勸阻侍中?爾等居心叵測啊!』

    沒辦法,這就是這個世道。

    兩虎相鬥,死的首先是在這個森林裡的兔子、狐狸和豺狼。

    那紈袴子,本來還想放幾句狠話。

    但奈何,他的下人和家臣,早就已經嚇得魂飛魄散了。

    人的名,樹的影。

    長安城裡,更是流言霏霏。

    有傳言說,張蚩尤生而神異,天生三目,平時第三隻眼睛緊閉在額間,一旦暴怒,則睜開並開啟殺戮模式,人擋殺人,鬼擋殺鬼!

    據說當初在上林苑的虎圈,這位被廣陵王激怒,第三隻眼睜開,竟殺光了廣陵王的全部侍從,若非關鍵時刻天子遣使來到,連廣陵王也要被殺!

    然而,最後,這個在上林苑大開殺戒的侍中官,毛都沒有掉一根。

    反倒是廣陵王,被天子訓斥,禁足,還被罰遷為朝鮮王。

    連帶太子也吃了瓜落。

    這些人,可不像傳說中那些被撕碎的廣陵王侍從一樣,遭這無妄之災,趕緊架起自己家的祖宗,就往外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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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八十三節 演技派


    看著那紈袴子被其家臣下人駕著遠去。

    張越嘴角溢出一絲笑容。

    「真是要感謝你啊!」張越心裡輕笑著:「這送上門來的藉口和理由,我都不知道該如何形容了……」

    有了今天的這個事情,那明天自己橫掃京畿,甚至主動收拾掉視線範圍內所有姓趙的地盤,也是順理成章,合情合理,沒有人能拉偏架了。

    畢竟,趙家的公子,都放話讓自己生不如死了。

    不報復,不回敬,那天下人怎麼看?

    身為大丈夫,又該如何自立?

    這關乎尊嚴,關乎名聲,更關乎原則。

    是天經地義,上蒼賦予每一個諸夏子民的天賦人權。

    但臉上,張越的神色依舊冷峻,他看著眾人,微微道:「諸位公卿同仁,都看到了的,是臨武君先挑釁本官的……」

    他微微拱手:「請諸位給鄙人做一個見證,免得外人以為本官以大欺小,恃強凌弱!」

    眾人聽著,都是臉色訕訕,紛紛拱手道:「侍中說的是……」

    但,在心裡面,很多人都已經決定明智的在今天的這個事情上閉嘴。

    因為,兩邊都惹不起啊!

    和所有的電視劇一樣,警察總是在最後趕到現場。

    太子據和劉進也是如此。

    等他們匆匆趕來時,整個宴會廳已經重新恢復了秩序。

    張越也已經怡然自得的坐在了席位上,臨襟正坐,彷彿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重新變回了那個看上去人畜無害,溫文爾雅的年輕士大夫。

    見到太子據和劉進進來,他才施施然起身,上前行禮。

    所有公卿也都跟著一起起身,上前問安:「臣等恭問家上、長孫殿下安……」

    「卿等皆免禮……」劉據卻顯然有些被嚇壞了的樣子,上前扶起張越,首先就宣慰:「卿可無事乎?」

    神色更是緊張不已,就差要當場宣太醫來給張越檢查身體,看看是否磕著碰著什麼地方了沒有?

    因為,這裡是博望苑。

    他是主人。

    而張越是客人。

    更重要的是,這個客人還是他老爹最信任的心腹,幾乎沒有之一的重臣。

    別說在張越在他這裡有什麼折損,便是掉了一根寒毛,老爹追究下來,他這個太子也是難辭其咎。

    當然了,或許更多的,他只是做一個姿態。

    張越自然心裡面清楚的很,恐怕自己和那臨武君起衝突,是這位太子殿下夢寐以求的好事情!

    為什麼?

    因為這可以證明,張越不可能被趙氏拉攏。

    想到這裡,張越就笑了起來,看樣子這位太子殿下,真的是長進很多啊。

    想想也正常,老劉家世代以出影帝著稱!

    尤其是太宗皇帝這一系,演技飆起來,拿個奧斯卡不在話下。

    像是劉據的長孫,劉進的兒子,歷史上那位漢中宗孝宣皇帝,就是靠著演技,將霍光耍的團團轉。

    等這位權臣一蹬腿,馬上就獨攬大權,將霍氏族滅!

    講道理,劉據的演技,真要開發了出來,或許奧斯卡拿不到,金像獎還是可以競爭一下的。

    當然,在表面上,張越聞言立刻就很感激的道:「家上關愛,臣感恩不盡!雖受折辱,但終究沒有大礙……」

    「卿無事便好,無事便好……」劉據立刻就一臉寬慰的樣子,眼中甚至掩飾不住歡喜的神色。

    事情,他當然早就清楚了。

    趙家那個紈袴子主動挑釁,簡直是在打他這個太子的臉!

    而且是當著賓客們的面,親自打臉。

    但偏偏,他不好發作。

    甚至不能發作,說不定要是換一個人被他這麼羞辱和挑釁,他還得出來拉偏架,站到那紈袴子那邊。

    沒辦法,這就是宮廷的現實。

    他的父皇,那位陛下,素來護犢子,幫親不幫理。

    而張越狠狠的公開回擊和反打那趙家紈袴子,讓他看的不知道多爽。

    他甚至希望張越多踩對方幾下,狠狠的打臉。

    倒是劉進,有些擔憂的看著張越,小聲的問道:「張卿,這樣得罪鉤弋夫人,是不是太過冒險?」

    「殿下勿憂……」張越壓低聲音,輕聲笑著:「陛下恐怕是樂見臣這樣做的……」

    「哦……」劉進意味深長的點點頭,他知道,張越和張安世、上官桀關係都非常好。

    而且和金日磾、霍光交情也不錯!

    金日磾甚至以亡兄之女妻之,名義上是『仰慕侍中德義,以女侍枕席』但實則長安城裡誰不知道,金日磾兄弟感情非常深厚。

    對於亡兄留下的那個嫡女更是百般疼愛,視若己出。

    不然,早八百年就隨便找了個人嫁了!

    何必拖到如今,拖到現在,教育到十七八歲才『送人』。

    事實上,劉進知道,他的皇祖父當初曾經想將那個金氏女賜婚給廣陵王。

    但被金日磾婉拒。

    諸侯王的妃嬪,都不當,非要跑去一個侍中官府邸做連名分都沒有的侍妾,等同於財物的婢子。

    正常人肯定都會以為金日磾瘋掉了。

    但事實上,劉進知道,這正是金日磾寶愛其侄女的心理。

    說不定,做這個決定前,他已經悄悄觀察和試探了眼前這個侍中官無數回了。

    直到確定,其可以託付,才下了決心。

    故而,聽張越這麼一說,劉進就放心了。

    這個大臣的耳目和消息來源,可比自己還要多。

    特別是在皇祖父震怒於蘇文而命令執金吾全面肅查宮中宦官後,這個侍中官已經成為了這個長安城裡知道最多宮廷事務的人。

    掰著指頭數數,從侍中到內朝的大人物,就沒有人不是他的朋友。

    而他的敵人,統統或放或逐或死。

    簡直恐怖。

    當然了,劉進是清楚鉤弋夫人的厲害的。

    所以,想了想,他還是道:「要不要孤去長樂宮與皇祖母說一聲,請皇祖母去與鉤弋夫人打個招呼?」

    「殿下……」張越連忙勸道:「您可不能壞了大事啊!」

    若在今天以前,張越自然會選擇儘量不碰趙家,趕跑和打疼就可以了。

    但今天之後,一切都變了。

    道義與正義在手,弔民伐罪。

    好不容易才佔據這道德高地,怎能輕易放手?

    至少,也得把這個趙家背後的人給打出來才行!
V123210 發表於 2018-5-4 07:06
我要做門閥 第五百八十四節 小人

    「哎呦……」

    「你輕點!」名曰臨武君的紈袴子躺在馬車上,怪叫連連,嚇得給他擦傷藥的下人,魂飛魄散,連忙趴下來謝罪。

    這位主,可不是什麼良善君子。

    恰恰相反,這位臨武君脾氣暴躁,性格乖張,動輒就喜歡遷怒下人。

    「公子……」陳惠卻是不知道什麼時候混上了馬車,他悄悄的湊到這紈袴子耳邊,輕聲道:「下官聽說,那張子重很不好惹,下官以為公子還是不要再刺激的好,免得鉤弋夫人在陛下面前難做……」

    「汝是何人?」臨武君不懷好意的盯著陳惠,眼中綻放出凶色,他一個翻身,坐起來,反手就是一個耳光,抽到了陳惠的臉上:「本公子做事,還需要汝來教?」

    他只是想方才的情況,便已是怒不可遏。

    長這麼大,還從來沒有人敢如此對待和折辱他。

    過去,在這長安城裡,任誰聽到『臨武君』這三個字,不是得給他面子,低眉順目的聽他使喚?

    哪怕是宮裡面的那些所謂大人物,在他面前,也不過是予取予求的應聲蟲而已。

    在今天以前,他一直覺得,這個世界就是圍著他轉動的。

    誰敢不聽話,那就抽!

    然而……

    就在剛剛,就在方才……

    他回憶著那剎那的接觸,那來自靈魂層面的顫慄與基因深處的恐懼,讓他汗毛倒立!

    恐懼之餘,讓他無比惱怒。

    紈袴子們最要面子!

    而今天,他卻狠狠的載了一個跟頭,出了一個大醜。

    如不報復,狠狠的報復,往後長安城中的遊俠指不定還會怎麼編排自己!

    更沒辦法在他人面前抬頭!

    陳惠卻是捂著被抽的生疼的臉頰,眼中凶色畢露,勉強才按捺住內心的狂躁,擠出一絲笑容,諂媚的拜道:「下官是陳惠啊!上次長平侯家宴,下官給公子敬過酒……」

    他小心翼翼的湊上去一點,苦著臉道:「公子行事,下官當然不敢妄加評論……」

    「而且,下官也曾被那張子重蠻橫所欺,對公子的遭遇,感同身受……」

    「也正因為如此,下官才深深的明白,那張子重的權勢……」

    「不敢瞞公子,下官之父,乃是當朝衛皇后之妹婿,即使如此,下官也因那張子重之故,而被皇后逐出長信宮……」

    臨武君聽著,臉色終於緩和了一些。

    他雖然跋扈,但也知道,一個衛家親戚,多少有些份量。

    況且,看上去此人確實是為自己著想。

    可惜!

    可惜!

    臨武君冷哼著道:「爾豈能以爾的渺小來揣測本公子的家世?」

    他可是老趙家最小的後輩,自幼被姑母帶大。

    姑母最愛,最疼的就是他了。

    哪怕阿姊不要他了,姑母也不會不要他。

    有姑母在,誰動的了他?

    更何況,這次他可不止只是為自個。

    更是為了整個趙氏的利益在做事。

    那湖縣數萬畝公田,價值數萬萬,吃下去,趙家就可以維繫十世富貴!

    而這紈袴子的態度,正是陳惠想要看到的。

    他就怕這紈袴子扛不住壓力,被嚇壞了,回去就找家裡的大人,想要求和。

    那就糟了!

    好不容易,才有這麼一個可以和那張子重掰手腕的貴戚子弟。

    他要縮了,那豈不是等於自己永遠無法報仇了?

    想著那夜,那張子重的神色與今日看著自己一臉茫然的樣子,陳惠的內心便沸騰的猶如狂怒的海洋,似有惡魔的低吟在心底迴蕩。

    但這樣,還不夠保險。

    陳惠想了想,道:「下官人微言輕,自是不敢與公子比肩……」

    他湊到臨武君面前,低聲道:「不過,下官聽說,光祿勳韓公與那張子重有仇隙,特別是韓公的兩位好友,故侍中馬通、馬何羅,皆因為這張子重而丟侍中之位,更被奪去宮籍,對其自是仇深似海……」

    「若公子去找韓公或者馬氏昆仲,或許能有驚喜……」

    臨武君聽著,眼神一動,問道:「果真?」

    「怎敢欺瞞公子?!」陳惠恭身道:「下官所言,句句屬實,公子可以遣人打探,一探便知!」

    「善!」臨武君臉色一喜。

    那韓說和馬家兄弟,他認識,也打過照面,知道他們的底細和深淺。

    若真是這樣,那自己就如虎添翼了。

    陳惠卻是看著這臨武君的神色,內心恍如毒蛇一樣嘶鳴了起來。

    「死吧!死吧!都去死吧!」他咆哮著,瘋狂的嘶吼著。

    張子重是他的仇人!

    但那韓說,也好不到那裡去,居然將他當棋子使用,用完就丟!

    極為輕慢!

    還有眼前這個紈袴子,居然敢如此羞辱自己!

    既然是這樣,那你們就統統去斗吧。

    鬥個你死我活!

    ………………………………

    夜色漸濃,博望苑的晚宴,也慢慢到了尾聲。

    張越拍了拍肚子,這一頓飯,吃的極為舒服。

    那肥美的魚子醬和香甜的大馬哈魚魚卵,確實好吃!

    更重要的是新鮮!

    尤其是魚子醬,張越差不多能猜到它們是怎麼製成的。

    肯定是捕獲當場,立刻取卵,洗淨後用鹽醃製、密封,同時馬上以快馬送來長安。

    所過驛站,都有冰塊,隨時保鮮。

    吃完晚宴,剛好王氏那邊的大臣妻妾宴會也結束了,金少夫在兩個宮女的護送下,來到張越面前。

    「夫君……」金少夫當然也聽說了今夜的事情,她稍顯緊張的盈盈一拜:「妾讓夫君煩憂了,請夫君恕罪……」

    張越聽著,呵呵一笑,扶起她的身子,輕輕的握住她的小手,道:「少夫不必多說!」

    「若連自己的女人都無法保護,還談什麼天下大事?」

    事實上,他也差不多猜到了一些為什麼金日磾會將一個這麼漂亮的侄女不要錢,沒有任何條件免費送給自己。

    但,既然都成為了自己的女人。

    那麼,替她擋風遮雨,這就是本職工作了。

    再說了,這種事情,又不是張越不介入,那個紈袴子就不會來挑釁。

    事實上,是對方先把手伸進張越的碗裡的!

    敢伸手?那就打斷他的爪子!

    居然連哥的女人也敢覬覦?

    那就踩碎他的骨頭!

    金少夫聽著張越的話,再看著面前的這個一臉驕傲和英氣的男子,整顆心瞬間痴了。

    輕輕的依靠上去,她的小手在張越胸口,小心的畫了一個圈。
V123210 發表於 2018-5-4 07:06
我要做門閥 第五百八十四節 被激怒的金日磾

    當夜,整個長安城差不多都被博望苑發生的事情震動。

    特別是隨著與會賓客回家後,添油加醋的進行渲染、描述。

    於是,幾乎大半個長安的貴戚列侯們都知道了。

    張蚩尤在博望苑毫不客氣的吊著鉤弋夫人最小的弟弟,同時也是敬安君最疼愛的小外甥一頓暴揍。

    尤其是八卦黨們,本著看熱鬧不嫌事大的立場,將此事描述的神乎其神,誇大和編造了許多場面。

    什麼張蚩尤暴怒而起,當場飛沙走石,電光火石的剎那就打死臨武君趙良十幾個護衛,將劍架到了對方的脖子上之類的版本層出不窮。

    而在所有版本中,臨武君趙良被張蚩尤嚇得尿褲子的事情,全部成為了描述重點。

    好事者甚至編造出了臨武君跪地求饒,太子和長孫再三謝罪的橋段。

    總之,很不幸,在幾乎每一個版本裡,臨武君趙良,這個過去在長安城威風八面,不可一世的紈袴子,頂級的外戚,成為了丑角,變成了被人調侃和戲虐的對象。

    這也是這個紈袴子,得罪了太多人,讓很多人不爽導致的。

    從前,沒人能治得了他。

    現在,張蚩尤跳出來我,為民除害了,大家立刻就行動起來,極盡一切的貶低和醜化趙良的形象。

    幾乎是將此事當成了發洩和出氣筒。

    反正,這長安城裡的八卦黨們,什麼時候被人逮到過?

    休說區區一個外戚了,八卦黨們甚至曾經議論過天子的私密。

    天子也只能無可奈何,由之任之。

    畢竟,太宗皇帝的詔書,可是曾經貼滿了全天下的每一個亭裡。

    哪怕是不識字的農民,也在官府和士大夫和現實的教育下,將其中關鍵的幾句背的滾瓜爛熟。

    特別是「細民無知取死,朕甚憫之,其除誹謗罪!」這一句,近乎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而作為在漢家歷史地位和高帝一般無二,是當今天子這一系源頭和法統所在的太宗皇帝的詔命,臉皮再厚的君王,也不敢宣佈廢黜。

    畢竟,老劉家雖然雖然愛耍賴。

    但終究臉皮還沒有弘曆那麼厚,可以剛剛登基,轉頭就將自己老爹的政策當成一個屁一樣給廢掉。

    …………………………

    「豈有此理!」金日磾猛然睜開眼睛,怒不可遏的抓著案几:「這趙家是當吾金氏無人乎!」

    此刻,他感到了深深的羞辱和打擊。

    臉上黏糊糊的,難受的緊!

    「父親大人請息怒!」金賞連忙跪下來拜道:「不值得因這豎子,氣壞了自己身體!」

    金賞知道,自己的父親,這位駙馬都尉,因為早年宿衛天子,日夜守護著這位陛下,因而近年來身體每況日下。

    到得現在,如非必要,自己的父親,已經很少會整夜整夜的陪宿天子了。

    金日磾卻是暴怒不已。

    金少夫,雖然他已經送出去了。

    按照貴族的規則,這送出去的女人潑出去的水,已經與他沒有干係。

    但這骨肉相連,家族親情,豈能輕易中斷?

    更重要的是,他若不做出反應,這別人看了,豈不會以為他金日磾好欺負?

    「賞兒……」金日磾看著金賞,輕聲道:「吾聽說陛下命汝明日帶一個司馬去護衛張侍中?」

    「然!」

    金日磾從懷中取出一塊符信,交給金賞,道:「汝執此符,去調甲部司馬!」

    「甲部司馬?」金賞頓時感覺有些風中凌亂,小心翼翼的問道:「大人,不至於吧?」

    「哼!」金日磾冷哼道:「如何不至於?」

    他微微負手,冷然道:「虎臥山林,若不發威,與大貓無異!」

    「賞!你要記住!孔子曰:吾何執?吾執射!」金日磾鄭重的將手裡的符信塞到金賞手裡,緊緊的握住他的手道:「而君子之射,一樣見血封喉!」

    金賞卻依舊有些迷糊。

    握著手裡的符信,有些不太真實的感覺。

    作為侍從官兼駙馬都尉之子,金日磾非常清楚,當今天子身邊的宿衛武裝,分為哪幾種?

    而羽林衛甲部司馬,是所有禁衛之中最精銳、最凶悍、最可怖和最強大的一個戰鬥單位。

    因為,這個司馬之中的每一個士兵,都是從漢軍野戰精銳部隊之中千挑萬選挑選出來的驕兵悍將!

    每一個士兵身上,都掛滿了功勛。

    這些人是漢軍的絕對驕傲!

    是大漢帝國的十餘個野戰軍團,二十三萬大軍之中的佼佼者。

    他們是按照制度,從邊塞軍隊裡,遴選出來輪宿長安的真正勇士!

    這從他們的身體就能看出來!

    每次甲部司馬沐浴,在浴室之中,一個個驕兵悍將,坦胸露體。

    他們的胸口和四肢,一道道傷口,縱橫交錯。

    最讓他們驕傲的是沒有一個人的傷口,是在後背!

    更可怕的是,甲部司馬之中,哪怕是一個小兵,也不可輕視!

    因為很可能,這個小兵在來長安前,是邊塞漢軍某支戰功卓絕的主力騎兵部隊之中的英雄,曾經在某場或者某幾場戰鬥之中立下卓絕的功勛,才被保舉和推薦,獲得來到長安輪宿天子寢宮,保衛漢家社稷的榮譽。

    只要一回去,立刻就會被提拔,成為那支部隊的司馬、校尉甚至是都尉!

    自然,這樣一支可怕的精銳,哪怕是天子,輕易也不會調動他們。

    天子抽調他們回京,是為了獎賞和鼓勵軍隊的勇士。

    也是為了培養和培養他們的軍事文化知識,以便他們未來可以成為漢軍的骨幹和脊樑。

    而每次,這支部隊調動。

    都意味著將掀起驚濤駭浪。

    別說長安城了,整個天下,就沒有幾個勢力,能抵擋得住羽林衛的甲部司馬一個衝擊波的。

    它是帝國最璀璨的明珠,最珍貴的寶物。

    將甲部司馬派出去,給張子重護衛?

    金賞沒由來的打了一個冷戰。

    那些驕兵悍將,哪怕是坐在原地,一動不動,金賞都經常感覺毛骨悚然。

    調動他們去執行一次這樣的任務?

    萬一途中有哪個不開眼的二逼挑釁、激怒了他們,分分鐘會被拆成零件的!

    就是死了,天子也不會追究。

    因為,他比誰都寶貝這支甲部司馬。

    「去吧!」金日磾看著有些呆滯的兒子,揮手道:「馬上將命令下達下去吧,命令甲部司馬三更起夜,五更整備,天亮之前,踏出建章宮,完成戰鬥部署!」

    「這是將令!」

    「諾!」
V123210 發表於 2018-5-4 07:06
我要做門閥 第五百八十五節 蚩尤吐哺


    延和元年秋九月丙申(十一)。

    太陽從東方升起,將陽光與溫暖帶回人間。

    張府門口,昨夜霜凍凝結成的白霜尚未褪去,便已熱鬧非凡。

    數十名士子,聯袂而來。

    每一個人臉上,都帶著驕傲、自豪與欣喜的神色。

    因為,他們幾乎都差不多認識其他人。

    哪怕不認識,也聽說過和看過對方的文章,知道他的主張和訴求是什麼?

    更關鍵的是沒有一個是庸才。

    幾乎每一個人都是某一領域的佼佼者,年輕才俊。

    就像魏相,雖然文章詩賦寫的一般。

    但其自來長安後,一直在呼籲和大聲疾呼,限制世卿,打擊世襲。

    也如牛勝,其對地方基層,研究很深,所寫的策文,針砭時弊,很有影響力。

    其他人,也都是如此。

    甚至還有人,是法律專家,研究漢律頗為有名。

    總之,眾人見面以後,各自寒暄一番,都對彼此有了些瞭解。

    心裡面都是震撼不已。

    這麼多人,來自天下郡國,五湖四海。

    之前或有薄名,或是籍籍無名,默默無聞。

    然而即使是最有名的魏相,也只是在一個小圈子裡有名罷了。

    在這個長安城裡,誰知道魏相是誰啊?

    但現在,大家卻都來到了這裡。

    這就只能說明一件事情大家的策文,每一個人的策文,張侍中真的看過,而且是仔細看過。

    大家是從成百上千篇策文中挑選出來的精英。

    也正是想到此處,眾人才會如此驕傲、自豪。

    文無第一,武無第二。

    文人,哪怕是最矯情的文人,也渴望被認可。

    而偏偏如今天下的文人士大夫,就缺認可,特別是高層權貴的認可。

    許多人甚至已經浮想連連,感覺迎娶貴富美,擔任兩千石,走上人生巔峰,就在不遠的將來了!

    故而,他們都很安靜的站在張府門口,連說話交流也是輕聲細語。

    大約過了一會兒,隨著嘎吱一聲,張府大門被人推開,一個似乎是下人門房打扮的男子,揉了揉有些睡眼松醒的眼睛,還沒來得及打哈欠,就看到了門口這站的整整齊齊的士子。

    「諸位是?」他抬頭看了看天色,這連辰時都不到啊!

    魏相卻是第一個反應過來,上前行禮拜道:「晚生魏相與諸生受貴府張公之邀,約定今日辰時拜會張公,煩請閣下通傳……」

    說著魏相就遞上了拜帖。

    對方傻乎乎的接過拜帖,答道:「諸位請稍候,待我通傳主公!」

    …………………………………………

    張越剛剛起床,洗漱完畢,正準備吃早飯,田禾就進來稟報:「主公,士子們受邀前來了……」

    張越一聽,也是一楞,旋即想了起來,立刻道:「快快有請!」

    這些士子,可是他特別為趙家和王家準備的核彈啊!

    是他佔領宣傳陣地和道德制高點的王牌!

    想想看,帶著這些士子,去京畿走一圈,回來後整個長安甚至全天下的士林都會知道,王家和趙家的吃相難看到什麼地步了!

    輿論殺人,可比刀劍殺人更狠更徹底。

    而且被殺者恐怕連死都不知道怎麼死的!

    而在這一塊,現在的漢季公卿們,完全沒有注意到。

    但不要緊,很快所有人都會知道,輿論的力量,不比刀劍的威力小!

    看著田禾遠去,張越立刻就對金少夫吩咐道:「少夫,給為夫準備冠帽,我要正裝相會!」

    金少夫立刻盈盈一拜,就帶著她的婢女,給張越換起了衣服。

    片刻之後,就將張越打扮整齊,金少夫非常耐心的親手給張越穿上絲履,系好鞋帶,柔聲道:「夫君去忙吧!家中事務,妾自會處置!」

    「辛苦少夫了!」張越輕輕握住她的手,道:「此番,為夫大約要外出公幹三五日,吾不在家,家中大小事務,少夫可自決之!待我回家,便帶少夫去拜見長嫂!」

    金少夫一聽,立刻就喜不自勝,臉色潮紅,輕聲道:「少夫知道了!」

    辭別金少夫,張越提著綬帶,來到客廳。

    此時,應邀而來的諸士子,都已經被田禾安排,坐在坐席上。

    見到張越來到,眾人立刻起身,長身而拜:「學生等恭問侍中公安……」

    「諸君不必客氣……」張越笑呵呵的朝著眾人拱手回禮,然後壓了壓手:「請都安坐吧!」自己則走到主位,長身再拜,才落座下來。

    「君等策文,吾都已經看過了!」張越坐下來後,朗聲道:「都可算的上是謀國之言,社稷之才,吾將擇日向陛下舉薦諸君!」

    眾人聽著,都是眉飛色舞,喜不自勝。

    他們來長安,不就是為了這麼一個機會,一個被權貴舉薦,走上青雲路,施展自己抱負與理想,用自己的雙手來改變這個世界嗎?

    而這個機會,陡然出現,誰不歡喜?

    於是立刻紛紛起身拜道:「承蒙明公不棄,愚鈍之才,粗劣之文,竟入明公青眼,吾等慚愧,願明公訓之戒之!」

    「請起!請起!」張越抬抬手,拜道:「公等皆是有才之士,本官讀君等策文,也頗受啟發,是君等令本官能知天下之弊之所在!」說著張越便脫下冠帽,鄭重的一拜。

    眾人連忙跟著脫帽拜道:「明公折煞學生!折煞學生!」

    但內心深處,誰不是美滋滋,甜蜜蜜?

    文人嘛,就吃這一套!

    張越見著,心裡面知道火候差不多了,於是道:「吾雖讀君等文章,但君等容貌,卻緣慳一面……」

    「不知道諸君可願與吾相識?」

    「不敢!」立刻就有人出列拜道:「學生濟陰魏相,恭問侍中公安!」

    「可是魏弱翁?策文之中有曰:春秋譏世卿,惡宋三代為大夫及魯季孫氏,故欲治天下,首在除世卿之魏弱翁?」

    魏相聽著,滿臉激動和興奮,深感真是遇到了知己。

    心中馬上就生出士為知己者死的興奮,當即拜道:「學生安敢撈侍中公掛記?慚愧!慚愧!」

    魏相之後,眾士子一一出列,自我介紹。

    而令他們震驚和興奮以及自豪的是,無論是誰,不管是哪一個,只要他們報出籍貫名字,張越都能立刻叫出他們的表字,甚至還能引用他們策文之中的內容,進行讚譽和鼓勵。

    這可真的是讓他們又喜又驚。

    心裡面甚至覺得,大約自己是遇到了真正的先王名臣,類似周公伊尹一般的人物了。

    若非周公伊尹管仲之能,普天之下,還有誰能像這張侍中這樣能記得自己看過的每一篇策文的內容和其作者的名字籍貫表字!

    「吾曾讀書,讀到周公、召公時,常為聖人之胸襟、胸懷所震撼!」

    「周公一飯三吐哺,一沐三捉發……」

    「召公聽政甘棠,四民來附,召公去世,天下哀,做歌《甘棠》……」

    而現在,傳說照進現實。

    當世真的出了這麼一個bug般的人物。

    每一個與會士子都感覺都自己從身心到靈魂,被深深洗禮。

    甚至,還有人露出了類似孺子仰慕父母一樣的眼神。

    張越在他們心中的地位和形象,正在不斷和他們理想和印象中的周公、召公、伊尹、管仲重合。

    西方歐陸,有基友教救世說,希望他們的『父』給他們救贖。

    但諸夏男兒,自古就不需要像亞伯拉罕廢物一樣,指望著神明什麼的來拯救自己。

    因為,他們可以靠自己的雙手來重建家園,再造新世界。

    但,這樣的偉業和偉大成就,靠凡人很難做到。

    上古洪水氾濫,是大禹帶著人民,疏濬江河。

    宗周秩序混亂,民不聊生,是周公、召公,帶領人民,重塑秩序,建立禮法。

    春秋,周天子失政,來自四夷的夷狄入侵諸夏,中國幾有陸沉之危。

    是管仲輔佐齊恆公,九合諸侯,一匡天下,確定了諸夏民族最高,諸夏利益第一的春秋政治原則。

    團結列國力量,一起尊王攘夷,才渡過的危機,才讓孔子感慨:微管仲,吾其被發左袵!

    很顯然,在一些人心裡,張越現在已經升格了。

    被他們視作『周公、召公、管仲』之後的又一位五百年才出的聖人。

    只是,他們現在還不太確定。

    需要觀察和研究。

    不過,一旦確認,那麼……

    幾乎每一個人都知道自己應該做。

    聖人出,天下治。

    聽從周公、召公、管仲號召,天下士大夫們團結起來,共建新世界在,這是早就篆刻在中國士大夫基因深處的召喚。

    可以這麼說,幾乎沒有人能拒絕得了這種召喚。

    這也是後世,王莽篡漢能那麼順利和成功的主要原因!

    天下人將他看成了周公、召公、管仲之後的又一位帶領和領導天下,走向新時代、新世界的聖人、領導者。

    於是,在天下人的希望和寄託下,王莽篡漢就和摘下自己家後院裡的桃子一樣簡單。

    他甚至沒有自己伸手,就有人幫他摘下了果實。

    張越當然不知道這些人心裡面的想法,但他從這些士子臉上,看到了他想要的東西。

    於是,他坐下來,笑著拱手道:「吾聞鄉間三老有曰:讀萬卷書不如行萬里路!誠哉斯言,當今士子,雖明於詩書,然不食民間煙火,吾甚憾之!」

    「今日,正巧諸君在坐,吾想邀請諸君,與吾一同,走一走這京畿之地,不知君等可願?」

    眾人聽著,幾乎沒有猶豫,立刻就拜道:「願從明公!願從明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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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八十六節 大漢禁軍

    帶著士子們,一路浩浩蕩蕩,出了家門口,然後分別轉乘十餘輛馬車,排成一個長長的隊伍,徑直向著長安城的直城門而去。

    出了城門,轉道進入直道。

    士子們就被眼前的景象嚇倒了。

    甚至有人,只是坐在馬車中,沒有掀開車簾向外開,正在和同車的同伴聊天,就忽然感覺毛骨悚然,頭皮炸裂。

    而當他們掀開車簾,向著內心之中不安的源頭看去。

    每一個人都是目瞪口呆。

    在馳道的道路上,兩排全副武裝,整戈待發的騎兵,靜靜的肅立在道路兩旁,人人都牽著戰馬的韁繩,不發一聲。

    每一個人的腰桿都挺的筆直。

    身上的甲冑,被擦拭的一塵不染。

    背上背著的箭簇,在陽光下燁燁生輝,散發著令人恐懼的寒光。

    讓人窒息的是,這樣一支軍隊,就這樣簡簡單單的排了兩個縱隊,就讓每一個人內心都生出無窮無盡的壓迫感和恐懼。

    彷彿,面前站著的,不是什麼人類。

    而是一群效率高到恐怖的獵食者。

    且是食物鏈最頂端的那種。

    而這些軍人,也確實擔得起食物鏈最頂端的獵食者的名號。

    每一個人,身高不低於八尺,膀大腰粗,少數坦露在甲冑外的皮膚,在陽光下泛著一種另類的美,那是大丈夫們最為自豪的古銅色皮膚。

    北地豪俠,以有一身這樣的肌膚和強壯的身體而自豪。

    而在此地,每一個人都比士子們曾經聽說過和仰慕過的豪俠要威武、雄壯十幾倍!

    他們就像鐵塔一般,矗立在道路上。

    沉默遠比大聲的宣洩,更讓人忌憚。

    當他們看到車隊,沒有號令,幾乎所有士兵集體轉向,然後在甲冑葉片的碰撞之中,他們微微低頭,齊聲道:「羽林衛甲部司馬全體將士,奉天子之命,恭聞侍中號令!」

    聲音就像平地起驚雷,從九天之上而來。

    「羽林衛甲部司馬……」有熟知漢軍歷史的士子,只是聽說這個名字,就身體忍不住的顫慄了起來。

    他猛然起身,像看著稀世寶物一樣,羨慕、崇拜和仰望一般的看著這些軍人。

    「鄭兄怎麼了?」一個與他同車的士子,好奇的問道。

    「這是甲部司馬啊!」這士子深深的吸了一口氣,道:「所以大丈夫,每一個中國男兒的夢想!」

    「羽林衛甲部司馬,是驃騎將軍創立的第一支部隊,也是羽林衛的第一支騎兵……」他低聲感嘆著:「故而,其又別稱『驃姚司馬』,這個司馬部迄今依然保存了驃姚戰旗,以及繳獲自匈奴的三十餘面匈奴王族大纛,包括匈奴單于尹稚斜的大纛!」

    「驃騎墓有馬踏匈奴像,而驃姚司馬,每日作訓,都是在踏著匈奴單于和各部大纛!」

    「自驃騎起,羽林衛甲部司馬,就是每一個大丈夫的夢想之地,漢家上下,數十萬勇士,爭相竟逐,人人皆以入選甲部司馬,宿衛長安為榮!」

    「而每歲,甲部司馬只選兩百五十七人!且寧缺毋濫!」

    「兄長當知,吾出生北地郡,世代以行伍為生,吾之四兄,皆在軍中,長兄更是積功至九原校尉!」

    「曾被矢猛進,斬殺匈奴當戶,即便如此,也選不上這甲部司馬!」

    「吾鄉黨長玄公,為入選甲部司馬,自願前往范夫人城,戍邊三載,才得入選,全鄉以為榮!」

    聽著這士子的話,同車幾人都是深深的吸了一口氣。

    事實上,別看現在士大夫們似乎抬頭了,彷彿可以當家做主了。

    但是,在漢家,真正的英雄豪傑和偉男子,從來都是起於行伍。

    用當年某位漢家大將的話說是大丈夫,提三尺劍,驅萬里馬,追亡逐北,伐不臣於域外也!撓頭搔首,扭捏作態,之乎者也之輩,也配稱大丈夫?!

    事實也是如此!

    從民間到高層,都是一個態度。

    特別是在北方,家族裡最優秀的人才,首先去軍隊鍛鍊。

    只有不成器的傢伙和不夠優秀的劣等貨,才會被送去讀書,免得將來沒有謀生之路。

    軍功貴族,從始至終,始終掌握著國家權力。

    士大夫們想要跳腳?

    刀劍的鋒利與弓矢的迅疾瞭解一下?

    不止是貴族地主們如此,平民百姓也是如此!

    整個北方,地廣人稀,產出貧瘠。

    靠種地,肚子都吃不飽!

    只有去當兵,才能養活一家老小!

    更緊要的是,如今漢室,入伍為士,從軍立功是寒門和平民唯一公平的出頭途徑!

    猛將起於行伍之中!

    自當今天子對匈奴作戰以來,以布衣而至九卿、三公,拜為列侯、關內侯、封君者數以千計!

    從軍隊立功,積功為校尉,都尉、將軍,然後轉任地方郡守、兩千石者,同樣數不勝數。

    而很顯然,倘若這個同伴沒有說錯。

    那麼,眼前這支司馬部,就是漢軍最璀璨的明珠,最精銳的存在。

    他們中的每一個人,都代表著大漢帝國軍人的臉面和榮譽。

    很多人,只是想著,自己可以與這樣一支英雄部隊,光榮的部隊同行,就已然激動的說不出來。

    …………………………

    張越在看到這支部隊的剎那,也被嚇了一大跳。

    精銳!

    毋庸置疑的精銳!

    冷兵器時代的軍隊,強不強,從其精氣神上就能看出來。

    秦王掃六合,虎視何雄哉,一句話就將大秦帝國的虎狼之師形象躍然紙上。

    而眼前這支騎兵,恐怕比秦的虎狼之師還要可怖!

    這從這些士兵臉上的神色就能看出來!

    雖然面對著自己這樣位高權重的侍中官,但沒有一個人表現出什麼神色。

    他們的驕傲,是篆刻進骨頭裡,深埋在肌膚之中的。

    張越甚至懷疑,恐怕只有當今天子,才能得到這些士兵的一致認可和尊敬。

    其他人?

    呵呵……

    看著他們,張越就知道,歷史上巫蠱之禍,劉據敗亡真的不冤!

    這樣一支精銳,只要加入戰場,就是虎如羊群,大開殺戒。

    別說劉據拼湊起來的民兵了,便是正規軍,也難擋這樣的一支鋒矢部隊的突襲和強攻。

    深深吸了一口氣,張越走下馬車,對著這支軍隊深深一拜,道:「有勞諸公了!」

    「不敢!」為首的一個將官上前答禮,不卑不亢的微微低頭拜道:「奉天子命,甲部司馬,聽從侍中號令!司馬官田廣恭聞侍中將令!」

    說著,他將一塊虎符呈遞給張越。然後對著虎符,恭敬的拜道:「虎符之命,重於泰山,其右在君,而左在公,興兵被甲,發號施令,捕拿犯官,誅絕逆賊,必會虎符,末將方敢從之,侍中其知之!」

    張越鄭重的接過虎符,俯身對田廣拜道:「唯,既受君命,握虎符之信,不敢不慎重之,不敢不敬畏之,不敢不謹慎之,戰戰兢兢,如履薄冰!」

    然後張越起身,舉起手裡的虎符。

    身前,所有的將士都看著這枚虎符,一動不動,但整個身體,已經處於極為緊張的待命狀態。

    在此時,只要張越一聲令下,遵從軍人天職的他們,將一絲不苟的完成他們的使命。

    「諸君請歇息……」張越輕聲下達第一個命令。

    剎那間,面前的兩個縱隊,所有將士在同一剎那,席地而坐,解下了自己身上的刀劍和箭矢。

    「令行禁止,如臂指使啊!」張越感慨著,這簡直就是一支夢幻軍隊。

    是冷兵器時代,所有軍隊的究極狀態和永恆追求!

    「什麼時候,我也能訓練出一支這樣的精銳啊……」張越感慨著。

    這樣的王牌不需要多,三五千甚至一兩千人,就能組成一個無堅不摧的箭頭,帶領全軍擊碎一切障礙!

    正感慨著的時候,不遠處的一個涼亭中,京兆伊於己衍和金賞驅車向著張越這邊走了過來。

    遠遠的,金賞站在車前,看著張越舉起虎符的那一剎那,心裡讚道:「好丈夫!」
V123210 發表於 2018-5-6 11:55
我要做門閥 第五百八十七節 橫掃宵小(1)

    臨潼縣是新豐縣的姊妹縣。 .

    事實上,在一百年前,臨潼與新豐同屬於秦代的驪邑治下。

    不過,當漢室建立,一切就都改變了。

    首先是新豐被獨立了出來,作為太上皇劉太公的養老嬉戲地。

    而臨潼轄區,則長期屬於內史控制,作為長安的京郊地區存在。

    直到元鼎六年,時任內史咸宣在此主持修建漕河,引洛水入渭,打通了黃河、洛水和渭水之間的水上交通。

    於是,臨潼縣始建,成為隨後的京兆尹治下。

    縣城位於漕河入京的中轉地,因其北有臨水,南有潼水,故名臨潼。

    臨潼縣城,不算很大。

    周長三五里而已,看上去只是一個鄉鎮的樣子。

    但卻非常繁華。

    因漕河存在,往來商賈絡繹不絕。

    每天都有大量從關東入京的士人、官吏和商人在此聚集。

    於是,也吸引了來自長安的三教九流之輩。

    故而,一直以來,臨潼經濟和地方財富,更一直在京兆尹各縣,名列前茅。

    算得上是關中有名的富庶之地。

    而在臨潼縣衙之中,一場盛宴,正在上演。

    臨潼縣令袁安,舉著酒樽,對著與會賓客道:「承蒙諸位厚愛,大力支持臨潼縣修葺水利,不吝以高價貸之,本縣代臨潼父老,敬諸公!」

    「不敢!」十餘位商賈紛紛起身,舉著酒樽,回禮道:「這是吾等的本分……」

    袁安放下酒樽,臉上頗有得色。

    今日之後,這臨潼縣的兩萬多畝公田,就都要變成一個個可愛的五銖錢了!

    按照每畝三千錢的價格,他將全縣公田抵押給了眼前這些商人,得到了六千餘萬『水利建設資金』。

    這可是一筆巨款啊!

    哪怕扣掉孝敬上面的和給下面人的分潤,再扣掉要做做樣子,搞的水利建設資金,最終也起碼有一千萬要落到自己袋裡。

    千萬家訾,就在眼前啊!

    想著那一千萬錢,袁安就激動的有些難以自持。

    這麼多錢,足夠他為此鋌而走險了。

    只是,心裡面總是有些不安。

    因為,御史台那邊專門下了公文,要求關中各縣凍結一切『抵押公田』行為。

    雖然,京兆伊有司,特地給他爭取了時間,讓那封公文,至今依然留在京兆尹,沒有下發到臨潼。

    使得他現在的行為,具備了合法的程序。

    但萬一御史台發現,並追究起來呢?

    「大不了罷官!」袁安安慰著自己。

    他回憶了自己在這個事情上的全套程序,心裡面也安定下來。

    在法律上來說,他的行為屬於打擦邊球,沒有經過上級批准,就自作主張,將公田抵押給商人。

    但他完全可以為自己辯解,這是為了百姓,為了天下。

    哪怕到了天子面前,也可以將自己打扮成一個『為臨潼人民福祉著想,故而略有急功近利』但本質上是好的的官員。

    難道說,只許新豐抵押公田,只能讓新豐抵押公田?

    或者說,只有新豐官員,才能做這樣的事情?

    反正,袁安覺得,問題應該是不大。

    最多不過是罷官了事。

    若有那一千萬錢,這臨潼縣令,不做也罷!

    有了這一千萬錢,他完全可以在老家過上百頃地主的寓公生活。

    而在場的商人,比袁安還要高興。

    三千錢一畝的土地?!

    這個價格,哪怕是在關東,也屬於廉價了。

    而在這寸土寸金的京畿,這個價格幾乎等同於白送!

    現在,這臨潼縣縣令的官印,已經蓋在了契約上。

    交易終於達成。

    每一個人都將獲利數倍!

    一直以來,很多人懸著的心,現在也終於放了下來。

    特別是丁少君,他放下酒樽,臉上根本掩飾不住的內心的興奮!

    這次的臨潼公田抵押,他一個人就吃下了一萬畝!

    而且,這一萬畝,他一個五銖錢都不需要出。

    早有豪商、貴族,以每畝一萬錢的價格,定了下來。

    只要左手倒右手,就是數千萬進賬!

    想想都是有些興奮啊!

    「張蚩尤……」丁少君微笑著:「也不過如此嘛!縱然知道吾的算計,也只能無可奈何!」

    在丁少君看來,整個事情,順利到讓他無法想像。

    可能會破壞的張蚩尤,到現在都沒有反應。

    御史台的阻止,直接被京兆尹扼殺在襁褓中。

    最多將來,丟幾個替罪羔羊出來,讓他們承擔責任。

    且,就算國家想追究,也有趙家頂在前面。

    趙家不查,查他,那就是貽笑天下!

    怎麼看,丁少君都覺得這一次,那所謂的張蚩尤將在他手裡吃一個悶虧。

    哪怕現在他知曉了,也只能打落牙齒和血吞。

    正得意著的時候,忽然,縣衙門外,傳來一陣慌亂聲音。

    就見一個衙役,慌慌張張的跑進來,對著袁安和眾人,匆忙稟報:「縣尊!諸位明公,大事不好了!」

    「張蚩猶帶著兵馬殺來了!」

    「啊……」袁安的笑容,立刻凝固在臉上。

    丁少君手裡的酒樽掉在地上,嘴巴張的大大的。

    「張蚩猶帶了多少人?」丁少君連忙問道。

    「足有數百!」那衙役慌張的道:「全是騎兵,而且……是羽林衛!」

    「羽林衛?!」袁安嚇得一屁股癱坐在地上,臉上寫滿了恐懼。

    羽林衛!

    是當今天子的親衛,地位還在負責宮禁的期門軍之上。

    他立刻看向丁少君,跪下來磕頭拜道:「少君救我!少君救我!」

    現在他也只能指望這個丁少君,這位鄂邑公主的面首,能夠站出來力挽狂瀾了。

    不然……

    想著對方的種種傳說,袁安就打了一個冷戰。

    連丞相父子,都被這個張蚩尤弄死了。

    他一個小小的縣令,不過是螻蟻而已!

    丁少君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他立刻看向袁安,拱手道:「縣尊勿要自亂陣腳!」

    「長安城不曾有聞天子命張子重稽查京畿的事情……」他沉聲道:「只要縣尊嚴守口風,那張子重得不到口實,就無可奈何!」

    「如今,縣尊與吾等,乃是一條船上的螞蚱……」丁少君看著袁安,道:「請縣尊安心,吾與鄂邑主,始終會站在縣尊身後!」
V123210 發表於 2018-5-6 11:56
我要做門閥 第五百八十八節 橫掃宵小(2)

    在羽林衛騎兵的護衛下,張越與金賞、於己衍,帶著士子們,從臨潼縣衙北門,長驅直入。

    根本沒有人阻攔,也不敢有人阻攔。

    羽林衛的馬蹄,踏在臨潼的街道上,轟隆隆,一路直指縣衙。

    整個臨潼縣衙的大小官吏,在慌亂之中,連忙奔出縣衙。

    「下官臨潼縣縣令袁安,恭迎侍中公……」一個看上去肥頭大耳,穿著寬大長袍的男子,迎上前來,恭身問著。

    但,他得到的回答,只有沉默。

    沒奈何,他只好大著膽子,再次拜道:「下官臨潼縣令袁安,恭迎侍中……未知侍中虎駕來我臨潼,有何貴幹?」

    端坐在馬車之中,張越握著自己腰間的嫖姚劍。

    然後,他掀開車簾,走下馬車。

    金賞緊隨其後,舉著一面節旄。

    此時的漢節,依然是三重犛牛尾為飾,以赤色為主色。

    因為極有視覺震撼力,也擁有著強大的威懾力。

    節,是君權的延伸。

    節旄所在,如朕親臨!

    持節使者,因而獲得了來自皇權的加持,可以代表皇帝相機決斷很多事情。

    臨潼官吏們,在見到這節旄的瞬間,立刻就匍匐在地,全體頓首:「臣等恭問天使安!」

    袁安甚至趴在地上,連頭都不敢抬了。

    「吾乃欽命全權除疫大使張子重!」張越踱著步子,輕輕走上前去:「今日來臨潼,乃是為稽查臨潼除疫之事!」

    「袁縣令!」張越猛然提高音調。

    「下官在!」袁安哆嗦著頓首,連忙應話。

    天子節給他的震撼太大了!

    節旄之所至,皇權尾隨而來。

    「臨潼的除疫工作,實在是太讓本使失望了……」張越輕聲道:「縣令有什麼需要解釋的嗎?」

    袁安趴在地上,連動不都敢動,只是頓首道:「下官惶恐,不知道天使說的是什麼?」

    確實如此!

    漢室從來沒有頒布過任何除疫工作條例。

    但張越要的,就是袁安的這個答覆。

    「很好!」張越笑了起來:「袁縣尊既然親口承認了,那麼這瀆職之罪,可不輕啊!」

    「且夫本使受天子之命,全權負責京畿地區除疫事務,至臨潼,臨潼無有除疫之準備,可謂是觸目驚心!」

    「陛下授本使便宜行事之權,為天下萬民計,只好委屈縣令了!」

    「吾以欽命全權除疫大使身份,告知縣令:自即日起,除臨潼縣縣令、縣尉、縣丞之職,械送長安交由廷尉卿問罪!」

    廷尉卿是誰?

    趙昌樂啊!

    雖然這位隨桃候還沒有上任,但已經被授命在廷尉衙門辦公了。

    所以,送去廷尉的犯官,只能是站著進去,躺著出來。

    袁安聽著,一臉懵逼。

    其他臨潼官吏,也都是面面相覷,議論紛紛。

    但,天子節在前,誰也不敢有異議。

    只好是匍匐在地,瑟瑟發抖。

    ………………

    縣衙的大門後,丁少君和很多朋友,側著耳朵,聽到這裡。

    人人都是手腳冰涼。

    「這張蚩尤,真是……」有人嘆道:「不按常理而為啊!」

    所有人都以為,對方的應對措施,無非是告狀和動用行政權力阻止,乃至於撕破臉皮和大家剛正面。

    但萬萬沒有想到,對方居然撿起了那『長安除疫大使』的身份,行這釜底抽薪之策。

    還有羽林衛來護衛,有天子節做依託。

    這真的是……

    每一個人都清楚,若被其帶走了袁安等人,那麼大傢伙的所有一切就全部要打水漂了。

    辛辛苦苦,籌謀這麼久時間的好處,說不定也要沒了。

    更可怕的是,此事若被天子知道了,他們以這樣低的價格買他的公田,這位陛下發起火來,一個都跑不掉!

    到那時候,大家就是直接和皇權正面衝突。

    而不是曾經設想的局勢躲在龐大複雜的官僚系統後面,渾水摸魚,讓官僚系統去應對皇權的壓力。

    「不行!」丁少君立刻就說道:「不能讓那張子重如此肆意妄為!」

    「君等請馬上派人快馬回長安,告知鄂邑主和蓋候以及趙氏,將此種情況說明……」丁少君看著門外的情況,急忙佈置任務:「這張子重,我來拖一拖!」

    現在也只能行此下策了。

    說著,丁少君就推開縣衙大門,一跺腳,索性拋掉內心的恐懼和害怕,鼓起勇氣,大聲喊道:「且慢!」

    丁少君的這一句話,就像是天籟之音,炸響在袁安等人耳畔。

    他們立刻像看到救世主一樣,滿眼熱忱的看向丁少君。

    就見丁少君高高舉起自己手裡的一枚符印,高聲道:「張侍中且慢!吾乃蓋候家臣,受鄂邑公主殿下之命來臨潼公幹!」

    「以小人所知,侍中公所受之命,乃是『長安全權除疫大使』而非『京畿全權除疫大使』!」

    「這臨潼的事情,侍中恐怕管不了吧?」

    「而侍中今日如此,恐怕乃是矯詔了!」

    這也是丁少君想出來的辦法,不管怎麼樣,無論對方是否獲得了授權,先來死纏爛打,把事情拖住了再說。

    只要爭取到時間,讓長安的貴戚,特別是趙家反應過來。

    那麼這張子重的力量,就會被另一股力量抵消掉。

    他正打算將自己所知的矯詔罪名和後果闡述清楚,好讓袁安和那些羽林衛士質疑和動搖起來。

    就聽著遠遠的,那個被羽林衛騎兵簇擁著,連模樣都有些看不清的侍中官輕聲道:「哪來的賊子,竟敢在天子節面前胍噪?」

    「羽林衛何在?」他手中出現了一枚虎符。

    玉製的虎符,在陽光下閃耀著奇妙的光澤。

    虎符一出,早就整戈待發的羽林衛騎兵立刻就動作起來。

    作為司馬官,田廣馬上就恭身拜道:「末將恭聞將令!」

    「斬了!」張越冷然道:「咆哮節前,是為大不敬,威脅本使是為叛逆,這種不忠不孝的亂臣賊子,留著作甚?」

    「諾!」田廣恭身一拜,然後看向左右,大聲呼喝:「執行將令!」

    「諾!」一個在外圍的伍馬上得令。

    下一瞬,鐵蹄如驚雷,快如閃電。

    五馬齊奔,如同泰山壓頂般衝向縣衙門口,長長的槍戟被橫在手上:「殺!」

    丁少君甚至連躲避的動作都來不及做,就已經被一桿騎槍挑了起來,強大的動能,直接將他的身體穿透,鮮血和內臟淅淅瀝瀝的流了一地。
V123210 發表於 2018-5-6 11:56
我要做門閥 第五百八十九節 橫掃宵小(3)


    一個羽林衛騎士,提著血淋淋的人頭,徑直走到張越面前,將其丟到地上,拜道:「末將幸不辱命,已經斬殺賊子,特來覆命!」

    對這些漢軍精銳而言,殺人如喝水。

    張越瞄了一眼那個倒霉的自稱丁少君的傢伙。

    猙獰的頭顱,就在自己腳前。

    一雙眼睛,鼓得大大的。

    單看容貌的話,確是是一個清秀男子,也符合此時長安貴府們的審美標準。

    可惜……

    卿本佳人,奈何為賊。

    將這個念頭拋之腦後,張越點點頭,道:「辛苦閣下,請歸位吧!」

    「諾!」

    然後,張越就在金賞的簇擁下,走上前去,看著已經被嚇得瑟瑟發抖,甚至幾乎要失禁的臨潼官吏們。

    他心裡面也很清楚,這些官吏,有一個算一個,統統是廢物!

    連貪污這種事情都做不好,只會敲骨吸髓,而不知道擴大蛋糕,簡直是渣渣。

    而且,他們中的人,全部砍了可能有冤枉的,但隔一個殺一個絕對沒有錯!

    他們是漢室政權身上的腐肉,是國家的癌症。

    當然了……

    這些渣渣,算不得什麼。

    充其量,只是別人的傀儡、白手套與走狗。

    「諸位……」張越踩著地上的血跡,緩緩向前:「爾祿爾俸,民脂民膏,上天易欺,下民難虐!身為國家官員,既食漢祿,要上忠天子,下愛百姓,對得起先師教誨,聖人教導啊!」

    「看看爾等吧……」張越提了一腳丁少君的頭顱,然後毫不客氣的踩上去:「縣衙座上賓是貴戚的走狗鷹犬,而城外百姓,飢寒交迫,六邪侵襲,五病纏身!爾等對得起自己的良心?對得起先師、聖人的教導,天子的期望嗎?」

    所有人都垂下頭。

    官僚其實是這個世界上最容易對付的群體。

    只要你抽出屠刀,告訴他們——哥真的會殺人!

    這些傢伙的膝蓋,軟的比誰都快!

    就像朱元璋,扒皮實草,整個大萌官場,人人噤若寒蟬,很多人連一個銅子也不敢多拿!

    而大萌後期,因為所有人都知道,皇帝不敢殺人。

    於是,爭相恐後騙廷杖。

    現在在血淋淋的屠刀面前,所有官吏,兩股戰戰,瑟瑟發抖。

    名曰張蚩尤的傳說,終於從他們的心底浮現。

    於是,他們立刻崩潰了!

    「侍中公!侍中公!」袁安第一個受不了,他哭著爬上前來:「一切皆是那丁少君的慫恿和指使啊!下官能怎麼辦?下官也沒有辦法啊!」

    「只能昧著良心,將這臨潼公田賤賣了!」

    「整整兩萬四千多畝啊,那丁少君竟只給三千錢一畝,下官不想答應的,但是沒有辦法啊!」

    丁少君這一開口,其他人,立刻開始了互相賣隊友和推卸責任。

    沒有審訊,甚至連嚇唬都沒有。

    在張越踩著丁少君的頭顱的時候,每一個人都被恐懼所擊潰,在他們看來,張蚩尤連公主的面首和蓋候的家臣,也說宰就宰。

    殺他們這些小螻蟻,還不是一個指頭就可以捏死的事情?

    更何況,羽林衛甲部司馬的騎兵,整整齊齊的列隊在前。

    這些驕兵悍將身上的殺氣,在地上的血跡和那具被洞穿了身體的屍骸印證下,幾乎無時無刻不在侵襲他們早已經脆弱和崩潰的心理防線。

    為了求生,這些人紛紛出首。

    一個穿著縣尉武官服的官吏,最為不堪,他幾乎是爬到張越腳邊,顧不得地上的血跡和那顆猙獰的人頭,磕著頭,死命的抱住張越大腿,抽泣著道:「侍中公!侍中公!不關下官的事情啊!」

    「都是縣令袁安和縣丞王振策劃……」

    「他們逼迫下官同意,在契書上籤字,將臨潼公田賤賣給蓋候家和臨武君等……」

    整個場面,瞬間熱鬧非凡,讓在羽林衛身後的士子們看的仔仔細細,聽得明明白白。

    到這個時候,他們終於知道,自己捲入了怎樣的事情之中。

    但,年輕人的血,依然未冷。

    在親耳聽到這些臨潼官吏的自首告發和描述之中,他們總算理清楚了大概。

    臨潼官吏夥同長安貴戚,將臨潼縣的公田以極低的價格抵押給貴戚們指定的商賈。

    從中擭取大量利益!

    而在這個過程中,國家和百姓,必定深受其害。

    「董子當年曾經大聲疾呼:今天下,富者阡陌連野,貧者無立錐之地!」

    「若被彼輩得逞,這臨潼百姓,可就真的……」

    每一個人,哪怕本身大地主子弟的人,只是想著這個場面就渾身汗毛斗立,起了雞皮疙瘩。

    至於寒門士子,則是握緊了拳頭,眼中冒出凶光。

    毋庸置疑,經過公羊學派數十年的熏陶和宣揚。

    天下士子們,至少在一個事情上達成了共識——天下之弊多半起於土地兼併。

    抑制土地兼併,從董仲舒開始到現在,一直就是輿論的主流和焦點。

    哪怕自己是地主豪強的士大夫,有事沒事也會附和著鞭笞幾下土地兼併,呼籲給人民更多自由選擇。

    反正,喊喊口號而已,誰不會?

    而這些官吏的吃相,更是讓每一個人都深感不齒。

    「這貪官污吏,害民不淺啊!」魏相咬著牙齒,說道:「統統該殺!」

    「然也!」無數人都附和著道:「該殺!該殺!」

    …………………………

    張越聽著這些官吏七嘴八舌的主動招供,心中冷笑連連。

    爾等以為這樣就可以活命?

    天真!

    不過,嘴上卻是不動聲色,問道:「爾等所說,可都屬實!」

    「屬實!屬實!」袁安等人,忙不迭的磕頭,每一個人都不想自己也變成丁少君的下場。

    這大好人頭,他們可都很珍惜的呢。

    現在,在他們眼中,張越的形象已經直接和王溫舒、咸宣、義縱重合了起來。

    這些殺人不眨眼的權臣,曾經一個縣一個縣的殺過去,直到其治內轄區,沒有人敢反對!

    尤其是王溫舒,殺人盈野,宰縣令如宰小雞。

    殺郡中兩千石,就像殺一條狗。

    「善!」張越輕聲笑道:「既然如此……」

    他舉起手來,下達命令:「封鎖縣衙,緝捕衙內所有與案人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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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庭堅-如果一天沒有看書,在鏡子看到自己就會覺得討厭自己另一句是說;三日不讀書,便覺言語無味也是說;如果三天不念書,說出來的話便失了水準都是說人要多讀書,增加自己的智慧以及內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