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漢三國] 我要做門閥 作者:要離刺荊軻 (連載中)

 
V123210 2017-10-4 13:33:46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220 695929
V123210 發表於 2018-5-17 00:08
我要做門閥 第六百二十節 大殺器孫子兵法


    張越提起筆墨,在眾人的注視下,龍飛鳳舞一般,在竹簡之上快速的寫著。

    大約過了兩刻鐘,一部一直以來深藏在張越記憶裡的書稿,就正式面世了。

    放下手裡的毛筆,張越輕輕吹了一下竹簡上的墨跡,笑著道:「此《孫武兵法十三章》,便贈與諸君,聊表心意!」

    眾人聞言,都是激動萬分。

    哪怕是作為帶頭大哥的上官安,也是興奮難耐!

    當世,知識就是財富,就是權力,就是官職。

    而在所有類別之中,兵書最貴!

    留候得黃石公授書《太公兵法》的故事,更是漢季最勵志的心靈雞湯之一。

    但在現實中,留候常有,而黃石公難得。

    便以流傳度最廣的《司馬鑲且兵法》為例,在整個漢室,能持有這部兵書的人,不足三千之數。

    而其他諸如吳起、孫武、孫臏等兵家大能的著述,持有者人數,呈直線下降。

    絕大多數兵書,都被持有者,秘而不宣,藏於家宅深處,視為傳家寶!

    故而,兵書比經書,更寶貴!

    像是一部完整的《孫臏兵法》價值千金!

    而張越的便宜祖宗留候張良的那部《太公兵法》,只要有人肯拿出來交易,有的是人願意傾家蕩產相求。

    知識,特別是戰爭領域的理論指導知識,在漢季是少數人中的少數人的壟斷之物。

    也是因為這個緣故,張越的那部文字淺白的《戰爭論》才能迅速被人接受,並立刻風靡整個漢軍內外。

    沒有辦法,在這個知識被壟斷的時代,不會有人挑肥揀瘦,有獲取知識的途徑就很不錯了!

    只是,興奮過後,眾人開始冷靜下來。

    「叔父……」上官安輕身而拜,道:「承蒙叔父厚愛,不吝以兵書勉我等,小侄與眾人,皆是感恩不盡!」

    「然而……」上官安,抬頭問道:「這《孫武兵法十三章》,小侄似乎從未有聞……」

    當世,孫子兵法這部後世為人耳熟能詳的著作,其實還未成形,也未有那麼高的地位。

    在事實上來說,現在的漢季,留存的是《孫吳兵法八十二篇》。

    但很遺憾,這部兵書,繆誤很多,在現實軍事應用上意義不大。

    所以,地位不是很高。

    反而是孫武的後輩孫臏所著的《孫臏兵法》被漢家大將們廣為稱讚,紛紛拜讀,以為是用兵者必讀之書!

    張越聽著,呵呵一笑。

    他拿起自己寫就的簡書,道:「這《孫武兵法十三章》乃是吾祖所留,秘藏於家中,以為傳家之物,所涉兵法戰略,自成一派,以我觀之,應是孫子真本!」

    此話一出,所有人都是眼前一亮。

    張越所說的『吾祖』是誰?

    這還用想嗎?

    當然是留候張良!

    而張良是漢季最成功的軍事家之一。

    其與韓信的地位,是一般無二的。

    更重要的是,當初,高帝曾命張良、韓信主持了一次對全國兵書的大整理。

    若此書乃是張良留給自己子孫的傳家寶,那麼……

    每一個人的呼吸都急促了起來。

    只是,如此秘寶,這『叔父大人』居然也舍得拿出來,送給大家?

    眾人有些不太敢相信。

    張越見著,卻是笑著將手裡的簡牘塞到上官安手中,道:「當今天下,各家持門戶之見,敝帚自掃,吾甚痛之,故自微寒起便堅持以書授人,不取分毫!」

    如今,長水鄉甲亭的書亭甚至已經成為了整個關中的一道風景線。

    特別是隨著張越地位拔高,他不斷派人,從長安送回大批書簡,包括儒、法、黃老以及歷代名臣之作。

    全部免費公開,允許任何士子自由抄錄。

    這一舉措,大大促進了漢家的文藝繁榮與文化發展。

    知識第一次在漢季得以公開傳播。

    目前雖然規模不大,受益者也不多。

    但,至少撬開了一口子,讓知識和書籍得以公開傳播。

    現在,張越打算撬開另外一個被封閉的世界。

    讓軍事理論,也走入尋常百姓家。

    當然,這注定是一個漫長而充滿艱辛的工程。

    甚至可能充滿挑戰!

    因為,在漢季不知道有多少廢物和蠹蟲是靠著祖先留下來的經書與典籍,躺著混吃等死的。

    譬如,鄒氏春秋、夾氏春秋的傳人,以及長安的很多腐朽貴族,都是靠著壟斷經書和知識而維繫存在。

    張越這麼玩,等於砸他們的飯碗。

    但,這些渣渣,戰鬥力連五都沒有,所以張越也就無視了他們的掙扎與不滿。

    張越輕輕撫摸著自己手裡的這部書稿,道:「而此書,雖是祖傳,但若藏於深宅,等於浪費先人的心血,孫武先生於九泉之下,恐怕也難瞑目!」

    「況且,諺曰:寶劍贈英雄,諸君皆是英武丈夫,此書贈與諸君,也不算埋沒!」

    張越的這一番話,聽得眾人,既是欽佩不已,又是自感驕傲。

    連張侍中也說吾等是英雄?

    那吾等,恐怕不是英雄也是豪傑了。

    不過,在臉上,大家還是非常謙虛的表示:「慚愧!慚愧!侍中(叔父)之贊,晚輩等委實不敢受之!」

    然後才由上官安作為代表,從張越手裡,接過那部剛剛寫就的書稿。

    上官安當然難耐自己內心的好奇心,悄悄的打開竹簡,看了一眼。

    然後,他就挪不開眼睛了。

    實在是……

    太震撼了!

    抬首的第一行,就直接放了大招。

    「孫子曰:兵者,國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他輕聲呢喃著,瞳孔之中,猛然放射出無窮色彩。

    「這簡直就是當代兵書之最!」

    「無有能出其右者!」

    只是看完第一章的數百字,上官安就激動的大叫起來。

    然後,他對著張越頓首匍匐而拜:「叔父之贈,簡直價比萬金,小侄與眾君,恐怕是窮盡此生也難報叔父恩德之萬一!」

    沒有辦法!

    那數百字的闡述,幾乎如漿糊灌頂,又似晨鐘暮鼓,讓他感覺整個人都被洗禮了。

    特別是那一句:兵者,詭道也,故能而示之不能,用而示之不用,近而示之遠,遠而示之近;利而誘之,亂而取之,實而備之,強而避之,怒而撓之,卑而驕之,佚而勞之,親而離之。攻其無備,出其不意。此兵家之勝,不可先傳也。

    簡直是一語中的!

    其他人看著上官安的神色,對視一眼,然後,圍了上去。

    然後,所有人都呆滯了。

    簡書上的文字,實在是太震撼了!

    每一個字都充滿了美,充滿了智慧!

    張越看著,微微一笑,對於這個情況,他早有預計。

    因為,這部所謂的《孫武兵法十三章》就是後世的孫子兵法。

    經過無數代軍事家完善、提煉和簡化後的版本!

    其中,對它貢獻最大的人叫曹阿瞞。

    嗯,就是哪位人妻曹!

    人妻曹雖然人品不太好,但其在軍事上的造詣,在整個三國時期,都是頂尖的。

    而阿瞞同學,生平最喜《孫子》之說,於是花費了無數時間和精力,以其一生戎馬生涯的經驗與心得為基礎,將兩漢之間流傳的各個版本的孫子兵法,加以簡練和重編,合為十三篇。

    並親自做注,作序。

    於是,孫子兵法才一躍而為歷代武經之首,號稱為將者必讀之物。

    而在如今,這樣一部經過無數年發展和演繹的兵書,自然一經問世,就是石破天驚。

    輕輕鬆鬆的就俘獲了這些隴右將門子弟的心,讓他們從此不可避免的沾上張越的標籤。

    這可比一萬金,十萬金還要寶貴,還要有價值!

    張越很清楚,這世間最寶貴的就是人心!
V123210 發表於 2018-5-17 00:08
我要做門閥 第六百二十一節 軍事大家張子重

    終於將最後一位姍姍來遲的賓客,迎入家宅。 .

    上官桀也是疲憊的活動了一下筋骨,喝了一口下人送來的茶,他看了看院子裡,奇怪的問道:「安兒還在張侍中那裡?」

    「回稟主公,公子一直在張侍中雅室……」下人答道:「不止公子在張侍中雅室,隴右與北地來賀賓客子弟,也皆在其中……」

    「咦!」上官桀驚訝了一聲。

    漢家貴族,當然也是各自有著各自的圈子。

    像是他上官桀,因為官位不斷拔高,如今已經隱隱成為隴右北地將門的領袖。

    隴右將門,素來排外、封閉。

    不是隴右人,很難得到其承認。

    這也是漢季的政治特點。

    地域因素,幾乎成為了各個集團的主要成因。

    像是關中人,就一直看不起關東的人。

    總覺得關東的人,都是緩則與暴發戶。

    而關東士族,又看不起北方郡國的人,總覺得這些傢伙都是暴力狂,沒有禮貌。

    在北方,也有鄙視鏈存在。

    隴右北地的將門,認為雲中九原的渣渣們,胡氣太重,有辱諸夏門楣。

    燕趙一帶的士大夫們,總覺得邊郡的渣渣們,沒有文化,太過粗魯。

    而雲中、九原、居延的軍功貴族們,則深深的覺得,內地的弱渣們,全是溫室裡的花朵,太嬌柔脆弱。

    各個集團之間,互相歧視,又互相合作。

    鄙視鏈,無處不在。

    這也是諸夏民族的優良傳統了。

    從春秋至今,大家關起門來,互相鄙視,地域攻擊,從來不是新聞。

    不過呢,在互相鄙視的同時,諸夏民族還有著另外一個優良傳統兄弟鬩於牆外御其侮!

    關起門,大家可以互相對噴。

    一旦對外,立刻就團結一致。

    所以,上官桀想了想,便走向他安排張越所居的那個雅室。

    等到走過去,他才發現,這裡已經聚集了很多人了。

    都是隴右將門來賀的家主們。

    其中,包括了好幾位漢軍的現役大將!

    如,此番回京述職的輕騎將軍司馬玄、材官都尉左翼等。

    「諸位……」上官桀看著這些人,好奇的問道:「公等何故聚集於此?」

    司馬玄聞言,回頭看了看上官桀,輕聲道:「上官兄禁聲,不要打擾子弟們請益張侍中……」

    上官桀這才發現,在那雅室之中,一個個年輕的貴族子弟,正規規矩矩,像侍奉師長一樣侍奉著自己的那位賢弟。

    幾乎每一個人的神態,都是恭敬無比。

    「這是什麼情況?」上官桀大吃一驚!

    隴右北地將門有多麼高傲,他豈能不知?

    自李廣兄弟以來,隴右就成為了漢家騎兵的訓練基地。

    名將輩出,戰將如雲。

    在隴右與北地,或者說整個北方邊郡,戰爭都是唯一的主旋律。

    一切為了戰爭,為了戰爭的一切!

    所有家族,秣兵歷馬,最優秀的人才入伍,殘次品和劣等子弟才會去讀書。

    而在戰爭中,隴右北地的將門,鑄就了赫赫威名!

    而能來這裡的,無一不是這些將門的佼佼者中的最傑出的下一代。

    平素,這些年輕人可是無比驕傲,自豪萬分。

    便是他這個長輩,這個隴右出生的將門之後,也未必能得到這些天之驕子多少尊重。

    然而,現在,『賢弟』卻似乎輕鬆打破了地域偏見,簡簡單單的就贏得了這些驕傲的年輕人的敬重與尊重。

    甚至就連他們的父輩,看上去也似乎樂見其成。

    不過,下一秒,上官桀和其他人一樣,都是面帶笑容,側耳傾聽,神色肅穆。

    因為,他發現,張越在授課,在解答那些年輕人的問題。

    「以正合,以奇勝!此孫武用兵之精髓也!」

    「而什麼叫以正和,以奇勝呢?」

    「我觀諸君理解,似乎頗有繆誤,陷於文字,流於淺表,進入了誤區,以為孫子說:兵者。詭道也,就以為計謀是用兵之本,實則不然!」

    「所謂兵者,詭道也,講得是兵無常勢,水無常形,故用兵之道,變化多端,前人所勝之策,今日用之,未必能勝,因戰爭是千變萬化的!」

    「而所謂以正合,以奇勝,其精髓其實是告知吾等,凡臨陣用兵,不可急躁,必須留有餘力,以吾的理解,就是為將者無論在什麼情況下,都必須在手裡始終保持一支預備隊,一支可靠的力量!」

    「就以淮陰背水一戰而言……淮陰候,並非真的是全軍列陣背水迎擊趙軍,而是在側翼埋伏了一支偏師,兩軍僵持之時,猛然殺出,一劍封喉,取陳余性命……」

    「若君等不信,吾等來復盤一下,淮陰井陘之戰的前後經過……」

    ………………………………

    「張侍中,真乃當世用兵大家也!」隴右的將門們,擁擠在門口和窗前,看著這一切,連時間都忘記了。

    在他們看來,張越在室內的講演和解疑,不僅僅對自家子弟有教育意義。

    哪怕是大家這等用兵行家,久經沙場的大將,聽了也是受益匪淺。

    更讓他們歡喜的是,張侍中還寓教於樂。

    不僅僅解釋自家子弟的疑問,同時還通過復盤許多經典戰例,來進行教育。

    而起復盤的方式,更是讓人打開眼界。

    這位侍中官,命人以泥沙為山川平原,用棋子代替軍隊,將戰爭雙方的兵力、對峙地理以及前因後果,講得非常清楚。

    顯示出了深厚的軍史功底,哪怕是他們也是歎服不已。

    更緊要的是……

    現在,每一個人都在心裡想著一個疑問:《孫武兵法十三章》是什麼書?為何大家從未有聞?

    而自家子弟偶爾起身,提問時講的一些東西,更是加深大家的好奇。

    每一個人都是眼帶驚奇。

    時間,悄然流逝。

    不知不覺,日至正午。

    這時,下人來報:「主公,宴會已經準備妥當,是不是請諸位賓客入席?」

    「不急……」上官桀頭也不回的說道:「等張侍中教訓子弟之後,再開宴席不遲!」

    其他人都紛紛點頭,道:「是極!是極!」

    這麼好的機會,千載難逢,錯過了今天,自家子弟,再要得到一位這樣的名師親自教導,恐怕很難了!

    便是大家,恐怕也沒這個機會了!

    與之相比,讓賓客們多等一下,稍微失禮,也不算什麼大事!
V123210 發表於 2018-5-17 00:09
第六百二十二節 種子

    將井陘之戰講完,張越看向門外的將軍們,微微笑了笑。 .

    其實,他也沒有想到,會發展成這個樣子。

    一開始,他只是想跟這些年輕人交流一下。

    但卻沒有料到,會驚動這麼多人。

    不過……

    效果比他想像的還要好!

    隴右北地的將門,是漢軍之中不可忽視的重要力量。

    更關鍵的是,隴右北地直面羌人,是未來張越練兵的最佳場所。

    爭取和拉攏隴右將門的支持,是張越的既定計畫!

    同時,通過他們,也可以向整個漢室傳遞一個信號他張子重是一個知兵的專家。

    這很關鍵。

    若別人不知道他懂軍事,他怎麼在軍事上爭取發言權?

    現在好了,經此一事,所有人都會知道,他張子重起碼懂兵知兵,善於韜略。

    這樣,未來漢軍的行動和戰略方向,他就可以擁有一個相當大的發言權。

    「今日,就暫時到這裡罷……」張越笑著,對那些依然充滿了飢渴的年輕人們說道:「宴會要開始了,不能讓賓客們久等……」

    大家卻都是一副戀戀不捨的神色。

    上官安甚至寧願希望今天不要有什麼宴席,大家就這樣一直在『叔父』門下受教。

    因為,他發現,今天這短短一兩個時辰的聽講,幾乎勝過了他過去數年研究和鑽研兵法的總和。

    他第一次知道,在戰場上,需要注意的東西居然如此之多。

    而通過復盤,他也是第一次知曉了,那些古代名將們的用兵技巧以及決策之妙。

    這幾乎將讓他受益終身!

    「叔父!再講一講吧……」上官安恭身拜著。

    「侍中公,就再講一講吧……」其他人也都紛紛拜道。

    就連門外的將官們,也都是恭身而拜:「還請侍中再講一講……」

    上官桀也請求道:「賢弟,便再講一講吧……」

    沒辦法,張越的講解,在當今是獨樹一幟的。

    不僅僅深入淺出,解答疑問,還通過復盤知名戰役,闡述戰略、戰術的用法與對戰雙方的決策、失誤和錯誤。

    將勝利者為何獲勝?而敗者為何戰敗講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這些都無不顯示出張越在軍史、軍事理論方面的研究是何等深厚!

    大家都是知兵的,也是用兵的行家。

    自然清楚,張越的講演,是何等的寶貴?

    不誇張的說,當今之世,能有這位侍中公這樣的學識與見識和知識儲備的人,恐怕不過三五人而已。

    而他是唯一一個願意將這些知識傾囊相授的人。

    「那便再講講……」張越笑了笑,自然不會拒絕眾人的請求。

    於是,便又解答了幾個疑問,同時,復盤了一個所有人都非常熟悉,但卻又很是陌生的戰例。

    發生在不過二十年前,也就是元狩四年的漠北決戰,進行復盤。

    將漢匈雙方此次戰略大決戰的前因後果與經過,講的非常仔細與清楚。

    衛青、霍去病等大將的戰略部署、戰略決策,以及致勝因素講得非常仔細。

    眾人聽著,都是如痴如醉。

    講完此戰,張越就指著沙盤上的漢匈對決局勢,道:「孫子說:兵者,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

    「是故用兵者,身繫家國命運,不可輕易為感情所左右!」

    「匈奴之敗,就敗在感情用事,明知道不是大漢敵手,依然貿然與漢軍進行戰略大決戰,自取其辱!」

    「而君等所問之『何以孫子、孫臏、吳子等能以弱勝強』?」張越輕聲道:「其實,從來沒有什麼戰役是以弱勝強的……」

    「所有戰役,皆是以強勝弱!」

    「就如漠北決戰,匈奴騎兵,始終被吾大漢的優勢兵力痛擊,尤其是其左賢王部,幾乎是被驃騎將軍牽著鼻子走……」

    「戰前,驃騎將軍所部騎兵不過五萬,而其對手,匈奴左賢王,統有各部騎兵,幾近十二萬之數!」

    「在兵力上,左賢王倍於驃騎!」

    「然而,驃騎用兵,出神入化,先渡大漠,出其不意,圍殲了左賢王麾下的蘭氏主力,活抓其大臣章渠,在得到了左賢王的兵力部署後,毅然決然,過難侯山,渡弓盧水,七戰七捷,全殲了在兵力上倍於驃騎的匈奴左賢王主力!」

    「而整個作戰過程中,左賢王部,完全被驃騎牽著鼻子走,每一次戰役,驃騎總能集結起兩倍甚至三倍於敵的兵力!」

    「如此用兵,匈奴敗的不冤!」

    聽著張越的話,所有人都深思了起來。

    「這就是孫臏田忌賽馬的真諦啊!」作為漢家騎兵將領的司馬玄感慨萬千的道:「可惜,吾從前不明所以,人云亦云,幸得張侍中之教,才能明悟至斯!」

    眾人都是紛紛點頭。

    如今,漢家的軍事理論研究和開發,其實還停留在相當原始的基礎上。

    名將靠的是概率和天分,而非學習。

    可惜,像霍去病衛青這樣的天之驕子,百年才能出一個。

    很多人,在戰爭中,靠的是經驗和直覺,而非科學與分析。

    如今,張越算是埋下了一顆種子。

    名為『集中優勢兵力,殲滅敵人有生力量』的種子。

    未來,或許會成長為參天大樹。

    ………………………………

    講完漠北決戰,張越也停下了繼續講演。

    哪怕很多人都要求他繼續講下去。

    但被他婉拒。

    眾人也不好意思,再強求下去,加上時間也確實拖得太久了。

    再拖下去,其他賓客恐怕要有意見了。

    於是,眾人齊身再拜,感激不已的道:「今日幸蒙侍中解疑,令吾等受益匪淺,實在感恩不盡!」

    「未來,侍中但有差遣,吾等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至於那些年輕的將門子弟們,則都紛紛起身,恭身再拜,如弟子禮:「張師授業傳道之恩,吾等沒齒難忘,必銘記終生!」

    雖然只是短短兩個多時辰的聽講和交流。

    但毫無疑問,張越的所作所為,對他們來說,就是如同老師一樣的師恩。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他們已經是張越的門下門生了。

    起碼,也屬於記名弟子。

    畢竟,對漢人來說,所謂老師,就是傳道授業解惑。

    而張越的所作所為,與之剛好契合。
V123210 發表於 2018-5-19 12:19
我要做門閥 第六百二十三節 快去抱大腿!


    時至午後,已經過了預定的開席時間足足三刻鐘。 .

    客廳內外的賓客,都在交頭接耳,議論紛紛。

    「發生了什麼事情?」無數人內心滿是疑惑。

    若不是,包括主人上官桀在內的幾乎整個隴右將門貴族都缺席了宴席,恐怕就要有人懷疑,自己受到侮辱了。

    「據說是張蚩尤在後院講義,故而引得上官侍中等皆去旁觀了……」有消息靈通的人說著。

    「張蚩尤!」聞者大驚。

    要說現在長安城裡,誰最威風?

    當然首推張蚩尤了!

    其人睚眥必報,其性暴烈如火。

    那趙良不過是在博望苑得罪了他,報應就立刻降臨。

    而那些貴戚,只是想要藉著他的名義沾點光,就被全部弄死。

    簡直可怕!

    只是,那張蚩尤不是公羊學派的人嗎?

    什麼時候隴右的將門們,喜歡文學了?

    他們不是素來看不起文縐縐的士大夫,以為馬上得功名的才是大丈夫真英雄偉男子。

    而舞文弄墨者,不過是娘娘腔罷了。

    「據說,張蚩尤在講兵法……」

    「啊……」眾人目瞪口呆:「張蚩尤還懂兵法?」

    「戰爭論是誰寫的?」

    「如今,此書在整個邊塞,蔚然風行,吾聽說連匈奴人也高價求購……」

    「張蚩尤還真是文武雙全啊!」大家紛紛感慨。

    甚至有人按耐不住,打算也去湊個熱鬧。

    畢竟,能讓隴右北地的武人也舍不得走的講演,恐怕有些干貨!

    但,就在此時,上官桀等人,從正廳闊步走入宴會大廳。

    「因有要事,勞煩諸位明公久候……」上官桀一進來,就立刻恭身三拜,脫帽謝罪:「此吾之罪也,不敢望諸公恕罪,吾實謝之!」

    眾人見了,連忙紛紛起身,拜道:「不敢!侍中既是有要事,吾等安敢有恨?」

    「再則,也沒有等多久嘛……」

    別說是讓他們等個三刻鐘,就是三個時辰,他們也會等的。

    因為,現在上官桀炙手可熱。

    來賀的賓客,基本都是有求於他。

    再說,遲到的不止是一個上官桀。

    還有整個隴右北地將門和更可怕的張蚩尤。

    哪個傻瓜不要命了敢在這個事情上嘰嘰歪歪?

    上官桀卻是再拜道:「承蒙諸位明公不棄,不以某卑鄙,屈尊降貴,親身來賀,某卻令公等久候,誠有罪!公等不罪,乃公等海涵,某卻不可不罰!」

    當下便舉起酒樽,自罰三杯。

    「侍中海量!」眾人紛紛舉杯,敬殤道:「吾等敬侍中,願侍中早封公侯,富貴萬代!」

    ……………………

    而在這些人視線之外,隴右將門貴族們,紛紛落座。

    幾乎每一個人都是面帶喜色。

    而跟在其身邊的子弟,更是喜上眉梢,樂不可支。

    「吾兒啊……」輕騎將軍司馬玄,和顏悅色的對著自己的兒子司馬敬道:「張侍中所贈的《孫武兵法十三章》,可否讓為父抄錄一份啊……」

    「大人要,小子自然敬奉……」司馬敬輕聲道:「張師也說了,先人心血,不可埋沒於家宅之中,宜當廣而傳之,以敬先人!」

    「故,小子也請大人,將吾家所藏的兵書,拿出來,許隴右各家,有志之士,無償抄錄!」

    若是以前,司馬敬敢說這種傻話,肯定要挨一頓訓。

    但現在,司馬玄卻是笑著道:「既是張侍中之倡,吾自當從之!」

    司馬玄很清楚,以他方才的所見所聞來看,那部《孫武兵法十三章》一經面世,恐怕立刻就要將如今在傳的多數兵書淘汰。

    特別是現存的那些什麼《孫吳兵法八十二篇》,馬上就要宣告gg。

    只有少數的真正頂尖兵書,才能依舊有保值的空間。

    但,前景也未必看好。

    畢竟,張侍中能寫出《戰爭論》拿出《孫武兵法十三篇》這樣的不朽巨著。

    他自也完全可以寫出更多兵書,拿出更多名著。

    譬如說……

    那部神龍見首不見尾,一直只在傳說之中的《太公兵法》,那鑄造了留候傳奇的不朽名篇!

    既然如此,再把家裡的那些珍藏當寶貝,就既不識趣,也不聰明。

    司馬敬一聽,當即就從懷中取出自己抄錄的那一份書稿,鄭重的交到自己父親手裡,道:「大人請看,這就是《孫武兵法十三篇》!」

    司馬玄接過來,打開一看,立刻就和上官安一樣,挪不開眼睛了。

    「真孫子書也!」他看著書簡上的文字,立刻就不可自拔的沉迷其中了。

    比起他曾看過的《孫吳兵法八十二篇》,這不過十三篇,六千餘字的《孫武兵法十三篇》,毫無疑問的超越了不知道多少級。

    每一個字,每一句話,都蘊含著無上智慧。

    特別是他這樣的領兵大將,只是看著就覺得真是蘊意深厚,堪稱兵書之最!

    而類似的情況,幾乎在所有隴右將門貴族身上上演。

    每一個人拿著那部《孫武兵法十三篇》都是愛不釋手,陷入了智慧的海洋之中,翱翔在孫子的戰略天空中。

    「若吾再得此書……」不止一個人,嘆息著道:「恐怕,已能封侯!」

    感慨後,幾乎每一個人都下定了決心,然後看著自己的兒子,囑託道:「汝應當抓住這千載難逢的機會啊……」

    他們都是閃爍著智(奸)慧(滑)的眼睛,看著自家的兒子,輕聲告誡:「既然,汝公開稱張侍中為『張師』,而侍中並未拒絕……那汝當奮發砥礪,再接再厲,爭取將這名分落實啊!」

    誰都知道,這位侍中官,聖眷正隆,無以復加。

    自然,其領兵出征,建功立業,是指日可待的。

    在過去,大家都有遲疑,不肯投資。

    畢竟,這個侍中官只是看上去還不錯,但帶兵本事和本領卻是未知。

    但現在,所有人都沒有疑慮了。

    理論功底和戰略眼光如此紮實的新貴,只要不犯傻,下限也至少是李廣利。

    說不定,甚至可能再締造一個衛霍的奇蹟!

    這麼粗的大腿,就擺在眼前,傻子都知道,應該趕快去抱住,死死的抱住,不要鬆手!

    「諾!」年輕人被自己的父輩一鼓勵,當然是立刻就興奮起來。

    只有周圍的賓客,有些不明所以。

    但很快,幾乎所有人都知道了,發生在不久前的事情。

    有著隴右北地將門背書,自然,每一個人都深信不疑。

    於是,張越知兵的名聲,不脛而走。
V123210 發表於 2018-5-19 12:19
我要做門閥 第六百二十四節 匈奴的決斷(1)

    深秋的塞北,銀裝素裹,山舞銀蛇,原馳蠟像。

    很多地方的積雪,已經深達數尺,氣溫更是跌落到了零下十度以下。

    窮苦的牧民與牧奴們,只能是瑟瑟發抖,蜷縮在穹廬之中,一家人相互依偎著,彼此靠著體溫取暖。

    「昨天晚上,又有三百多人凍死了……」穿著厚厚的毛裘,狐鹿姑走在滿是積雪的山巒上,微微嘆氣:「這地獄般的日子,什麼時候才是一個頭啊!」

    自從漠北決戰後,匈奴帝國的牧民和牧奴們,平均只能活到二十歲。

    哪怕是貴族,也很少有能活到四十歲的人了。

    而在以前,當匈奴擁有幕南,特別是河南的陰山的時候,哪怕是牧民和牧奴,也有能活過六十的存在。

    以至於在過去,匈奴人有一個傳統不養老人。

    哪怕是部族的首領,只要失去了勞動能力,那就只能自生自滅。

    現在,匈奴人再也不用被漢朝的使者斥責不養老,野蠻了。

    因為,匈奴國內基本上已經沒有五十歲以上的人了。

    殘酷的漠北嚴冬,是最強大的武器。

    它無情的收割著匈奴人的生命。

    有些年份,因為太過寒冷,匈奴的人口甚至會直接在一個冬天,減去五分之一!

    造成這一切災難的源頭,是匈奴丟掉了幕南。

    溫暖的幕南。

    不止是因為幕南更溫暖,過冬更輕鬆。

    更因為幕南,有著數不清的森林。

    陰山上鳥獸成群,梓嶺的樹木,數之不盡,南池的湖水清澈見底,北河兩岸,灌木成群。

    這些森林與湖泊,在過去是匈奴人過冬的必備。

    它們提供著易得的取暖燃料,有著哪怕在冬季也不封凍的湖泊。

    尤其是陰山的鳥獸資源,是匈奴生存的必須。

    過去的傳統,匈奴會將國內所有懷孕的母親,集中安置到陰山腳下。

    森林,為這些母親和她們的孩子,提供了最好的保護還有營養。

    特別是在冬天,陰山的存在,能讓很多孩子活著看到第二年的春天。

    而不是像現在,冬天出生的孩子,基本都會夭折。

    想著這些事情,狐鹿姑的臉色,就鐵青了起來。

    因為現在,匈奴帝國失去了曾經擁有的一切!

    不管是母親山陰山,還是先祖安息之地龍城,或者肥沃遼闊的南池與河西地。

    都已經是漢朝人的居所了。

    黑龍旗從祁連山一直插到了鮮卑山。

    漢人的馬蹄,現在甚至踏到了匈奴最後的核心幕北。

    范夫人城,就像一顆釘子,死死的釘在了匈奴的軟肋,嵌入骨髓,讓他日夜難眠!

    「大單于……」一個貴族走到狐鹿姑面前,匍匐拜道:「丁零王來了……」

    「快請!」狐鹿姑聞言,連忙收束心神,面帶微笑的下令。

    丁零王衛律。

    單于庭的三號人物,地位僅在他與母閼氏之上!

    他是匈奴的大腦和中樞。

    十幾年來,在他的輔佐下,匈奴漸漸恢復了元氣,並且重新獲得戰略進攻能力。

    五年前的余吾水會戰,匈奴第一次在漢朝的重兵集群面前全身而退就是明證!

    這表明了,匈奴騎兵已經可以與漢朝的精銳主力,列堂堂之戰,正面對抗。

    再不需要像天山戰役那樣,見到漢朝主力,十幾萬大軍只能退避三舍,靠著拉長漢軍補給線而獲得偷襲機會,從而達到迫使漢朝軍隊後撤的目的。

    自漠北決戰後,匈奴被壓制和壓迫的陰霾,似乎正在消散。

    而這一切都歸功於丁零王衛律。

    是他,帶來了漢朝的先進管理與技戰術。

    也是他,長袖善舞,運用種種計策,離間漢朝、烏恆與烏孫之間的信任,使得,烏恆和烏孫沒有參與進最近的幾次漢匈戰爭。

    更是他,獻策先單于,不惜一切代價,圍殲漢朝的李陵兵團,並成功誘降了那位漢朝大將。

    從而使得匈奴第一次獲得了漢朝將門世家,頂尖軍事貴族的指導。

    這可不像從前的趙信,只是一個漢朝降人,除了懂些皮毛,對漢朝軍隊的編組、訓練、戰術幾乎一無所知!

    那是飛將軍李廣的孫子!

    是漢朝最鼎盛的隴右將門的驕傲!

    而且還是漢朝最好的年輕將軍!

    自得到李陵,匈奴的戰力就突飛猛進。

    從天山戰役,還只能靠著避戰來拖延,對付一個李陵兵團,就需要舉全國之力,還差點崩掉了牙的慘狀,迅速進化成了余吾水之戰時,可以與漢朝主力兵團,列陣對攻,打一個平手。

    也因此,衛律在整個單于庭,擁有了舉足輕重的地位。

    無論是狐鹿姑,還是已故的且鞮侯單于,都拿出了最大的尊重和敬意來籠絡。

    「丁零王,拜見偉大的撐犁孤涂!」片刻後,一個穿著狼裘的貴族,邁步走到了狐鹿姑面前,微微彎腰行禮:「願您的鳴鏑,響徹世界!」

    「丁零王不必多禮!」狐鹿姑笑著迎上前去,扶起衛律,道:「國事艱難,全賴丁零王奔走上下,本單于實在是慚愧!」

    「大單于厚愛,衛律銘感五內!」

    「衛律此來,是要告訴大單于一個好消息,烏恆的三部大人,都已經接受了大單于的禮物……」

    狐鹿姑聞言,眼中立刻流露出狂喜。

    烏恆人!

    漢朝人蓄養的最凶的野犬!

    同時也是匈奴最大的仇敵!

    匈奴對烏恆的仇恨度甚至還在漢朝之上。

    這不止是因為烏恆人曾經在霍去病那個魔鬼的驅使下,掘了歷代匈奴先單于的陵寢,這些該死的奴隸,將冒頓大單于、老上大單于還有軍臣單于,甚至頭曼單于等匈奴祖先的屍骨挫骨揚灰。

    這些該死的奴隸,甚至將偉大的冒頓大單于的棺槨從地下拖出來,然後用野狗啃噬!

    對每一個孿鞮氏的子孫來說,這都是奇恥大辱!

    必須復仇!

    除此之外,烏恆還是匈奴草原霸權的最強競爭者。

    他們比漢朝更可怕!

    畢竟,漢朝是衣冠農耕民族,在草原上根本呆不長。

    但烏恆,卻可以!

    所以在匈奴人眼裡,漢朝人還可以談判,還可以嘗試接觸。

    而烏恆?

    必殺之!

    就是衛律,也因為其烏恆人的身份,被很多匈奴貴族敵視。

    但也正因為這樣,衛律有能力和渠道與烏恆人聯繫,從而說服烏恆人,不要派出主力與漢朝聯合。
V123210 發表於 2018-5-19 12:19
我要做門閥 第六百二十五節 匈奴的決斷(2)

    衛律當然看到狐鹿姑眼裡的恨意與殺意。

    匈奴與烏恆的仇恨,比海深!比天高!

    漢匈大戰,若匈奴抓到漢朝俘虜,還會好酒好菜招待,以求招降。

    甚至,哪怕遇到了硬骨頭,死都不肯投降,匈奴人都舍不得殺,只是關起來而已。

    但,只要抓到了烏恆人。

    立刻處死!

    從無二話!

    哪怕是匈奴的奴隸,也知道,烏恆是仇敵!

    生死仇敵,不死不休!

    不過……

    這與他衛律有什麼關係?

    他出生在漢朝的長安,從小接受的是漢朝的精英教育。

    所謂的烏恆血統?

    根本不值一提。

    事實上,他對漢朝的認同還在烏恆故族之上。

    畢竟,你也不能指望一個出生在米帝的香蕉人會覺得自己是什麼炎黃子孫。

    但,他依然拋棄了所有。

    來到了這匈奴。

    接受了漢家教育的衛律,其實是一個徹頭徹尾的士大夫。

    而士大夫們,講究士為知己者死。

    君以國士待我,我以國士報之。

    君視我草芥,我視君為仇寇!

    現在,漢朝的老皇帝,在他心裡就是一個仇寇。

    那個昏聵無能,好大喜功的老傢伙,哪裡有匈奴單于重視人才?

    他在漢朝,只是一個郎中。

    除了李延年,幾乎沒有什麼朋友。

    也因為李延年,他上了通緝名單。

    而在匈奴,他是丁零王,單于庭的三號人物,事實上是二號人物。

    一人之下,萬人之上。

    整個帝國的資源,都可以隨意調動。

    哪怕是最排外的匈奴人,見了他也是尊崇無比,恭稱他為『屠奢』。

    屠奢在匈奴語境下的意思就是賢能、聖人。

    而且……

    在他的影響下,匈奴國內,有越來越多的貴族,開始讀起《詩》《書》《春秋》。

    單于的弟弟於靬王甚至和漢朝的士大夫已經沒有兩樣了。

    於靬王做的詩賦,哪怕是漢朝的使者,也以為是佳作。

    現在的匈奴,除了依然被發左袵,以奶酪湩乳為食,其他方面,都在不斷漢化。

    軍隊,開始了漢朝化。

    國家制度也在漢朝化。

    雖然速度有點慢,但終究在改變。

    所以,衛律從來不認為自己做錯了什麼事情。

    他和那個總是自怨自艾,時而懊悔,時而痛哭流涕的李陵不同。

    衛律認為自己是伍子胥,是孫武,是范螽。

    假若世有孔子,再著春秋,他的大名必將留名其上。

    在這種心理下,幫著匈奴人穩定烏恆、烏孫,甚至制定對烏恆的作戰計畫,衛律壓根就沒有任何心理壓力。

    烏恆就算滅亡,也和他沒關係。

    所以,衛律笑著對狐鹿姑恭身道:「大單于,現在烏恆已經穩定,我匈奴側翼隱患已經消失!」

    「是時候,解決日逐王這個叛徒了!」

    狐鹿姑聽著,神色也是有些猙獰!

    日逐王先賢憚,現在是匈奴帝國的頭號大患。

    那個該死的賤種,已經越發的尾大不掉了。

    他現在已經開始公然對抗他偉大的撐犁孤涂,冒頓單于的繼承人了。

    他居然敢拒絕去車師與漢朝人作戰的命令!

    在狐鹿姑看來,這是先賢憚背叛的證明!

    雖然說,叫先賢憚派出他的主力去車師與漢朝爭奪樓蘭的控制,這其實是單于庭的陰謀。

    是為了借漢朝的手,削弱先賢憚。

    但先賢憚不聽話,就是大罪!

    畢竟,君要臣死,臣不得死!

    先賢憚竟敢抗拒單于庭的命令?

    等同於叛亂!

    可恨,國中的很多貴族,卻在和那個叛徒眉來眼去,互相呼應。

    再拖下去,未來,先賢憚未必不能重演尹稚斜單于故事。

    所以,狐鹿姑早就下定了決心,一定要清除先賢憚。

    然後借此建立匈奴的中央集權,將所有權力,都歸於單于庭。

    這也是自兒單于以來,匈奴三代單于的努力方向。

    匈奴,不能再一盤散沙了。

    必須集中所有力量來與漢朝爭霸!

    但……

    要解決先賢憚,就要先排除外來干擾。

    「漢朝和烏孫那邊,怎麼辦?」狐鹿姑問道:「丁零王可已經佈置好了?」

    「回稟大單于,右校王已經寫信給了漢朝的故友,相信很快漢朝人就會知道,蘇子卿還活著的事情……」

    「屆時,大單于順勢遣使,前往漢朝,轉達單于願意與漢修好的態度,用蘇子卿來做籌碼,以臣之見應該可以爭取到幾個月的時間!」

    「很好!」狐鹿姑聽著,點點頭,道:「只是可惜了蘇子卿啊……」

    他想起了那個倔強的漢朝人。

    他的堅持、他的原則、他的骨氣,讓整個匈奴又敬又怕。

    若每一個漢朝人,都像那個蘇子卿。

    這場戰爭,匈奴恐怕連一分勝算都沒有!

    也正因為如此,他和先單于,才會如此記掛和重視。

    他們希望通過勸降這個倔強的漢朝人,從而告訴所有的匈奴人漢朝人不可怕!

    他們也是人,也有血肉!

    可惜……

    那個漢朝人就像鐵鑄的一樣!

    美人黃金,不能動搖他的精神。

    折磨羞辱,也無法令他屈服。

    就連北海的寒風,也無法讓他的脊樑彎曲!

    可恨這樣的人物,居然是漢朝人!

    「若能用一個蘇子卿,換來大匈奴中央集權,臣以為是值得的!」衛律恭身道:「況且,蘇子卿是英雄,是豪傑,是大丈夫……」

    衛律輕聲說道:「這樣的英雄豪傑,理所應當,得到屬於他的榮譽!」

    狐鹿姑聽著,不置可否。

    像衛律這樣的漢朝降人,總有些天真的想法和幼稚的念頭。

    不過……

    無所謂了。

    一個蘇子卿能換來匈奴帝國完成強大的關鍵一步,非常划算。

    唯一的問題是漢朝人肯上當嗎?他們願意給匈奴這個機會嗎?

    狐鹿姑可不想,自己正和先賢憚打的火熱,結果天山或者浚稽山被漢朝軍隊突破。

    在居延的那個貳師將軍,可是做夢都想要再來一次戰略決戰,一雪余吾水會戰之恥!

    所以,狐鹿姑問道:「丁零王啊……您說,漢朝皇帝真的肯同意嗎?」

    「不同意也不行!」衛律昂著頭,非常有信心的道:「根據情報,漢朝的關中,今年夏天發生了大旱,全面歉收,而關中是漢朝的根本,根本出了問題,漢朝哪裡還有力氣關注西域?」

    「再則,漢朝剛剛發生了劇變!」

    「丞相公孫賀,太僕公孫敬聲,以及一個公主,捲入了大案,統統被殺,朝局震盪不休,沒有半年以上,是恢復不過來的!」
V123210 發表於 2018-5-19 12:20
我要做門閥 第六百二十六節 匈奴人眼裡的張蚩尤(1)

    漢朝的局勢,每一個匈奴高層,都無比關注!

    畢竟,那是一個龐然大物!

    人口數千萬,帶甲數百萬,橫跨了大半個已知世界的可怖敵人。

    讓尹稚斜、烏維、兒單于以及且鞮侯單于與他都噤若寒蟬,戰戰兢兢,哪怕現在也依然只能仰視的龐然大物!

    一個能在與匈奴大戰的同時,調動數十萬大軍,數千艘巨艦,南下滅國的超級帝國!

    隨著漢匈戰爭的持續,漢朝龐大的體量和可怕的動員能力,讓匈奴人在震驚之中恐懼。

    特別是李陵的投降,讓匈奴人明白了一個可怕的事情那就是到目前為止,那個可怖的帝國,只用了一隻手和整個世界打。

    它富饒的南方,那兩千多萬的人口,始終處於旁觀之中。

    而且,南方人只要訓練得當,作戰能力,不比北方弱。

    李陵軍團就是從漢朝南方的一個叫丹陽的地方徵調的新兵。

    而這些丹陽兵作戰勇猛,頑強不屈,有著令人畏懼的意志與勇氣。

    浚稽山的密林中,他們給匈奴人以沉重打擊。

    八千之眾,射殺、射傷了五六萬的匈奴騎兵。

    三個大當戶,五個骨都侯,被他們殺死!

    就連單于庭的射鵰手也被他們射死數十人!

    一旦漢朝能夠動員起它的南方資源,哪怕只是多上三五萬丹陽兵,狐鹿姑也感覺自己的脖子涼梭梭的。

    萬幸!

    漢朝的南方,似乎不怎麼喜歡戰爭。

    他們甚至不願意參與戰爭。

    漢朝內部的主和派,基本都是南方人。

    故而,狐鹿姑自然非常清楚,在漢朝發生的劇變。

    只是……

    「公孫賀父子死了,恐怕對漢朝只有好處吧……」狐鹿姑輕聲說著:「當年,若非公孫賀父子,吾安能得右校王啊!」

    天漢二年的天山戰役後期,匈奴集結全國兵力,圍殲出塞的李陵兵團。

    結果被李陵兵團打的遍體鱗傷。

    而當時的李陵兵團,只是一個被閹割的兵團。

    它沒有配備戰馬,全軍是步行出塞的。

    為什麼李陵沒有得到戰馬配給?

    答案是公孫賀父子,扣留了本該早就配給給李陵的戰馬。

    為什麼呢?

    根據匈奴人事後得知的情報顯示,當時公孫賀將這批本該存在在馬場的戰馬,拿去租給私人,騙取國家馬政資金。

    這讓匈奴人暗自驚心,幾乎嚇的肝膽俱裂!

    若當時公孫賀父子給足了李陵戰馬,浚稽山一役的結果,很可能完全改寫。

    有著戰馬的李陵兵團,極有可能在給與匈奴軍隊重創後,突圍而出。

    現在,漢朝人宰了公孫賀父子,這意味著,漢朝的太僕很可能換上一個能幹的人。

    甚至,哪怕只是換一個比公孫賀父子稍微清廉一點的人,匈奴人都要有大麻煩了!

    漢朝太僕,甚至不需要回到三十年前,存欄戰馬四十萬匹的鼎盛時期。

    便是打個對折,匈奴人也將陷入危機之中。

    因為那意味著,漢朝騎兵的規模,將比現在多兩倍!

    只是想著這個可怕的事實,狐鹿姑就不寒而慄。

    「大單于不必擔憂!」衛律卻是笑著道:「此番的漢朝內亂,恐怕影響將會極其深遠!」

    「公孫賀父子雖然不成器,沒有什麼才能,但他們卻是漢太子的屏障,如今公孫賀父子皆死,漢太子立刻就處於危險之中!」

    「而且,我聽說,去年漢朝老皇帝的一個妃嬪為其生下皇子,這老皇帝居然昏了頭,將小皇子出生之地的宮門命名為『堯母門』!」

    「如今,漢朝太子恐怕已經日夜難眠了!」

    「而縱觀古今,一旦太子羽翼去除,那麼禍亂必起於蕭牆!」

    「說不定,太子和老皇帝之間會有一場血拼!」

    「無論哪方勝敗,都將大傷元氣!」

    「說不定,還可以……」衛律難掩激動之色:「讓我大匈奴,獲得一個千載難逢的復興機會!」

    狐鹿姑聽著,也是點點頭,以為衛律分析的很對。

    在匈奴,左賢王和單于之間都經常發生矛盾。

    王庭與其他部族的實力派更是隔三差五就要撕逼。

    內訌與政變,從來不絕於耳。

    而漢朝的情況,雖然有些不同。

    但人性是相通的!

    狐鹿姑覺得,換了自己是那個漢太子,若遇到絕境的情況,也會忍不住了!

    不過……

    狐鹿姑看著衛律,忽然問道:「丁零王聽說漢朝長安那位新近幸貴的張蚩尤了嗎?」

    「近來,此子的傳說,連王庭的奴隸都在議論!」

    「有人說他,天生三頭六臂,額間有神目,勇不可當,幾如蚩尤下凡!」

    「也有人說他,博通百家,學識淵博,是漢朝最頂尖的文人!」

    「更有傳說,此子將成為漢朝繼董江都後的又一位大能!」

    匈奴人時刻關注著南方的漢朝長安。

    稍有風吹草動,立刻就會神經過敏。

    而漢朝政壇上發聲的劇變,更是足以牽動每一個單于庭的人的心。

    哪怕是單于,也不會放過任何有關長安的消息。

    因為,那是一個強大的敵人。

    一個恐怖的敵人。

    一個讓匈奴人敬重的敵人!

    失敗後,才知道差距的存在。

    衛青霍去病,讓每一個匈奴人都低下了自己高傲的頭顱,將漢朝視為追趕和學習的對手。

    引弓之民們,早就認清了自己的地位。

    從尹稚斜單于開始,匈奴帝國就已經在向漢朝學習了。

    趙信帶來了最初的漢朝制度和文化種子。

    衛律帶來了漢朝最先進的制度與理念。

    而李陵帶來了漢朝最先進的軍事訓練與戰術思想。

    對匈奴來說,漠北決戰,就像一個響亮的耳光,抽在了他們的靈魂與肉體上。

    讓他們醒悟了過來漢朝已經是一個遠比他們強大、富饒和先進無數倍的帝國。

    於是,向漢朝學習,學習漢朝的一切,漸漸在單于庭中有了聲音。

    到現在,單于庭的貴族,倘若沒有不會講漢朝官話,不識漢字,不懂漢朝的禮樂詩書,那就會被人鄙視和鄙夷。

    以為是野蠻人,是沒有前途的廢物。

    之所以有這樣的改變,是因為,匈奴人從學習漢朝中,獲益良多。

    可以這麼說,要不是從趙信時代開始,匈奴就開始逐步的學習漢朝人的東西,匈奴早就垮掉了。

    早就被這漠北的寒苦氣候與貧瘠餓死、渴死了!
V123210 發表於 2018-5-19 12:20
第六百二十七節 匈奴人眼中的張蚩尤(2)

    「我也有所聽說……」衛律輕聲道:「說起來,臣與這位張蚩尤還是鄉黨呢!」

    說到這裡,衛律的臉上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複雜神色。

    南陵縣長水鄉!

    他的家鄉!

    魂牽夢繞的地方!

    長水鄉的每一寸山河,每一片田野,每一處山巒,都讓他牽掛、懷念!

    多少次午夜夢迴,他總是夢見了,家鄉的父老。

    夢見了教他讀書寫字的鄉老,夢見了與他一起玩耍的夥伴,夢見了父親和母親,夢見了妻兒的音容笑貌。

    從夢中驚醒,看到身周的穹廬與身上的裘衣。

    他總是忍不住熱淚盈眶。

    對衛律而言,他可以背叛漢朝,但永遠不會背叛自己的家鄉!

    那是溫暖的家!

    有著他最美好的記憶與最溫馨的回憶。

    是生他養他的故鄉,是父老們躬耕之所。

    就像漢朝的高帝劉邦說的那樣吾雖都關中,而百年後魂魄猶樂豐沛!

    今天,他雖是匈奴丁零王。

    但,日後身死之時,他一定會讓人將自己葬在於南陵長水鄉遙想對望之地!

    若有可能,假如說,漢匈媾和,他甚至會請求將自己葬到長水鄉的河畔,讓長水河的潺潺流水之聲,日夜與自己的靈魂相伴,讓自己能獲得永恆的安寧與平和。

    故而,當那位新貴的消息,第一次傳回草原,衛律就分外關注。

    那是他的鄉黨!

    不管那位漢朝新貴承不承認。

    在衛律看來,那都是自己的鄉黨。

    鄉黨兩字,天然有親近。

    可是,隨著瞭解的增多。

    衛律對這個鄉黨的忌憚,日益加重!

    他淺淺的道:「臣的這位鄉黨,可不是什麼簡單人物!」

    「在漢朝只有起錯的名字,沒有叫錯的外號!」

    「這位張子重,別號張蚩尤,從這外號就能知道他的性格了!」

    「如今,在漢朝邊塞,廣為流傳的《戰爭論》就是此人的著作!」

    「啊!」狐鹿姑聽著,忌憚無比的驚訝了起來:「《戰爭論》竟是此人手筆!?」

    與在長安,被很多士大夫鄙夷和輕視不同。

    匈奴人對那本《戰爭論》,已經追捧到了近乎崇拜的地步!

    雖然,到目前為止,匈奴依然沒有得到全本的《戰爭論》,只是通過細作和間諜,從漢朝的邊塞軍官口中和談論中,得知了一些粗略的情況與簡單的描述。

    就算是這樣,匈奴也是驚為天人。

    自單于以下,人人爭相傳閱。

    已知的部分內容,甚至被狐鹿姑下令整理出來,讓孿鞮氏的年輕人學習。

    沒辦法,那本書的內容,實在是太吸引人了。

    像那幾句直指戰爭理論核心的內容,更是被狐鹿姑命人貼在了自己的王帳穹廬裡,日夜命人朗誦給自己聽。

    每聽一次,狐鹿姑就告誡自己,必須對漢朝格外小心,格外警惕!

    因為在這種全新的指導理論下的漢朝將校,會比從前更加難纏和難以對付。

    「堅持集中兵力各個殲滅的原則,以殲滅敵軍有生力量為主要目標,不以保守或奪取地方為主要目標。應該集中所有力量打擊敵人整體所依賴的重心,同時我方軍隊應儘可能的集中行動!」低聲唸著這句話,狐鹿姑就嘆道:「漢,真是人傑輩出,匈奴遠遠不及也!」

    「此人,還不止是《戰爭論》的作者……」衛律道:「大單于,請格外小心!」

    「目前,臣已經確認了,此人還是漢朝皇帝最信任的大臣,漢朝士林下一代的領袖!」

    「臣聽說,他所作的《春秋二十八義》連太學博士和許多鴻儒,都以為是孔子真傳,子夏真諦!」

    「而且……」衛律看向長安方向,無比忌憚的道:「他還是一個真正的公羊學士子!」

    「雖然其出生黃老,然則,其行為行事,就是一個標準的公羊之士!」

    狐鹿姑聽著,也是幾乎跳了起來。

    現在的匈奴,可不是三十多年前的匈奴了。

    如今的匈奴,對漢朝的瞭解日益加深。

    故而狐鹿姑很清楚,公羊學子代表著什麼?

    那是一群極端的諸夏主義者,是一群狂躁的戰爭狂!

    他們信奉的理論,主張的是,十年前你打我一巴掌,我現在砍你雙手雙腳合情合理!

    最可怕的是,這些人還不像其他儒生,只會高談闊論。

    當然,他們也確實喜歡高談闊論。

    但在高談闊論之餘,他們還肯認認真真的做事!

    衛青霍去病,這兩個惡魔麾下就有很多公羊士子!

    這些可怕的傢伙,曾經在皋蘭山和匈奴最精銳的騎兵白刃對沖,哪怕腸子斷了,也都在喊著『殺胡』。

    還不止如此,到目前為止,匈奴帝國所遇到的所有硬骨頭漢人,都是公羊之士。

    那個寧肯在北海牧羊,被風雪吹打,也不肯投降的漢使蘇武蘇子卿,就是公羊之士。

    甚至,就連已經投降的右校王李陵,其實也深受公羊思潮影響。

    狐鹿姑已經不止一次聽自己的妹妹,那位李陵的夫人訴苦,自己的夫君,有時候經常莫名哭泣,說什麼自己有罪,沒有面目見列祖列宗什麼的。

    要不是自己的妹妹爭氣,一口氣給李陵生了三個兒子。

    恐怕,這個右校王真有可能想不清就自殺了。

    「先是衛青霍去病,現在又有一個張蚩尤……」狐鹿姑感慨道:「漢之得人至斯,真是可怖啊!」

    對漢人中的精英,匈奴人現在已經是無比畏懼了。

    一個據說只是『中人之姿』,被長安人以為『最多是都尉之才』的貳師將軍李廣利,就已經讓匈奴很難受了。

    而,衛青霍去病這等天之驕子,活著的時候,更是鎮壓世界,讓匈奴人連大氣都不敢喘!

    現在,又冒出一個寫了《戰爭論》的張蚩尤?

    狐鹿姑覺得,以此人的軍事造詣,一旦開始領兵,恐怕,就又是一個衛青霍去病!

    只是想著,曾經被衛青霍去病鎮壓和威懾的時代,狐鹿姑就忍不住渾身打了一個冷戰!

    這匈奴的命,也太不好了吧!

    前有衛青霍去病,橫空出世,彈壓寰宇,橫掃天下!

    現在又冒出了一個與之似乎可以相提並論的張蚩尤?

    一個同樣年輕的過分的天才!

    若萬一運氣不好,這個張蚩尤真的是霍去病衛青那樣的惡魔,那……

    狐鹿姑立刻就看著衛律,問道:「丁零王可有辦法對付此人?」
V123210 發表於 2018-5-20 00:29
我要做門閥 第六百二十八節 匈奴的陰謀

    「對付?」衛律苦笑了一聲,道:「如今的匈奴,在漢朝內那裡還有什麼影響力?」

    當衛青霍去病橫空出世後,整個漢室的民心士氣,就已經被提振起來。

    說起來,可能很難讓人相信。

    但事實就是:漢朝的主戰派遠比主和派更好說話。

    主和的漢朝人,只是單純的覺得,長城之外,塞北之地,是化外蠻荒。

    這些地方生活的都是些兩條腿走路的禽獸。

    高貴偉大的諸夏貴胄,沒有必要浪費時間和精力在這些畜生身上。

    關起門來,建設好自己才是關鍵。

    故而在他們的構想中,漢守好自己的籬笆就行了。

    禽獸們在蠻荒化外之地,自生自滅就好了。

    於是,這些人,別說和匈奴接觸了。

    便是遇到一個匈奴來的使臣,都會覺得很噁心。

    回家就要立刻沐浴清洗,免得沾染上胡羶腥味。

    而主戰的那些將軍列侯們,最起碼,還是肯和匈奴接觸、交流的。

    最起碼,還是會對等對待,尊重自己的敵人。

    當然,他們更喜歡在戰場上擊敗匈奴,割下匈奴人的首級。

    在這種情況下,匈奴人的情報網絡根本就伸不進漢朝的長城之內。

    大多數的漢朝情報,都是靠著商人、俘虜以及漢朝那邊自己傳過來。

    反倒是漢朝人在匈奴的細作、內奸,到處都是。

    譬如,當初,兒單于暴斃在輪台城下,塞北的且鞮侯單于都還不知道這個事情,長安的漢朝皇帝就知道匈奴單于死了。

    「除非……」衛律嘆道:「那張子重來到王庭……」

    狐鹿姑聽著,卻是眼前一亮。

    「張蚩尤來王庭?」他喃喃自語:「此事,或可成功!」

    「本單于,可以在給漢朝國書上,指名道姓,要求此人親來單于庭談判!」

    「甚至,本單于可以如烏維單于,向漢朝先表明誠意,遣一孿鞮氏的子弟,先往長安!」

    當初,烏維單于時,漢匈兩國曾無限接近和平。

    為了表明匈奴和平的誠意,烏維單于甚至派了他的堂弟,匈奴右賢王之子於屠王前往長安為質。

    但於屠王卻死在了長安。

    由是,漢匈議和的全部努力,宣告終結。

    從那以後,無論是漢還是匈奴,再沒有什麼人真的去做什麼和平、休戰的夢。

    兩個帝國,全力備戰,竭盡所有,不惜一切的為了戰爭!

    二十年來,大小合戰上百次,死傷者以百萬計。

    但衛律知道,狐鹿姑的這個辦法可行!

    以他對漢朝的瞭解,漢太子劉據,非常熱衷和平。

    是主和派的中堅!

    若匈奴這邊願意表明誠意,派遣一個孿鞮氏的成員,甚至是孿鞮氏內部序列很高的成員,前往長安為質。

    那麼,那位漢朝太子,肯定會全力推動此事。

    以此,來達成他的夢想。

    但問題是……

    孿鞮氏,早就已經不是尹稚斜、烏維時代,宗族鼎盛,枝繁葉茂的王族了。

    數十年來,戰爭、政變、內訌、疾病、嚴寒等種種原因,讓孿鞮氏的主脈日漸凋零。

    先單于且鞮侯只有四子兩女。

    兒單于乾脆就沒有留下子嗣,所以其單于之位,才會讓且鞮侯單于得到。

    而烏維單于,也只有三個兒子存活。

    向上追溯到尹稚斜單于,倒是有十幾個子嗣。

    可惜,尹稚斜單于的後代,那裡還能作為質子前往漢朝?

    加上先賢憚的緣故,實際上,現在狐鹿姑能派往漢朝的只能是他的兄弟或者兒子!

    但問題是,先單于且鞮侯的四個兒子裡,除狐鹿姑外,只有一人成年。

    那就是於靬王。

    然而,這位單于的弟弟,卻是母閼氏最愛的兒子。

    派他去漢朝?

    母閼氏能同意?

    不過,看著狐鹿姑的神色,衛律明智的沒有選擇提起這個事情。

    這孿鞮氏內部的事情,外人最好不要參與。

    因為,孿鞮氏內部的水,比任何人想像的都要深!

    所以,沉默片刻後,衛律主動岔開話題:「大單于,烏孫那邊可能還需要您親自派一個使臣去烏孫王都,聯絡昆莫夫人……」

    「翁歸靡那個雜種,還在做著他的那個親漢夢嗎?」狐鹿姑聞言,大怒罵道:「本單于真是恨不得集齊全國兵力,打進烏孫,活抓那個雜種,將他吊死!」

    對匈奴人來說,烏孫現任昆莫翁歸靡就是一個頭號隱患!

    這個『月氏賤種』(且鞮侯單于之語),自從即位以來,就成為了匈奴帝國的心腹大患!

    特別是在衛律協調下,烏恆人漸漸從漢匈戰爭中消失後,烏孫的威脅立刻就凸顯了出來。

    在匈奴人看來,翁歸靡對漢朝文化和漢朝的親近,已經到了近乎歇斯底里的程度!

    他無比寵幸那個從漢朝嫁過去的解憂公主。

    兩人恩愛無比,短短十年就生了三子一女。

    更屢次出兵,協助漢朝軍隊。

    天山戰役,就有烏孫騎兵在側翼活動,為漢朝軍隊保護補給線。

    「大單于息怒!」衛律連忙勸道:「萬萬不可在此時對烏孫用兵!不然,必將敗壞大局!」

    烏孫可不是小國,乃是一個控弦五萬的大國。

    在整個西域都是小霸王!

    烏孫騎兵的戰鬥力,更是從來都不可小覷。

    這二十多年來,烏孫人拳打康居,腳踢塞人,順手還幫著漢朝鎮壓著大宛。

    豈是等閒可以對待的?

    若對烏孫開戰,匈奴至少要動員十萬騎兵,才有戰勝的把握!

    而且,一旦開戰,就會迫使烏孫國內團結起來。

    自烏維單于開始,歷代匈奴單于都恨死了烏孫人的背信棄義,但終究沒有敢對烏孫用兵,就是忌憚烏孫的團結。

    要知道,烏孫一旦團結起來,那麼,烏孫的騎兵就不是五萬了。

    而是十萬以上!

    一旦如此,那麼翁歸靡恐怕就真的要執掌整個烏孫的大權了!

    狐鹿姑也知道這個事情,憤憤不平的罵了幾句,就道:「本單于會親自派左大都尉前往烏孫,會見烏孫小昆莫泥靡與左夫人,請求小昆莫與左夫人出面協調!」

    「大單于英明!」衛律鬆了一口氣,恭身道:「有了大單于出面,泥靡與左夫人必定會幹涉翁歸靡,使之無法分心!」
V123210 發表於 2018-5-20 00:30
第六百二十九節 烏孫來使(1)

    延和元年秋九月壬申(二十九)。

    秋天已經行將結束,而嚴酷的冬季,正在來臨。

    但,長安城中卻前所未有的熱鬧了起來。

    家家戶戶,都開始了大採購。

    最暢銷的商品,當然是桃符、布帛以及各色肉類。

    整個長安的商賈,一下子就陷入了無邊的幸福之中。

    長安居民的消費能力,幾乎是一夜之間就被釋放了出來。

    哪怕是再窮的市民,也舍得在這個時候,拿出全家一年的積蓄來採購。

    至於中產之家和貴族,在此時的消費意願也無比強勁!

    哪怕是再吝嗇的守財奴,也不會在這個時候,斤斤計較。

    因為,新年將至!

    要祭祖了!

    對於祖先,諸夏民族比其他任何民族都要尊敬和重視。

    特別是漢人!

    漢人相信人死而有靈,必在九泉之下,庇佑陽世子孫。

    而祭祀先人,令其有香火血食可嘗,是子孫的基本義務之一。

    張府之中,也是一片過年的歡樂祥和氣氛。

    一大早,嫂嫂就帶著金少夫出去大採購了。

    而張越則帶著家中僕人和下人,恭恭敬敬的修葺後院的宗祀,以備後日初一,恭迎列祖列宗的神靈入主此地,庇佑子孫。

    這當然是很神聖的事情。

    可惜,趙柔娘卻忽然帶著南信公主,殺了回來。

    然後就在整個府邸上下,作威作福。

    一如她們在長樂宮裡一樣,一下子就將府中上下的下人,嚇得魂飛魄散。

    因為,這兩個小祖宗,實在是太能調皮了!

    她們在府中,燒起了爆竹!

    嗯,字面意思的那種。

    就是將竹子丟到火裡燒起來,然後聽個響。

    這種娛樂是漢季民間孩子的最愛。

    南信公主是第一次接觸到這麼好玩的遊戲,一下子就瘋了。

    派人不知道從那裡搞來了上百根竹竿,然後一根一根的燒起來。

    聽著竹子噼裡啪啦的聲音,兩個小丫頭,樂的蹦蹦跳跳。

    只是可憐了府中下人,搞了整整一天的衛生,徹底白幹了。

    等張越發現的時候,整個前院,到處都是竹子的灰燼。

    張越見了,也是哭笑不得,連忙將兩個小祖宗叫到身邊,然後給她們做了兩個陀螺。

    得到了新玩具,兩個小丫頭,立刻就將爆竹事業丟到一邊,越快的開始了陀螺比賽。

    等到下午的時候,嫂嫂和金少夫大採購回來了。

    她們足足買回了四輛馬車的物資。

    光是肉,就有好幾百斤!

    此外,還有各色布帛、鞋子、編織物等等。

    當然,還有祭祖用的種種犧牲。

    然後,嫂嫂和金少夫就開始了將這些物資分配。

    每一個下人,都領到了幾斤肉和兩塊布帛以及一袋子五銖錢的賞賜。

    而田禾、李苗兄弟,更是各自得到了十金的賞賜。

    釀酒的師傅們則分別得到了不少於五金的紅包以及價值相當的酒肉米面。

    一下子就讓整個府中上下都是千恩萬謝。

    張越在旁看著嫂嫂和金少夫相處融洽,也是放下心來。

    原先他還擔心,嫂嫂可能會和金少夫相處不來。

    但現在看來,金少夫天生就會與人打交道。

    嫂嫂來長安才兩天,就已經徹底被她給收買了。

    甚至已經將其視為姊妹一樣看待。

    待到傍晚時分,張越剛剛吃過晚飯,正準備去為後日大朝議做些準備。

    田禾就來稟報:「主公,張令君來了,說是有要事,要與主公商量!」

    「張安世?」張越疑惑了一聲。

    在長安這麼久,張安世還是第一次親自來張越府上。

    畢竟,他的職位太敏感了。

    尚書令,是蘭台的兩巨頭之一。

    在目前的漢家體制下,尚書檯幾乎負責著過去丞相府的大部分職能。

    擁有著遠超一般人想像的權力!

    所以,張安世長期以來,都很低調,很少會主動去其他人府邸。

    更遑論是在這種時候了。

    所以,張越立刻就知道,肯定發生了什麼突發事件,連忙道:「吾親自出迎!」

    便立刻來到大門口,命人大開中門,然後親自出迎,見了張安世拜道:「兄長大駕光臨,小弟閤府蓬蓽生輝!」

    張安世卻是一臉的嚴肅,對張越道:「賢弟不必多禮了!」

    「吾此來,是奉了聖命!」

    張越聞言,連忙頓首拜道:「臣恭聞聖命!」

    「賢弟,還是裡面說話吧……」張安世輕聲道:「事涉軍國大事,還請賢弟找一個清淨之所!」

    張越點點頭,道:「兄長請書房一敘……」

    於是,就領著張安世進了家門,同時吩咐田禾兄弟,屏退書房左右十步內的所有下人,並不許任何人打擾。

    「賢弟啊……」進了書房後,張安世就道:「愚兄此來是代表陛下,交付一個任務給賢弟!」

    「烏孫使者,將於十月甲卯抵達長安,因使者是秘密來朝,所以陛下不希望有閒雜人等打擾,更不希望有烏孫使者來漢的消息傳揚出去!」

    「更需要保護好使者在長安的安全!」

    「故而陛下想到了賢弟,希望由賢弟作為代表,迎接和照顧、保護烏孫使者在京期間的一切起居……」

    張越一聽,立刻就知道了此事的重要性。

    烏孫是漢家最重要的盟友!

    自張騫鑿開西域後,漢家外交最大的努力方向就是烏孫。

    經過二十餘年的不懈努力與細君公主和解憂公主的奮鬥,漢室終於成功的挖了匈奴的牆腳,將烏孫拉到了自己這邊。

    由之形成了對匈奴的夾擊態勢。

    事實上,從天漢二年開始,漢軍屢次大戰,最終的戰略目標,都只有一個就是打通與烏孫的交通聯繫,讓漢與烏孫之間,可以直接聯絡,協同作戰。

    匈奴人自然也明白這一點,所以,不惜一切代價,遲滯和阻止漢軍的戰略行動。

    天山戰役如是,余吾水會戰也如此。

    匈奴的且侯單于,甚至就是死於余吾水會戰時的傷勢!

    以目前的軍事態勢來說,一旦漢與烏孫之間被打開一條通道。

    匈奴在西域的統治就要分崩離析。

    甚至整個匈奴帝國,馬上就要面臨投降還是西遷的抉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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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庭堅-如果一天沒有看書,在鏡子看到自己就會覺得討厭自己另一句是說;三日不讀書,便覺言語無味也是說;如果三天不念書,說出來的話便失了水準都是說人要多讀書,增加自己的智慧以及內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