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俠幻想] 血劍吟 作者:楓零無心(連載中)

 
regn13 2017-12-6 00:56:33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086 44102
regn13 發表於 2017-12-6 01:15
第十章 內力

  用了整整一上午時間,劍晨以「晨」字玉珮一一對照,將小冊子上隱藏的秘密破解了出來。

  七八頁的紙,數萬的蠅頭小字,用玉珮一分隔,卻不過千字不到。

  令武林中人瘋狂不已的玄冥訣,就只得如此短短千字。

  雖然只得千字,但他讀來卻是艱澀無比。

  習武之人修練內功,首重奇經八脈,其次為十二經絡。

  當年伍元道人在教習劍晨修習內功的時候,曾經便對他提過,天下武功招式千奇百怪,而各門各派所修習的內功雖然不盡相同,但其內息的運轉方式主要還是在這奇經八脈之中。

  所謂奇經八脈,便是:任脈、督脈、衝脈、帶脈、陰蹺脈、陽蹺脈、陰維脈、陽維脈。

  其中最重要的又是任督二脈。

  任脈主陽,督脈主陰,若能達成任督二脈相貫通,則陰陽調和,功力定然大漲。

  所謂任督若通,八脈齊通。

  旦凡達到立派層次的高手,大多均已貫通任督二脈。

  而十二經絡便是:手三陽經、手三陰經、足三陽經、足三陰經。

  這十二條經絡,卻是主武功招式。

  習練手三陽經的武者,往往招式大開大闔,走的是剛猛的路子,而習練手三陰經的武者,卻是恰恰相反,招式以陰柔綿長為主。

  奇經八脈與十二經絡的運行路線,幾乎已經涵蓋人體全身的三百六十五處穴道。

  以上這些經脈的基礎知識,幾乎已經是武林中公認的常識,就連已達宗師境界的伍元道人,在給劍晨講解的時候,也並沒有超脫這個範圍。

  然而玄冥訣偏偏不同。

  其上所記載的內力運轉路線,並不包括奇經八脈與十二經絡中的任何一條。

  偏偏就是反其道而行之,這些經脈以外的所有穴道,卻是叫它走了個遍。

  就連身體內劍晨並不知道的一些微小穴道也沒有放過。

  劍晨一邊看,一邊咂舌不已,心道能寫下這本玄冥訣的前輩也是一神人,竟然能對人體的穴道瞭如指掌。

  只是佩服雖然佩服,但要叫劍晨勇敢地直接照上面的運功路線開始修煉,他卻是萬萬不敢的。

  無他,但凡內功心法,都有其獨特的運功法門。

  有時兩套功法施展出來的效果可能差不多,但極有可能其在內息的運轉上根本就是南轅北轍。

  若不假思慮同時修煉這麼兩本功法的話,說不好輕則走火入魔武功全失,重則經脈寸斷魂飛魄散。

  是以劍晨只是將玄冥訣完完整整地破解出來,以待將來研究透徹以後再決定是否修煉。

  他閉上眼睛,揉了揉因為用腦過度而有些疲憊的大腦,準備小息片刻。

  正在這時,劍晨突然感覺從丹田處傳來一陣異動。

  因為這陣異動極其細微,他初時並不以為意,只是將心神沉於體內,靜靜感知著身體內的一切。

  結果這一感知之下,頓時大驚!

  他的任督二脈還未完全打通,但丹田內的內息經過十三年來的修煉,已經習慣性地依照歸一劍法的運行法門在循環流轉。

  歸一劍法的內功法門,自然也沒有超脫出武林中人對於奇經八脈的認知。

  可是此時,他奇經八脈三百六十五處穴道內空空蕩蕩,一絲內息也無!

  這感覺就如同你辛辛苦苦用吃飯的小碗,一碗一桶地從山下往山上舀水,期望有朝一日注滿山頂的池塘,等連續舀十來年,眼看就要舀滿的時候,池塘底下破了一個洞,十來年裡存下的水,一日之間漏得一滴也不剩。

  這事情不管落在誰頭上,心中的沮喪也是非同小可,不立刻自掛東南枝已算是內心強大之輩。

  是以劍晨立刻一個激靈,連忙打坐調息,心神極致內斂,查看起體內的情況來。

  過了良久,他才長長鬆了口氣,原來苦練十三年的內息還在。

  又立刻將心提了起來。

  這失蹤於奇經八脈的內息……原來卻出現在體內的所有微小穴道里。

  與玄冥訣描述的運轉路線一樣!

  劍晨心中的震驚可想而知,這玄冥訣竟然如此詭異,自己只是看了一遍口訣而已,在不知不覺間,丹田中的內力竟然便已經照此運轉了起來。

  「這……」他苦笑一聲,「這玄冥訣未免也太好學了一點。」

  事已至此,他也只好無奈接受了這一現實,現下要做的,便是得弄清楚若是以玄冥訣的運轉方式,他的身體會產生何種不良反應。

  於是便認真觀察起來。

  一看之下,心裡便有了些底。

  原來內力運轉所經過的經脈雖然已經不同,但仍然是以一個特定的循環在進行,而經過煉化後的內力最終的流向,還是回歸於丹田。

  這與他歸一劍法的運行法門其實相同,所不同的,只是經脈路線而已。

  只不過流回丹田的內力,已經帶有了一點點變化。

  歸一劍法的內力屬於中正平和類型,不偏陽,不偏陰,是以不帶有任何屬性,只是純正的內力。

  如那白焰劍派的殛焰劍法,便是屬於陽剛型的內力,若劍晨能夠感受得到白震天的內息,便能發現,他丹田裡的內力早已火紅一片。

  可是經過玄冥訣煉化了一圈的內力再流回他丹田,卻已經變成了灰色。

  不是塵土的灰,而是空明的灰!

  劍晨感受著他丹田裡那如拇指般大小的灰色內力,每一次觸碰,都讓他感受到一種「空」的感覺。

  明明知道他歸一劍法所煉就的內力正在被轉化成灰色內力,但他感受到的灰色內力,就是一種「空」,廣闊無垠的「空」。

  他又試著按歸一劍法的心法出招。

  劍飛驚天。

  劍氣長江。

  劍若驚鴻。

  前三層共二十七招接連使了出來。

  卻發現在他出招之時,內力的走向便又神奇的回到了他熟悉的運轉方式上,奇經八脈裡頓時又充滿了純正內力。

  玄冥訣原來並不影響他原先修煉的功法。

  這倒是令劍晨放下心來。

  雖然一時間尚未明白那團灰色內力到底有什麼作用,至少就目前看來,卻是並不會對自己的武功帶來什麼壞處。

  正準備繼續深入研究下去,門外卻響起腳步聲,隨後尹修空的聲音也響了起來:

  「二師兄,師父說你再不來吃晚飯,就餓你肚子啦!」
regn13 發表於 2017-12-6 01:16
第十一章 考校

  劍晨愕然,這就到晚飯時間了?

  記得破解完玄冥訣才晌午而已?

  突然又是一驚,師父說?師父難道出關了?

  他心中千百個疑問早就憋在心裡,這時也顧不得玄冥訣了,將玉珮貼身收好,那本隱藏在故事中的玄冥訣倒是隨手又往床下一塞,反正沒有那塊玉珮,誰拿去也只能當故事來看。

  將門打開,拍了下尹修空肩膀,丟下句我先去找師父,便展開他劍冢「轉乾坤」身法,飛奔往迎客堂而去。

  留下尹修空氣得跳腳,轉即目瞪口呆:「咦,師兄的輕功……怎麼又快了?」

  迎客堂,在多年不能迎客的情況下,又兼職師徒三人的飯堂。

  心急如婪的劍晨並沒有發現他的輕功又快了,他衝進堂內,只見師父已用餐完畢,此時正坐在堂首閉目養神,飯菜擺在桌上,自然是給他留的。

  此刻劍晨哪裡還有心思關注今晚的晚飯是吃南瓜還是蓮藕,急急對師父行禮:「師父,我想問你……」

  「吃飯。」伍元道人眼也沒睜,只說了這兩個字。」

  「我不餓,我想知道……」

  「吃飯。」

  劍晨無奈,端起飯碗一陣猛扒,三兩口便將一大碗飯倒在肚裡。

  仍然不知道今晚到底吃的是南瓜還是蓮藕。

  將嘴一抹,「吃完了,求師父解惑!」

  伍元道人這才掙開眼,看了他半響,終於道:「說。」

  劍晨一咬牙,「師父,我是不是衡陽洛家的人?」

  伍元道人搖頭:「不是。」

  劍晨道:「可是,十三年前……」

  「只是時間湊巧罷了。」沒等他說完,伍元道人便打斷道。

  這說辭與十天前一樣,但此時的劍晨自然是不信的,若只是時間湊巧,那他體內的玄冥訣內力又作何解釋?

  心中一氣,玄冥訣三個字差點衝口而出。

  「小兄弟,算大叔求你,這東西你務必藏好了,切莫讓第三人知曉,即便是你的師父,也不可說。」

  話已衝到嘴邊,劍晨腦海裡突然想起那位極為可能便是他師兄的大叔臉上的哀求之色,頓時將話卡在了嘴裡。

  「不行,這是大叔臨死前對我的請求,不能說。」他心中掙扎不已,「可是不說,又如何讓師父對我說出實情?」

  一時間左右為難,僵在當場。

  伍元道人一直靜靜看著他,這時開口道:「莫要再想,今日落下的修行,明日補上,回去罷。」

  劍晨站著沒動,突然笑了起來,心中突然有了計較,師父不肯告訴他實情,而他又不能將玄冥訣之事說出來,那麼便只有一個辦法,自己下山去查!

  抬起頭,眼中滿是堅定,一字一頓道:「師父,我要下山。」

  伍元道人點點頭:「好,山上吃穿用度著實也快用完了,明日你帶足銀兩採買回來,早去早回。」

  劍晨眼中的堅定之色更濃,仍然一字一頓道:「師父,我要,闖蕩江湖!」

  伍元道人深深看著他,好一會才說道:「你想出師?」

  劍冢對門下弟子早有規定,入得門來,若想下山闖蕩,那是非得達到出師境界才能獲得許可的。

  劍晨入劍冢一十三年,目前也只是達到精進後期而已,以他當下的修為,在江湖中勉強算是邁入了出師境界,但在伍元道人眼中,卻是連出師境界的門檻尚未摸到。

  但他心意已決,仍然堅持道:「弟子想要出師,求師父成全!」

  伍元道人搖頭道:「在劍冢,弟子想要達到出師境界,有兩種選擇,你可知道?」

  劍晨躬身,鄭重道:「拜入劍冢時,師父曾經講過,弟子自不敢忘。」

  伍元道人眼中精光閃爍,哦道:「說來聽聽?」

  「劍冢弟子若要達到出師境界,其一,歸一劍法修煉到第四層『劍蕩八荒』。」

  「其二,以該弟子當前修為為限,硬接當代掌門三招而不倒。」

  劍晨目光炯炯看向伍元道人,堅定道:「不知弟子說得可對?」

  他此時心意極堅,與伍元道人說話已經改口以「弟子」自稱,渾不如先前那般隨便。

  伍元道人點頭,問道:「那你此時可有領悟『劍蕩八荒』之下九招?」

  劍晨眼神一黯,回道:「未曾。」

  伍元道人瞭然道:「那你是想選擇第二種方法了?」

  劍晨持弟子禮,一鞠及地:「求師父成全!」

  伍元道人搖搖頭,嘆道:「痴兒,為師已經告訴你,十三年前之事與你全無關係,你又何苦如此?」

  自己徒弟想要下山闖蕩江湖的原因,他作為師父的,又如何不知?

  劍晨並不起身,仍然保持鞠躬的姿勢,聲音中卻多了一絲顫抖,堅持道:「求師父……成全!」

  伍元道人把眼一閉,沉默不語。

  兩人一站一躬,俱都不再說話,迎客堂內氣氛靜得可怕。

  尹修空進來收拾碗筷,見狀嚇得腳下一頓,縮在角落不敢開腔。

  良久,伍元道人終於睜開眼睛,看向仍然跪拜在他腳下的劍晨,淡然道:「你目前歸一劍法在第三層?」

  劍晨抬起頭,回道:「是。」

  「你可知為師與你同使第三層『劍若驚鴻』之下的九招劍式,差距有多大?」

  劍晨道:「弟子知道。」

  「即使如此,你仍然堅持?」

  伍元道人隱居齊雲山白岳峰已有四十餘年,他如今的內功修為到底達到了何種境地,恐怕除了他自己,誰也不知道。

  但是劍晨卻知師父施展歸一劍法時是多麼恐怖,就連白焰劍派一派之尊的白震天,也是在師父的無形劍意下被逼迫得狼狽不已。

  如此一位宗師級的高手,就算與自己施展同一招劍法,當中的差距也是天與地之別了。

  即便如此,劍晨仍然毫不猶豫,一咬牙:「請師父賜教!」

  「好。」伍元道人不再勸說,伸手一吸,鏘的一聲龍吟大作,手中已多了一物。

  正是薄如蟬翼的劍冢傳承之劍——逐風。

  已然出鞘!

  伍元道人寒聲道:「劍冢千年門規,弟子若選擇第二種方法出師,掌門當以最強狀態對待,你可準備好了?」
regn13 發表於 2017-12-6 01:16
第十二章 歸去來兮

  劍晨立起身來,面上已多了一抹興奮與忐忑交織在一起的複雜之色。

  他目前歸一劍法正是練到第三層「劍若驚鴻」,所以若想通過考驗,便需要接下伍元道人以「劍若驚鴻」心法攻來的三招。

  若不倒,便可出師。

  劍晨相信,就算伍元道人打出歸一劍法第一層第一招的起手式「氣貫長虹」,那也必定非同小可。

  遠遠不是如同與尹修空對敵那般,拿把木瓢就能輕鬆應對的。

  所以劍晨需要一把兵器,一把真正的兵器,不是木瓢,不是水桶,也不是椅子。

  劍晨是劍冢弟子,所以他自然也是有一把劍的,雖然這把劍只是與尹修空那把一樣,都是普通的鋼劍,並且他一年也用不了兩三次。

  這把劍就斜靠在迎客堂進門的那個角落,此時尹修空所站位置的身後。

  於是劍晨轉身去取。

  迎面對上尹修空,看到他滿面的焦急。

  「二師兄,你要出師麼?」

  「二師兄,你可知道師父不留手的後果有多恐怖?」

  「二師兄,你瘋啦?」

  尹修空也是劍冢弟子,他在入門之時自然也聽師父說起過這個門規。

  當時他並不以為意,他是個老實人,他的腦子里根本就不可能出現挑戰師父這種可怕的念頭。

  哪怕只是三招。

  劍晨此時哪有心情理他,從旁邊繞過,拿起他那把劍鞘上佈滿灰塵的鋼劍,轉身就走。

  「師父,弟子準備好了。」

  伍元道人看著他:「還是不準備出鞘麼?」

  劍晨一愕,看向手中長劍,苦笑一聲:「弟子下山之後,或許會出鞘。」

  「好。」伍元道人點頭,「為師便以『劍若驚鴻』心法中的三招來考校於你。」

  「第一招,歸去來兮。」

  「第二招,歸之若水。」

  「第三招,歸心似箭。」

  這三招,正是歸一劍法第三層「劍若驚鴻」九招中的三招劍法,這三招,有一個共同之處,便是招式名稱都帶有一個「歸」字。

  劍晨聽得鼻子一酸,險些掉下淚來。

  伍元道人之用心良苦可見一斑,三招劍法,三個歸字,這分明是在勸導劍晨放下執念,歸心!

  可是,他十三年夢中反覆出現的婦人、十三年已成夢魘的血劍、十三年慘被滅門的衡陽洛家、能夠破解玄冥訣的晨字玉珮……

  這一切種種,都在壓迫著他,壓迫得劍晨的世界快要崩塌。

  所以,他心中雖然感動萬分,但此時能夠做的,便只有……戰!

  「師父,請!」

  左訣右劍,劍晨不敢大意,以此生從未有過的專注緊緊盯視著伍元道人手中逐風劍,還沒開打,鼻尖已沁出了一層細密的汗珠。

  尹修空在一旁看得更是緊張無比。

  他一會希望師兄能夠抵擋得住師父的三招,一會又希望師父一招就將師兄打翻在地,這樣……師兄就不會走了。

  正在他無比糾結的時候,伍元道人動了。

  仍然只是緩緩地抬起逐風劍,但看在劍晨與尹修空眼裡,卻並沒有當日對戰白震天之時,逐風給眾人帶來的那股厚重感。

  但是,劍晨的眼睛瞬間瞪大!

  歸去來兮,這招他也會,自然也清楚,此招乃是分為兩個步驟。

  「歸去」積聚內力,以守為攻。

  「來兮」蓄力已足,雷霆一擊。

  明明知道,若要擊破此招,便要在這積聚內力之時以突襲破之。

  可劍晨卻一動也不敢動!

  往常他施展此招,調動的是丹田內的內力,源源不絕匯聚往兵器之上。

  而伍元道人匯聚的,卻是劍意!

  劍意一說,本是無形無相,虛無飄渺的存在,然而此時的劍晨震驚地發現,無形的劍意竟然從四面八方湧了出來,瘋狂地往逐風劍上匯聚。

  他看到了,劍意!

  浩瀚澎湃的劍意一波又一波,如同潮水般幾乎將伍元道人淹沒在內,伍元道人看似站得不丁不八,但在這無形劍意的補全下,渾身上下毫無破綻。

  劍晨相信,如果此時他敢出招搶攻,唯一的下場,便是被無窮劍意泯滅!

  於是他放棄師父曾經講過的破招之法,現在能夠做的,便是以守制守。

  歸去來兮。

  他沒有出鞘的鋼劍也緩緩提了起來,所用的招式,竟然與伍元道人一樣。

  丹田中的內力在他拚命催動之下,全數灌入鋼劍之內。

  其中包括先前因為玄冥訣而運行到四肢百骸的內力,也包括丹田中那一塊灰色的混沌內力。

  伍元道人的眉頭皺了皺,劍晨竟然用同一招劍法來應對,這在他看來是極為不智的舉動。

  兩人的武功修為差距何止江湖與大海?

  即便是同一招,從伍元道人手中使出來,和從劍晨手中使出來,絕對是兩個不同的概念。

  但是下一刻,伍元道人的眼中多了一抹驚訝,再接著,卻是讚賞。

  因為,他也從劍晨的身上,看到了劍意。

  雖然只是微不足道的兩三道劍意,但他確確實實從劍晨未出鞘的鋼劍上,「看」到了!

  「好!」伍元道人不禁讚歎一聲,一個好字,包含著不少欣慰之意。

  唰!

  劍光,便在這個好字響起之時,瞬間閃亮。

  劍晨能夠在伍元道人帶給他的無窮壓力下,謹守本心維持歸去之守已是盡了全力,一個好字聽在他耳中,便如同進攻的信號,也給了他已經積蓄到極致的內力一個宣洩的出口。

  來兮!

  帶著僅有的兩三道劍意,未出鞘的鋼劍直指逐風!

  來兮!

  無窮劍意宛若怒龍抬頭,逐風悍然迎之!

  逐風出手,劍晨只覺壓力陡然增強百倍不止,只是一個照面,他那可憐的兩三道劍意如同小水滴般,瞬間被逐風劍上無窮劍意潮水般吞沒。

  這一瞬,劍晨便是連汗毛也都根根倒豎了起來。

  在他眼前不斷放大的逐風劍,哪裡還有半分薄如蟬翼的感覺?

  分明就是一座大山迎面向他撞了過來!

  他一咬牙,手腕在如山壓力下勉強動了動,鋼劍在他努力下,略略偏移了一點角度。

  隨即又是一正。

  啪!

  帶鞘鋼劍一斜一正之間,有如神龍擺尾,狠狠抽打在逐風劍劍脊之上。

  恍惚間,劍晨似乎聽到了什麼東西破碎的聲音。
regn13 發表於 2017-12-6 01:17
第十三章 不打了

  逐風劍停了下來。

  停在離劍晨的左耳不足一寸之處。

  劍身散發出的鋒銳之氣甚至切斷了他一縷垂在耳畔的發絲。

  好歹,伍元道人的攻勢已停,這一招歸去來兮,終究沒有刺在劍晨身上。

  撲通。

  似乎有人摔倒在地,發出一聲悶響。

  劍晨一驚,在巨大精神壓力下一時間也分辨不出聲音來自何處,暗道壞了,自己還是抗不住師父的壓迫之力,倒地了麼?

  好半天方才回過神來,發覺自己仍然好端端站在場中,轉頭一看,卻是在旁觀戰的尹修空一屁股坐到了地上,此時正手忙腳亂地爬了起來。

  看他狼狽的樣子,劍晨一時間也不知該好氣還是好笑,笑罵一聲:「你在搞什麼?」

  這一開口說話,真氣立時洩了大半,身體倒當真搖搖欲墜起來。

  尹修空一臉尷尬,滿臉通紅地擺著手:「緊張,一時緊張。」

  劍晨白眼一翻,心道你緊張個屁啊!

  好在經他一鬧,原本緊繃的神經倒是舒緩了不少。

  伍元道人沒去理會尹修空,將逐風劍抽了回來。

  他被劍晨破了歸去來兮,面上倒也沒有不愉之色,只是看向劍晨的目光中帶出些疑惑。

  他並不想劍晨下山,是以這一招歸去來兮並沒有留手,對於劍晨有多少斤兩,作為師父的他自然再清楚不過。

  所有雖然劍晨以巧招帶偏了他逐風劍的走勢,但伍元道人卻相信,光是逐風劍上附著的內力在兩劍相交時有一小半傳入劍晨體內,也要立時讓他喪失行動能力。

  但是,在兩劍相交時,伍元道人分明感覺到,劍晨的鋼劍上似乎有一張柔韌的薄膜,將他攻入的內力阻隔了大半,甚至還引動了極小的一部分反衝了回去。

  當然,這張膜能起到效果,一是伍元道人並沒有心理準備,二來,也是他怕劍晨禁受不住他內力的破壞,在最後關頭收了幾分力,只餘下正好夠將他擊倒的內力的緣故。

  此消彼漲之下造成的結果,便是劍晨還能好端端站著與尹修空笑罵兩句,否則,便是十張薄膜也抵擋不住伍元道人的全力一擊。

  「這倒是奇怪。」伍元道人暗自思量片刻,但見劍晨一臉劫後餘生的慶幸表情,似乎對此並不知情,當下也不說破,只是淡然道:「還有兩招,接不接?」

  「接,必須的!」劍晨聞言,連忙調整表情,將注意力轉回伍元道人處,手中鋼劍揚了揚,連聲說道。

  然後他的臉色就白了一白。

  這時他才發現,手中未出鞘的鋼劍在先前那一下交鋒中,劍鞘前端竟然已經破碎了一截,露出內裡閃爍著金屬光澤的劍尖。

  他的鋼劍只是平常用於練習劍法之用,所用的鑄造材料只是普通的鋼材,哪裡極得上逐風劍之堅韌鋒銳?

  兩劍硬碰硬一記碰撞,劍鞘沒有全數破碎已算是幸運。

  「娘親!娘親!」

  劍晨的腦海中,驟然出現了那張看不清面目的婦人面孔,還有她胸口透出的那柄……血劍。

  血劍劍尖上一滴一滴往下滴著血液,那血,殷紅刺目,染得他雙目也是一片血紅。

  血紅的眸子看向手中的鋼劍,於是,那一截露出的劍尖,也紅了,血一樣的紅。

  自己手中握著的,是血劍?

  咣當!

  他的手顫抖得厲害,終於拿捏不住,鋼劍掉落在地。

  鋼劍落地,伍元道人一愣,隨即看向劍晨失神徬徨的模樣,心中長長一聲嘆息,道:「也罷,後面兩招就不打了。」

  鋼劍落地的聲音,同樣也驚醒了劍晨,伍元道人那句『不打了』也落入耳中。

  他心中大驚,急忙對伍元道人說道:「不,師父,我,我還可以的!」

  伍元道人還是搖著頭,「不用了。」

  「可是……」劍晨還在作著努力。

  卻聽伍元道人繼續道:「你能在歸一劍法第三層境界就凝聚出劍意,倒是也算達到了出師境界。」

  「呃……?」劍晨愣了愣,隨即狂喜,「師父,你的意思是……同意弟子下山了?」

  伍元道人瞪他一眼:「我不同意,你就不下山了麼?」

  「嘿嘿嘿……」劍晨尷尬地摸著後腦勺,笑得很不好意思。

  師父終於同意他下山,這令劍晨心中放鬆下來,血劍造成的不適也淡漠了不少。

  尹修空也走了上來,不捨的看著劍晨,「師兄,你要走了麼?」

  劍晨拍拍他肩膀,豪氣道:「小空空,你要努力修煉,師兄先去外面闖出一片天來,等你以後下山,報師兄名字就可以橫著走!」

  尹修空被他刺激得一攥拳頭,「好!」

  伍元道人看著他師兄弟兩人,此時也發話了,「修空,你把碗筷收一收。」

  尹修空腦袋一耷拉,「好……」

  師兄要下山,他也知師父定然要話要交代,是以也不多待,麻利得收拾一番便退了出去。

  等尹修空退走,伍元道人才對劍晨道:「你可想好了?」

  劍晨鄭重一抱拳:「是!」

  「好。」伍元道人沒再多說什麼,鏘鋃一聲,逐風回鞘,往他面前一遞:「拿去。」

  劍晨的臉頓時又白了,不解道:「師父,你這是……」

  伍元道人頷首:」你是我劍冢弟子,出去闖蕩江湖自然代表的是劍冢,這把逐風劍乃是劍冢的象徵,自然應該帶在身上。」

  劍晨腦袋立即搖成了撥浪鼓,連連擺手道:「師父,逐風劍太貴重,還是放在劍冢穩妥一些,弟子,弟子有這把劍就行了。」

  說著便去撿他掉在地上的鋼劍,卻是忘了劍鞘已破,這一撿頓時猶豫起來。

  伍元道人冷哼一聲:「你那把破劍拿出去,豈不是讓江湖人恥笑我劍冢無劍?」

  「可是……」劍晨的臉苦了起來,他是真不想要逐風劍。

  伍元道人狠狠瞪他一眼,倒也不再堅持,「也罷,你隨我來。」

  轉身便往後堂走去。

  劍晨不明所以,暗想難道我劍冢還有寶貝?連忙快步跟上。

  迎客堂後面還有一間廂房,卻是伍元道人的起居之所,劍晨小時候倒也常來。
regn13 發表於 2017-12-6 01:18
第十四章 葬劍池

  他進得屋內,伍元道人早已等在一旁,卻是不知啟動了什麼機關,廂房內的一面牆已然左右分開,露出黑漆漆的通道。

  劍晨看得一奇,他打小便在這白岳峰上長大,師父的起居室也是從小玩到大,從來也不曾知曉這內裡竟然另有機關暗道。

  正想詢問,伍元道人卻道:「你的轉乾坤練得如何了?」

  轉乾坤乃劍冢門下弟子必然會修習的一門輕功身法。

  數日前劍晨對戰白焰劍派那位叫做良平的弟子,便是依靠轉乾坤中一招「迴風掃葉」方才出奇制勝。

  劍晨回道:「轉乾坤身法,弟子已練得純熟。」

  「好。」伍元道人點了點頭,摸出一枚火摺子,晃了晃燃起明火來,隨手便往通道里拋了去。

  只是一轉眼,漆黑的通道里亮起火光。

  原來通道一側的牆壁上每隔數步便內嵌了一座燭台,燭台上各有一根燃燒近半的蠟燭。

  伍元道人看似隨手的一拋,火摺子過處,竟然將通道里劍晨目力可及之處全部的蠟燭都點亮了。

  這一手看得劍晨目馳神炫不已,師父的這一手暗器手法,自然也是教過他的。

  可是他也只能用來打上十幾個水漂……至於點蠟燭,劍晨心裡暗暗估計了一下,自己差不多丟一下可以點兩根,運氣好可以點燃三根。

  伍元道人卻是不管他的驚訝,向他招了招手,道:「一會你看清楚我的步法,一模一樣的跟上來,一步也不能踏錯。」

  身形一動,下一刻已入了通道中,正在劍晨無比熟悉的「迴風掃葉」。

  劍晨連忙打起精神,目光緊緊鎖在伍元道人身上,牢牢記住他每一步的落處,眼睛都不敢眨上一眨,生怕遺漏掉任何細節。

  若是踏錯了會有什麼後果,伍元道人沒說,劍晨也來不及問,但是他相信,總歸不是好事就對了。

  不大一會,伍元道人便消失在通道的另一端。

  劍晨沒有急著動,而是先閉上眼睛,將師父先前踏出的每一步,使用了什麼身法作配合,都在腦子裡過了一遍,直到感覺沒有錯漏之處,方才睜開眼睛。

  同樣一式迴風招葉,穩穩站在了通道里伍元道人先前的落腳之處。

  不得不說,劍晨的記性相當不錯,幾個起落間輾轉跳躍,果然每一步都踩在伍元道人走過的地方,一步也沒有踏錯。

  這條通道並不長,等他踏完最後一步,便見通道的轉角處,伍元道人負手而立,正在等他。

  「師父。」劍晨先行了一禮,這才抬起頭打量起四周。

  這是一個十米見圓的大廳,牆壁上圍了一圈,也是有著一排燭台,其上的蠟燭也是亮著的。

  在他左側的最後一座燭台下面,劍晨看到師父先前所用的火摺子,此時正靜靜地躺在地上。

  這令他心中又起了波瀾,也不知是師父趁他沒來時將蠟燭一一點亮,而後把火摺子丟棄在那裡,還是剛才那隨手的一拋,直到點完最後一根蠟燭方才力竭?

  若是後者,那可不得了,要知前面那段通道雖然是直的,但若要進到這邊圓形的大廳裡,可是需要拐個彎的,更何況……大廳可是圓的,這得要多巧妙的暗器手法才做得到一拋之下點亮全部蠟燭?

  只是師父顯然並不準備就這一手暗器手法說些什麼,劍晨也不敢多問,只好隨著他的目光看去。

  在昏暗的燭火下,伍元道人正對的方向,有三個蒼勁銀白的大字映入劍晨眼簾。

  葬劍池。

  劍冢之所以被稱為劍冢,乃是因為一個人。

  這人,便是劍冢的創派祖師——歐焱燁。

  這歐焱燁不僅是個武學奇才,更是醉心於冶金煉劍之術,在當時,武林中人人以獲得一把歐焱燁大師親手鑄造的利劍為榮。

  據傳,歐焱燁正是春秋戰國時期著名鑄劍大師歐冶子的後人。

  歐焱燁二十歲出師,三十五歲即已達宗師境界。

  隨後突然淡出江湖,於白岳峰上結草為廬,一心想煉製出一柄可比肩祖先湛盧之名劍。

  五十六歲方有所得,鑄一名劍,曰之逐風。

  他這二十一年來,所鑄之劍無數,每一把盡皆傾注心血,細細數來,約莫千柄之數,被他全數葬於白岳峰上,劍冢之名,由此而來。

  祖師當年神采,劍晨自然從師父口中有所耳聞,只是他這一十三年來生活在劍冢,卻是不知原來還有一處名叫葬劍池的所在。

  想來當年歐焱燁大師所鑄的千把利劍,便盡數埋葬於此。

  想到這裡,劍晨不免有些失落,葬劍池,葬的是劍,可想而知,內裡除了劍,還會有什麼?

  師父帶他來這裡,自然是要讓他另選一把利劍傍身。

  可是劍晨他……不能用劍。

  思慮間,伍元道人又不知按動了什麼機關,牆上巨大的葬劍池三字,以當中的劍字為分隔,從中裂了開來,原來是門。

  有了先前通道之事,劍晨只道這次又得需用火摺子,連忙便想去撿,順帶也想再見識見識伍元道人的暗器手法。

  誰曾想葬劍池大門即開,內裡竟然透出乳白的光亮來,只一下便把大廳內的燭火壓了下去。

  劍晨心中奇怪,心想這葬劍池所建之處原來不是洞穴,而是露天的不成?一想又不對,他剛才可是被師父逼著吃了晚飯的,就算是露天,現下也已是星光點點的夜間,哪裡會有如此白灼的光芒?

  好奇之下,連隨著伍元道人的腳步進了裡面。

  才站定腳,便是一驚,也明白了這乳白光芒的由來。

  原來葬劍池內乃是一比外面大廳還要大上十倍左右的洞府,整個洞府的地面全部由方方整整的大理石鋪就。

  葬劍池的中間,以鐵鏈圍出了一圈可容納數十人站立的圓形凹坑,凹坑的中間,立著一座碩大無比的銅爐,從銅爐的縫隙處,竟然隱隱還能見到火光。

  想來這座銅爐便是歐焱燁祖師當年鑄劍所用。

  然而,葬劍池內的乳白光華卻不是來自銅爐。

  劍晨抬頭一看,不免心驚肉跳。

  原來洞府的天花板上,密密麻麻宛若天上繁星一般,鑲嵌著無數光華閃爍的夜明珠!

  劍晨張目結舌,他雖然常據劍冢,每隔數月也有幾日需得下山採買師徒三人的吃穿所需,也算是入過塵世,自然不是毫無見識之輩。

  現下無數夜明珠險些晃瞎他的眼,光是入目所及,其價值也是非同小可,不說富可敵國,也稱得上富甲一方。

  「師父。」劍晨努力嚥了口口水,艱難道:「咱們祖師那麼有錢麼?」
regn13 發表於 2017-12-6 01:18
第十五章 千鋒

  伍元道人看他一眼,道:「當年祖師乃鑄劍名家,多少江湖中人以千金求他一劍而不可得,祖師當年的財富,只怕比起現下,還得多上百倍。」

  又伸手一指大理石地面上隨處可見,造型各異的長劍,嘆道:「不然你以為祖師哪裡能毫無節制地用珍貴無比的真銀來煉製神劍?」

  劍晨大驚:「師父,你是說……這裡每一把長劍都是用真銀所鑄?」

  真銀乃是以秘銀中提煉而來,一千兩普通白銀中方可提煉得出一兩秘銀,而一千兩秘銀,卻也只能提煉得出一兩真銀而已。

  歐焱燁鑄劍千把,方才得一逐風,而這葬劍池裡每一柄長劍,最輕的也得上十斤,如此算來,歐焱燁所匯聚的財富豈非讓人頭皮發麻?

  伍元道人奇怪看他一眼,道:「那是自然,若非以相同材質鑄劍千把,你以為逐風是怎麼來的?」

  看著地板上橫七豎八被隨意擺放與天花板上的夜明珠同樣密密麻麻的長劍,劍晨的臉色頓時黑了下來。

  原來真銀劍不是一把,而是……千把。

  伍元道人負手對他說道:「閒話少說,葬劍池原本只有劍冢歷代掌門才可進入,今日為師帶你進來,也算是破了例,你選一把趁手的罷。」

  劍晨臉色苦到了極致,心說這選來選去都是真銀劍,還有選的必要麼?師父你還不如不要破例的好……

  無奈師命難違,他只得硬著頭皮走進了劍堆裡。

  這把……不行,這劍的造型太像血劍。

  這把?造型倒是看不出是劍,但這大得像塊門板,我提不動……

  劍晨在葬劍池裡漫無目的的遊走,難受得快哭了。

  反觀伍元道人倒是好耐性,命令劍晨前去選劍後便不再言語,一個人負手而立,望著中間巨大的銅爐怔怔出神,也不知在想著什麼。

  劍晨試著叫了兩聲師父,伍元道人卻也不理他,看來今日這劍是選也得選,不選也得選。

  無可奈何,他只得認命,心裡想著閉上眼睛隨便抓上一把交差便了,反正日後下得山去不用便是。

  於是將心一橫,眼一閉,大大一步跨了出去,抓得哪把算哪把。

  哪知他這一步跨出,突然感覺腳下似乎踩到了什麼圓滾滾的物事,惹得他腳底一滑,險些摔個四仰八叉。

  連忙腳踏乾坤穩住身形,睜眼一看,原來害他差點摔倒的卻是一根黑漆漆看不出材質的短棍。

  心中一奇,這葬劍池內入目所及全是劍,怎麼會冒出根短棍來?

  拿在手裡一掂,入手沉甸甸的,重量與體積遠不成比例。

  這下劍晨心中更加奇怪,對這根短棍產生濃重的興趣。

  回頭一看,師父仍然望著銅爐出神,他便放下心來,一心一意研究起這根短棍來。

  用手細細摩挲,手掌上立時便沾上了一層黑色的物質,極像被燒成炭的木頭。

  心中暗道,難道這是一根燒火棍不成?

  手指再往下,卻在短棍的一端摸到了一些粗糙的紋路,連認真看去。

  原來那些紋路卻是刻在棍尾的字,只是這字在黑色炭灰的遮蓋下,有些模糊。

  將棍尾在衣衫上用力擦了擦,青色的衣衫頓時留下了一大片黑黑的印記,好歹棍尾上的字跡又顯露了一些,勉強可以辨認得出。

  千鋒。

  棍尾之上,被人用大篆刻下了如此兩個大字,千與鋒合在一起,正好將整棍尾圍了一圈。

  「千鋒?」劍晨疑惑不已,這根黑漆漆的短棍無論從哪裡來看,似乎都與「鋒」這個字沾不上任何關係吧?

  不過他將刻有千鋒的一端握在手裡,卻感覺這根短棍無論長短粗細都極為趁手,而因為刻下千鋒兩字的一端,更是因為字跡所產生的凹凸不平,竟然起到了防滑的作用。

  他將千鋒短棍提在手裡,隨意揮舞了兩下,心中極為滿意,再想起師父讓他在這葬劍池裡隨便選一件作為兵器的話來,更是喜氣洋洋。

  這根短棍,便作為我選好的兵器!

  劍晨喜不自勝的想著。

  不用選劍,這對他現下來說,自然是再好不過,況且千鋒握在手裡也是極為舒服,往後就算以這根短棍來作為自己的兵器也未嘗不可。

  畢竟,用劍能施展的招式,在這根短棍上也是可以用得出來的,只是威力大小而已。

  「師父,師父,我選好了!」

  劍晨抱著短棍,一溜小跑來到伍元道人面前。

  伍元道人回過頭來,道:「哦?如此之快?」

  但見劍晨如獻寶一般將短棍遞到他眼前,不禁一怒,「胡鬧,你是我劍冢弟子,選根燒火棍來作甚?」

  劍晨眨巴眼,「師父,你可是說叫弟子在葬劍池裡隨便選的,這根短棍也是這葬劍池裡之物啊。」

  「況且,這根可不是什麼燒火棍,你看,它是有名字的,叫千鋒!」

  生怕伍元道人不同意,劍晨連珠炮似的將他的發現一股腦指給伍元道人看。

  伍元道人冷哼道:「有名字又如何?它上面就是刻著萬鋒,也還是一根棍子,你練劍十三年,就準備改練棍法了?」

  劍晨早料到師父不會輕易同意,當下眼珠一轉,帶著些撒嬌的口吻道:「師父,弟子一看這根短棍就心中歡喜,你就讓弟子留著吧。」

  「大不了……大不了逐風劍我也帶著,平時沒事耍耍千鋒,對敵之時再用逐風,你看可好?」

  伍元道人眼中突然有些笑意,生怕他看出來,又用力哼了一聲,道:「這可是你說的?」

  「是是是!」劍晨拍著胸脯,一迭聲的應著。

  伍元道人道:「也罷,那你就帶著吧。」

  劍晨大喜,連道:「多謝師父!」

  隨即喜孜孜抱著千鋒退到一側,把玩起來。

  諸事已了,伍元道人當先帶著劍晨往葬劍池外走去。

  他斜眼一眼,劍晨仍然抱著短棍愛不釋手,不由開口道:「徒兒,為師有一事不明。」

  劍晨目不轉睛盯著千鋒,隨口道:「師父請講。」

  「卻不知……你對真銀棍這個稱呼……怎麼看?」

  咣……當!

  黑漆漆的短棍千鋒,落在地上,滾出老遠。
regn13 發表於 2017-12-6 01:19
第十六章 聞香公子

  劍晨走了。

  他走的時候,左肩上背著短棍千鋒,右肩上背著長劍逐風,眼睛裡飽含著憋屈的熱淚。

  劍家,葬劍池。

  伍元道人不知何時又回到了這裡。

  立在巨大銅爐前,伍元道人的思緒又不知飄到了哪裡。

  他就這麼一動不動的站著,似乎想要就這麼一直站下去。

  直到,他的身後傳來說話聲,在這歷來只有劍冢掌門才能進入的葬劍池內,竟然有人與他說話。

  「他走了?」

  伍元道人顯然知道他身後的人是誰,沒有回頭,只是點了點頭,「是。」

  身後的聲音又道:「你捨得讓他走了?」

  「不捨得又如何?」

  伍元道人轉過身來,看向與他對話之人,苦笑道:「他已經對自己的身世有了懷疑,我又能再留他到什麼時候?」

  與他對話那人,黑髮黑衣,便是連面上,也蒙上了一塊黑巾,整個人都籠罩在一片黑色之中。

  唯獨他的眼睛,明亮得幾乎讓人無法直視。

  黑衣人看著他,道:「你還讓他帶走了千鋒?」

  伍元道人又是一點頭,「是。」,想起劍晨當時的表情,嘴角勾起微微笑意。

  黑衣人輕嘆一聲:「你倒真是捨得。」

  這是他第二次提到捨得二字,難道在伍元道人心中,劍晨與千鋒擁有同樣的份量?

  可是,被劍晨帶走的,除了千鋒,還有劍冢傳承千年的逐風寶劍,他又為何不提?

  伍元道人眼中多了一抹期待。笑道:「千鋒已蒙塵千年,不讓他帶走,難道繼續留在葬劍池中作一根燒火棍麼?」

  黑衣人訝道:「哦?他能發揮出千鋒的威力?」

  伍元道人肯定道:「能。」

  「為何?」

  「他的內力……有些古怪。」

  此言一出,黑衣人更加驚訝起來:「他的武功都是你教的,你竟然說有古怪?」

  伍元道人這次遲疑道:「具體是什麼我不清楚,但是……似乎他與沖兒有了接觸。」

  黑衣人明亮逼人的眸子驟然精光大盛,驚道:「你是說,玄冥?」

  伍元道人揮揮手,打斷了他,道:「是與不是,我並不清楚,就要靠你去查了。」

  「你是要讓我去當保姆?」黑衣人哼了一聲,氣道。

  伍元道人微微一笑,「普天之下,還有比你更適合當保姆的人麼?」

  黑衣人的眼中閃出了絲火氣,突然又轉變為笑意,搖了搖頭,也不見他如何動作,竟然越退越遠,眨眼功夫,已經出了葬劍池門外。

  只有那道戲謔的聲音仍然清晰地傳入伍元道人耳中。

  「洛厲天啊洛厲天,你可真有趣。」

  伍元道人隱藏在道袍中的雙手,猛然緊攥成拳。

  齊雲山下有一小鎮,喚作休寧鎮。

  此鎮離齊雲山不遠,人口並不太多,好在麻雀雖小,五臟俱全,往日劍晨下山採買吃穿用度,便是來此鎮,倒也一應俱全。

  休寧鎮通往齊雲山只有一條彎曲的小道,因為地處偏僻的緣故,平時除了上山打獵的獵戶之外,只可用人跡罕至來形容。

  然而今日,在日當正午的時候,小道上卻有一個人在蹦蹦跳跳地走著。

  這是一個少女,看年紀約莫在十五六歲,身材輕靈裊娜,五官精緻得令人嫉妒,黛眉如彎月,一雙眸子明亮得宛若九天星辰,凝脂般的肌膚雪白得如同靈玉,讓人一看之下頓生憐愛之意。

  烈日當空,正是一天中最熱的時候,而她卻似乎並未感覺到炎熱,仍然一蹦一跳的走著,配上那襲水綠色的妝花錦衣,整個人看起來像極了森林中走出的仙子。

  少女的腰間別著一把精美的佩劍,看起來像是武林中人,只是那把佩劍實在精美得不像話,倒像是成了裝飾品一般。

  看她行走的方向,似乎正是要往齊雲山中去,只是才又跳了幾步,自小道旁的林中突然竄出一個人來,擋住了她的去路。

  擋她去路的人是一勁裝年輕男子,生得倒也有幾分俊俏,可惜卻是長了一雙桃花眼,平白給他增添了些女氣。

  他看向少女的眼中,滿是慾望,令得少女秀眉倒豎,氣呼呼嬌喝一聲:「走開!」

  年輕男子不以為意,抱拳笑道:「小姐,主上四處派人尋你,怎的你竟跑到齊雲山來了,快隨屬下回去可好?」

  少女氣得跺腳,道:「誰讓你們來尋我啦?本小姐一個人出來散散心也不行嗎?」

  年輕男子聽她說一個人出來的時候,那雙桃花眼不禁滴溜溜四下張望,口中卻仍然笑道:「小姐一個人跑出來,主上當然不放心,還是別為難屬下了罷。」

  一個人三字咬得極重,似乎另有所圖?

  那少女卻是未曾聽出他話語之意,仍然氣呼呼道:「本小姐武功可好啦,一個人又怎樣,快走開快走開!」

  年輕男子聞言,哈哈笑道:「一個人,當然是再好不過。」

  身形突然一動,少女只覺眼前一花,再驚覺時,年輕男子已晃到了她身後!

  少女大驚,正想轉身,突覺後背一痛,竟然被他點了穴道,不禁驚道:「你要做什麼?」

  年輕男子嘿嘿一笑,戲謔道:「我的小美人,你可知本公子在江湖上的名號?」

  少女急怒道:「我管你是什麼名號,快把本小姐的穴道解開!」

  年輕男子將她如水的秀髮放在鼻尖,深深吸了口氣,陶醉道:「本公子在江湖中也是有些薄名的,當年聞香公子的大名,可是令無數大姑娘小媳婦心驚肉跳得緊呢。」

  「你!你想做什麼?」少女雖未聽過聞香公子的名號,但見他舉止輕薄,不禁羞怒道。

  「哈哈哈,小美人,你可真是單純得可愛。」聞香公子的手已經放開她的秀髮,轉而撫上了少女羞怒驚紅的俏臉。

  「想我聞香公子縱橫風月數年,也算是閱女無數,但如你這般人間極品,當真是一朝得償,萬劫不復也甘願也。」

  少女即便再單純,聽他如此無恥的言語,又哪能不知他想做什麼?只是眼下穴道被點,受制於人,直急得俏淚含淚,悔恨不已。

  「你敢作出如此下流之事,就不怕,就不怕我爹爹殺了你?」

  聞香公子左手輕撫她俏臉,右手卻已攬上了她盈盈一握的纖細腰肢,滿臉儘是迷醉之色,淫笑道:「怕,怎麼不怕?可是,這荒郊野嶺的,你是一個人,我也是一個人,誰又知道是我作的?」

  「更何況,我的小美人,你可知道,本公子甘心奉你那蠢蛋爹爹為主上,為的,可都是你啊!」

  少女羞怒難當,正不知怎麼辦才好,突然腦後風池穴又是一痛,隨即眼前一黑,昏了過去。

  原來聞香公子急不可耐,又怕她驚聲尖叫引出人來,索性一指點在她風池穴上,內力催逼下,頓時讓少女昏迷不醒。

  他橫抱起少女,自語道:「雖然少了一些韻味,但麻煩也少了不少。」

  隨即縱身一躍,進了密林之中,這美麗少女的下場……

  這條小道人煙稀少,是以聞香公子才敢公然在光天化日下對少女動手,卻不知,他的所作所為,竟然遠遠地落入旁人眼裡。
regn13 發表於 2017-12-6 01:20
第十七章 化槍

  這人,正是從劍冢出師的劍晨。

  他身背劍冢兩大驚天神器,一步三回頭的從白岳峰上下來,剛走到齊雲山腳下,便遠遠地將剛才一幕看在眼裡。

  他生性俠義,雖然不知那年輕男子意欲何為,但想來總歸不是好事,於是展開轉乾坤身法,隨著年輕男子沒入林中,一探究竟。

  聞香公子入得林來,潛伏多年便為今朝,哪裡還按捺得住?只一會功夫,少女外面那層妝花錦衣便被他褪去大半,露出內裡月白色的內裙來。

  少女玲瓏有致的身軀刺激得他食指大動,就連呼吸也沉重了幾分,正待進行下一步動作,突聞腦後生風,一道冷冷的聲音從他身後傳了過來。

  「兄台這麼做,似乎不太好吧?」

  聞香公子心中大驚,他本來做得就是見不得人的勾當,此時被人當面撞破,俱意立時上湧,連忙腳下一動,躍過橫躺的少女,一步竄出老遠。

  方敢回過頭來。

  定睛一看,他身後之人乃是一面容清秀的少年,這少年一身青色衣衫,神采奕奕,只是背後卻古怪的背著一柄劍與一根短棍。

  正是劍晨。

  聞香公子瞧見是一弱冠少年,不免暗暗鬆了口氣,一顆心落了下來,又想起自己狼狽飛竄的一幕,只覺面上無光,臉色頓時陰沉了下來。

  「小子,你是哪個門派的?你師父沒教過你閒事休管麼?」

  劍晨微微一笑,道:「我師父說,只要我認為對的事,就儘管去做,天大的事,他老人家替我抗。」

  聞香公子怒極而笑,雙目中迸發凶光,道:「那你師父有沒有說,閻王殿裡的人,他能不能搶回來?」

  來字剛落,聞香公子身形一晃,竟然帶出一道殘影,一瞬間竟然出現的劍晨面前,手中不知何時多了一柄鋼扇,扇端直指劍晨咽喉!

  他常年做著偷香竊玉的勾當,武功雖然不甚高,輕功著實了得,他與劍晨隔了五六丈之遠,竟然連給劍晨反應的時間也沒有,突襲而至。

  劍晨大驚,他始終臨敵經驗尚淺,想不到這無恥男子說打就打,再想反應時,鋼扇已離他咽喉不到一寸。

  死亡威脅突然而至,激得他汗毛根根倒豎,再想躲閃已然不極,無奈之下,唯有拼盡全力抬起左手,期待趕得及擋上一擋。

  噗!

  碰!

  危機之下,潛力爆發,左手手掌好歹在鋼扇之前擋在了咽喉處,隨即被鋼扇正中掌心,巨大衝擊力下,手背狠狠撞在咽喉上。

  十多天前,他令白焰劍派那位良平感受到的痛楚,頓時應在了自己身上。

  劇痛難當,幾乎連呼吸也停滯下來。

  好在他咽喉雖痛,神智卻依然清明,為免聞香公子趁機而入,連忙腳踩轉乾坤,身體退後的同時,右手往背後一抓,短棍先鋒橫在身前。

  「咦?」

  聞香公子一擊得手,反而不再追擊,眼中驚疑不定。

  面前這小子能在危機時刻擋下他一擊,這並不讓他太吃驚,本來他這一擊之後,自然也是留了後招。

  讓他吃驚的,是這一擊的成效。

  他行走江湖,做那偷香竊玉的買賣,靠的就是高人一等的輕身功法,若是以其真實內力水平,只是在精進境界而已。

  但是,精進境界的內力修為全力爆發下,其威力也非同小可,聞香公子相信,他剛才灌注了內力的鋼扇若是擊在石頭上,必定也能將其打成碎塊。

  更何況是對方一隻肉掌?

  但是偏偏,對面那小子痛得倒是呲牙咧嘴,手掌竟然無事?還能迅速擺出防禦姿態?

  聞香公子感覺……他鋼扇一擊打中的,彷彿並不是肉掌,而是一團破棉被,聚於一點的內力竟然被強行分散了開去,完全沒有得到應有的反饋。

  「這小子有古怪!」

  聞香公子眼珠子一轉,心下有了計較。

  當即笑道:「小子,反應倒不錯,再吃本公子一記!」

  話畢腳動,身形又拉出一抹殘影,轉眼間欺近劍晨左側,鋼扇前指,打的正是他中了一記的左手。

  劍晨吃了他一記悶虧,警惕心早已大漲,這次聞香公子雖快,好歹不似先前那般沒有防備。

  鋼扇襲來,帶起沉悶風響。

  這次千鋒在手,當然不願再以左手來擋,腳下一滑,迴風掃葉使出半式迴風,右手千鋒隨勢橫掃!

  鐺!

  金鐵交鳴之聲震得兩人耳膜嗡嗡作響。

  這一擊卻是打了個平手,劍晨手中千鋒固然被反震力彈了回去,聞香公子的鋼扇也被橫向一旁。

  攻勢被擋,聞香公子不驚反喜,心中暗道一聲果然。

  他這一次留了心眼,鋼扇上灌注的內力又更多了幾分,結果兩兵相交,他的內力仍然沒有一絲傳遞到對方身上。

  不,內力仍然有著傳遞,但只要接觸到對方的時候,就彷彿有一張無形的薄膜,將他的內力強行分散開去。

  就和上次擊在手掌時一樣。

  上次是手掌,這次是短棍,那麼就是說……這份古怪的來源,不在兵器,而是……

  身形往後一撤,脫離開劍晨千鋒的攻擊範圍,一雙桃花眼中泛起火熱的光芒,直直射在劍晨臉上。

  「小子,把衣服脫了,本公子饒你不死!」

  竟然以為劍晨是穿了什麼可以抵禦內力入侵的防禦寶甲。

  劍晨不明所以,心中倒是一陣惡寒,雞皮疙瘩掉了一地,心道這人原來男女通吃不成?

  呸了一聲,道:「你這人,怎的這般無恥?」

  聞香公子眼中炙熱更濃,道:「好,殺了你,本公子再慢慢脫。」

  他的目光頓時令劍晨雞皮疙瘩又起了厚厚一層,當下不想再聽他說話,怒道:「那便來殺!」

  千鋒化芒,歸一劍法起手式氣貫長虹已然出手。

  聞香公子不慌不忙,大笑道:「小子,你可知本公子成名江湖的便是輕功?你這三腳貓功夫如何打得中……」

  噗!

  劍晨出招途中突覺千鋒棍上一陣顫動,緊接著,手中便傳來一絲阻力,隨後豁然貫通,兵刃入肉的聲音傳入耳中。

  聞香公子雙目大睜,低頭看去,卻見心臟處直直的插著一截銀白色的金屬短棍。

  「……本公子……」

  直到此時,他那句自大的笑語方才說完,一陣劇痛傳來,眼前,卻已一黑。

  劍晨也是一臉不可置信,他驚訝的發現,原本長不過兩尺,比之一般長劍還要短上一些的千鋒……

  竟然變成了七尺有餘的長槍!
regn13 發表於 2017-12-6 01:20
第十八章 千鋒變

  休寧鎮外的密林。

  原本人跡罕至之處,今日卻來了三個形態各異的人。

  一個躺著,昏迷不醒。

  一個站著,神遊天外。

  一個死了,長眠於此。

  死了的那個,江湖上有個風流外號,叫做聞香公子,卻是個專做偷香竊玉之事的淫賊。

  站著的那個,在神遊天外之前挖了個坑,將聞香公子的屍首埋了,正是劍晨。

  躺下的那個,卻是個國色天香的美少女,此刻雖然昏迷不醒,好在呼吸還算平穩,只是一張俏臉上仍然帶著驚懼之色。

  劍晨出神的看著手裡重新變成短棍的千鋒,想破頭也不明白,為何剛才千鋒會突然變成一桿長槍,以至於他一槍便刺穿了聞香公子的心臟。

  聞香公子其實死得挺冤。

  他當時距離劍晨足有五尺之遠,而千鋒在未變成長槍的時候,才不過兩尺而已。

  以他的輕功,即便劍晨那一招氣貫長虹來勢急迫,他也有相當的信心在短棍刺中他身體之前閃避開來。

  畢竟,聞香公子的內力處於精進境界,但他的輕功可是江湖中公認快達到立派境界的。

  如此一個輕功高手,殺人可能不行,但跑路絕對是一流。

  誰曾想,兩尺的千鋒竟然陡然伸長到七尺!

  聞香公子的下場,也教會了初入江湖的劍晨一個寶貴的經驗。

  用生命為代價的經驗:能打,就別廢話。

  只是眼下卻也不是總結經驗教訓的時候,千鋒的變化,顯然更加令劍晨感到好奇。

  呼!

  他突然身形一動,又是一招氣貫長虹以千鋒使了出來。

  咔咔!

  手心裡頓時又傳來先前那般顫動。

  定睛一看,千鋒自棍端處突然伸出一截槍尖來,還沒等他瞧得仔細,銀白色的光芒一閃。

  噗!

  六尺外一株大樹頓時被刺了個對穿!

  千鋒短棍,又一次變成了長槍。

  劍晨深吸口氣,這槍尖好生鋒利,他幾乎沒有感覺到有多大的阻力,那截明晃晃的槍頭已然從樹身橫穿而過。

  緩緩收勢,槍身剛剛完全脫離大樹,又聽鏘的一聲,銀白色的槍桿以先前伸出來時更快的速度又縮了回去。

  千鋒,仍然是根短棍。

  拿著短棍左瞧右瞧,他仍然沒想通,這根短短的棍子,怎麼可能突然就多伸出四五尺那麼長?從黑漆漆的棍身上,一絲縫隙也看不到啊?

  閉上眼睛認真回憶了一番千鋒變成長槍的過程,沉思半晌,突然一拍腦袋。

  他本就不是執著於招式的人,像尹修空,每次對戰非得一式一式隨著來,而他對戰,向來怎麼順手怎麼來。

  這麼一想,氣貫長虹這招,似乎用槍來使,果然是比用劍的殺傷力要強上這麼多。

  那麼……腦中突然靈光一閃,手裡也有了動作。

  日出東山!

  這是歸一劍法第一層劍飛驚天的第二式,也正是尹修空最習慣於在氣貫長虹之後接續的一招,

  刷!

  從手心裡傳來的顫動,劍晨知道,千鋒果然又有了變化。

  只是這一次,不再是槍。

  而是一把明晃晃的大刀!

  除了他手裡握著的那一截黑漆漆的以外,整個刀身仍然如長槍般泛著銀白色的光輝,彎曲的刀尖直指向天。

  果然……劍晨暗自點頭,這一招日出東山以刀來使,上挑的角度會比用劍的時候,更加讓對手難受。

  招式用老,銀白刀身也如長槍一般,急速回縮,又恢復成短棍的模樣。

  這下摸著了門道,劍晨興趣一起,當下便將他所能夠演練出的二十七招劍法一一用千鋒使了出來。

  刀、槍、棍、棒、鉤、鉞、爪……

  二十七招劍法,千鋒竟然就如此生生變化出了二十七種兵器。

  常見的兵器如刀槍棍棒等等,另外一些奇門兵器,例如鉤鉞槊拐,有一些,甚至劍晨只是聽師父曾經提起過,而並沒有見過。

  但是顯然,他每一招使來,所對應變化出的兵器,果然都比以長劍來使更加的順手,威力更加的強大!

  好在他二十七招使完,千鋒倒是如知他心意一般,並沒有變化出一把長劍來嚇他一嚇,這也令劍晨暗暗鬆了一口氣。

  演練完畢,劍晨心裡陡然多了一種明悟,多了一種令他感到害怕的明悟。

  似乎歸一劍法……本身就應該配合千鋒來使用?

  如此說來,歸一劍法哪裡還是劍法?

  歸一劍法不是劍法,那劍冢又如何還是劍派?

  想到此處,他恨不得立刻回山,將此發現稟告師父。

  但他好不容易得到下山的機會,身上背負的事情也是重大,唯恐回山後師父突然反悔不讓他出來,這可如何是好?

  更何況,千鋒當時在葬劍池裡就如同一根燒火棍般被隨意丟棄在地上,想來師父也不會知曉其中緣由。

  這一趟,跑也是白跑。

  想來想去,他心中一定,當即打消了回山的念頭。

  千鋒雖然奇怪,於他卻可說是個莫大的助力,有了千鋒之助,或者這一趟下山調查身世之謎會更順利。

  暫時丟下對千鋒的好奇,劍晨轉眼看向剛剛壘起的土包,那裡,埋著他十六年殺的第一個人,聞香公子。

  嘆息一聲,自語道:「兄台,我本不想殺你,奈何事出突然,還望你莫要見怪。」

  又看了眼仍然昏迷的少女,搖了搖頭,又道:「你這一生想來作惡也是不少,但願投胎轉世之後能作個好人。」

  死人為大,他從樹上削下一截寬闊一些的樹枝,剔去枝蔓,本想替他立塊碑來,這時方才想起,光聽這人本公子本公子的叫了,卻是連他名字也不知道。

  他當時遠遠地看到聞香公子抱了少女進密林,先前的事倒是沒有聽到。

  正不知怎麼辦才好,突然看到躺在一旁的少女,笑了笑,心道,自己不知,這位姑娘說不定會知道。

  她也昏迷了不少時辰,是時候叫醒她了。

  走到少女身前,這才首次近距離細看到她容貌,當下也是被驚豔一番。

  但他的目光中的只是欣賞,卻不如那聞香公子滿眼的淫邪之意。

  察看一番,伸手按在少女光潔的額頭上,小心分出一絲內力從她百會穴輸了進去。

  嚶嚀。

  不大一會,少女痛哼一聲,美目顫抖了兩下,眼看是要醒了。

  劍晨微微一笑,救人一命的感覺令他心中暢快不已,何況還是個如此千嬌百媚的少女,輕聲道:「姑娘,你可醒了麼?」

  那少女正在昏昏沉沉之時,陡然聽他說話,一瞬間臉色突然大變,彷彿想到了什麼害怕之事,連眼也沒睜,啊的一聲尖叫:「淫賊!」

  玉手一揮。

  啪!

  結結實實一巴掌打在劍晨臉上。

  他離得本來就近,心中更是毫無防備,這一下吃得紮實,打得他臉上火辣辣的痛,大腦更是突然空白了幾分。
regn13 發表於 2017-12-6 01:21
第十九章 少女安安

  少女一巴掌下去,便睜開了眼,她思維還停留在受制於聞香公子之時,正是羞怒交加之際。

  心底在醒來的一瞬間便作好了寧死不辱的準備,抱著死也不讓這該死的淫賊佔便宜的念頭,當下香舌一伸,便想咬舌自盡。

  豈知她美目一睜,發現面前之人乃是一面容清秀的少年,並非將她制住的聞香公子,一怔之下連忙收力。

  牙齒仍然狠狠咬在香舌上,痛得她又是「哎呦」一聲嬌呼。

  她這一瞬間動作倒是有些多,劍晨卻被她一巴掌打得懵了過去,一時半會回不過神來。

  少女吐了吐舌頭,儘量舒緩著舌尖的痛楚,一雙妙目卻在劍晨滿是驚愕的臉上打轉,雙手下意識護在胸前,仍然帶著一絲戒備。

  兩人就這麼一蹲一站,四目相對,久久不語。

  好半晌,劍晨才回過神來,摸了摸臉頰上火辣辣的一團,感嘆道:「姑娘感謝救命恩人的方式,還真是特別啊!」

  少女長長的睫毛忽閃忽閃,疑惑道:「是你救了我?」

  黑白分明的眼珠子骨碌碌一轉,又咬牙道:「那淫賊呢?」

  劍晨聳了聳肩,有些低沉:「死了。」

  「死了?」少女有些驚訝。

  那聞香公子的輕功,她可是有過親身體驗,想不到面前這位少年看起來與自己一般大,居然有本事殺得了他?

  劍晨看她表情,猜到她心中所想,不由苦笑道:「那位兄台有些大意,而在下又一時失手……」

  「哼!一個臭淫賊,還兄什麼台!」

  少女氣哼哼地打斷他,雙手一撐,嬌軀站了起來,活動活動,倒沒發現有何不適。

  「屍體呢?」

  劍晨讓開身,指著那堆小土包,「埋了。」

  少女瞪大眼,「你這人,心腸倒好。」

  隨即沖上去,在那土包上狠狠踩了兩腳,仍覺不解恨,又啐了一口,「死淫賊,臭淫賊,叫你佔姑奶奶便宜,活該!」

  她那嬌蠻樣子看得劍晨目瞪口呆,一時間作聲不得。

  好容易等她踩得心滿意足,方才開口道:「對了,不知姑娘可知這位兄……淫賊姓甚名誰?」

  少女轉過頭來看他,「怎麼?」

  劍晨笑笑,指了指墳頭上立著的空白樹枝,道:「死人為大,在下想著還是給他立塊碑,可惜不知姓名,一時間無從著手。」

  「你這人……」少女玉手撫上額頭,一副受不了你的表情,大大的眼珠子又滴溜溜一陣亂轉,狡黠笑道:「好啊,他的名字我知道,不如我來刻碑好了。」

  劍晨一喜,拱手道:「姑娘真是好氣度,如此便有勞了。」

  他心想,這姑娘不錯,人長得漂亮,氣度也好,那位兄台險些冒犯於她,如今竟然不計前嫌,還願親手為他立碑,倒是心地善良。

  少女擺擺手,「那有什麼。」

  果然扭過身去,從腰間摸出柄匕首,刷刷刷幾下,當真在樹枝平整的一面刻起字來。

  不大一會,她將匕首收回腰間,拍拍手,「好了。」

  劍晨湊近一看,眼前頓時一黑,差點摔個跟頭。

  只見被當作墓碑的樹枝上,工工整整刻著兩行半清秀娟麗的小字:

  死淫賊臭淫賊,死了活該,之墓。

  「這……」劍晨摸了摸鼻子,有些尷尬。

  心道自己的江湖經驗果然是淺了些,這看人的本事……完全等於沒本事。

  少女橫了他一眼,毫不在意道:「這什麼這?像這種人,要我說就應該曝屍荒野才好。」

  「像你這麼爛好心,小心將來在江湖上吃虧。」

  倒是忘了,她先前便在這臭淫賊手上差點吃了大虧,這會卻老氣橫秋,一副老江湖的模樣。

  劍晨無奈,只得道:「謝姑娘指教。」

  少女皺了皺嬌俏的瓊鼻,「指教可不敢當,我還得謝謝你救了我呢!」

  說起救字,她自然又想起聞香公子的可惡來,忍不住又是一腳踏在墳包上。

  可憐聞香公子的新家還沒住上一時半會,現下已經腳印遍佈,眼瞅著就快平了。

  劍晨的眼角抖了抖,強忍住不去看那可憐的墳包,「姑娘不必客氣,路見不平本就是我輩應做之事。」

  「你這人……」少女展顏一笑,宛若春風化雨,教人看得身心舒爽。

  「咱們也別姑娘在下的叫啦,你叫什麼名字?」

  劍晨聽得好笑,心道一般問這種問題之前不都應該自我介紹的麼?也不去與她計較,老老實實答道:「在下劍晨,不知姑娘如何稱呼?」

  「賤……晨?」少女銀牙輕輕咬著嘴皮,明顯是憋著笑,那個賤字咬得極重,「這姓氏還真少見。」

  劍晨面色一黑,「是劍,不是賤!」

  手指極力指向背後背著的逐風劍,示意此劍非彼賤。

  少女隨他手指看去,當下笑意越發的濃了,哦了一聲道:「原來是真銀劍的劍呀。」

  劍晨臉色黑完又白,險些昏倒,「姑……姑娘怎麼認得此劍?」

  少女揚了揚雪白的下巴,驕傲地道:「天底下無論兵器還是武功,本姑娘不認得的還真不少。」

  「這麼說來,你是劍冢的弟子嘍?」

  劍晨奇道:「怎麼姑娘也知道劍冢?」

  「這不廢話嗎?我不知道劍冢,巴巴得跑這麼老遠來做什麼?還差點……」

  想到痛處,她又狠狠瞪了一眼聞香公子的墳包,俏足頓時又踏了上去。

  這次,真的平了。

  劍晨心裡默默為這位不知姓名的兄台默哀了一番,趕緊轉移話題:「還不知姑娘如何稱呼?」

  少發哦了一聲,歪起腦袋想了想,才道:「我叫安……安,你就叫我安安吧!」

  劍晨愕然,自己的名字還要想一想才說?

  你就叫我安安吧。

  這句話怎麼聽怎麼隨便啊!

  當下意有所指道:「姑娘這名字也很特別。

  安安也不知聽沒聽出他話中之意,卻是得意笑道:「好聽吧?」

  話鋒一轉,「喂,劍晨是吧?你是劍冢弟子,我能不能向你請教一門功夫?」

  劍晨一愣,奇道:「姑娘想要請教什麼功夫?」

  安安眼中有著一絲嚮往,衝口而出:「當然是玄冥訣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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