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市生活] 電影教師 作者:青城無忌 (已完結)

 
HarukanoHimitsu 2017-12-12 14:18:15 發表於 都市言情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157 543471
HarukanoHimitsu 發表於 2017-12-12 14:51
第二十章 聯合呼吸

  張一謀在拍《歸來》時,這麼評價鞏俐:「我自己覺得評價她,八個字,收放自如,張弛有度。很平常的八個字,但是在表演上很難有人做到。鞏俐這樣的好演員,經過生活的歷練和沉澱之後,在這個年齡段,這八個字能做到。」

  正如張一謀所說,收放自如說起來簡單,但真正要做到非常困難。很多演員演戲演到一定程度,會模式化,演什麼角色看上去都是一個樣子。斯琴高娃、姜聞等等,很多演技出色的演員都這樣,陳道明也有人說他演什麼都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其實不只國內的演員這樣,國外也是如此,李安回憶《理智與情感》的拍攝經歷時就說過,資深的演員太成熟,容易流於匠氣。

  這並完全不是演技的問題,很多時候是因為這些演員腕太大,導演鎮不住他們,不敢指導他們,反而得聽他們指揮。姜聞拍《尋槍》架空陸釧,陳道明愛改劇本都不是新聞。導演鎮不住場子,讓演員自由發揮,演員往往會按照自己熟悉的套路來演,這樣一來,表演就特別容易模式化,特別容易失去控制。

  當他們遇到能鎮住場子的導演,由導演進行把控,往往能出色的發揮,比如陳道明遇到張一謀,就在《歸來》中拿出了教科書般的表演。

  崔新勤他們看到張然的表演想到收放自如,並不是說張然的表演達到了陳道明的程度,事實上他還差得很遠,這場戲他完全是按陳道明的方式在演。只不過在表演的時候,張然該爆發的時候爆發了,該收的時候收回去了,拿捏比較到位。對一個二十多歲的年輕人來講,做到這一點非常難得了。

  表演還在繼續。

  「尊敬的主席閣下,尊敬的各位代表,我很高興能代表中國參加這次和會。我自感責任重大,因為我是代表了占世界人口四分之一的中國在這裡發言。剛才牧野先生,說中國是未出一兵一卒的戰勝國,這是無視最起碼的事實。請看!」張然從「演講台」拿起一張「照片」,向大家亮了亮,「戰爭期間,中國派往歐洲的勞工就達14萬,他們遍佈戰場的各個角落,他們和所有的戰勝國的軍人一樣在流血、犧牲。我請大家再看一張在法國戰場上犧牲的華工墓地照片。」

  說到這裡,張然再次拿起「照片」,向大家作展示:「這樣的墓地在法國,在歐洲就有十幾座,他們大多來自中國的山東省!他們為了什麼?」

  張然提高聲音,磅礴氣勢撲再次爆發:「就是為了贏得這場戰爭,換回自己家園的和平與安寧!」

  緊接著,一個簡單的停頓,張然收斂身上的氣勢,用平和的語氣進行最後的陳述:「因此,中國代表團深信,會議在討論中國山東省的問題的時候,會考慮到中國的基本合法權益,也就是主權和領土完整,否則亞洲將有無數的靈魂哭泣,世界也不會得到安寧!我的話完了,謝謝!」

  啪啪——

  崔新勤率先鼓掌,黃壘跟著鼓掌,其他圍觀的學生也都鼓起掌來。掌聲如雷,連城一片直衝雲霄,簡直快趕上人藝舞台謝幕了。

  張然班上的學生沒有鼓掌,他們帶著難以抑制的激動,像一群蜜蜂似的,呼啦一下圍了過去,圍著張然嘰嘰喳喳說過不停。

  「張老師,你的台詞唸得太好了,我感動得快哭出來了!」

  「張老師,你演得都快趕上陳道明了!」

  「笨蛋,陳道明哪能跟咱們張老師比,咱們張老師可比他厲害多了!」

  「張老師,你有女朋友沒有啊?」恩,這是什麼問題!

  ……

  01級專科班的兩位班主任,王敬鬆和胡衛國沒有走到近處觀看張然的表演,但他們依然將張然的表演看得清清楚楚。

  王敬鬆滿臉都是難以置信的神色,張然的台詞功底出乎他的意料,實在太強悍了。說實話,張然做本科班的班主任,而他這個老教師竟然教專科班,他心裡有點意見,但此刻心中那一點不滿煙消雲散,他心服口服。

  胡衛國內心猶如驚濤駭浪一般,震驚無比,媽的,張然這個混蛋台詞竟然說的這麼好,這怎麼可能?不行,我不能輸給他!他陰沉著臉站起來,瞪著自己班上的學生,大聲咆哮道:「看什麼看,趕緊給我練,練不好不准吃飯!」

  崔新勤和黃壘離得比較近,張然的每句台詞都聽得清清楚楚,他們徹底被征服了。

  電影《我的1919》由陳道明扮演顧維鈞,陳道名台詞功底深厚是也業內公認的,陳道明很好的把握住了顧維鈞這個角色,發揮得淋漓盡致,最終獲得了金雞獎最佳男主角。

  張然台詞的火候無疑差陳道明一截,但張然對人物情感的把握卻不遜陳道明,尤其是陳述中國立場時,他的言語很平和,但這種平和之下有一種強烈的憂憤感,他準確的抓住了顧維鈞的內心狀態。

  中國是戰勝國,在戰爭中出了力,但在巴黎卻得不到應有的尊重,作為一個中國人,怎麼能不憂傷,又怎麼能不憤怒。不過顧維鈞是中國的代表,在代表中國發言,他必須保持中國的風度,因此顧維鈞儘力壓制了內心的情緒,用平和的話語完成了自己的陳述。

  崔新勤看著張然,搖搖頭,頗為感慨地道:「張然才二十四五歲,這段戲竟然收放自如,分寸拿捏得極好,真是難以相信,也不知道他是怎麼練的。他這樣一個年輕人,又是怎麼體會到顧維鈞在巴黎和會上的心情,他這麼年輕,到底是怎麼做到的?」

  黃壘想了想,道:「可能和他的經歷有關吧,他在國外待了好幾年,學的又是表演,不知道受了多少冷眼和嘲笑,這和顧維鈞在巴黎和會上的遭遇有相似的地方。」

  崔新勤覺得這話有道理:「生活是最好的老師,他是有生活的人,再加上斯坦尼的體驗,格洛托夫斯基對身體的控制,他們班學生將來怕是不得了!」

  黃壘聞言輕聲笑道:「崔姐,說不定你們96級明星班會被超越,他們將會成為新的明星班哦!」

  96級明星班是崔新勤的驕傲,她對自己的幾個學生非常有信心,淡然笑道:「想超越趙微他們可不是件容易的事,如果張然覺得可以做到,那他儘管來試!」說著,她又笑了起來:「如果真的超越了,那也有我一份功勞,心悅是我的學生嘛!」

  黃壘哈哈大笑:「和著你怎麼都不虧啊!」

  三個女人一台戲,三個女人可以頂一千隻鴨子!現在十多個女生圍著張然說個不停,一時之間,上幾千隻鴨子在天空飛舞,聲勢遮天蔽日。

  張然簡直覺得自己的耳朵快給吵聾了,把臉一板,大聲道:「鬧什麼鬧,趕緊給我排隊站好,動作慢的通通逐出師門!」

  班上學生一陣大笑,不過他們還是迅速整隊,排得整整齊齊,滿臉期待的等張然上課。

  張然見學生們一個個情緒飽滿,目中閃光,非常滿意:「大家看我頭上冒汗沒有,呼吸紊亂沒有?都沒有。這就是呼吸的作用,一個演員,要演好戲,學會呼吸是第一步!現在我就教你們呼吸的方法。」

  說著,張然腳步向外分開,與肩同寬,同時把雙手叉在自己的腰以上軟肋以下,大聲道:「人的呼吸有三種,胸式呼吸,腹式呼吸,胸腹聯合呼吸。其中聯合呼吸能夠把人體的全部呼吸肌肉群用上,使肺的容積全面擴大,最符合生理運動的規律。京劇演員說的氣取丹田,挺胸收腹,說的就是這種方法!作為演員我們必須習慣這種呼吸,必須善於控制呼吸器官的作用,這樣表演才能達到最佳狀態。」

  說完,他先詳細的講解了聯合呼吸的操作方式,怎麼吸氣,怎麼呼氣,腹部肋骨怎麼運動,然後自己示範了一遍聯合呼吸怎麼做。

  聯合呼吸涉及到內部器官的運動,如果處理不好會引起器官發炎,甚至神經錯亂,因此開始的時候必須在老師的指導下練習。

  曹炳坤基本功比較紮實,學起東西來事半功倍,等張然示範完,他就掌握了要領,學得似模似樣的。

  張然走過去,將雙手按住曹炳坤的肋部下部,讓他吸氣吐氣,感受他胸腹肋的運動。等曹炳坤吐氣完畢,張然滿意地點了點頭:「很好,你已經學會了,去指導其他同學練習!」

  說完,張然走到季辰的面前,指導他進行練習。季辰練習了兩遍,很快掌握了要領。張然收回手,向賈奶亮走去,準備指導賈奶亮進行練習。

  班上的女生見張然只教男生,不管女生頓時不幹了,紛紛向張然抗議:「張老師,你太偏心了,只教男生,都不管我們女生!」

  「對啊,太偏心了,抗議,強烈抗議!」

  「張老師,男生由曹班他們教就行,你過來教我們女生嘛!」

  「偏心,張老師偏心!」
HarukanoHimitsu 發表於 2017-12-12 15:31
第二十一章 呼吸訓練

  張然有點為難,檢查聯合呼吸是否正確,得把手按到肋骨下部去感受呼吸的運動,男生當然沒問題,但女生很容易碰到她們的胸部。

  雖然說學表演的身體接觸挺正常,排小品擁抱戲特別常見,不應該在意這些,但張然是新老師,有很多眼睛在盯著,特別是胡衛國在那邊看著,要是給自己扣個騷擾學生的帽子,那是麻煩一樁。

  按說張然有助教,對女生的指導可以讓李心悅來做,但張然的訓練法跟李心悅學的完全不同,檢測方式也不同,沒辦法讓李心悅來指導。

  國內大部分影視院校訓練聯合呼吸都是採用斯坦尼的方法,也就是歐洲古典戲劇的訓練方法,開始需要背部支持,也就是說一開始需要靠牆,或者是躺在地上。

  張然採用的是格洛托夫斯基的訓練法,實際上這個方法是格洛托夫斯基從中國京劇裡學來的,是中國京劇的練氣法。格洛托夫斯基在他的著作中記錄了三種聯合呼吸的練習方法,第一種來自於歐洲的古典戲劇,第二種是源自於印度的瑜伽,第三種則是來自於中國的京劇。格洛托夫斯基認為這三種方法中最有效的是中國京劇的練氣法,故而格洛托夫斯基訓練呼吸是按中國京劇的方法在訓練。

  張然想了想,看向臉上寫著不滿,大聲抗議女生們,張馨藝太二,郭珍是個小迷糊,黃聖衣倒不錯,當過主持人,氣息和發聲都有底子,她應該很容易就能掌握竅門,然後可以讓她去教其他女生。他當即衝黃聖衣招了招手:「黃聖衣,你過來!」

  黃聖衣舞台經驗比較豐富,為人也比較大方,聽到張然叫自己,笑嘻嘻地走到張然的面前。

  畢竟是女生,張然不好伸手去按黃聖衣的肋部,伸手在自己肋部一指:「你兩隻手按著我這裡,對,就是肋骨下部,用力一點。當我呼吸的時候,你注意我肋骨和腹部的運動,感受一下氣息的運動。」

  黃聖衣雙手叉開,虎口向內按在張然的肋骨下部的位置,好奇的盯著看。其他的女生見狀,也都圍了過來,盯著看著黃聖衣的手,想看個究竟。

  又不是耍猴戲,你們圍觀個什麼勁?張然有些無語。

  張然看了黃聖衣一眼,只覺這姑娘臉晶瑩如玉,雪肌如冰似雪,少女的氣息撲面而來,讓人心醉神移,心想難怪未來能夠紅,確實是個漂亮的姑娘,可惜演技破爛不堪,以後好好教吧!

  張然定定神,自己還要做示範呢,不能思想拋錨,他慢慢地吸進一口氣。

  張然吸氣的時候,黃聖衣清楚的感受到張然腹部和肋骨首先擴大,然後氣息通過胸腔勻速向下。等到張然吐氣的時候,黃聖衣清楚的感受到整個過程反了過來。

  張然連續呼吸了兩次,叮囑道:「聯合呼吸在練習的時候很容易犯一個錯誤,在呼吸完成前收縮腹部肌肉,這樣就是上部喉頭在呼吸,而不是聯合呼吸。還有一點需要注意,在呼吸的過程中一點要保持勻速。現在你自己呼吸試試!」

  黃聖衣把自己的手收回來,按在自己的肋部,然後開始吸氣呼氣,連呼吸了兩次,她發現自己的呼吸狀態和張然似乎有點不同,疑惑地道:「張老師,我吸氣呼氣和你的好像有點不一樣,你幫我看看吧!」

  張然不由皺眉,這個眼睛看不出來的,得用手摸啊!

  黃聖衣見張然沒動,一臉的猶豫,有些明白了,撇嘴道:「張老師,你還是美國回來的,怎麼這麼封建啊?」

  「行,我來幫你看看!」張然心想,要是在國外我手早按上去了,現在嚴打時期,太危險了!不過學生都這麼說,他也覺得自己過於謹慎了,伸出雙手按在了黃聖衣的下肋。黃聖衣倒沒什麼問題,如果是柳岩,那問題就有點麻煩了,「現在開始吸氣!氣往下沉,保持住這個速度。很好,現在把氣呼出來,保持速度!」

  等黃聖衣把氣吐出,張然明白問題的所在了,笑著解釋道:「你的呼吸是對的,沒有問題,只是男女生理結構有些差異,因此呼吸的時候狀態有點不同。」

  黃聖衣點了點頭:「我明白了,謝謝張老師!」

  張馨藝見張然指導完了,立馬跳過來:「張老師,該我了,你快教我!」

  張然看了一眼張馨藝,心想還是找一個平的好,不容易碰到。他對黃聖衣說道:「黃聖衣,你已經學會了,教一下張馨藝,好好教啊!」

  「我不要她教!」張馨藝看都不看黃聖衣,拉著張然的胳膊道,「張老師,我不要她教,你教我嘛,我要你教!」

  張然這才想起黃聖衣跟張馨藝打過架,看樣子兩人的矛盾還沒有完全化解,把張馨藝的手從自己的胳膊摘掉,堅持道:「黃聖衣,張馨藝就交給你了,你好好教,不准亂來啊!」

  「張老師,我會好好教的!」黃聖衣衝張然甜甜一笑,然後對著張馨藝得意地翻了一下白眼。

  張馨藝「哼」了一聲,心道,翻翻翻,翻死你個鬥雞眼!

  張然不再管她們兩個,衝水平如鏡的王洛丹招了一下手,笑道:「王洛丹,你過來!」

  王洛丹「哦」了一聲,小跑過來。

  張然道:「你按我剛才教的進行聯合呼吸,我檢查你的呼吸狀態。」說著,張然把手按在了王洛丹的肋部下端。

  王洛丹跟曹炳坤、黃聖衣這些有基礎的不同,她完全是一張白紙,在張然的指導下,反反覆覆練習了十多次才掌握聯合呼吸的竅門。

  張然鬆開手,呼了一口氣,笑著道:「行了,算是學會了。不過你氣息不足,以後得多練習,不然沒辦法上舞台的!」

  ……

  等班上的學生都掌握了聯合呼吸,張然拍拍手,將學生集中起來,開始檢查大家的呼吸狀態。

  每個人的身體條件不同,可能有的胸肌發達,有的腹肌發達,因此在練晨功的時候除了進行聯合呼吸練習,往往需要根據發聲器官的不足,有針對性的對自己的胸部、腹部、肋部進行呼吸訓練。

  這種不足一般都是學生自己摸索,在實踐中慢慢發現的,但張然覺得學生在學校學習的時間本來就短,等他們自己發現問題大半年就過去了,還不如一開始老師就告訴他們自己的不足,從而進行有針對性的訓練。

  因此,張然直接讓周正檢查男生的狀態,李心悅檢查女生的狀態,親自為他們制定每天的氣息訓練計劃。

  「賈奶亮,兩肋力量不夠,每天早上做狗喘氣呼吸法兩分鐘!」

  狗喘氣呼吸法就是快呼快吸,有點像狗喘氣,呼哧呼哧的,能夠使小腹和兩肋充分的彈動,增加肌肉的彈性。

  「王洛丹,你光練晨功不夠。這樣,你每天回到寢室,躺在床上,在腹部放幾本厚書,然後進行慢呼慢吸、快呼快吸、慢呼快吸、快呼慢吸,練五分鐘,不要讓書掉下來!」

  「張馨藝,你每天做兩分鐘聞花香練習!」

  聞花香是就像去聞花朵的香氣那樣呼吸,用鼻腔慢慢地吸入,將氣息從上往下,好像一直緩緩地吸進腹部、肚臍、腰圍處,吸滿後將氣吐掉,是一種鍛鍊橫隔膜的呼吸法。

  ……

  張然看了一下時間,已經七點十分,可以收功了。

  學生們進行了一早上的呼吸練習,該掌握的方法都掌握了。不過這種基本功不可能一蹴而就,沒有一年半載見不到效果。但張然對自己的學生有信心,他相信只要四年堅持下來,這些學生絶對不會像前世那般,台詞稀爛。

  張然拍了拍手,將學生們召集過來,宣佈道:「好了,今天的晨功到這裡,明天繼續。現在都去吃飯,一定要吃飽。今天表演課比較特別,到時候餓了可別怪張老師沒提醒你們!現在解散!」

  「特別,怎麼個特別法啊?」張馨藝跑過來拉住張然的衣袖,好奇地問道,「張老師,你給我們講講吧?」

  張然看了張馨藝一眼,笑眯眯地道:「快去吃飯吧,一會兒就知道了!」

  「張老師,真小氣!」張馨藝衝張做了一個鬼臉,跟趙珂她們吃飯去了。

  等學生們離開,張然把周正和李心悅叫了過來:「今天的課你們不用來,我要帶班上的學生到片場體驗生活,讓他們知道演員並不像他們想的那麼光鮮!」
HarukanoHimitsu 發表於 2017-12-12 15:32
第二十二章 我很失望

  表演系的課程分為公共課和專業課,公共課跟其他系差不多,也要學毛概,也要學計算機。

  不過專業課跟其他系差別很大,不像其他課那樣一節課四十五分鐘。表演系一個班30個學生,一人演一分鐘就30分鐘了,四十五分鐘對表演課來說實在太短,因此表演課一節都是一個半小時。早上八點半上課,十一點四十五分下課;下午兩點上課,到五點十五分結束,中間休息十五分鐘。

  表演系的教室也跟普通教室不同,大約一百二十平米左右;教室的正門正對著走廊;從正門而入,教室的前方有著一個寬廣的舞台,比地面要高出一個台階,上面零散地擺著一些表演小品用的矩形長箱,牆上有黑板。左右兩側是連接屋頂垂下兩條長長的布幔,這個叫側幕條,學生表演小品時,在這兩條側幕後候場,輪到誰誰從這裡上場。

  上課的時候,學生們不是像其他學科那樣坐在下面聽講;表演班的學生上表演課沒有桌子,上課時,學生們坐在椅子上,分兩邊靠牆坐成兩排。中間空出來的場地鋪上了地毯,是學生上課排練的舞台。

  張然走進教室的時候,班上的學生到得差不多了。不過讓他意外的是在教室的後面,還坐著幾個老師,00級的黃壘,崔新琴,99級的謝元。

  第一天上課就有人來聽課啊!

  張然趕緊走過去,笑著問好:「崔老師,黃老師,謝老師,你們怎麼來了?這是我的第一堂課,你們這一來,我壓力就大了。」

  黃壘比張然大不了幾歲,在張然肩膀上拍了一下:「你小子就別謙虛了,今天早上的晨功上得那叫一個漂亮。對了,你不是美國回來的嘛,怎麼教起格洛托夫斯基的東西來了?」

  張然解釋道:「現在的主流觀點認為格洛托夫斯基和斯坦尼兩種理論是對立的,認為格氏是斯氏的敵人,但我的老師不這麼認為,她認為兩種理論在大方向上具有共性的,都追求具有深刻體驗的表演,都視行動為獲得體驗的重要手段。既然大方向是相同的,那麼兩種理論就有可能取長補短,所以她嘗試融合這兩派的理論,並把兩種流派的東西都交給了我們。我覺得她的想法非常有道理,在北電也打算想沿著這條路走下去。」

  融合兩種完全不同的理論,這是要開宗立派啊!斯坦尼強調體驗,格洛托夫斯基強調身體控制,如果一個演員能完全掌握這兩門技術,那絶對是出類拔萃!

  崔新勤很是吃驚,笑著道:「這很有意思,張然,看來我得經常來聽你的課了。」

  張然趕緊道:「我只是一個新人,完全沒有經驗,一想到上課就誠惶誠恐,生怕自己上不好,要是崔老師能來聽課,我就安心多了,如果崔老師能指點我的不足,那對我來說這是天大的幸事。」

  謝元哈哈大笑道:「這小子真夠謙虛的,我喜歡!」

  張然苦笑道:「我是實話實說。不過你們今天來得不巧,我打算把學生帶出去體驗生活,讓他們上一堂實踐課。」

  黃壘一愣,趕忙提醒道:「那你最好把上課的內容換一下,一會兒黃院長也要來!」

  張然眉頭微蹙,黃振宇本來就不喜歡我,他來聽課我卻把學生帶出去,那無疑掃了他的面子,要不換一下上課的內容?張然搖了搖頭,這堂實踐課非常重要,不能改!黃振宇反正不喜歡我,就算我換掉上課的內容,他也不會改變對我的觀感!沒有必要去討好他,還是按我的教學計劃走!

  就在這時,又有兩人從門口走了進來,看到坐在後面的老師,他們就走了過來。這兩人不是別人,正是王敬松和胡衛國。

  張然看到他們,笑著對黃壘說了一聲後,便站起身向著兩人走了過去。

  「王老師,胡老師,你們兩個也來聽課啊!」張然笑著招呼道。

  王敬松笑著打量了張然一番,點頭道:「你的早課上得好,台詞也講得好,說實話,你做老師有點浪費,該去人藝啊,那才是最適合你的舞台!」

  「王老師謬讚了,我這點實力哪有資格去人藝啊!」張然笑了笑,目光轉向一旁的胡衛東,淡淡笑道,「胡老師,歡迎指點。」

  胡衛國冷淡地道:「不用這麼客氣,我能指點你什麼呀!」

  眾人沒聊幾句,黃振宇帶著兩個老師走進教室,向這邊走來。

  雖然張然不喜歡黃振宇,但人家是副院長,該有的禮貌還是得有,迎了上去:「院長,你能來聽課真是蓬蓽生輝,是我們班的巨大榮耀啊!」

  黃振宇一擺手,派頭十足地道:「別說沒用的,我只看結果,只要你把課上好了,什麼都好說。」

  張然心想,聽這意思是要挑我的毛病了,世界上最容易的事就是挑毛病,上得再好的課,也能挑出毛病來,笑著道:「院長,我不知道你們今天要來聽課,一點準備都沒有,要不我換個內容?」

  黃振宇心道,我要的就是你沒有準備,不然我怎麼挑毛病?他笑著鼓勵道:「你上課的對像是學生,不是我們這些老師,怎麼能因為我們隨便改變教學內容?簡直是胡鬧,你不要改,該怎麼上就怎麼上!」

  張然點頭道:「既然院長這麼說,那我就按原計劃上課。」

  叮叮——

  上課鈴響起,張然走上講台,快速掃過全場,微笑著道:「各位同學,大家早上好!」

  全體學生起立行禮:「老師好!」

  張然雙手向下壓了壓,示意大家坐下:「今天我們開始正式上表演課。不過,在正式上課之前,我有一個問題想要考考大家,誰知道咱們學校的校訓是什麼?」

  校訓?

  在場的學生都愣住了。

  開學後忙著軍訓,誰有心思去關注那種無聊的東西?

  大家竊竊私語,卻沒有人能夠回答出來。

  「這個問題很複雜嗎?學校門口的石頭上寫著那八個字,你們的新生入學手冊上也寫著那八個字,難道就沒有人注意到嗎?」張然的目光掃視全場,出聲問道。

  下面一片沉默,沒有人能夠回答。

  張然臉上的表情很沉重:「說實話,我很失望,非常失望。開學兩個星期了,你們竟然連這個學校的校訓都不知道!這說明兩個問題,第一,你們缺乏對這所學校的基本尊重,第二,你們缺乏做演員最基本的素質。」

  「不要覺得我的話誇張,事實就是如此。校訓是一個學校的靈魂。校訓體現了一所學校的辦學傳統,代表著校園文化和教育理念,是學校歷史和文化的積澱。作為這個學校的一員,你們應該記住學校的校訓,這是對這個學校最起碼的尊重。另外,一個演員必須具備幾種基本素質,簡單的說就是七力四感,觀察力就是七力之一。那些偉大的演員,能夠取得那麼大的成就,很關鍵的一點就在於他們懂得觀察。顯然,你們缺乏觀察力!」

  「既然大家不知道學校的校訓,那我來告訴你們!」張然轉身,用粉筆在黑板上寫下八個漂亮的楷體字,「尊師重道,薪火相傳。這八個字的意思我就不解釋了!我只希望你們明白一點,我是老師,是來教你們學表演的,我並不欠你們什麼,所以你們要學會尊重,尊重老師,尊重學校,也尊重這份職業!」

  黃振宇的臉上都沒什麼表情,顯得淡漠,而胡衛國一直陰沉著臉,像張然借了他的錢不還似的。

  黃壘、崔新琴他們這些老師則不住的點頭,現在的學生進北電都是衝著名利來的,對他們來說,北電只是他們前進的踏板。如果抱著這種功利心來學表演,很難把心思放在學習上,安安心心地學表演,張然顯示意識到了這一點。

  老師們心中只有一個想法,這個年輕人的眼光竟是如此的敏鋭,真的太了不起了!

  張然對著全班學生道:「作為老師,我先把我要求提出來。你們記住,我們班上的學生一年之內禁止接戲,就是張藝謀的戲也不准接!一年之後,得到我的允許可以接戲,大三大四可以自由接戲。你們沒有討價還價的權力,我是你們的老師,在這個班上我說了算!我知道有人不樂意,所以我給你們一次選擇的機會,現在舉手起立,走出這間教室,我可以不管他,有人出去嗎?」

  所有人都安靜的坐著,沒有人站起來。

  「放心,現在出去,我不會記你們曠課。學期結束的時候,我還會給你們六十分。要是現在不走,以後就沒有反悔的餘地了。有人要走嗎?」

  「張老師,我們還要跟你學表演呢,你讓我們往哪兒走啊?」

  「你快教我們吧,我都等不及了!」

  「張老師,你長得這麼帥,我們要是走了,到哪兒去找你這麼帥的老師啊?」

  ……

  張然看著這一張張洋溢著青春朝氣的臉,雙手向下壓了壓,制止下面的嗡嗡響聲:「大家選擇留下,我很高興,也深感責任重大,所以在今後的四年中我會嚴格要求你們,讓你們成為真正的演員。做演員就得瞭解什麼是演員,因此這堂課我們不在教室裡上,而是到去片場上。現在給你們十分鐘,回去把你們身上的漂亮衣服換掉,換上最簡單,最普通的衣服,髒衣服最好,然後到學校的操場集合!我們去北影廠上課!」

  嘩啦——

  學生們都站了起來,帶著一臉的興奮,飛快地向教室外走去,他們對接下來要上的課充滿期待。

  去片場上課,跟張老師上課,太他媽酷了!
HarukanoHimitsu 發表於 2017-12-12 15:32
第二十三章 北影廠門口的傳奇

  「張然,你搞什麼鬼?」黃振宇臉色非常難看,我專門來聽課,你不在教室老老實實上課,反而要帶學生出去,眼裡還有沒有我這個院長?

  張然趕緊過去,賠笑道:「院長,通過這半個多月和學生的接觸,我發現了一個非常嚴重的問題,學生大多對演員的殘酷性一無所知,以為考進北電就跨進了影視圈,以為自己就能成為大明星。所以我得帶他們去片場,去認識演員這個職業,去瞭解這個行業的生存狀況,我得讓他們明白演員不是有一張漂亮臉蛋就行,這樣他們才能潛下心來學習表演。」

  黃振宇被張然這一通大道理砸地暈頭轉向,怒道:「這麼老師來聽你的課,你把大家晾在一邊,你覺得合適嗎?」

  張然就笑了:「院長,我覺得你剛才的那番話特別有道理,你說上課的對像是學生,不是老師,怎麼能因為老師隨便改變教學內容,我這也是遵照你的指示在辦啊!」

  「你,你!很好!」黃振宇差點沒氣吐血,挖坑讓我往裡面跳,你有種!重重地「哼」了一聲,衣袖一甩,揚長而去。

  老師們都覺得張然說得很對,帶學生們去體驗生活的想法也很好,笑著衝他點點頭,離開了教室。

  張然知道自己又一次得罪了黃振宇,不過他沒把這事放在心上,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只要我把學生教好,你還能把我開了?他心情大好,哼著小曲來到了學校的操場。

  學生們動作很快,沒幾分鐘就在操場集合完畢。

  張然掃了班上的學生一眼:「不是讓你們穿最普通的衣服嘛,怎麼穿這麼漂亮,你們去選美啊?」

  「我穿的就是最普通的衣服。」

  「對啊,我也是!」

  張然笑了:「看來你們一個個平時很臭美嘛!」

  女生們可得意了:「我們可是表演系的,當然要打扮得漂漂亮亮的!」

  「我們不是臭美,是本來就很美!」

  「這叫天生麗質!」

  張然心頭一樂,喲,這群丫頭還顯擺上了,揮了一下手,道:「現在讓你們去找舊衣服是不可能了,就這樣吧!下面說正題,一個正常的劇組演員分為主演、配角、角色演員、特技演員、替身演員、群眾演員等等,我們就天要做的就是去體驗一下群眾演員的生活。咱們北電的學生出去演戲,一般都能混個配角,最次都是角色演員。所以,這是難得的機會,大家都認真點!」

  說到這裡,張然衝曹炳坤招了一下手:「曹炳坤,你以前做過群眾演員,給大家介紹一下群眾演員可以怎麼分類!」

  曹炳坤走出隊伍,大聲介紹道:「群眾演員分為三種,龍套演員、跟組演員、特約演員。龍套演員基本上就是扮演路人,露臉的機會很小,工資日結,提供一頓工作餐,每天收入大概30塊;跟組演員,會跟隨劇組到北平之外的地點拍攝,工資月結,大概2000塊一個月;特約演員就是扮演主角的親戚,公司經理,飯店老闆等一切有台詞,有鏡頭,有特寫的角色,工資按場結,大概600塊一場。」

  張然拍了曹炳坤的肩膀一下,示意他下去,然後說道:「我們今天去跑龍套,一會兒到了北影廠門口,不准說自己是北電的,就說是,恩,錦天藝術學校的。注意,北影廠門口騙子色狼很多,經常有人聲稱是導演,聲稱認識張藝謀,跟馮小剛是結拜兄弟,騙財騙色,男生要注意保護女生。好了,現在出發!」

  北影廠跟北電只有一牆之隔,可是從北電正門走到北影廠正門,要足足走上十五分鐘,因此北電的學生去北影廠,很多時候都是翻牆而入。

  北影廠大門口兩邊黑壓壓的蹲滿了人,看上去像菜市場,全是蹲活兒的群眾演員。

  其實在這裡等待,機會非常渺茫。一部戲裡面只有有打仗用兵、陣勢排場的大場面用的人比較多,一般一部戲群眾演員能用上一百來個,就算多的了。一個月下來能賺五六百塊就算不錯的了,連小工都不如。

  張然他們的到來引得眾多的群眾演員一陣騷動,畢竟是北電本科班的學生,形象氣質都是一流的,非常搶眼。張然沒有管群眾演員好奇的目光,找了一塊空地,讓班上的學生蹲下。

  就在這時,一個聲音突然傳來:「炳坤,炳坤,你不是考上北電了嗎?怎麼又跑到北影廠門口來了?」

  張然覺得聲音耳熟,抬眼一看,就看到了一張憨厚中透著兩分傻氣的臉。

  王保強!

  張然知道眼前這位在幾年之後會成為了北影廠門口的一個圖騰,一個傳奇。隨著各地影視基地的興起,北影廠慢慢衰落,活越來越少,但始終有一群人堅持在這裡,因此這裡走了一位大明星——王保強,他們都希望好運能落到自己頭上,成為王保強第二!

  曹炳坤衝王保強做了一個噤聲的手勢,壓低聲音道:「保強,別亂說話,老師讓我們來當群眾演員,體驗生活!」

  王保強咧嘴一笑:「群眾演員有啥可體驗的,你們老師是傻子吧?」

  班上的學生心裡直樂,這誰呀,當著張老師的面說他是傻子,真是欠收拾啊!

  曹炳坤對張然崇拜得緊,怕他生氣,趕緊道:「張老師,您別生氣,保強這個人不會說話,您別跟他一般見識!」

  王保強雖然看起來傻,但實際上可不傻,馬上反應過來,又是鞠躬,又是道歉:「老師,我不是那個意思,我這個人嘴笨,不會說話,你原諒我吧!」

  「我沒那麼小氣!」張然笑著擺了擺手,跟傻根計較,那不顯得自己傻嘛,瞪了一眼大笑不止的賈奶亮,「笑什麼笑,你們現在都是群眾演員,是來找活的,趕緊給我蹲好!」

  緊接著,張然衝王保強招了招手:「保強,你做群眾演員有幾年了,經歷非常豐富,給這我們班學生講講吧!」

  王保強腦袋直搖:「我不會講話,講啥呀?」

  張然道:「就講你的經歷,講你怎麼做上群眾演員的,演戲辛不辛苦,經歷了哪些困難。你要是講得好,年底我們學校拍電影,到時候找你來演,給你有特寫,有台詞的角色!」

  「真的?那我講,我講!」聽到有台詞有特寫的角色,王保強眼睛亮了,那可是特約啊,演一場好幾百的,他想了想,講了起來,「我原來在少林寺學武,但是我想當演員,當李連杰那樣的演員,然後我就到這裡來了。剛做群眾演員的時候,我以為,劇組裡的每一個演員,都是平等的。我們會一起吃飯,一起拍戲,一起聊天,我教別人學習武術,別人教我怎樣演戲。後來才知道我們這樣的群眾演員,在他們眼裡,就是土地上的小螞蟻,黑壓壓一群,誰和誰都沒有區別。不要說和他們互相學習,就是見他們一眼,說一句話,也不能夠。我記得,有一次在前面拍戲,我走位走錯了,劇組的人衝上來就罵,有多難聽就罵多難聽。還有一次,拍攝中,我不當心踢翻了一把古董椅子,結果被扇了一耳光。」

  聽到這裡王洛丹忍不住問道:「真打啊,你沒反抗?」

  王保強憨憨一笑:「我忍了,我想當演員,要是和劇組的人打起來就拿不到錢,其他劇組可能也不會用我了。」

  季辰建議道:「你是少林寺出來的,會武術,應該去演武戲啊!」

  王保強點了點頭道:「後來我也做武行了,第一份武行工作是一部叫《巴士警探》的電影,做男主角的替身。我的任務是爬到一架很高的防火梯上,從梯子上摔下來。那個梯子有兩米多高,下面是水泥地,沒有任何保護措施。我爬上梯子,看著下面灰白色的水泥地,腿一直在抖。但導演喊開始,我一就閉眼,直直地摔了下去。可是這個鏡頭沒過,我只能重新來。我就又像沙包一樣,砰的掉在地上。這個鏡頭拍了三次,我也摔了三次。等到導演說過了,我起來的時候,已經根本覺不出疼,胳膊破了,血把袖子都打濕了。」

  班上的學生都聽傻了,從兩米多高的地方往下摔,還是水泥地,這哪是在演戲,這是在玩命啊!

  王保強繼續道:「一個老武行過來,把我拉到一邊說,你傻啊,怎麼真摔?人家有經驗的人,哪有你這麼直接把身體往地上扔的?這樣下去你會沒命的!雖然這天摔得很慘,但我拿到了五十塊錢。第二天,我的戲還是往地上摔,不過不是從梯子上。我要被人扣住手腕,然後被扔到地上。不過我還是不知道什麼叫做插水,還是真摔。等到拍完,我眼眶摔青了,一邊臉也腫了。收工時,副導演走過來,拍拍我的肩膀說,演得不錯,很真實。從那部電影開始,許多群頭都知道,有個替身叫王保強,不怕死,別人插水,他真摔……」

  王保強講自己的經歷,也講自己看到的;講做群演的趣事,也講群演的苦和累。他文化水平有限,講東西簡單直接,沒有什麼花哨的詞語,但這種簡單的語言,反而特別真誠,特別有感染力。

  在場的學生感到震撼,他們一直以為做演員是輕鬆愉快的事,往鏡頭前一站,直接進行表演。沒想到還有這麼一群人,每天靠著30元的微薄收入和盒飯養活自己,沒錢交房租就睡在北影廠圍牆外靠近三環路的小樹林裡,只為心中那不曾熄滅的演員夢想!

  他們明白張然為什麼帶大家到北影廠門口來了,跟這些群眾演員相比,他們能在北電的教室裡學習,真的太幸福,太幸運了!

  就在這個時候,一個四十多歲,戴著墨鏡的女人從北影廠裡走出來。她向人群掃了一眼,看到張然他們,不由一愣,這群人穿得比較光鮮,形象氣質都不像是群眾演員。她有些好奇,走過來問道:「你們是做群眾演員的嗎?」
HarukanoHimitsu 發表於 2017-12-12 15:33
第二十四章 群演真辛苦

  到北影廠門口招人的無外乎兩種人,劇組的副導演和群頭。

  副導演來招人,一般都趾高氣昂,以45度角望天,跟挑牲口似的,一陣亂點:「你,你,還有你!」

  群頭選人往往手裡拿著一個本子,方便登記群演的BB機、座機、手機電話,以便以後需要的時候再聯繫。

  張然一看女人手裡的本子,知道這是一個群頭,點頭道:「對啊,你有什麼事嗎?」

  女人沒有回答,繼續問道:「你們是哪個學校的?」

  張然笑著道:「錦天藝術學校的!」

  女人一愣,眼前這些年輕人形象氣質特別出眾,不像藝學的,倒像是北電的學生,只是北電的學生怎麼可能來北影廠門口跑龍套,不過她也沒有糾結這個問題:「裡面有個劇組需要群眾演員,你們要演嗎?」

  張然帶學生來體驗群演生活,等得就是這個機會:「演啊,當然演!」

  旁邊的群演聽到選演員,呼啦一下衝了過來,將女人圍在中間,大聲喊道:「我去,選我吧!」

  「選我吧!我拍過而十多部片子了。」

  「選我,我經驗豐富!」

  ……

  最終女人把張然他們全選上了,又選了三十個群眾演員,作好記錄,然後帶著大家往北影廠裡面走。

  步入北影廠正門,走過一排廣告,就看到北影廠紅色的主樓,這座蘇式大樓建於1952年,有著那個年代建築特有的堅固。大樓上面有五個金色的打字「為人民服務」,北影廠最初的宗旨是為人民服務,不過在21世紀這種想法顯然已經落後於時代,現在流行的是「為人民幣服務」。

  北影廠就如同這座老舊的大樓已經衰落,廠區內的房屋大多被私營的影視公司租用,這些公司覺得憑藉北影廠的名頭,能為公司平添幾分光彩。

  穿過一片草地就是北影廠著名的明清一條街,整個明清街占地14000平方米。1982年,北平電影製片廠拍攝《駱駝祥子》時,為了重現已經被拆掉的西四風貌,在廠裡搭了一條街景。後來,電影拍完,街景留了下來,變成了「明清一條街」,有五條明清風格的街道。整個上世紀八十年代,甚至九十年代「明清一條街」是國內最大的影視拍攝基地,每天拍戲的、觀光的,絡繹不絶。《還珠格格》、《末代皇帝》、《霸王別姬》等名滿天下的作品都是出自這裡。因為在這裡拍戲的劇組多,北影廠的門口慢慢聚齊起了一批等活的群眾演員。

  不過從九十年代中期開始,全國各地開始興建影視城,有的是比這裡更大、更豪華的拍攝基地,明清一條就街逐漸衰落了。

  張然他們要拍的是一部清朝戲,需要換服裝、戴頭套。來到拍攝現場,工作人員便拿了幾麻袋服裝出來:「你們自己選合適尺寸來穿!」

  衣服如此,鞋子更是不分尺寸,亂七八糟地裝在兩個麻袋裡,不僅要自己找適合的尺碼,還要找到能配成一雙的兩隻。

  黃聖衣拿起一件衣服發現有污漬,換了一件還是有污漬,向張然抱怨道:「張老師,這衣服怎麼這麼髒啊?」

  曹炳坤在北影廠門口做過一年的群演,經驗豐富,解釋道:「群眾演員的衣服幾乎是不洗的,我們現在穿的是普通路人的服裝,這種還算乾淨,如果是碼頭工人、流浪漢的衣服就比較可怕了,那衣服髒得嚇人,全是泥巴和沙土。」

  張然見班上學生一個個都望著自己,小臉寫滿委屈,知道說一千道一萬,不如自己這個老師帶頭,選了一件比較髒的衣服,穿在了身上:「這麼點髒就受不了,要是讓你們演乞丐怎麼辦?趕緊換上!」

  學生們見張然都把衣服穿上了,雖然不樂意,但一個個還是把衣服換上了。

  換好服裝就得去化妝,明星化妝有專門的化妝間,而群演一般都是在空地上化。地上放幾個普通的三角小凳,兩張擺有各種瓶瓶罐罐以及髮飾的桌子,就是化妝區了。

  因為是清朝的戲,男演員必須戴頭套,張然他們每人領了一個頭套。那頭套特別髒,拿在手裡就能聞到一股汗味。群演的頭套從來不清理,都是用到壞掉沒辦法再用為止,無數的人戴過,自然是有髒又臭。女生的待遇也沒好到哪裡去,要戴假髮,那假髮無數人用過,也是又髒又臭。

  見學生們委屈的望著自己,張然只能帶頭,捏著鼻子,把頭套往頭上一扣,走到化妝師面前,讓他們給自己化妝。

  戴頭套是個技術活,需要將先頭髮壓平,然後要刷膠水,把頭套黏上。黏頭套用的是酒精膠,適用於人體皮膚,不會過敏,但有刺激性,而且特別黏,黏在頭上很不舒服。

  班上的學生都不樂意,男生一臉嫌棄,女生嘴噘得老高,要不是張然帶頭,他們打死也不會戴這玩意。

  群演因為人數眾多,化好妝也沒有合適的場地給他們休息,只能在室外空地待著。不像明星可以待在房間裡休息,有椅子可以坐,有電扇可以吹。現在天氣熱,張然怕學生中暑,就帶著他們到圍牆下面躲太陽。

  張然沒穿過古裝,背著手走了兩步,自我感覺良好,覺得自己有一代宗師的派頭,就算演不了黃飛鴻,演個葉問肯定不成問題。

  賈乃亮見張然背著手踱步,器宇軒昂,立刻大拍馬屁:「張老師,你這身打扮帥呆了,比電視裡什麼四阿哥之類的帥多了!」

  其他人紛紛跟進:「對啊對啊,張老師,你絶對是帥過劉德華,氣死周潤髮!」

  「別拍馬屁了,都安靜點,這是片場,吵吵鬧鬧要挨罵的!」張然心裡挺美,不過還是制止了眾人對自己的吹捧。

  天空沒有一絲雲,太陽沒有遮擋,直直地衝地面噴著毒焰。空氣又悶又熱,沒有一絲風,簡直劃一根火柴都能把空氣點著。

  張然他們都穿著裡三層外三層的古裝戲服,沒隔多久,一個個就跟水裡撈出來似的,滿身是汗。貼身衣物打濕倒也罷了,更要命的是頭套捂著特別難受,因為用膠水黏著,汗水排不出來,頭皮癢得要命。頭套是用膠水黏上的,又不能揭,一揭就得重新去黏,會被化妝師罵死,只能硬挺著。

  剛開始,學生們還興高采烈的聊著天,現在沒有一個人說話,都像小狗似的伸出舌頭,手不住的撓頭。

  張然見天氣太熱,怕大家中暑,從身上摸了兩百塊錢出來:「曹炳坤,你帶兩個男生去買兩箱礦泉水回來,再買兩盒荷香正氣水!」

  曹炳坤帶了兩個男生,跑出廠區,很快抱了兩箱礦泉水回來。眾人一見水,就跟見了血的鯊魚似的,呼的一下就圍了過去,拿起礦泉水,咕嚕咕嚕地灌。

  張然想起張馨藝中過暑,拿著荷香正氣水走過去,問道:「張馨藝,要不要喝點荷香正氣水?」

  荷香正氣水的滋味張馨藝記憶深刻,打死都不想嘗第二遍,腦袋搖得跟波浪鼓似的:「不用,張老師,真的不用!」

  王洛丹拿了兩瓶水過來,將一瓶遞到張然的手中:「給,張老師!」

  「謝謝!」張然沒想到王洛丹這時候還能想到自己這個老師,這姑娘平時咋咋呼呼,二里吧唧的,這時候竟然知道關心人,實在有點意外。

  王洛丹在張然旁邊坐下,擰開蓋子,猛喝了兩口,問道:「張老師,我們什麼時候能拍啊?這天氣太熱了,我把一輩子的汗都流光了!」

  張然搖了搖頭:「不知道,可能下午吧,也可能是晚上,要是倒霉,等一天拍不成也正常。其實我們這還算好的,最倒霉的是那種要穿古代盔甲的戲,幾十斤的盔甲在身上,結果白等一天,累得汗毛都打顫還拿不到一分錢。」

  王洛丹想了想張然說的情形,打了一個寒顫:「太恐怖了!」

  不遠處,一位年輕女演員躺在椅子上,臉上貼滿了黃瓜片,旁邊一個二十三四歲的女孩給她撐著一把遮陽傘,看起來不是來拍戲的,像是來度假的。

  這時,一個年輕的助理雙手捧著一碗熱氣騰騰的粥快步走過來,恭恭敬敬地遞到她的面前。

  女明星翹起蘭花指,接過粥喝了一口,臉色大變,一抬手把粥直接潑在助理的頭上,大罵道:「說了要皮蛋雞肉粥!為什麼買皮蛋瘦肉粥?你糊弄鬼啊!」

  助理是個二十出頭的小姑娘,哪裡受過這樣的委屈,眼眶頓時紅了:「沒有雞肉皮蛋粥,我怕你餓著,就給你買了皮蛋瘦肉粥。」

  「真是廢物,買個粥都買不到!算了,皮蛋瘦肉粥就皮蛋瘦肉粥,你重新給我買一份!」

  「我馬上去!」助理應了一聲,掉頭去買粥,只是她剛轉過身,眼淚就掉下來了。

  班上的學生看到這一幕,都覺得眼前這女演員太過分了:「這女人真可惡,太欺負人!」

  「一個三流小明星,擺這種譜,真噁心!」

  「要是我,就買一碗粥我直接扣她頭上!」

  ……

  張然搖搖頭,有道是「閻王好見,小鬼難當」,大明星耍大牌的其實不多,反倒是這種三流的小明星尾巴翹到了天上,對工作人員十分惡劣。他看著班上的學生道:「你們也當半天的群眾演員了,希望你們記住今天的經歷,等你們將來出了名,對工作人員好點,千萬不要向她學!」

  「張老師,我們才不會像她呢!」

  「對啊,我們多可愛,多善良,才不會那麼惡毒呢!」

  「要是誰做不到,我們就把他逐出師門!」

  張然笑著拍了賈乃亮一下,這小子把我都口頭禪都學會了:「表演是人的藝術,演戲就是演人。好演員要有一顆寬容廣博的心,這樣,你才能發現別人身上的長處和閃光點,塑造人物的時候才能準備的抓住人物特點。所以,要想演好戲,得先做好人!」
HarukanoHimitsu 發表於 2017-12-12 15:34
第二十五章 第一課

  時間過得很快,沒多久就該吃中午飯了。

  劇組的工作人員,包括演員、明星基本上都吃劇組提供的盒飯。只不過明星吃的是葷素搭配得當的盒飯;而張然他們這些群演則是三個跟餵豬似的大盆,一盆裝一個菜,水汪汪的,根本看不到油花,能找著兩根肉絲那簡直是菩薩開恩。發盒飯的拿個一次性餐盒,拿一大勺,給群演每樣盛點,就打發了。

  群演沒吃飯的桌椅,也沒地方坐,只能隨便找個地方蹲著吃。張然班上的學生大部分是第一次做群演,倒也沒覺得不公平,反而特別新奇,大家蹲在圍牆下一邊聊,一邊吃。

  北電的學生向來嫌棄學校食堂的飯菜難吃,不過北電食堂的飯菜也確實不怎麼樣,經常能在米飯中吃出沙子,在菜葉中吃出蟲子之類的餽贈。正因為如此,三樓的呱呱食街生意非常火爆,中午11點到12點半,下午5點到6點,在呱呱幾乎找不到座位。

  但跟眼前吃的盒飯一比,北電的飯菜簡直可以算佳餚,這盒飯真的跟豬食差不多,要多難吃有多難吃。

  黃聖衣吃了兩口,就吃不下去了,她哪兒吃過這麼難吃的東西,不由抱怨起來:「太難吃了,我一直以為學校食堂是最難吃的,這比學校食堂還要難吃一百倍!」

  張馨藝難得同意黃聖衣一次:「就是,跟這個一比,學校食堂簡直是五星大廚!」

  賈乃亮一臉的哀怨:「我長這麼大,還沒吃過這麼難吃的東西,這真的是人吃的嗎?」

  ……

  張然也有點吃不下去,實在太難吃了,不過他還是勸道:「難吃也得吃,這戲說不定要等到晚上才拍,必須要保持體力,難道你們準備餓一天嗎?」

  曹炳坤也勸道:「你們就別抱怨了,夏天還算好的,要是冬天,必須幾口吃完,否則沒兩分鐘就涼了。」

  下午一點半,張然他們被帶到了拍攝現場。

  劇組的人將他們和其他群眾演員一起分成了兩組,一組演賣東西的,一組演街上的行人,張然扮演的是路上的行人。

  沒過幾分鐘,劇組的工作人員推著一台大約三米長的搖臂,來到了街道上,搖臂的頂端,是一架雲台,雲台上架著一台閃著紅燈的攝像機。

  一個戴眼鏡的副導演站在台階上,舉起大喇叭向佈置任務:「賣東西趕緊道攤位上去,演路人的在街頭站好。」

  緊接著,他親自過來給群眾演員安排位置,指揮大家該怎麼走。

  群眾演員演戲是有講究的,做群眾演員一定要會搶鏡,拍攝的時候更要會搶位置,尤其是靠近主演的位置,有露臉的可能,是絶對的黃金位置。

  張然班的學生絶大部分沒拍過戲,不懂這其中的彎彎繞,沒有搶鏡的心思。當然副導演也不可能把黃金位置安排給他們,因為他們的長相太過出眾。

  不管電影,還是拍電視劇,主角身邊的小配角一般不能太過漂亮,避免觀眾分心。比如一部古裝戲,女主角是大小姐,要是由王洛丹來演,那麼丫鬟的演員就得找一個普通的,甚至看起來有點醜的。要是讓劉一菲來演丫鬟,觀眾的目光肯定留在劉一菲的臉上,那到底誰是主角?所以不能用劉一菲。就算真要用劉一菲演丫鬟,那麼也必須把她畫難看,這樣,才能凸顯王洛丹的主角地位。

  美人都是承托出來的!

  正因為如此,張然和他的學生都被趕到了街道的邊上做人肉背景,王寶強在內的幾個長得比較寒磣的被專門選了出來,用來承托主角的光輝。

  一晃就到了兩點半。

  劇組的主演終於出現了,當中一人穿著一身錦袍,看上去很神氣,是陳小春,《古惑仔》裡的山雞。陳小春旁邊是個年輕的女孩,青春靚麗,扮相不錯,不過要是放張然班上只能算中等。

  一個導演模樣的中年男人,手裡拿著劇本,給陳小春和女演員說戲,陳小春和女明星一會兒點頭,一會兒附和幾句。

  等導演說完戲,兩個演員去補妝了。劇組迅速開動,搖臂被拉到了指定位置,攝影師坐了上去,燈光組的人拿著反光板,錄音組的人支起了吊桿,副導演則跑前跑後指揮群眾演員的走動。

  陳小春和女明星補妝完畢,劇組工作人員全部就位,一切就緒。場記拿著填好的打板,對準攝影機的鏡頭,啪嗒一聲打響打板。

  「七品欽差劉羅鍋第五十五場第一鏡!」

  「開始!」

  隨著導演的一聲令下,街上的群眾演員開始走動,鬧哄哄的,彷彿穿越到了古代。陳小春與女演員肩並肩地走著,嘻嘻哈哈地說著台詞。攝像機的鏡頭跟著兩位主演的身影,旁邊路過的王寶強他們被一帶而過。

  張然知道自己被拍進鏡頭的可能為零,但他絲毫沒有在意,目不斜視,用心演繹著自己的角色。

  只拍了一條,導演就宣佈這個鏡頭過了,然後是下一個鏡頭。

  張然心中暗自搖頭,這都能過,演的什麼玩意兒啊,難怪精品電視劇越來越少了!他知道電視劇拍攝不像電影拍攝那樣精雕細琢,往往比較趕,基本上3天就是一集,能湊合的鏡頭就湊合了,但這個鏡頭未免也太湊合了!

  拍到下午五點,街上的戲全部完成,拍攝轉入室內,就用不著張然他們這些群演了。

  帶張然他們進來的女人,那個叫霞姐的群頭,走到張然身邊問道:「明天有個戲在懷柔飛騰基地那邊,你們去不去?」

  張然點頭道:「我們是群眾演員,當然去!」

  「那我登個記,明天早上七點在北影廠門口集合。」霞姐記下了大家的姓名和聯繫方式,約定第二天早上到懷柔拍戲。

  張然班上的學生都拿到了三十塊工錢,劇組付的是四十五,霞姐扣了十五塊。這算仁慈的,大部分群頭會扣一半,狠一點的會扣一多半。四五十塊的活兒,告訴你就十五塊,你幹不幹吧?不幹咱手裡有得是人,反正中國什麼都缺,就是不缺人!

  雖然每人只拿到了三十塊,但畢竟是自己辛辛苦苦掙來的,學生們一個個都非常高興,一邊走,一邊討論晚上去哪兒吃一頓。

  從北影廠出來,回到學校。張然讓學生在操場集合,然後看著眾人問道:「今天大家做了一天群演,現在問大家一個問題,你們今天演的角色的是誰,叫什麼名字,家裡有什麼人,他們為什麼上街?」

  班上的學生被張然的問題搞懵了,就一個龍套,台詞都沒有,誰知道叫什麼,做什麼的?這種龍套角色哪個正常人會作人物設計啊!

  季辰覺得張然是在為難人,很不服氣:「張老師,那你演的角色呢?」

  張然淡淡一笑:「我演的角色叫張楓,字東注,乾隆三年秀才,家裡有六口人,父親張嶺,母親錢氏,妻子白芷是老師白文言的女兒,張楓與妻子育有一子一女……」

  張然足足講了好多幾分鐘,從家庭環境,人際關係,到喜歡吃什麼,有什麼愛好,喜歡讀誰的文章等等,沒有絲毫停頓,一口氣說了出來。

  班上的學生全聽傻了,這絶對不是現編的,而是真的做了設計,不然張然不可能這麼流利地說出來。不少人崩潰地看著張然,張老師,就跑一個龍套,你至於嘛?

  「或許你們會說,不就一個龍套角色,那麼認真幹嘛!」張然從學生們的表情就知道他們在想什麼,朗聲說道,「但我要告訴你們,沒有小角色,只有小演員!偉大的演員往往都是從小角色積累起來的!不知道你們看過電影《黑金》沒有?誰能告訴我,在這部電影中梁家輝和劉德華,誰演得更好?「

  賈乃亮舉手道:「張老師,梁家輝演得好,梁家輝演得太霸氣了!」

  張然道:「為什麼梁家輝會比劉德華演得好?」

  賈乃亮回答道:「因為梁家輝演技好,梁家輝是實力派,劉德華是偶像派!」

  張然又問:「梁家輝為什麼演技那麼好?」

  賈乃亮想了想道:「因為他天賦高!」

  張然淡淡地道:「梁家輝對台灣的政治黑幫人物非常陌生,拍《黑金》的時候,為了演好角色,在開拍前兩個月他就到台灣體驗生活,收集資料,看黑幫大佬的故事、瞭解他們的家庭背景、觀察他們的穿著、南北部的黑幫都喜歡吃什麼等等。電影中周朝先不喜歡穿皮鞋就是源自梁家輝的觀察,周朝先穿著西裝搭配一雙人字拖的細節就是梁家輝設計的。梁家輝觀察了兩個月,寫了10多萬字的人物小傳!一個演員能夠寫出10多萬字的人物小傳,他對角色理解到什麼程度了?他怎麼可能演不好!」

  班上的學生全聽傻了,10多萬字的人物小傳,那是什麼概念啊,那等於寫了一本書啊!

  張然繼續道:「梁家輝是華語電影戲路最寬的演員之一,演100個角色就是100個不同人物,不像很多演員演來演去都是演自己。他為什麼能做到這一點?原因就在於每部電影開拍前他都會潛心研究角色,堅持寫人物小傳!」

  眾人都說不出話,偉大的演員之所以偉大,除了天賦,他們的努力其實更重要!

  張然掃視全場,大聲道:「演員塑造角色是一個複雜的過程,從我們拿到劇本,到最終完成角色,其間有很多道工序,人物小傳是其中至關重要的一環。一個演員,要想演好一個角色,必須要堅持寫人物小傳,這就是我今天要教你們的!」
HarukanoHimitsu 發表於 2017-12-12 15:37
第二十六章 衝突

  第二天早上,張然帶著班上的學生趕到北影廠門口的時候,已經有二三十個群眾演員在那裡等候了,王保強也在,他們都是被那個叫霞姐的群頭叫來的。

  因為趕時間,學生們沒有出晨功就到北影廠了。晨功這東西三天不念口生,必須拿時間來堆,台上一分鐘台下十年功可不是說說。既然霞姐沒到,那麼完全可以利用這個時間練晨功。

  張然把曹炳坤和趙珂叫出來:「你們兩個帶大家練晨功!」

  王洛丹叫了起來:「張老師,我們一會兒就要去當群眾演員了,就不用練晨功了吧?」

  賈奶亮跟著道:「是啊,今天就算了吧!」

  張然冷冷地道:「王洛丹,賈奶亮,一人加練十分鐘!」

  其他人打算抗議的人一聽要加練,都乖乖地把嘴閉上了,慶幸有王洛丹和賈奶亮兩個倒霉蛋擋槍,不然倒霉的就是自己了。

  張然看著全班學生,沉聲道:「現在開始練習,先練聯合呼吸!」

  晨功的內容都是固定的,練呼吸、練發聲、練吐字歸音。等學生們練完呼吸,張然開始教學生們練習發聲,主要練習「哈」字的發音,拉伸舌頭髮「哈」,嘆息式發「哈」,倒垂式發「哈」等等,通過不同的方式掌握不同的發聲技巧。

  旁邊的群眾演員見張然帶著班上的學生練晨功,覺得非常好奇,北電學生練晨功他們是見過的,但從來沒人到北影廠門口來練晨功:「這些人到底是幹什麼的?哪個學校的?怎麼跑這兒練功?」

  「是北電的吧?」

  「北電的學生怎麼會跑這兒來練功?」

  有人剛才知道王保強認識曹炳坤,建議道:「保強,他們這個怎麼練的,讓他們教教我們怎麼樣?」

  「對啊,教教我們吧!」

  張然叮囑過王保強,不要說他們是北電的,王保強沒法向其他人解釋,不過他們的話讓王保強有點心動,他也想學。

  王保強想了想,走到張然的身邊,小聲問道:「張老師,你們練這個能不能教教我?」

  張然一愣,王保強想學這個,轉念一想台詞一直是王保強的弱項,確實該學學,點頭道:「可以,我就教教你吧!」

  其他在旁邊豎著耳朵聽的群眾演員一聽這話,都跑過來了:「老師,也教教我吧!」

  「我也想學,老師!」

  「還有我!」

  張然看著群情激動的群眾演員,心裡有些感慨,這些人沒有多少演戲的天賦,但他們對表演的熱忱卻讓人佩服,如果表演系的學生有他們這份熱忱怕是早出頭了!不過這世界就是這麼不公平,有天分的人不知道珍惜,沒天分怎麼想努力都沒有機會。他嘆了一口氣,道:「練晨功主要練氣息,練發聲,吐字歸音,我先來講講怎麼練氣息……」

  過了半個小時,大家練得正高興,霞姐出現了。她見張然帶著一幫人在那裡練聲,覺得特別奇怪,她實在搞不懂這個叫張然的年輕人到底在想什麼。

  很快來了兩輛依維柯,群演們排隊上了車。

  在車上坐好後,張然沒有閒著,繼續讓學生們練晨功,直到把時間練滿了為止。

  依維柯開了一個小時,在懷柔飛騰基地裡緩緩停下,眾人魚貫而出。

  這次要拍的是一部民國電視劇,張然他們演逃荒的難民。王保強因為長得比較有特色,而且會武術,獲得了一個比較重要龍套角色。他演一個難民,因為擋住了一個軍官的去路,被軍官一腳踹倒在地,連人帶筐翻到了溝裡去。

  因為這回演的是難民,戲服比昨天的要髒很多,泥土油垢,什麼都有,看去相當噁心,更要命的是衣服有股強烈的汗臭味,衝得人直想吐。現在是夏天,氣溫高,戲服又是厚實的棉衣,透氣性差,衣服基本上是汗濕了又幹,幹了又濕,劇組又不怎麼洗,那味道自然難以想像。

  班上的學生平常哪受過這種罪,換好衣服,化好妝,大家坐在空地上,拉著張然訴苦:「張老師,這衣服也太臭了,穿了這衣服整個人怕是要臭好幾天!」

  「對啊,晚上回去香皂起碼都要用兩塊!」

  「就是,晚上回去你得請我們吃飯!」

  「對,對,一定要請客,我們的身心受到了嚴重的傷害,你得安慰安慰我們這顆受傷的心。」黃聖衣等人聞言連連點頭道。說完一個個就用委屈地目光盯著張然,仿若他只要搖頭說個「不」字,他們就會哭給張然看。

  張然現在窮得不行,那能讓他們給宰了:「讓我請客也可以,晚上回來每人寫八百字做心得體會,怎麼樣?」

  本以為學生們一聽八百字的心得體會,肯定會放棄,沒想到他們一口答應了:「寫就寫,不就八百字嘛,只要能吃你一頓,我今天就拼了!」

  「對,拼了!」

  張然頓時傻眼了,捏了捏自己的荷包,欲哭無淚,這群兔崽子太壞了,老師我都快窮得賣內褲了,你們還來放我的血!不肖之徒啊!只是身為老師話都已經放出去了,也不好反悔,只能哭喪著臉道:「老師窮,貴的地方請不起,就呱呱食街吧!」

  「張老師萬歲!」

  「哈哈,晚飯有著落了!」

  學生們當場歡呼了起來,引得不少人朝這邊看來,其中一些男的更是眼中放光。

  雖然學生們都穿著髒衣服,臉上也化得髒兮兮的,但畢竟是北電的學生,是從幾千名考生中選出來的,天生麗質,特別是黃聖衣為首的幾個女孩,在人群中特別打眼。

  群演大多飽一頓餓一頓,自己都活得不容易,最好偷看幾眼,在心裡意1淫一下,沒有過來搭訕的心思,但劇組的演員覺得自己算個人物,泡個女群眾演員那是手到擒來,就開始往張然他們這邊跑。

  其中一個叫李雲聰更是坐到了黃聖衣身邊,又是拿吃的,又是拿水,還告訴黃聖衣,自己姐夫是劇組的製片主任,要給她介紹角色。

  黃聖衣以前做過電視台的主持人,又不是沒有見過世面,理都不理他,低著頭,玩地上的石子。

  張然見李雲聰的話越來越放肆,有動手動腳的趨勢,站起來,衝黃聖衣招了一下手:「聖衣,你過來,到老師這裡來坐!」然後對其他人道:「男生站出來,圍成一個圈坐,女生坐圈裡面!」

  劇組經常會有一些漂亮女孩出沒,可能是藝校的,可能是北漂,也可能是其他的,這些女孩大多覺得自己年輕漂亮,並不比明星差,夢想著抓住機會一夜成名,往往只要給她們一個在鏡頭前露臉的機會就能輕鬆脫掉她們的褲子。李雲聰有這方面的經驗,有拿下黃聖衣的信心,見張然壞自己的好事,頓時大為不滿,怒道:「我草,你什麼意思?」

  張然看了李雲聰一眼,淡淡地道:「沒什麼意思,我們喜歡圍著圈坐。」

  媽的,你給我記著!李雲聰不可能跑到人群中去騷擾黃聖衣,狠狠地瞪了張然一眼,轉身朝劇組的休息室走去。

  李雲聰走了幾步,與上廁所回來的王保強擦肩而過時,擦了一下,他回身一個巴掌扇在王保強臉上,「啪」的一聲脆響。

  王保強完全沒有防備,一個踉蹌,摔倒在地。

  李雲聰指著王保強,大罵道:「你他媽眼瞎了啊,看不到前面有人,信不信老子一腳踢死你!」

  王保強委屈萬分,明明是你撞我的,憑什麼打人!但李雲聰是劇組的演員,而他只是一個龍套,不敢跟李雲聰爭辯。

  張然有點冒火,這也太欺負人了,不過他帶著一幫學生,不想生事,走過去把王保強從地上拉起來,就往回走。

  「去妳媽的!」李雲聰衝著張然罵了一句,轉身走了。

  等到十點半,張然他們這些群演上場了。來到拍攝區站好後,張然看了一眼攝影機和演員站的位置,發現情況有點不妙,要踢王保強的軍官正是李雲聰。

  拍這種挨打的戲一般都是借位拍攝,不會真打,但從現在攝像機擺設的位置來看,這明顯是準備真打。拍真打的戲一般要有保護措施,免得演員失手傷人,但王保強身上沒有任何保護措施。

  張然見李雲聰衝著自己不住冷笑,心不住下沉,他擔心李雲聰會借拍戲對王保強下狠手。

  借拍戲打人並不是什麼稀奇的事,比如拍《殺破狼》時,宇宙最強打吳京,比如拍《小魚兒與花無缺》時,謝霆封和張衛建借拍戲暴打王伯昭。其中謝霆封、張衛建打王伯昭那次事情鬧得很大,陳道明、張國立這些大腕都站出來說話了,最終張衛建被封殺了兩年。

  張然走到導演面前,提醒道:「導演,你們不借位拍,是不是準備點保護措施,這是一孩子,萬一踢傷了怎麼辦?」

  導演一愣,看怪物似地看著張然,一個群眾演員跑來跟自己要保護措施,這情況他真沒見過,破口罵道:「操,夠金貴的,還要保護措施,當自己是天王巨星啊!」說著,轉頭望向王保強問道:「你是不是要保護措施?」

  王保強咧嘴一笑,腦袋搖得跟波浪鼓似的:「不用,我能行!」

  導演瞥了張然一眼,鼻孔裡噴出一道冷氣,吐出兩個字:「媽蛋!」

  張然皺了一下眉,沒再說什麼,人家王保強都同意了,自己較什麼勁,再說了,李雲聰也不一定會真的藉機踢人。

  副導演開始清場,與拍攝無關的人員離開拍攝現場,緊接著導演開始發令:「各部門準備,下面準備拍攝!」
HarukanoHimitsu 發表於 2017-12-12 15:38
第二十七章 這就叫演員

  所有人員就位,攝影機啟動,緊接著,導演喊出了「開始」的口令。

  張然他們這些「難民」開始往前走,李雲聰扮演的軍官也開始往前走。沒走幾步,王保強被人群「擠」了出來,正好擋在了李雲聰的前面。

  「滾!」李雲聰大吼一聲,一腳向王保強踢來。

  王保強知道這種戲雖然是真踢,看似兇狠的一腳踢出,實際上演員會收力,最終落在自己身上的力量並不重,但他萬萬沒想到李雲聰踢過來的一腳竟然沒有收力。

  大頭皮鞋結結實實地踢在王保強的腰眼上,他頓時躬得像一隻蝦米,悶哼一聲,直接倒在了地上,至於向後翻滾,滾到溝裡的動作自然做不出來。

  導演「呼」的一下站了起來,指著王保強破口大罵:「你他瑪吃屎長得大的,說好向後滾,要滾到溝裡去,你他瑪躺在地上算怎麼回事?」

  張然看了李雲聰一眼,見他頭微微上揚,嘴角上翹,神情之間有些得意之色,知道這不是失手,而是故意的,這混蛋就是在藉機報復。

  這事因為自己而起,他不能讓王保強受自己的連累,走過去,瞪著李雲聰,冷冷地道:「朋友,大家都混飯吃,都不容易,你是不是做得太過了?」

  李雲聰往地上吐了一口唾沫,嗤笑道:「誰他瑪跟你是朋友,也不撒泡尿照照,你算什麼東西!」

  「說什麼呢!」曹炳坤見李雲聰辱罵自己的老師,眼一瞪,就要上前給他一個教訓。

  「喲呵,還想打人啊!我說你是傻逼,來啊!」李雲聰盯著曹炳坤,嗤笑道。

  「炳坤,別鬧,來日方長!」張然伸手往曹炳坤伸前一攔,把他拉住,冷冷地看了李雲聰一眼,跟這種小人沒什麼好說的。

  拍攝重新開始。

  導演的口令響起,李雲聰眼中閃過一絲厲色,再次抬起右腳,狠狠地向王保強踢了過來。

  這一腳踢得更重,更狠,更加肆無忌憚,王保強悶哼一聲,忍著疼往旁邊一滾,翻進了溝裡。

  「動作太慢了,你他瑪是烏龜變的啊?」導演大聲罵了起來。

  副導演衝了過來,指著王保強大聲質問:「這人誰他瑪找來的?你們找個傻子做什麼?」

  張然見過惡劣的,但沒見過這麼惡劣的,這也太欺負人了,完全把人當沙包踢,群演就不是人嗎?把這人這麼踢,還有天理,還有王法嗎?

  張然知道劇組是一個臨時組建的等級森嚴的小社會,呈金字塔形狀,製片人、導演、主角在金字塔的最頂端,編劇、攝像、美、服、化、道、燈等部門排在其下,最後一層是場工。

  場工就是現場工人,就是拍攝現場打雜的人。鋪軌道、推軌道、扶道具、拽電線等等之類的雜活都由場工負責,但他們的身份,也在群眾演員之上。

  在劇組根本沒人會把群演當作劇組裡的人,《喜劇之王》裡連發盒飯的達叔都看不起尹天仇,這是搞笑嗎?不,這非常真實。

  群眾演員的地位是劇組最低下的,不光劇組其他人這麼認為,連群演自身也這樣認為,因此在劇組中從導演到場工人人都可以呵斥責罵群眾演員,指揮他們幹一些體力活,甚至可能直接動手。

  橫店的情況要好一些,橫店的群眾演員有工會,群眾演員也比較團結,劇組要是做得太過他們敢和劇組鬧。04年的時候陳凱歌在橫店拍《無極》,劇組給群眾演員的待遇太過惡劣,最終導致群眾演員罷工。陳凱歌沒有辦法,只能向部隊求救,調了幾百武警戰士才解決問題。

  但北平的群眾演員沒有工會,完全是一團散沙,因此群眾演員在現場就跟孫子似的,隨時可能遭到叱喝怒罵。

  群眾演員酬勞低,吃得差這都不說了。現場休息的時候群眾演員都不能大聲說話,要是表現得開心一點都會遭來任何工作人員的白眼,甚至是嚴厲的斥責:「吵什麼吵,你懂不懂規矩?給我老實點!」

  在拍攝的時候,群眾演員完全被當成動物使喚,動作稍微慢一點就會挨罵:「你從那邊走過來。你站在那裡買東西。你他瑪聽不懂人話啊?走路都不會啊?」

  要是遇上劇組的工作人員不高興,或者受了氣,往往喜歡拿群眾演員撒氣,輕則怒罵,重一點的直接就是一耳光。

  張然不是急脾氣的人,但這回他真的看不下去了,這是把人往死裡踢啊!他鼻孔都快噴出火來,太陽穴突突的跳,拳頭一捏,向李雲聰走去,今天要是不給這混蛋一點教訓,他就出不了這口惡氣。

  旁邊的一個群眾演員見張然一幅吃人的模樣,知道要壞菜,趕緊從背後抱住他,壓低聲音道:「張老師,不要衝動,千萬不要衝動!」

  張然咬牙切齒地道:「我沒衝動,這也太欺負人了,我非給這混蛋一點教訓不可!」

  那人把張然抱得更緊了,央求道:「張老師,你們不怕他們,也不怕打架,但你們打架我們會跟著你們倒霉,導演也會把我們這個群都趕齣劇組。我們掙點錢不容易,就靠這個活,你別害我們!」

  張然身子一僵,說不出話來,確實像這個群眾演員說的,自己要是動手的話,霞姐這個群都會跟著倒霉,甚至以後都會倒霉。這些人生活本來就夠艱難的,不能因為自己的一時衝動害了他們!

  張然心中的怒火無處發洩,蹲下身子,在地上狠狠地砸了一拳,李雲聰,你給我記著,我他瑪記住你了!

  這時,王保強從溝裡爬出來,捂著腰站起來,大聲喊道:「導演,我能演好,再給我一次機會吧!」

  「再來一次,各組準備!」王保強的形象很符合自己的要求,導演也不想換人。

  拍攝重新開始。

  這一次,李雲聰依然是真踢,依然踢很非常狠,但王保強咬牙完成了動作,向後一翻,連人帶筐翻進了溝裡。

  整個動作非常流暢,無可挑剔。

  拍攝結束,王保強從坑裡爬出來,捂著腰,艱難地從嘴裡吐出一句話:「導演,過了沒?」

  導演滿意地點頭:「過了!」

  王保強如釋重負,一屁股坐在地上,痛苦地揉著自己的腰,他覺得自己的腰簡直給踢折了,直都直不起來。

  張然心裡非常感動,指著王保強,對班上的學生道:「知道什麼叫演員嗎?這就叫演員!雖然他現在只是一個跑龍套的,但他將來一定會成為明星,會成為大明星!因為他是用生命在演戲,在這一點上,他比你們都要優秀!」

  學生們愣在那裡,如遭雷擊。他們對張然的話很不服氣,不但又不得不服,他們都目睹了一切,而眼前一切讓他們感到一種發自內心的震撼。

  大家聽說過成龍拍電影從不用替身,用命在拼,用一身的傷痕換取了今天的成就。只是成龍離得太遠,大家都沒有見過他演戲,都當成故事在聽,但現在真實的例子就在眼前,他們不得不震撼,也不能不震撼。

  王保強就是用生命在演戲!

  此時,他們都有些自慚形穢,這樣的人只是一個龍套,那自己呢?他們甚至覺得,如果去掉北電的光環,以自己的條件,以自己現在的實力,在娛樂圈立足都很困難。

  這一刻,他們徹底明白了張然帶大家來的目的,雖然自己是北電表演系的學生,是天之驕子,是未來的明星,但距離真正的演員還差得很遠。

  一股強烈的氣息在他們心中流轉,彷彿血液在胸膛裡燃燒。

  回去後我要好好學,我要拚命學,我不會輸給一個群眾演員!

  我不會輸!

  我絶對不會輸!

  張然走到王保強身邊,見他臉色發白,神情痛楚的揉著自己的腰,關切地問道:「保強,你沒事吧?」

  王保強艱難地擠出一點笑容:「張老師,我學過武術,很賴打,休息一下就好了。」

  張然真的被感動了,這樣的人不能成為明星,誰配成為明星?這樣人不能稱為演員,誰配稱為演員?他用力地拍了拍王保強的肩膀:「你是一個很好的演員,真的很好,不過你的表演問題很多,你想學表演嗎?」

  「我想,做夢都想!」

  「以後沒活的時候,你可以到我們班來聽課,北電01級本科班,不收錢的,你願意嗎?」

  北電的公共課可以蹭課,但專業課不對外人開放,想聽專業課必須辦旁聽證,需要交錢,而且費用不少。王保強在北影廠門口混了兩三年,這個他當然知道,愣了好幾秒鐘,才回過神來,大聲叫道:「願意,老師,我願意!」

  說著,他「哇」的一聲哭了,當替身真摔他沒有哭,被大頭皮鞋踢他也沒有哭,但現在他真的哭了,止都止不住。
HarukanoHimitsu 發表於 2017-12-12 15:39
第二十八章 發飆了

  吃過中午飯,張然帶著班上的學生坐在空地上等戲。逃難的戲沒有拍完,下午還得繼續。

  郭珍一臉驚恐地跑了過來,滿臉都是眼淚,哭喊道:「張老師,你快去看看吧,聖依姐她們遇到流氓,打起來了!」

  「我操,哪兒呢?」聽到有人對班上的女生耍流氓,季辰從地上撿了一塊石頭,站起來大聲道,「誰敢欺負我們班同學,我弄死他!」

  「就在廁所那邊,快去吧!」

  「季辰把石頭扔了,別亂來!」張然騰的站起來,瞪了季辰一眼,隨即吩咐道,「曹炳坤、季辰你們倆跟我走,其他人都待在這裡不要亂動!」說完,張然帶著曹炳坤和季辰往廁所方向跑去。

  廁所不遠,往前二十多米,再拐一個彎就能看到。

  離廁所不遠的地方亂成了一團,趙珂披頭散髮,跟李雲聰為首的三個男人廝打在一起;張馨藝抱著肚子躺在地上,痛苦地呻吟;黃聖衣臉上帶著鮮紅的巴掌印,坐在地上大哭。

  看到這情景,張然一股怒火沖天而起,又是李雲聰這混蛋,真尼瑪雜碎,連女生都打!他也不廢話,快步從過去,啪啪兩巴掌扇在李雲聰的臉上。

  李雲聰看到張然過來沒當回事,做夢都沒想到張然話都不說,上來就動手,他大叫一聲「草泥馬」,舉起拳頭就向張然打來。

  張然抬起右腳,一腳蹬在李雲聰的肚子上,把他蹬成滾地葫蘆,在地上滾了好幾圈。

  李雲聰的兩個同夥見狀,大罵一聲「操」,衝過來要打張然,季辰和曹炳坤哪能讓他們把張然給打了,一人一個,把李雲聰的同夥放翻在地。

  張然抓住趙珂的胳膊,柔聲問道:「趙珂,你沒事吧?」

  趙珂以前是二炮文工團的,雖然是文藝兵,但身上有軍人的氣質,性格堅強,此時她的嘴角青了一塊,胳膊也擦破了一塊,卻咬著牙道:「我沒事,張老師!」

  「好樣的!不過你放心,老師不會讓別人欺負你們的!」張然拍了拍趙珂的肩膀,又去看張馨藝和黃聖衣的情況。

  張馨藝臉上挨了一巴掌,肚子上踹了一腳,一見張然就撲進他的懷裡,放聲大哭。黃聖衣真是嚇壞了,見到張然就跟受了委屈的孩子似的,抱著張然的胳膊哭喊道:「張老師,他們打人,他們打人!」

  「沒事了,沒事了!老師在這裡,沒人能欺負你們了!」張然在張馨藝背上拍了拍,又安慰了黃聖衣兩句,兩人才止住哭泣。

  李雲聰從地上爬起來,恨恨地看著張然,他知道自己打不過張然,衝旁邊圍觀人群大喊:「來人啊,來人啊,跑龍套的打人了!你們都給我過來,給我打,打死算我的!」

  李雲聰這麼一叫,幾個圍觀的場工和劇組的成員,恍然醒悟過來,挽起袖子就要上來幫忙。

  六七個大漢殺氣騰騰的,要過來打人,聲勢有些嚇人。曹炳坤和季辰沒經歷過這種場面,臉色有些發白,黃聖衣她們三個更是嚇得渾身發抖。

  張然伸手把季辰和曹炳坤往後一拉,將所有人護在了身後,大聲道:「別擔心,這裡有我,我今天倒要看看他們誰敢動手!」

  就在這時,身後傳來一陣喊聲:「誰敢打我們張老師!」

  「誰打我們老師,我們就跟他拼了!」

  ……

  張然回頭一看,是班上的學生,他們並沒有按張然的要求待在原地,全都跑了過來。他們一個個都站到了張然身後,聲勢十分浩大。

  不只他們,就連王保強他們這些群眾演員也都跑了過來。他們平時被欺負慣了不敢反抗,並不代表著他們真的願意被人欺負,現在事情已經鬧大,這個劇組肯定是待不下去了,他們也就沒什麼好怕的了,何況他們已經知道張然是北電的老師,就更無懼了。

  五六十號人站在張然的身後,黑壓壓的一片。幾個準備動手的人嚇得肝膽發顫,哪裡還敢上前,都趕緊退到一邊。我就是打醬油的,這事跟我無關,你們隨意!

  張然看了地上的李雲聰一眼,讓趙珂就把事情的經過講一遍。趙珂她們三個女生不可能主動去招惹李雲聰他們,但他還是得弄清楚到底是怎麼回事。

  趙珂當即講了起來,黃聖衣和郭珍上廁所出來,正巧遇到了李雲聰和另外兩個男的,擦肩而過的時候,有個男的故意撞了黃聖衣一下。

  黃聖衣也在意,誰想李雲聰他們卻說黃聖衣撞了人,要拉黃聖衣去喝酒賠罪,一邊說,一邊動手動腳。拉扯中,黃聖衣胸口被摸了一把,她就毛了,用虎爪手在對方的手上抓了一把,結果被打了一耳光。

  趙珂和張馨藝來上廁所,看到黃聖衣跟對方扭打,雖然她們平常跟黃聖衣關係不是太好,但畢竟是同學,馬上跑過來幫忙,跟對方打了起來,同時讓郭珍回來叫人。

  張然看著地上的李雲聰,臉色難看到了極點,這也太欺負人!走去抓住李雲聰的衣領,把他從地上揪起來,啪啪就是兩個耳光,然後一腳蹬在他的肚子上,把他蹬得在地上滾了幾圈。

  「小子,我姐夫是劇組的製片主任,你敢打我,你死定了!」李雲聰疼得直叫喚,但嘴上卻不肯認輸,色厲內荏道。

  「製片主任算個屁,就是把製片人來了,今天他也得給我一個交待!」張然走過去,朝著李雲聰的胸口就是一腳。

  「我操,你還打!你等著,待會兒老子要你好看……」話音未落,張然一腳踢在他的小腹上,李雲聰頓時殺豬似的嚎叫起來。

  張然根本不跟李雲聰廢話,一腳接著一腳,直接往他身上踢。李雲聰完全變成了人肉沙包,在地上不住翻滾,哀求哭告。

  「大哥,別打了!大叔,大爺,爺爺,你是我親爺爺!別打了,再打就要死人了!啊,疼死我了!救命,救命啊……」

  李雲聰平常仗著自己姐夫是製片主任,在劇組橫行無忌,欺男霸女,很多人都受過他的氣。此刻見他挨打,圍觀群眾都抱著手看熱鬧,最多不痛不癢的勸上兩句。他們看著李雲聰哭爹喊娘,被打得像條死狗,心裡那叫一個舒爽。

  人群裡突然有人喊了一句:「別打了,有人叫黃主任他們去了,他們馬上就來!」

  「垃圾,連小姑娘都打!」張然衝死狗似的李雲聰呸了一口,向班上的學生走去。

  「張老師,現在怎麼辦啊?」季辰他們從來沒見過老師這樣大張旗鼓的動手打人,都被張然的手段給嚇傻了,現在聽到製片主任要來了,他們有點擔心。

  曹炳坤知道製片主任權利很大,手下往往有一幫人,一臉的擔憂:「張老師,現在怎麼辦啊?」

  黃聖衣真是嚇壞了,一把抱住張然的胳膊,就像一隻抱著樹枝的考拉,眼淚噗噗地掉:「張老師,我害怕!」

  張然敢動手就不會怕所謂的製片主任,拍了拍黃聖衣的手,安慰道:「不會有事的,別忘了你們是北電的學生。老師的不會讓你們白受委屈,今天一定會給你們討回公道,要是不能,我就不配當你們的老師!」

  三個挨打的女生聽到張然這麼說了,再也沒了之前的驚慌,好像一下子找到了依靠。班上的學生也都放鬆下來,張然的形象在他們的心裡變得越發高大起來。

  霞姐得到消息跑了過來,一看地上的死狗似的李雲聰差點沒暈過去。她認識李雲聰,也知道李雲聰的姐夫是誰,唉聲嘆氣的道:「張老師,你可把我害苦了!」

  張然笑著安慰道:「放心吧,今天的事我會給你一個交待,不會耽誤你賺錢的!」

  「哎,你太衝動了,怎麼把人打成這樣了?」

  「放心吧,我敢動手就有信心把這事擺平,不會耽誤你賺錢的!」

  霞姐哪裡肯信,站在一旁,不住的嘆氣,你一個藝校的老師,又不是北電的老師,你拿什麼擺平?

  沒多久,人群裡有人喊道:「主任來了,黃主任來了!

  「哈哈,我姐夫來了!小子有種你打老子啊,有種你當著我姐夫的面打老子啊!」聽到製片主任來了,李雲聰立馬收起哭喪臉,囂張地衝張然叫嚷道。

  「說實話,這種要求我還是第一遇到!」張然走過去就是一腳,把李雲聰踢成了一隻菜板上蝦米,抱著肚子在地上不住的翻滾。

  一個聲音粗聲大呵斥道:「誰在劇組鬧事?」

  為首說話的中年胖子,正是李雲聰的姐夫,劇組的製片主任黃家輝;身後跟著七八個人,都是他的手下。

  李雲聰看到黃家輝就像看到了自己親老子似的,連滾帶爬的跑過去,哭喊道:「姐夫,你快救救我吧,我都快被打死了!這些群眾演員仗著人多,動手打人,把我往死裡打,簡直無法無天!你要給我報仇啊!」

  李雲聰上來就倒打一把,直接說張然仗著人多,動手打人,卻不說自己調戲女生不成,動手打人在先。

  黃家輝見自己的小舅子被打得這麼慘,心裡動了氣,這打得不光是自己的小舅子,也是打他這個製片主任的臉!如果不把這股歪風殺下去,以後在劇組誰還聽他的!壓低聲音衝李雲聰喝道:「沒有的東西,看看你像什麼樣子!」

  然後,他那陰沉的目光在張然身上一掃,冷笑道:「有種,竟然敢跑到我的劇組來鬧事,我看你是不想在這行混了!」

  張然絲毫無懼,冷笑道:「我看你是不想在這行混了才對!實話告訴你,今天你們劇組今天得給我們一個交待,否則你們這部戲完了,我們會動用一切力量封殺你們這部戲!」

  黃家輝極怒反笑,指著張然大聲道:「你是說要封殺我們這部戲?就憑你!」
HarukanoHimitsu 發表於 2017-12-12 15:41
第二十九章 在人之上,要把別人當人

  張然盯著黃家輝,冷冷地道:「笑,繼續笑,我看你能笑多久!憑我當然不行,但憑北平電影學院這六個字,那一定可以!」

  黃家輝心猛地一跳,見張然不過二十三四歲的樣子,以為他是北電的學生,嘴硬道:「北平電影學院,那又怎麼樣?這不是你們學校,還輪不到你來囂張!」

  張然不住地冷笑:「怎麼樣?作為電視製片,你應該知道電視劇要播出必須接受審查,而審查是由一個37人的審查委員會負責。在這37人的審查委員中,有兩個是北平電影學院的,分別是副院長侯克明和導演系的鄭冬天老師,除此之外,還有3個北電畢業的前輩。對了,忘了告訴你,我是北電表演系01級本科班的班主任,我身後站的是我們班的學生。你們調戲我們班的女生在先,動手打人在後,性質之惡劣,令人髮指!今天們要是不給我們一個交待,你看看能不能封殺這部戲!」

  黃家輝頭上的冷汗就下來了,這小子是北電的老師,李雲聰調戲北電的女學生在先,動手打人在後,這下麻煩了,如果事情鬧大,以北電的能量還真有可能被封殺!

  「對了,你們打傷的學生中有一個情況有點特殊。」張然衝趙珂招了一下手,「趙珂,告訴他們你是哪個部隊出來的,軍銜是什麼?」

  趙珂冷冷地道:「進北電之前我是二炮文工團的舞蹈演員,軍銜是中尉!」

  黃家輝眼前一黑,差點栽倒,李雲聰,我操你姐啊,你這是把天給老子捅破了啊!你打誰不好,竟然把部隊文工團的給打了,你他媽想死也別拖我下水啊!

  李雲聰不知道趙珂是因為受傷沒法跳舞,才轉行考的北電,已經退伍,嚇得渾身發抖:「不可能,絶對不可能,你騙鬼啊!」

  張然冷笑著走過去,一把揪住李雲聰的頭髮,像拎一只死狗,直接就是兩巴掌:「你覺得自己算什麼東西,用得著騙你!」

  眼看自己的小舅子挨打,黃家輝屁也不敢放一個,要是張然打自己小舅子一通,能把心中的怒氣出了,那他是求之不得:「這位老師,我看這樣吧,馬上送幾位受傷的同學去醫院,醫療費、營養費都由我們出,你看怎麼樣?」

  張然心裡不住冷笑,哪有這麼便宜的事,今天非把你們打痛不可,讓你們以後再也不敢隨便欺負人,冷冷地道:「你覺得我們稀奇那點醫療費、營養費?實話告訴你,今天這事沒完,你不夠格管,把你們製片人給我叫來!」

  黃家輝暗叫不妙,真要把製片人叫來,自己肯定要倒霉,賠笑道:「老師,你有什麼要求對我講就可以,沒必要請製片人來。」

  「我講得不夠清楚?你沒有資格跟我談!」張然冷冷看了黃家輝一眼,扭頭道,「賈奶亮,打電話報警,既然他們管事的不來,那就讓警察來管!」

  「我馬上報警,張老師!」賈奶亮拿出手機,開始撥號。

  黃家輝真的有點崩潰了,這是一點餘地都不留啊!一旦打電話報警,事情就會變得不可收拾,沒有挽回的餘地了。到時候製片人追究起來,自己鐵定完蛋。黃家輝上前一把抓住賈奶亮的手機,擠出一絲諂笑:「別報警,我給老闆打電話,馬上給老闆打電話!」

  「快點,我很忙的!」張然冷哼一聲。

  黃家輝走到一旁,拿出手機,撥通了一個號碼,小心翼翼地道:「陳總,劇組出了一點事,北電的學生跟我們劇組的人打起來了,現在他們老師指明要見你,不知道……」

  打完電話,黃家輝回身就衝張然一個諂笑,順便打量一下張然的神色,不過他見張然神情冰涼,討好的話怎麼也說不出口。

  原本提心吊膽,以為會倒霉的霞姐此時徹底鬆了一口氣,難怪張然這麼的鎮定,這麼有底氣,原來是北電的老師。

  「是哪位貴客要見我呀!」等了半個多小時,一個文質彬彬的中年男人來到了片場。

  黃家輝立刻上前,走到男子面前,點頭哈腰地道:「陳總,情況是這樣的,北電的學生跟我們劇組的人起了點衝突,要見你的是他們的老師。」

  中年男子微微點頭,身形一動,隨即朝張然看了過來,目光在張然面上停了兩秒,淡淡笑道:「您是北電的老師,不知道怎麼稱呼?」

  「我叫張然,你這個劇組的製片人?」

  「鄙人正是這部戲的製片人,叫陳正宏,不知道張老師大駕光臨,真是有失遠迎!」陳正宏笑著伸出了手。

  陳正宏?張然念了一下這名字,想起是誰了,如果是別人可能還要費一番唇舌,是陳正宏事情就簡單了,微笑著握了握陳正宏的手:「原來是東陽正雨的陳總,久仰久仰!」

  「沒想到張老師也知道鄙人的名字,真是榮幸之至!不知道到底發生什麼事了?」

  「你們劇組的人調戲我們班的女生,遭到反抗後就動手打人!你來評評理!」說著,張然把三個挨打的女生叫了過來,「你們給陳總講講到底是怎麼回事,有什麼說什麼!」

  陳正宏一看幾個女孩身上的傷,心就往下沉,今天這事怕是麻煩了,當即大聲道:「你們學校的張建東老師、姜偉老師跟我是好朋友,我就是你們的長輩,今天這事我給你們做主!你們放心大膽地講,不要害怕!」

  三個女孩你一句我一句的說起來,張馨藝和黃聖衣說著說著就哭了起來,哭得那叫一個委屈,那叫一個傷心欲絶。

  「簡直無法無天,這麼漂亮的小姑娘也下得去手!」聽完三個女孩的講訴陳正宏怒不可遏,他知道今天這事得下重手處置才行,不然要出大事。

  東陽正雨成四年,製作了好幾部電視劇,但一直沒什麼影響力,直到最近才憑藉《不要和陌生人說話》在圈內打開名氣。這部電視劇班底幾乎全是北電的,導演張建東,編劇姜偉、薛曉路,甚至攝影美術都是北電的人。

  現在《不要和陌生人說話》的原班人馬正準備拍一部新劇,要是這事鬧開了,北電方面很可能會中止合作。對張建東他們來說根本沒什麼,以他們的名氣,投資人搶著要,但對東陽正雨來說無疑是致命打擊,絶對承受不起。

  更何況今天這事確實是自己劇組不對,張然拿到了實實在在的把柄,占住了理,自己這時候要是辯解,那純屬自找霉頭。

  陳正宏雙手叉腰,指著黃家輝,怒喝道:「好你個黃家輝,我讓你做製片主任你就是這麼給我做事的?我現在正式通知你,你已經不是這個劇組的人了,你從哪裡來,給我滾哪裡去,馬上給我滾!」

  「陳總,陳總!」黃家輝臉色頓時煞白,整個人如被雷擊,完全待在了當場,雙眼空洞無神,靈魂都像被抽走了,「陳總,我錯了,你再給我一次機會吧!」

  陳正宏心想,你他瑪這是要砸公司的飯碗!我怎麼給你機會?冷冷道:「我不想聽廢話,馬上給我滾!」

  李雲聰回過神來,意識到真正能救自己的是張然,連滾帶爬地來到張然面,哀求道:「張老師,求求你救救我,我錯了,我再也不敢了,你饒了我吧!」

  「我記得我給過你選擇,你拍戲的時候打人,我就對你說過,大家都不容易,不要做得太過了,你是怎麼回答我的?」張然淡淡說著,目中流露出來的是冷漠。

  李雲聰趴在地上連連磕頭:「我錯了,我真的錯了!張老師,你再給我一次機會,我真的錯了!」

  「機會我是不會再給,不過我有一句話送給你,在人之上,要把別人當人;在人之下,要把自己當人!你記住,群眾演員也是演員,並不低人一等,更不是任何人的出氣筒。李雲聰,你好自為之吧!」蘇烈雙手背在背後,仰望天穹,看都不看李雲聰。

  在場的群眾演員全愣住了,眼睛泛起了淚光。他們在劇組挨打受罵是家常便飯,從來沒人為他們說一句。現在終於有人站出來為他們說話了,而且說出了他們最想說的話,群眾演員也是演員,並不低人一等!

  「在人之上,要把人當人;在人之下,要把自己當人。這句話說得好啊!」陳正宏點了點頭,看著製片主任冷冷地道,「你們好好記著這句話,要是你們能夠明白其中的道理,會受益終生的。你們走吧,不要在留在這裡自取其辱了!」

  李雲聰還想再說,黃家輝過來就是一巴掌,然後跟拖死狗似的,將他拖走了。

  陳正宏看著兩人的背影,冷哼一聲,隨即臉上的寒冰快速融化,換上熱情而又帶著愧疚的笑容:「張老師,慚愧啊,真的很慚愧,你們到我們劇組來是我們的榮幸,沒想到手下人卻把事情搞成這樣,我這個製片人的心裡有愧啊,我向你,向各位同學道歉!」

  張然看著滿是真誠的陳正宏心想,心想能把姿態方這麼低,難怪未來能夠在影視圈混得風生水起,果然是個人物,笑著擺手道:「陳總言重了,發生這樣的事,是我們都不願意看到的。這不是陳總的錯,只是李雲聰仗勢欺人,現在事情已經解決,我們非常感謝陳總。」

  陳正宏笑著道:「張老師,你們難得到我們劇組來,事情還搞出了這樣,我真的很慚愧!這樣,今天晚上我做東,給各位同學賠罪!」

  張然趕忙擺手道:「吃飯就算了,以後有的是機會!」

  陳正宏堅持道:「不不不,相逢就是緣,就今天,你得給我這個面子,不然我心裡過意不去!」

  張然對電視劇沒什麼興趣,對陳正宏也沒什麼興趣,不過考慮到班上的學生將來會演電視劇,能讓學生多認識點人對他們的發展有好處,就道:「那就叨擾陳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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