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史民國] 天朝之夢 作者:大羅羅 〈全書完〉

 
regn13 2017-12-28 19:05:13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556 92645
regn13 發表於 2017-12-28 19:33
第160章 法蘭西匯豐銀行 求收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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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拍完胸脯之後,羅德理卻沒有離開朱濟世書房的意思,而是從口袋裡取出幾個閃亮的洋錢給朱濟世看。

    「爵士請看,這是我們西班牙帝國所鑄的銀元,按照你們中國的稱重標準,等於庫平七錢二分,含銀約90%,每塊銀元的含銀量,也就是六錢五分的樣子,不過在中國的市面上,卻能當成色十足的一兩庫平紋銀使用的。」

    「哦?」朱濟世拿起一塊銀元端詳了片刻,若有所思。他雖然是商人,但做的都是幾十萬上百萬銀元的大買賣,是不用自己數錢的,自有濟世行的職員代勞。因而也沒有接觸過大清朝的流通貨幣白銀或是銅錢。所以也沒有想到要自己鑄造銀元來獲取其中差價的事情。

    「你是要建議我鑄造銀元來牟利?」朱濟世這點商業頭腦還是具備的,他把玩了一下洋錢,笑了笑道,「這個主意倒是不錯的,裡卡多,我看你也別去給清朝當官了,乾脆到濟世行來做大班吧。」

    羅德理哈哈一笑,摸著絡腮鬍子道:「爵士,您這裡的錢哪裡有大清朝的錢好賺?我現在還沒有做清朝的官,已經賺到十幾萬兩銀子啦!所以我拒絕您的邀請。不過我準備把這筆錢拿出來和您合作,開辦一家發行銀元的銀行。」

    「開銀行?還要發銀元?」朱濟世皺皺眉,他是這個時代的比爾.蓋茨加喬布斯,玩得主要還是高科技,銀行這個買賣,是真不熟悉。

    「爵士,您難道從來沒有想過要開銀行?這可是個非常賺錢的買賣,不過只有最有實力的洋行才可能進入銀行業。我想,濟世行是香港目前唯一有這種實力的大洋行。」

    朱濟世微微一笑,對羅德理的吹捧表示高興。不過開銀行的買賣太大,朱濟世可不能一言而定,而是找來了濟世行大班安德魯.瓊斯商量。

    「裡卡多說的不錯!」安德魯.瓊斯讚許地向羅德理點點頭,「鑄造銀元的確可行對濟世行而言,鑄造銀元的技術難度根本不存在,我這就給貝色麥寫信,讓他派人去新加坡和巴達維亞招募鑄幣工匠,鑄幣的機器可以讓鐵廠和兵工廠的工程師設計一下,需要的部件可去印度採購。不過要把咱們鑄的銀元銷售出去卻是個問題,首先就是以誰的名義鑄造?是不是要仿冒西班牙銀元和墨西哥鷹洋?」

    西班牙銀元和墨西哥鷹洋是目前在清國市面上流通最廣的兩種銀元,所有的錢莊、商號還有官府,都承認這兩種銀元,一枚西班牙銀元或一枚墨西哥鷹洋,全都相當於一兩白銀。

    「我們鑄自己的銀元,不要仿冒別人的。」朱濟世思索著道,「不過用濟世行的名義,這銀元怕是很難在清國境內流通……」

    安德魯.瓊斯點點頭,「沒錯,我們現在很難同清國的行商展開直接貿易,他們都很害怕和我們扯上關係。」

    朱濟世笑道:「那就另外搞個名義,就如裡卡多所言,開個銀行吧,就叫……匯豐銀行!」

    正牌的匯豐行,現在還沒有開張,所以朱濟世就把這個名號拿來一用了。

    「最好別用英商的名義。」羅德理提醒道,「現在清朝官府親法仇英,白斯文關照我自稱是法蘭西商人來著。」

    「用法國的名義就是了。」朱濟世道,「我會給瑪麗亞.克萊門蒂娜寫信,請她入股匯豐行,在法國也開個匯豐行分行,再給我派些銀行家過來……我想將來可以開展中歐之間的匯兌業務。唔,匯豐銀行的股本就定為一千萬法郎(合四十萬英鎊,約一百二十萬白銀),我個人出六成股份,讓瑪麗亞出三成,剩下一成就由裡卡多出吧。」

    這個時代英國的金融業並不發達,上個世紀英國曾經出現過一場股票危機,叫「南海危機」的,給銀國銀行業造成重創,隨後英國議會又通過一個一棍子打翻一船人的《反泡沫公司法》,嚴重限制了英國金融市場的發展。所以現在歐洲的金融中心是在法國,想請經營銀行的專家最好也去法國。

    因而這個時空,也不會有英國香港上海匯豐銀行了,只有法蘭西匯豐銀行。而法蘭西匯豐銀行香港分行的第一任首席大班,則請塞古爾酒行的法國大班,亨利.卡斯特爾擔任。當然,只是暫時掛個名義而已,在瑪麗亞派的法國銀行家們到達香港之前,匯豐銀行的業務將由朱濟世和他身邊心腹直接控制。

    「銀元鑄出來後,發行的問題就包在我身上,一塊銀元算九錢銀子即可。」開設銀行的事情敲定,羅德理又接茬提出銀元發行的問題。「不過這一錢銀子的利潤不是我自己拿,而是給白斯文的。他是海關監督,管著海關的庫銀,十三行也得給他面子的。」

    「九錢銀子也行,不過成色上可不能再打折了。」朱濟世知道羅德理肯定要從中漁利,但也不點破。「至於銀元的圖樣,你去問問白斯文用什麼比較好,只要這大洋錢能在清國地面上流通無阻,哪怕是把道光皇帝的頭像刻上去都行。」

    朱濟世已經在心裡默算過了,鑄造洋錢的利潤是極為豐厚的。六錢半的銀子,摻點銅和鉛,就能賣出九錢銀子,扣掉所有的成本,鑄一塊銀元,怎麼都能有一錢半到兩錢的利潤。如果能把全大清流通的白銀都換成銀元,這裡面最起碼有上億的利潤!誰還管銀元上面刻什麼啊?

    ……

    「銀元的圖案……唔,法蘭西人倒是挺懂規矩的。」

    廣州南關,白斯文外宅。剛剛因為採購兩萬桿洋槍有功,被賞了從三品頂戴,還晉陞洋務幫辦大臣,同時還兼著粵海關監督的白斯文白大人聽了羅德理報告的法蘭西匯豐銀行,預備為大清鑄造銀元的事情,當然是非常開心的。

    現在一塊錢銀元可以在市面上換到一兩紋銀,而匯豐銀行給白斯文的回扣則是每塊銀元四釐銀子!這可是一筆巨款啊,如果匯豐行通過白斯文的路子,每年可以發出去一千萬銀元,白斯文就能坐收四十萬銀元的暴利。

    不過更讓白斯文高興的是,這個法國匯豐銀行還非常恭敬的向他徵求銀元圖案的問題。

    「新錢的圖樣可以參考西班牙銀元和墨西哥鷹洋,不過中間的徽記要換成『清』字,年號也不能用西洋公曆,而是要用我們大清的道光年號。」白斯文盤算著道,「等到這新錢的樣品做好,就給我送些過來,我著人送去北京給萬歲爺瞧瞧,也讓他知道法蘭西國和咱們大清是好朋友來著。」

    「好的,下官這就去吩咐匯豐行。」羅德理笑吟吟地道。

    「嗯,就這樣吧。」白斯文又笑著說,「洋務大臣林則徐林大人不日就要到來,已遣家人送信到我的海關衙門,說是想要見你這位洋員一面,若是可用,就像皇上保一個道員銜給你。你回去準備些禮物,再換一身長衫馬褂,三日後隨我一起去洋務大臣衙門參見吧。」
regn13 發表於 2017-12-28 19:33
第161章 鴨脷洲一期 求月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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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鴨脷洲上的濟世書院分院在1846年6月份的時候,終於完成了建設,可以投入使用了.這個島子不過一個多平方公里的面積,還有一個名為玉桂山的小山丘,剩下真正可用來建設校舍的平地也就在一平方公里上下。在後世的香港,約有九萬人居住在這個小小的島嶼之上,是世界上人口密度最高的島嶼。不過濟世書院接管這座小島的時候,這裡卻是一個無人居住的荒島,也沒有橋樑同香港島連接,整個小島十分封閉,非常適合進行密謀活動。當然,如果香港警務處長威爾.海明上尉真的想要弄清楚鴨脷洲上的情況,還是易如反掌的。

    「相公,咱們為什麼不把軍校放在蘭芳啊?」陪同朱濟世上了鴨脷洲的羅香梅很有些不解。現在,朱濟世已經是一國之主,為什麼還要把軍校放在香港呢?

    「兵者,國之重器也!將者,兵之魂魄也!須得切實掌握,不可假手他人。」朱濟世解釋道,「中國之人,最重師生之誼,我既兼任鴨脷洲軍校之長,又時常親自教導,足以收未來大明諸將之心。」

    羅香梅心想,這個法子真新鮮,然而卻是個好辦法!自己這夫君,越來越有人君之相了。

    「只是香港遠離蘭芳,這些將總見不著兵,未免會有紙上談兵之嫌吧?」

    「這個問題,蘇玉娘已經替我找到解決之策了。」

    「蘇玉娘?」羅香梅似笑非笑地看著丈夫,「她是……相公的紅顏知己?」

    「她也是鴨脷洲軍校的學生,」朱濟世腦海中浮現出蘇大美人(其實不姓蘇)的倩影,「等她從廣西回來,我再替你引薦吧。」

    「軍校的女學生?」羅香梅怔了一下,瞪大了美目看著丈夫。

    「是女學生。」朱濟世笑道,「不過也是位江湖豪傑,她是天地會廣義堂的堂主,在廣西佔山落草,手上有兩千多人的武裝。這一次,她會帶著幾百精銳來香港,先安置在鴨脷洲上,等我從蘭芳再調一營兵,就合兵去打大嶼山。以後,大嶼山就是我們的屯兵之地。」

    「好,好,真是好辦法!」

    羅香梅讚了幾聲,盤算了一會兒,說道:「咱們在大嶼山不僅屯兵,還能用實戰練兵,大嶼山是大清朝的地界,被咱們打下來,這廣東水師提督可不好交代,一定會發兵來攻,咱們正好拿大清的水師練手。」

    稍通兵事的人都知道,這真正的精兵勁旅不能光靠練,還得有實戰!因為訓練和實戰永遠是存在差距的,初上戰場的士兵,即使練得再好,十成本領裡面最多發揮出兩三成,然而久經戰陣的老兵,卻能把十成本事都發揮出來。

    所以在戰場上,同樣數量的新兵一般都打不過百戰餘生的老兵。鴉片戰爭時,英軍可以用區區萬餘人,把清軍打得一敗塗地,其中一個重要原因,便是英軍在過去的幾十年中大戰小戰不斷,在實戰中打出了一支精兵。

    夫婦二人說話的時候,已經在一大堆隨員簇擁下,走到了鴨脷洲軍校的大**場上。此時正有五隊,每隊約120人,攏共600人的士官生在法國教官老皮爾等人的督促下,已經排出了五個連橫隊,肅立在大**場之上。每名士官生都是全副裝具,軍服、背包,軍靴和行軍毯俱全,扛著上了刺刀的褐貝斯步槍,目不斜視,只是全神貫注聽著老皮爾的口令。

    劉麗川、焦亮、何金殿、李文茂、陳開這些被鄭洪、王德虎帶來投靠朱濟世的洪門**,也在這隊士官生當中,他們五人都是士官生隊的隊長。現在的鴨脷洲軍校一共只有五個隊,其中三個是步兵隊,一個是騎兵隊,一個是炮兵隊。攏共有六百名學生,都是濟世書院學生當中比較年長的學生。在經過了幾個月的西式基礎教育後,就發來軍校,成為一期學員。計畫中的學制是一年半,畢業後部分分配入濟世軍擔任軍官,部分留校擔任二期學員的教官,這樣二期學員就能擴招幾倍。三年之後,最少就能有兩千可用之軍官了。

    另外,在深水灣的濟世大學內,還有一所軍事學院,這裡的教官是以丘胖子為首的英籍軍官。課程也同皇家桑切斯特軍校相仿,教育水平遠高於鴨脷洲島上的那所速成軍校。培養的自然也是高級一點軍事人才,將來可以當參謀使用,學生的數量也不多,只招了區區百餘人,都是有些西學功底的學生,任怡江、黃植生都在其中。他們在錦衣衛裡的工作,已經由張澤根和王雲嬌接管了。

    「全體……立正!」

    看到朱濟世到來,老皮爾忙用不大流利的中文喊了聲立正,停住隊伍。然後跑步到朱濟世跟前,大聲道:「鴨脷洲軍校第一期第一隊全體士官生,向明公報導,請明公訓話!」

    朱濟世點了點頭,大步走到組成三列橫隊的士官生跟前,用炯炯有神的目光掃了一下眾人。所有的士官生全都站得筆直,一動不動,只能聽見各自粗重的喘息聲。這些人,不是蘭芳子弟就是洪門**,只有少數是從新加坡招募來的華人學生,但也都加入了洪門大明山,剪了辮子,接受了反清復明的思想。可謂是復興大明,復興中華的骨幹!

    「諸位,你們都是我中華的好兒郎,從各地聚集到這個小小的鴨脷洲上,來接受完全西式的軍事訓練,知道是為什麼嗎?」

    「驅除韃虜,濟世復明!」

    眾口一詞,吼聲如雷。

    朱濟世微微點頭,繃著臉,沉默半晌,才道:「可是你們知道我們為什麼要除韃虜嗎?知道我們為什麼要復大明嗎?不是為了我朱濟世個人的榮華,也不是為了我們朱家的江山社稷,而是為了中國這個國家!將來我們要復的大明,同200年前滅亡的大明不是一回事。將來大明的君王不是中華的主人,而是國家的第一公僕!君王為國家服務,而非擁有國家。這在我們中華儒學當中,就是孟子所言的君為輕,名為本,社稷次之。而在西洋,則是民族國家理論。這個道理是一樣的,也是我朱濟世的主張。

    如今世界上的強國,如英吉利、法蘭西、俄羅斯、普魯士和美利堅,無不是這樣行事的國家。他們的君王或是總統,都是服務國家,他們的朝廷都是為國民、為國家的利益服務。而現在統治中國的大清朝呢?大清朝是不是在為中國服務,是不是在為天下萬民著想呢?

    諸君心中的答案,想必都是一樣的。大清朝是愛新覺羅家的大清朝,是幾百萬八旗子弟的大清朝,不是我們四萬萬華夏子民的大清朝。這滿清朝廷存在的作用就一個,搜刮天下萬民之膏,以養數百萬八旗貴胄。這是什麼道理?這是將我中華四萬萬同胞,當成他們幾百萬旗人的奴隸!這樣的事情,在世界上只有被英吉利國殖民下的印度才有的。我中華億兆子民,現在的命運就如亡了國的印度人一樣,甚至還不如!

    因為他們滿洲八旗之野蠻殘忍,遠遠超過英吉利,超過歐羅巴之任何一個文明國家!昔曰有揚州十曰,嘉定三屠,廣州庚寅之劫那可是整整十二曰的大**啊!殺了我廣東鄉民七十萬!列為諸君大半是我廣東同鄉,我等的祖先,就是這樣被他們旗人殺戮!他們殺了人不算,殺完之後還要倖存的廣州人向他們謝恩,謝不殺之恩!

    這是何等的**!何等之凶殘!我四萬萬同胞,就在被這樣的**奴役壓迫,諸君,你們能答應嗎?」

    「不答應!殺盡韃虜,恢復大明!殺盡韃虜,復我國仇!」六百名士官生,齊聲怒吼。(未完待續。)
regn13 發表於 2017-12-28 19:34
第162章 八旗要振作了 第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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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廣州內城校場,一行文士打扮的人站在校場邊上,看著黑壓壓一大片的八旗兵丁在列隊艹練.以往靠隨便比劃一下弓馬騎射糊弄事兒的廣州八旗,今兒居然破天荒耍起了洋槍!清一色的褐貝斯滑膛槍,也不是八旗兵丁自備,而是廣州將軍衙門往下發的。校場之內,無論老少,人手都有一桿,正擺弄著玩呢。大概每300個八旗兵丁聚成一團,都有個領佐在教他們使用滑膛槍。

    這群文士當中,有個瘦小中年眉飛色舞地道:「這回廣州的旗人真是振作了,一下子擴編了十五個牛錄,除了馬甲和炮隊,全都換了洋槍!要是英國鬼子再敢上門,准保讓他們有來無回!」

    這小個子身邊有個上了年紀,但是氣度頗為不凡的老者,捋著鬍鬚道:「洋槍再犀利,也需握在精兵手裡,否則也是無用,而用西洋利器,則需西法艹練,遠芳,廣州八旗有人懂西洋陣法嗎?」

    問話的老者,正是新任洋務大臣林則徐,而同他說話的人叫烏蘭泰,原是京旗火器營的翼長,因為廣州八旗擴編新軍,又大量使用火器,因而被道光皇帝派來當廣州副都統。和林則徐同路南下,不過沒有在長沙盤桓,因此早到了幾曰。

    而今天,林則徐一行剛到廣州,以車馬勞頓為由,推了廣東官場上的接風宴,徑直就來觀看廣州八旗新軍艹練了。其實,這也是道光皇帝的吩咐,要他留心八旗新軍一二的。

    「穆翁果然是知兵的,這西洋利器是得配合西洋艹法,穆軍門已經著人在廣州東關開了西洋武學,請了法蘭西的教官,教咱們協領和領佐使用洋槍和西洋戰陣,再有協領和領佐們回來交給下面的八旗兵丁。」

    「這艹是幾曰一回啊?」

    烏蘭泰的話剛說完,林則徐身邊就有個三十多歲的矮壯文士插了句嘴。這人就是左宗棠,布衣之身,也不是林則徐的幕僚。烏蘭泰又些厭惡地看了這個多嘴之人一眼,剛想教訓幾句。卻聽林則徐也問了同樣的問題,只好陪著笑臉回道:「現在是兩曰一艹了,每艹都是大半天!就算是禁衛八旗也沒有如此精練,這廣州八旗新軍是必成勁旅的。」

    林則徐頷首道:「兩曰一艹,倒是振作不少了。」

    說完這話,就拱拱手,帶著左宗棠等隨從人員,離了廣州內城,奔自己的洋務衙門而去了。

    這廣州的洋務衙門是在粵海關衙門的基礎上擴建的,粵海關也歸洋務衙門管轄。而白斯文則為林則徐這位遠道而來的大清重臣,準備了舒適的西洋馬車。

    在回衙門的路上,林則徐邀了左宗棠同他共乘。剛一進車廂,林則徐便問:「季高老弟,如何啊?」

    「懸了!」左宗棠的回答就倆字。

    「什麼懸了?」

    「當然是大清朝懸了!」

    林則徐笑吟吟道:「為什麼啊?都兩曰一艹了,比之綠營不曉得強了多少,旗人可以振作如此,總是國朝之福吧?」

    左宗棠冷笑著搖頭,「這八旗子弟,要是提籠架鳥,優遊嬉戲,這大清國祚或許還能有百年,可他們一旦要振作了。」他放低了聲音,「呵呵……穆翁,不是我咒大清朝,這朱濟世真的要成氣候了!」

    林則徐苦笑,「我知道,我知道的,當官的路子就這麼些,旗人假裝振作了,漢人的機會就更少了。」他又長嘆一聲,用細不可聞的聲音道:「可是旗人繁衍曰廣,缺錢使,沒官作,已經嚷嚷了幾十年……咱們漢人也笑旗人腐朽,只知玩樂,不肯振作。如今他們剛有了些許振作氣象,誰敢在這當口給皇上潑冷水?而且,漢人士子的路子不會全斷,只是窄了些而已。」

    左宗棠也壓低了聲音,道:「穆翁,您老也是明白人,當知激流勇退的道理,您為官數十年,清譽滿天下,何不趁著大清朝海清河晏的時候退隱林下呢?將來無論誰當這皇帝,一定會敬重您這位士林領袖的。」

    林則徐沉默半晌,他現在做的是洋務官,少不得要和西洋列強交往,如今大清國勢衰弱,這外交之事肯定不好辦,稍有不慎,就是半世清明盡毀。更麻煩的是,那朱濟世也不知道何曰舉兵反清,到時候這廣州城必然首當其衝……

    「還是再看看吧。」林則徐捋著鬍子嘆道,「畢竟食了半輩子大清俸祿,不好就這麼退下來。對了,季高老弟,那個白斯文說有個叫羅德理的法蘭西商人願意給我朝效力,還說此人頗有才幹,在這次採購洋槍的差事中出力不小,想保舉他一個道員,你要不要見一見?」

    「一個洋商?不見!」左宗棠哼了一聲,「這大清的官還真是人人都做得!」

    一個洋商都有官做,可是才高八斗,智比諸葛的左宗棠左大舉人,竟然還是湘中一農人,叫他如何有心情去見羅德理這位洋大人啊?於是洋務衙門也不想去了,出了廣州內城,就和林則徐道別,逕自去天字號碼頭,準備搭商船去香港見識一下朱濟世其人。

    這裡正是全亞洲最繁忙的商港,寬闊的珠江之上,泊滿了各式的商船,既有西洋式的軟帆武裝商船,也有中國廣船,不過大部分商船都掛著各色西洋國旗,左宗棠也不認得。碼頭上面熙熙攘攘的全是等著上船的客商和苦力。其中客商打扮的旅客聚集在碼頭左側,苦力模樣的旅客則在碼頭右側擁擠成一團,都蹲在地上抱著小包的行李,還有些穿著黑色拷綢衣裳的流氓樣的人物在這些苦力周圍巡視。

    「這位小哥,請問那些苦力都是這麼回事啊?」左宗棠覺得有些奇怪,便問身邊的一位瞧著頗為伶俐的錦衣少年。

    「回先生的話,」那少年彬彬有禮地答道,「那些苦漢子都是下南洋去謀生的。」

    「下南洋?」左宗棠一愣。

    少年笑道:「聽先生的口音不是廣東人吧?」

    左宗棠笑道:「我是湖南來的。」

    少年道:「那就難怪不知道下南洋的事情了,這幾年廣東的收成不好,稅賦繁重,民生艱難,許多中產之家都陷於困苦,升斗小民更是難以度曰。幸好南洋的爪哇、新加坡、蘭芳還有英吉利人的澳洲都需要勞工,開出來的工錢也高,才給了這些苦漢子一條活路啊。」

    「可為什麼像是有人看守的樣子?」左宗棠指著那些打手模樣的人問。

    「那些都是洪家兄弟,」少年嘆道,「因為下南洋的船費高昂,大部分的苦漢子都負擔不起,都是借了幾個洪門山堂高利貸,所以才有洪家兄弟看管,等到他們上了船,自有老闆出錢買下債權……實際上這些苦漢子就是賣身去南洋的,咱們廣東這裡管這叫『賣豬仔』,等到了南洋,多半又要被賣一回了。」

    「哦,原來如此。」左宗棠想了想,又問,「小兄弟,再請問一下,這些下南洋的漢子都被賣給什麼人啊?」

    「什麼人都有,不少洋行都在做這個買賣,現在最大買家是濟世行下面的南洋南洋貿易公司。」

    「濟世行!」左宗棠瞳孔微微一索,心道:「高!高!實在是高啊!這些苦漢子哪裡是什麼『豬仔』,分明就是一支虎狼之軍啊!道光皇上的八旗兵再怎麼振作也是膏粱子弟,怎麼能和這些苦漢子練成的精兵打?莫非這天命真的回到大明一邊了?」(未完待續。)
regn13 發表於 2017-12-28 19:34
第163章 來了個左秀才 第三更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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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很快就有兩艘廣船同時靠了岸,都掛著英吉利的米字旗。其中一艘是英資香港水陸洋行的船,是專門跑省港客運航線的,另一艘則是南洋貿易公司的船。雖然大清朝和朱濟世已經快勢同水火了,但是大清的水師卻沒有膽子碰一下南洋貿易公司的船。因為廣東水師的人都已經透過各種渠道知道,這個南洋貿易公司有英國女王和王夫的股份,是正經的英吉利皇商!誰要碰一下就是開邊釁,搞不好就引來英吉利大兵了……

    左宗棠和那少年還有碼頭上的客商,都上了水陸洋行的船,由於跑的是短途,所以船上沒有裝多少飲水、食物,載客量自然大增,滿滿的有兩三百人。左宗棠和那少年在靠近左舷的地方找了個位子坐下來,繼續說話。

    「小哥貴姓啊?」

    「免貴,姓風,名成。」少年的姓氏倒是少有,往上追溯因上太昊伏羲氏之後,算是華夏民族的老姓,不過到了清朝,風姓族人已經不多,廣東這裡倒還有一些。這少年便是世居廣州,家裡世代都是行商的管事,因此從小就受了西式教育,對西洋的「奇技淫巧」極有興趣,這次是去香港考濟世大學的。

    「在下姓左,名今亮,也是去濟世大學的。想謀個儒學教席的差事。」左宗棠捋著鬍鬚笑著自我介紹道。

    「哦,那我可要喊先生一聲老師了。」風成沖左宗棠很有禮貌的拱了拱手。

    左宗棠見這少年機敏有禮,也頗為喜歡,正想繼續與之攀談,忽然有人走到他們倆跟前。塞過兩張報紙,還喊了一聲:「國家興亡,匹夫有責。」的口號,便轉身離開去向別的乘客發報紙了。

    「這個是……」左宗棠拿起報紙一看,竟然是一份已經被清廷嚴禁的《大公報》。

    「這是替朱爵爺做事的洪家兄弟。」風成似乎已經不是第一次遇上這種事情了,一邊展開報紙。一邊笑著解釋道,「這份《大公報》是朱爵爺出錢辦的,本來廣州城的大街上有人發賣,也就是幾文錢一張。結果被官府禁止了,這朱爵爺乾脆不賣《大公報》了,改成白送。還雇了洪家兄弟辦這事兒。所以《大公報》在廣東已經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了,大概只有廣州城內的督撫將軍假裝不知道吧?」

    「官差就不管了?」左宗棠展開報紙一瞧,上面刊登的內容還不少,有西洋各國和南洋各地的時政消息,有各種商品、貨物的報價,有洋行招人的信息。還有介紹各種洋貨的文章。不過最吸引眼球的,卻是一篇名為《中華亡國二百年》的文章,文字頗為粗鄙,內容嘛,不用說,自是大逆不道。將200年前的明朝滅亡稱作是「中華亡國」,也就是儒士們所言的亡天下。又指滿清在中國的統治是殖民統治,並且將滿清治下的中國,同奧斯曼帝國治下的希臘、塞爾維亞,英國治下的印度。俄羅斯治下的波蘭相比,最後得出結論,認為滿清統治比起奧斯曼、英國、俄羅斯更為殘暴,億兆漢人的地位比之印度人還略低一等,實在是悲慘到了極點。不造反真是沒天理了……

    「除非上面拿鬼頭大刀押著,否則誰管這個啊?」風成一邊津津有味看著報紙,一邊隨口答道,「一開始的時候是有人管過,可人家洪家兄弟也不是吃素的,多管閒事的那些官差,回到家裡就讓人跺成八塊!朱爵爺還放了話出來,哪個官差不開眼,敢和發《大公報》的洪門兄弟過不去,他就出一千塊銀元下江湖格殺令!您說這等要命的差事誰去做啊?好在洪家兄弟不進廣州城裡去發報紙的,所以官差們就睜一眼,閉一眼了。其實廣東衙門裡當差的衙役,大多也是洪家兄弟,都是拜過五祖,立志復明的。」

    這大清朝的統治,是北方嚴密,南方鬆弛,京師周圍是不可能有這等事情的。可是在魚龍混雜的廣州,這官差和洪門,真的是官匪一家親的!清朝官差的薪俸極低,幾近於無,當官差的如果不想辦法受賄,肯定是吃不飽的。而廣東洪門勢大,販夫走卒都是洪家兄弟,這官差如果不拜老頭子入洪門,想要索賄可就不大容易了。在廣州這裡,打死個把官差,真不是什麼大事兒。

    最讓人感到詫異的是,廣東的綠營兵丁,也多有洪家兄弟。因為綠營兵餉微薄,還時常被上官剋扣,沒有哪個兵丁可以靠這些軍餉養家餬口,所以都在外面有各自的營生。而廣東各城市裡面,又都是洪門弟子滿地走的局面,對那些處於社會底層的人們來說,要是不入洪門,就只有回鄉下去種地了。

    「朱爵爺是朱明之後,乃是天下洪門所奉的領袖,又在香港開了大明山,廣東這裡的洪門大佬都尊稱他一聲:明公。如果按照江湖上面的規矩,廣東綠營大半的兵丁,都該叫他阿爹的。」

    左宗棠聞言暗笑:好嘛,大清朝的綠營兵要管逆明反賊叫爹……這事兒要是讓道光皇帝知道了,大概就更加不相信漢人了吧?

    此時正是夏季,往香港行船不是順風,因而船行緩慢,一天一夜才到了米字旗飄揚的香港島,停靠在了中環碼頭。

    香港的中環正對著九龍半島,是眼下香港的中心地段,西洋式的馬路已經建起了好幾條。其中最繁華的當屬1842年2月落成的女皇大道,女皇大道上面,已經有不少嶄新的西式建築矗立在女皇大道之上,如:香港會所、香港法院、庫務署及郵政總局、寶順洋行、香港大藥房、東藩匯理銀行等等,不過最高大也是最豪華的建築物,則非濟世行、塞古爾行、南洋行這三處原本歷史上並不存在的大樓莫屬。另外,在濟世行大樓之側,還有一個工地正在建設,那便是「法蘭西匯豐銀行」總行的所在了。

    左宗棠和風成的目的地都是濟世行大樓,大樓的正門大門之上,除了掛著「濟世洋行」的牌匾之外,還有兩塊臨時掛出來的牌子,上面分別寫著「濟世大學及書院招聘處」和「濟世大學及書院招生處」的牌子。不過這個「招聘處」和「招生處」其實是一回事,在濟世行二樓有個辦公室,負責人是濟世洋行買辦湯啟文。而且也冷清的很,沒有什麼人來報名,所以左宗棠和風成自然受到了極為熱情地接待。

    「風少爺,您要報考濟世大學?好啊!這是考卷,您拿著到一旁的辦公桌上去做一下,只要答對一半題目就算及格,立馬可以入學……學費?哦,咱中國人上學不交學費的,是有全額獎學金的!」

    打發風成去做題目,湯大買辦又來招呼左宗棠。這個左宗棠上了些年紀,氣度不凡,瞧著就是有點學問的。

    「您老是秀才!」

    聽到左宗棠自稱是秀才(左宗棠實是舉人)功名,湯啟文的眼睛都瞪圓了!這可是了不得的大學問家啊!呃,濟世大學裡面科學院院士也有一個,西洋過來的博士、碩士有一堆,可偏偏沒有精通儒學的老師,這大清國的儒生,到現在還沒有接受朱濟世這位預備反攻大陸的前明餘孽呢!

    所以這左宗棠現在是第一個前來投靠的「秀才」,湯啟文當然不敢怠慢了。他知道朱濟世是要造反的,現在來投靠來的「秀才」可不是教書授學那麼簡單,這都是從龍之臣,將來不是督撫就是部閣。
regn13 發表於 2017-12-28 19:34
第164章 明主得英才 第四更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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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相公,你快來瞧瞧這個。」

    才從鴨脷洲軍校回到深水灣大宅,朱濟世就從夫人羅香梅手裡接過一份寫滿了毛筆字的捲軸。

    我們的朱大校長近來真是忙得腳不著地,每個禮拜,一、三、五去鴨脷洲的軍校坐鎮,給士官生們灌輸民族國家的大道理。二、四、六則去濟世大學授課,主講醫學和化學,有時候還要示範外科手術濟世大學眼下有一所小小的附屬醫院,醫療水平當然是全亞洲第一的!服務對象,都是廣州、香港一代的洋行大班和買辦,收費雖然高昂,但還是顧客盈門,誰讓這些人有的是銀子呢?

    今天是星期一,朱濟世便是剛剛從鴨脷洲軍校回來。接過捲軸,展開一看,原來是一篇策論,《論中學為本》。這是濟世大學和濟世書院招聘儒學教師的考題,八股文章什麼的,朱濟世自己也看不懂,所以就考這個策論了。由於大學和書院給教師開出的薪水頗高,所以過去幾個月已經招到了一些儒生,都是些考來考去連個秀才都不中的傢伙。也做不出什麼好文章,朱濟世就撿毛筆字還過得去的錄用,讓他們去誤人子弟了。

    不過今天好像有人才上門了!先不看文章,單看這手蒼勁有力,大氣磅礴的毛筆字,就不是那幫秀才都不中的書生能寫出來的。

    「唔,這筆字很不錯啊!」朱濟世點了點頭。將外套脫了遞給羅香梅。

    羅香梅卻不接,而是正容道:「相公,您再看看文章的內容。」

    「文章的內容?」朱濟世怔了一下,忙展開捲軸接著往下看,只看了幾眼。便完全被上面的內容給吸引住了。

    「……滿清自順治二年以來,便以科舉治士人,以士人馭天下,科舉之名,雖為取才,實則牢籠。探其根本,卻為滿漢分利之用。愛新覺羅氏者,滿人也,向以八旗為腹心,以億兆漢民為奴僕,欲盡得其利。又懼漢家英雄行洪武之事。乃分天下之利一二,以科舉之名,散於士林,使草莽之雄,有渺茫之望,熄劉項之念,一心於八股文章之間。做暮登廟堂之夢。滿清江山,得享二百年國祚,皆因於此也。

    方今,滿清雖有失德,但氣數猶在。所謂氣數者,便在科舉,在於天下英雄,為一二之利所惑,愚忠滿清,為虎作倀。江湖之人。不過寥寥千萬,固翹首以待明公,卻難敵士林所挾之億兆農人。若明公舉大事,滿清必會再讓一二之利於士林,使之廣練團勇。為明公死敵。明公之兵雖精,能盡殺億萬農人乎,即便取勝,也將使中華生靈塗炭,國家元氣喪盡,西洋之國,必得漁翁之利……」

    這篇文章,雖只寥寥千言,卻直指滿清天下的根本,讓朱濟世頓時有種眼前一亮的感覺,說是撥開雲霧見日月,也不為過。

    「這位左今亮先生在哪裡?」朱濟世扭頭便問羅香梅。

    「還在女皇大街,湯啟文為他安排了住所。」

    「快派人去請。」朱濟世大聲吩咐道。

    「相公,」羅香梅正色道,「如此大才,該你親自去請!」

    「對對對!該親自去請!」朱濟世撫掌道,「這位今亮先生既然點出滿清天下的根本所在,那就必然有破其根本之策!若得起相助,真是天下有望啊!」

    我們這位朱大爵士,雖然是後世穿越客,但卻是一心想靠讀書上進的理科男,不大瞭解清朝的那些事情。要他這個時代整點能賺錢的藥品、化學品固然不難,可要弄清楚滿清的命門所在,卻是不大容易。雖然依靠強大的財力可以培養出優秀軍官,可以練出東亞無敵的強兵,但是取天下並不光靠兵強硬打,否則打下一片廢墟,又不知道要花多少年重建了。

    而且這大英帝國定然沒按什麼好心,誰知道他們準備怎麼出賣自己這個朋友呢?所以,這天下還是全取下來比較好。

    ……

    左宗棠現在被湯啟文安排在塞古爾行大樓裡面最豪華的客房裡,這塞古爾家族的業務原來還包括經營酒店旅館,塞古爾行大樓裡面就有一家眼下香港最高級的遠東大飯店,裡面吃喝玩樂俱全,還開有賭場,算是香港這裡洋商們的銷金窟,最好的客房,住上一晚需要10個英鎊,實在是昂貴之極。所以左宗棠對自己所受到的禮遇,還是頗為滿意的。

    但是在這間佈置的豪華舒適的西式套房之內,左宗棠卻沒有絲毫睡意,而是整好衣冠,點了鯨魚油燈,恭候朱濟世的大駕。若是那位「明公」看了他的文章,仍然不打算連夜登門,那麼明天一早,他就打算離開香港返回廣州了,這面不見也罷。

    好在,朱濟世並未讓他久等,天色方黑,客房門外便傳來了湯啟文的聲音。

    「左先生,左先生歇息了嗎?我家公爺來訪了。」

    「請進吧。」

    左宗棠的語調中有很濃的湘音,一聽就知道是三湘子弟。朱濟世出門的時候換了身長衫,做文士打扮,配上他這段時間在軍中磨礪出的軍人氣質,給人一種文武兼姿,瀟灑倜儻的樣子。

    他整了下衣衫,朝湯啟文微微點頭示意,湯啟文推開房門,朱濟世便走了進去。一進門就看見左宗棠也衣冠整齊,顯然是知道自己會漏夜來訪的。

    「左先生是麼?」朱濟世拱了下手,溫言道,「在下朱濟世。」

    「湘中左今亮,久仰明公大名。」左宗棠沒有報自己的真名,不是為了別的,而是為了他左家一族的安危考慮,如果朝廷知道他這個湘中名士附了賊,只怕要禍及滿門的。

    「今亮先生的字是什麼?」

    朱濟世微笑問道。左宗棠臉上卻沒有什麼表情,還是淡淡地道:「在下字朴存。」隨後做了個請進的手勢,便將朱濟世和湯啟文請進自己的套房。

    雙方分賓主落座,朱濟世也不寒暄,直入主題道:「先生大作,我以拜讀了。」

    左宗棠也道:「明公的雄文,今亮同樣拜讀過了。」

    「是中學為本,西學為用嗎?」

    左宗棠點點頭,說道:「此文正中滿清要害!」

    中了滿清要害?這話什麼意思?朱濟世面露不解,左宗棠繼續侃侃而道:「以中學為本對八旗為本,實是拉攏士林,離間滿漢,不是切中要害嗎?」

    什麼?一個中學為本居然可以這樣理解?歷史上,洋務派不是也說什麼「中學為體,西學為用」的嗎?難道也是在離間滿漢嗎?

    朱濟世搖搖頭,苦笑道:「可惜士林不為所動啊!」

    「在下不是從湖南趕來了嗎?」左宗棠淡淡道,「而且,士林不動,滿清卻動了。士林望滿清如父母,滿清待士林如家賊,所以動士林之心難,動滿清之心易。」

    「如家賊?」朱濟世怔了一下,這滿清和儒生不是一體的嗎?怎麼會防之如家賊呢?
regn13 發表於 2017-12-28 19:34
第165章 香江對 第五更奉上
    半天時間拿到51票,大羅羅太激動了,這是大羅羅寫書以來的最好成績,是讀者大大們對《天朝之夢》的肯定,太謝謝了!不過還是要拜求月票、首訂。沒辦法,這個月上新書的大神太多,羅羅只能厚著臉皮求支持了!

    「啟文,去準備些茶點,我要和今亮先生夜談。」

    朱濟世現在是求賢若渴,所以沒有吃東西就匆匆趕來,和左宗棠聊了幾句,頓覺腹中飢餓,便讓湯啟文弄了些茶點,又吩咐他守在門外,這才繼續向左宗棠請教。

    「滿清素來以八旗子弟為親子,以漢人士林為惡僕,以億兆漢民為奴隸。雖以惡僕馭奴隸,收天下八成之利以養親子,然尤嫌不足,以天下一二之利賞奴僕,卻嫌太多。因而處處剋扣,又恐惡僕欺主,奪了他們旗人的天下,故而處處嚴防,猶如待賊!而漢人士子,卻讀聖賢之書,講倫理綱常,仍以君父待滿清,不知醒悟。所謂子不言父過,雖為滿人苛待嚴防,但仍然以赤誠之心以待,所以極難動搖其愚忠之心。明公不必奢望同滿清爭奪士人之心,不過卻可反其道而行之,使滿清自絕於天下士林」

    隨著左宗棠地侃侃道來,朱濟世只覺得恍然大悟,對於眼下的中國知識分子有了一種全新的認識原來就是一幫子傻逼啊!雖然有幾個聰明人,不過傻逼還是主流,所以不能和他們講理。有這功夫還是用在滿清身上,因為滿清的皇帝和王公。同樣是群不知道好歹的傻逼。忽悠傻逼,永遠比和傻逼講道理容易。

    這個左今亮何止大才。簡直就是張良復生,諸葛再世啊!也不知道歷史上這位眯到什麼地方去了,怎麼沒聽說過清朝有個姓左的大官呢?呃,不對!好像有個左宗棠啊,晚清三大名臣,好像也是湖南人!不知道是不是這位左今亮的親戚?要是的話,最好能把左宗棠也挖過來……

    「可我又如何使滿清自絕士林呢?」朱濟世按下挖左宗棠的心思,繼續請教道。

    「此事極易爾。」左宗棠笑著捋捋鬍子,「滿洲皇帝素來不信漢臣。只因為他們旗人不大爭氣,而漢人士子又極為恭順能幹,所以才不得不漸漸重用的。如果八旗子弟能振作一二,而漢人士子又露出不臣之心,滿清必將盡奪漢臣之權而重用八旗。」他嘿嘿一笑,望著朱濟世道:「這八旗子弟俱是膏粱,好對付的緊啊!」

    呃,好像是這麼回事!朱濟世心想,如果當年滿清不是重用曾國藩、左宗棠、李鴻章這樣的漢臣辦團練去對付太平天國。而是靠他們的八旗子弟,這洪秀全鐵定坐上北京城裡那張龍椅了。

    「可我又如何能讓八旗子弟振作一二,又如何能讓望滿清如父母的漢人士子心生不臣呢?」朱濟世又問。

    左宗棠大笑著擺手道:「明公,你就是神仙也沒有辦法讓八旗子弟那幫廢物振作的。同樣讓漢人士子生出貳心也難如登天。」他頓了下,唇角露出輕蔑地笑容,「但是你能讓道光皇帝誤以為他的八旗子弟堪用。漢人士子生有異心!」

    「騙道光皇帝?」朱濟世蹙眉,「能行嗎?」

    左宗棠很肯定點點頭。笑道:「有何不能?道光為人糊塗的很,昏君一個!他身邊的滿臣個個貪鄙無能。漢臣人人老奸巨猾。廟堂之上,主昏臣奸,這大清江山敗壞如此,就是明證嘛!」

    這個話……有道理!朱濟世心說,滿清的君臣肯定都是混帳王八蛋,要不然憑著眼下中國的人口、資源、財富,怎麼都該弄出個列強啊!最後搞得差點亡了國(中國),還不是因為這幫君臣都是笨蛋蠢驢?

    可是具體該怎麼騙呢?

    左宗棠也不賣什麼關子,接著給朱濟世道來,「這漢人士子雖然愚忠滿清,不過真要出力維護滿清江山,也不是光靠一腔子熱血就行的。還需有權,特別是有兵權!要不然,最多就是寧死不當朱家官罷了,不過愚忠至此的,肯定也是少數,這漢家士子,最不缺的就是官迷了。所以明公一定要在『漢人掌兵』的問題給滿清狠狠敲響警鐘!」

    朱濟世點點頭,他的濟世軍,靠一幫子翰林學士寫文章罵,是肯定罵不死的。漢人士子想要挺身而出保衛他們的滿洲爹媽,就得有兵權,如果滿洲不許他們有兵權,那麼這幫士子再忠心也是白搭。

    「漢臣的兵權,向來是分為綠營和團練的。其中綠營是滿清的經制之兵,雖然朽壞的厲害,卻有數十萬眾,實是滿清武力的支柱。而這綠營的兵權,是極為分散的,督臣、巡撫、兵備道等文臣,還有滿洲八旗的將軍,全都有權管轄。綠營的武官,如提督、總兵、副將、參將等等,兵權反而不重。而且八旗子弟也可以做綠營武官,滿清向來是用八旗統馭震懾綠營的。但綠營之中,畢竟還有掌兵權的漢將存在。

    至於團練,則是興起於白蓮教之亂,現在各地都有團練存在,用於安靖地方,鎮壓叛亂。廣東這裡也不例外,是存在大量團練的。而掌握這些團練的,則是居於鄉里的漢族士子。」

    左宗棠目光灼灼地看著朱濟世,頓了頓道:「掌綠營的漢臣和手握團練的士子,其實就是你奪取廣東的最大麻煩,得讓道光對他們完全失去信任!」

    ……

    朱濟世和左宗棠的長談幾乎持續了整個晚上。第二天一早,朱濟世便請左宗棠同他共乘一車,返回了深水灣大宅。當日中午,便召集在香港的重要部署,宣佈拜「左今亮」為軍師,地位和蘭芳總理大臣劉鵬相當。又命人立即在深水灣建造大宅,供左軍師及其家人入住。

    而與此同時,白斯文和羅德理,則捧著一堆帳目幾塊銀元,在廣州城內的洋務大臣衙門內,拜會洋務大臣林則徐。

    這帳目,是白斯文向羅德理洋行採購洋槍、火藥、鉛彈的開支明細,當然是天衣無縫的。幾塊銀元,則是法蘭西匯豐銀行所呈上來的「清洋」樣品,是由濟世行下的香港造船廠手工所鑄,不過做工還是極為精細的。中間一個「清」字和周圍的道光年號,都是請兩廣總督徐廣縉所書。這徐廣縉顯然也是支持法蘭西匯豐銀行發行「清洋」的,由於法蘭西國在外交上的「恭順」,現在滿清上下對該國都充滿好感,就是林則徐也不例外。

    「發行清洋該有不少差價可圖吧?」林則徐把玩了一會兒銀元,笑吟吟地問白斯文道。

    「的確有利可圖的。」白斯文道,「而且還不是小利,一塊銀元能獲兩錢銀子的純利,咱們大清現在弄不出這樣的銀元,所以只能聽憑洋商得利了。卑職建議咱們洋務衙門下可自開銀元局,從西洋購買機器,開鑄銀元,以免利錢外流。」

    「應該如此。」林則徐思索片刻,又道,「不過法蘭西匯豐銀行的銀元還是要助其流通的,畢竟上頭有我大清國號和道光年號,比西班牙銀元和墨西哥鷹洋要順眼多了。以後,咱們自己的銀元也應該是這個樣子。」

    一個國家鑄造的貨幣居然模仿私人銀行發行的貨幣……林則徐腦子裡大概也沒有鑄幣權的概念,放下銀元又翻看起購買洋槍的帳目,覺得價錢頗貴,便搖搖頭道:「這洋槍的價錢還是貴了,一桿索價27塊銀元……這可是一戶小農兩三年的開銷啊。」

    白斯文嘆口氣,也露出肉痛的表情,道:「穆翁所言極是,可是這已然是洋商的最低報價了。不瞞穆翁,咱們現在所買的是印度加爾各答廠的褐貝斯洋槍,這是英國人的廠子,英國和咱們不對付,而且從加爾各答販運鴉片到廣州的利潤更厚……」

    林則徐擺擺手,打斷道:「你說的我都知曉,看來還是得自辦工廠。恩銘,你有這方面的計畫嗎?」(未完待續……)
regn13 發表於 2017-12-28 19:34
第166章 請他人做嫁衣 第六更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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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麼!您就是名動三湘的大才子左宗棠左季高!」

    在深水灣大宅之內,朱濟世猛地站了起來,瞪圓了眼睛望著自己這位左大軍師,心裡面甭提有多激動了。晚清三大名臣之一的左宗棠居然投到自己門下了!這說明什麼?說明反清復明大大有望啊!要不然左宗棠會賭上全副身家裡香港附逆?看來自己真的是真命天子!呃,一定是的!

    左宗棠捋著鬍子心裡面也頗為得意,他覺著自己是遇上明君了!什麼叫明君?明君首先就要慧識英才啊!自己這麼大一個才子,還有不少清流名臣上書向道光皇帝舉薦,道光怎麼都該給自己一個官吧?哪怕是候補的也行,大不了來日再考一次進士。可這道光昏君居然理也不理,你大清朝的官又不怎麼珍貴,不少八旗子弟一生下來就有,家裡趁幾個錢的豪商也人人都捐了頂戴,連某個洋商居然都要做官了,就沒有自己一頂官帽子!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沖這個也要把大清朝給掀翻了。

    而眼前這位朱明之後,聽說自己是湖南人,就向自己打聽「左宗棠」其人,想要攬為己用,真正是求賢若渴啊!道光皇帝跟他一比,就是老混帳王八蛋,根本不配做人君……

    「屬下正是湘中農人左宗棠。之前用今亮之名,實是為宗族家人所慮。」左宗棠站起身。拱拱手解釋道。

    「無妨,無妨。先生實乃當今諸葛亮,今亮之名,名至實歸。先生宗族家人,也可盡接來香港安置。族中子弟,可入濟世書院讀書,將來學貫中西,都是國家棟樑,族中長輩,便是朱某長輩。由朱某養之。」

    左宗棠笑著點點頭道:「湘陰左氏雖非名門,不過在下的妻室卻出自豪門,同湘中名門多是古舊姻親,如果能把他們都接來香港,半個湖南都能易幟附明了,可惜左某沒有這樣的號召力,為宗族鄉黨計,只能先用今亮之名,為大明效力了。」他頓了下。又道,「不過左氏族中,倒是有些不第秀才,我可寫信招來香港。使其入鴨脷洲軍校讀書吧。」

    「如此甚好。「朱濟世略一思索,又吩咐左右,去將羅香菊和朱濟世的長子國傑一併請來。

    「夫君。左先生好。」羅香菊懷抱著個丁點大的男嬰邁步走了進來,衝著朱濟世和左宗棠點了下頭。就將孩子塞到朱濟世懷中。

    「此子國傑,雖非嫡出。但卻是我的長子,預備等他週歲之後封蘭芳大公世子,將來繼承蘭芳大公之位。不如請左先生先做他的老師,將來若有緣分,再結為翁婿如何?」朱濟世又將兒子遞給左宗棠。這孩子雖然才足滿月,不過生得極為俊秀,將來必是個美男子,又是一國之主,得婿如此,左宗棠如何不高興?

    籠絡了一番左宗棠,朱濟世便命人將小少爺羅國傑抱走,留羅香菊一起陪著左宗棠說話。談話內容,自然轉到了左宗棠的那位忘年交林則徐身上。歷史上,林則徐便極為欣賞左宗棠的才幹,稱其為「非凡之才」、「絕世奇才」,還一再向滿清皇帝舉薦左宗棠,可惜卻毫無效果。這個時空的情況也是一樣,不過左宗棠還是極為感激林則徐的。

    「穆翁同滿清廟堂之上的大部分官員是不同的,他是能做事,也想做事的。可惜早生了二十年,一生格局已定,改不了了。」

    朱濟世從書桌上取過一封書信,遞給左宗棠道:「軍師,你先瞧瞧這個,這位穆翁現在做事情的勁頭還很足呢,想要在廣東辦鑄幣廠和鐵廠。對了,還有一位叫魏源新科進士也到了洋務衙門做事,當了林穆翁的總文案,軍師可認得此人?」

    左宗棠接過書信,一邊看一邊對朱濟世道:「魏墨生此人我認識,也是我們三湘子弟,頗有才學,又能任事,在賀耐庵(賀長齡,現任雲貴總督,左宗棠老師的哥哥)、陶髯翁(陶澍,已故兩江總督)和林穆翁幕中做事時就展露才華。還寫過一本《海國圖志》,專門介紹外洋諸國情況。雖然不能同瓊斯先生的《西行漫記》相比,不過在中國之人來說,也算是睜眼看世界的第一人了。只可惜道光昏聵,不識英才,如魏墨生這樣的大才,也被一篇八股文章所累,蹉跎半生,才得了個進士。已經五十多歲,不過是個從五品的知州銜,這輩子督撫無望,部閣也無望了。」

    他這話說的感慨,其實是在替魏源的進士惋惜。儒家士子,是講究忠臣不二主的。魏源如果不中這個進士,不過是舉子捐候補官,沒有食過君祿,自然不需要給滿清盡忠。現在正好投靠朱明,盡可一展所長,將來督撫部閣是毫無困難的。可惜卻在道光二十五年中了個進士,還放了洋務衙門的差事,只是一個五十多歲的進士,還能有多大前途?好端端一個英才,就此埋沒了。想到魏源,左宗棠頓時覺得自己無比幸運,他也已經35歲了,再考個四五次會試,這輩子就渾渾噩噩過去了,幸好遇上朱濟世這個明君,將來少不得要圖形功臣閣的。

    想這些事情的時候,左宗棠一心二用,已經把一封錯字連篇的書信看完。這封信是張澤根託人捎來,他現在是洋務衙門顧問羅德理的長隨。信中,張澤根報告了林則徐接見羅德理時的情況。這位做事情勁頭還很足的滿清名臣正籌謀要在廣東開鑄幣廠和鐵廠,一為朝廷斂財,二為北京的八旗炮廠、槍廠提供原料。

    「呵呵,這道光果是昏君,為我大明做嫁衣卻不知。」讀完書信,左宗棠便撫掌大笑起來。

    「左先生何出此言?」問話的是羅香菊,她姐姐正在待產,朱濟世「秘書」的工作就由她來擔任,張澤根的信,也是由她先過目,因此知曉內容。

    左宗棠捋著鬍鬚道:「滿清的炮廠、槍廠均設在北京,卻不肯在北京周圍尋找煤礦、鐵礦,開辦鐵廠以供原料。而將鐵廠開在廣東,使人萬里轉運,不但運費高昂,而且一旦廣東為明公所取,這鐵廠便為明公所有,我看可以暗中助林穆翁一把。」

    「滿清為什麼不肯在北京周圍開礦煉鐵呢?」朱濟世隱約記得後世新中國最早的重工業基地就在北方,而廣東境內雖有韶鋼、廣鋼,但是規模不大,效益也平平。

    「準是那些腐儒用什麼龍脈五行之說矇騙道光,他們滿人也迷信,對此是深信不疑的。」左宗棠笑著解釋,這大清朝的科舉就考八股文章,有真才實學的人未必能高中,中了進士的多是腐儒,正事兒幹不了,就喜歡折騰這種虛無縹緲的東西。而八旗一幫糊塗蛋也喜歡這一套,廟堂之上,多有荒唐之論,不足為奇的。

    「瓊州和韶州都有鐵礦,不如讓穆翁把鐵廠放在那裡吧。」朱濟世還是知道石祿鐵礦和韶關鐵礦的,後者是廣東韶鋼的根本,朱濟世是廣東人,當然知道。前者在這個時空已經很有名氣,朱濟世是到了香港後才聽說的。

    左宗棠擺擺手,笑道:「鐵廠、錢廠必是設在穆翁眼皮底下的。穆翁為人我最清楚了,為政必躬親,鐵廠、錢廠之事必是穆翁親理。」他看著朱濟世道:「明公如果同那羅德理有聯絡,千萬提醒他一聲,可不能把林穆翁當成白斯文。」(未完待續……)
regn13 發表於 2017-12-28 19:34
第167章 替他人做嫁衣 第七更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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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廣州,洋務衙門。

    「穆翁,根據我們的調查,廣東有極好的發展西洋工業的條件。首先是人才不缺,廣州歷來就是對外貿易交流的口岸城市,因而廣東人對西洋事務的瞭解要遠遠超過中國其他地方的人們,能夠流利使用英語、法語、西班牙語、葡萄牙語者極多。而且廣東的手工業向來非常發達,如佛山的制鐵業、鑄造業在前明極為發達,佛山出品的鐵器、銅器一度行銷整個南洋。就是目前,佛山鐵業仍然是全中國最為發達的,想要僱傭善於制鐵、鍛造、鑄造的工人一點都不困難……」

    正滔滔不絕給林則徐灌迷魂湯的是洋務大臣衙門的是位洋大人,知府銜的顧問羅德理。這個洋鬼子現在是全副頂戴花翎,一副滿清朝廷命官的打扮,說得也是一口極流利的廣式官話。而且講的也頭頭是道,身為聽眾的林則徐更是連連點頭表示贊同。

    就憑廣東人比較瞭解西洋,還有不少人能講洋文,這廣東的確是全中國最適合發展西式工業的地區。羅德理說的沒有錯。

    「海安,」林則徐喚著洋鬼子羅德理的字號,「你說說看,如果國朝要辦西式工業。當從何處著手?」

    「當然是軍工!」羅德理早就琢磨過該怎麼忽悠林則徐了,如果說要從紡織工業和修鐵路開始搞。估計林則徐根本就不會聽。「西洋各國之中,凡屬列強者都有強大的軍工作支撐。否則一旦同外國開戰,武器彈藥就會受制於人,這仗是沒有辦法打的。」

    林則徐點點頭道:「老夫也是這麼想的。海安啊,如果我大清要辦軍工的話,又當以何為先?」

    「辦軍工當以採礦為先。因為造槍鑄炮的主要原料便是鋼鐵,如果鋼鐵都購自海外,同樣是受制於人,自辦軍工就毫無意義。而要煉鋼鐵光自辦鐵廠也不行,還需自辦鐵礦、煤礦。而廣東的礦業向來發達。梅州、韶州都有現成的鐵礦、煤礦,瓊州府的臨高縣還有一個大型鐵礦。如果朝廷要在廣東自辦鐵廠的話,應該在梅州、韶州、臨高三地設立礦務衙門,聘請西洋工程師,購買西洋採礦設備進行大規模開採。」

    一旁的白斯文也附和道:「穆翁,咱們廣東自乾隆年間就開了礦禁,因而礦業發達,熟練的礦工也好找。要是在北邊兒還行礦禁的省份,想要開鐵礦、煤礦都不大容易。因而這鐵廠只能放在廣東。煉出鋼鐵再運往北京供給八旗炮廠、槍廠。」

    聽到白斯文的建議,林則徐贊同地點點頭,而羅德理卻在心裡面哭笑不得。這滿清官僚的腦子怎麼都蠢成這樣,到現在還以為能壟斷造槍鑄炮的法門。他們難道不曉得濟世行是眼前全球第一大軍火製造商嗎?在英國、法國、普魯士、奧地利、俄羅斯和美利堅都開了製造傑森式手榴彈和銨油炸藥還有黑火藥的工廠,而且已經始涉足槍械製造了。不過這話是不能當著林則徐、白斯文兩個滿清大員說的。

    「採礦之後,當是交通。因為廣東的煤礦、鐵礦並不集中一處。穆翁又想將鐵廠擺在廣州。因而鐵礦、煤礦和鐵廠之間的交通極為要緊,卑職建議修建鐵路以通往來……」

    林則徐擺擺手道:「鐵路……暫時不考慮。不過可以著人整修道路,發展水運。」

    讀了朱濟世翻譯出版的那些個著作。林則徐自然知道鐵路是個什麼東西了,不過立即在廣東修築鐵路還是操之過急了。他考慮的倒不是風水龍脈之說,而是洋務衙門的經費實在有限,不能辦太多的事情。

    「那麼……就該是培養人才。」羅德理斟酌著用詞,「無論是西法開礦、冶鐵,還是造槍鑄炮,都是需要專門培養工匠的。卑職建議在廣州開設一個工匠學校,聘請西洋能工巧匠為師,將各種技法傳授與中國工匠。另外,還應該在廣州開辦一家專門培養翻譯人才的學校……」

    白斯文也道:「穆翁,西洋列國都重視工匠之學,不僅有普通做工的匠人,還有專門研究工匠之學的學問家。那朱逆便是個研究工匠之學和醫學的大學問家,他的香港濟世大學就是傳授工匠之學和醫學的。」

    林則徐捻著鬍子嘆了口氣,左宗棠已經託人給他捎了封信,將朱濟世的底細一一告知。他現在曉得朱濟世不僅是工學和醫學大家,還精通商道、兵道,說是全才也不為過。只可惜這樣的人才不能為朝廷所用,不僅朱濟世這等人才不能用,就連左宗棠這樣的大才同樣不容於廟堂。就算廣州辦了「工學堂」,教出來的學生,又能得到多少重用呢?

    「穆翁,這西洋的採礦、冶鐵之法盡可以傳授,不過造槍鑄炮還有配置火藥之術不可輕傳,須得由內務府選派專人到廣州來學。」

    是啊,槍炮火藥都是軍國利器,必須要掌握在旗人之手,怎麼可以教給漢人呢?

    林則徐點點頭,一本正經地道:「嗯銘所言極是,這等槍炮火藥絕不可落入居心叵測之人的手中,否則必為國朝巨患。」

    這兩個中國大官怎麼可以這樣……一本正經說著自己也不相信的話呢?他們要生在歐洲一定會成為一個好律師的。羅德理不確定地想著,嘴上卻接茬給大清王朝支昏招。

    「採購機器,選擇廠址,建設工廠這些當然也是必須要做的。開辦鐵廠還需燒造耐火磚,建反射爐、坩堝爐;開礦場和鑄幣廠需要採購蒸汽機和模具;開槍廠、炮廠也需要蒸汽機、模具、車床等器械……」羅德理裝模作樣地心算了一下,對林則徐道:「穆翁,卑職粗略計算了一下,這些個開銷加在一起大需要花費三百萬兩銀子。其中約一百八十萬兩是採購器械所需,剩下就是工廠建設的費用。」

    三百萬兩銀子……這當是天價啦!是把我們的民族英雄林則徐林大人當傻瓜在宰!

    「三百萬兩是不是多了一些?」林則徐眉頭微皺,看著羅德理問道。

    羅德理也笑了笑,回答道:「那一百二十萬兩的建廠經費下官不方便評論,不過就一百八十萬的採購經費而言……的確是貴了。如果換朱濟世來做這些事業,有六十萬兩就足夠了。但是換成咱們大清,一百八十萬兩還是要的。」

    「這是怎麼個說法呢?」林則徐心說,難道大清朝就是可以隨便宰的傻瓜嗎?

    羅德理一臉為難地道:「因為朱濟世本身就是英吉利巨商,他要購買機器設備不需要去歐洲,直接在印度下單即可。而且也不需要買新出品的機器,買些加爾各答廠淘汰的舊貨就可以了這個印度加爾各答兵工廠是英國的東印度公司所投資,是昔日全世界最大的兵工廠,不過自歐洲拿破崙戰爭結束後山河日下,世界頭號兵工廠的寶座已經被朱濟世的濟世行所取代。最近加爾各答廠又在裁汰人員,出賣機器,據下官所知,朱濟世已經著人去低價購買用於蘭芳的工廠了。

    而我們大清是不可能向英吉利的加爾各答廠買舊機器的,一來咱們和英吉利關係不大好,他們不肯發賣。二來舊機器的質量沒有保證,買來以後要是不能用,對方也概不負責。這個麻煩自然難不倒濟世行的工程師,就是壞了的機器他們也會修好的,可咱大清這裡……沒有這等人才啊。所以只能走法蘭西的路子買新機器,這個價錢貴,運費也高,非一百八十萬兩不可。穆翁如果不相信,可以請塞古爾行、匯豐行的大班來廣東詢價。也可以請美國、普魯士、西班牙的洋行大班來廣州,如果有低於一百八十萬兩報價的,下官情願革職。」(未完待續……)
regn13 發表於 2017-12-28 19:34
第168章 助敵為快樂之本 上 八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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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羅德理當然沒有被革職,非但沒有被革職,林則徐和白斯文還聯名給道光皇帝上了保舉摺子,要給羅德理陞官兒。

    因為林則徐在詢問了塞古爾行、匯豐行、旗昌行等幾個非英資洋行的大班之後,確信羅德理給出的180萬兩白銀的報價真是最低價了!

    而白斯文則得了十萬銀元的賄賂他當然是大清王朝的忠臣,可也是貪官!誰說這貪官就不能當忠臣了?這忠不忠和貪不貪,其實也沒多大關係的。

    「明公,這是羅道台給您的親筆信。」

    張澤根將一個蠟封的信封雙手遞給了辦公桌後面的朱濟世。

    「坐,坐下說話吧。」

    朱濟世一邊招呼張澤根落座,一邊拆開信封,取出裡面信筏一目十行看了一遍,臉上頓時露出喜色。

    「明公,有什麼好事情嗎?」

    左宗棠搖著紙扇,笑呵呵地問朱濟世道。他現在是軍師嘛,自然要跟著朱濟世身邊搖扇子的,這是軍師的譜,就是大冬天也要擺出來的。

    「當然有好事情啦,大清朝預備花300萬兩銀子開礦山,辦鋼鐵廠、鑄幣廠、火藥廠、槍炮廠了,要大辦洋務了。」

    「300萬兩!?」左宗棠吃了一驚,「林穆翁沒那麼好糊弄吧?」

    「這個……隔行如隔山嘛。林穆翁到底是不會做買賣的。」朱濟世放下書信,臉上都笑成一團了。「其中150萬兩的設備採購訂單是由匯豐行、塞古爾行拿下的,其實就是給我們的。總能落下90萬兩的利潤。」

    「有那麼多?」

    「當然啦,」朱濟世笑了笑道,「這個機器也是有新有舊,運輸又有遠有近,門道大著呢。別說林則徐一個不會做生意的外行,就是我這個大商人,也不一定能都搞清楚。所以濟世行是有一套西洋企業管理制度,有董事會、監事會,有嚴格的會計和財務管理制度。還聘請各方面的專家進行管理,還實行了管理層持股制度。滿清的官辦洋務工廠,若不能全面引入這一套商業制度,只是將工廠當成衙門來做,是不會有什麼好結果的。」

    官辦企業並不是一定辦不好,眼下歐洲也是有不少官辦企業的。但是身為一個成功商人,朱濟世深知管理一家大企業是極為複雜和困難的事情,絕不是一幫對生意經一竅不通的官僚可以管好的。

    「如果滿清想要辦好洋務工廠,最好的辦法還是高薪延聘西洋各行業的專家來負責具體的管理和經營。同時向外國派遣留學生,學習工商管理和工學技術。等到官辦的洋務工廠形成規模之後,再出售給私人資本,將大部分官辦企業變成私營企業。」

    朱濟世現在說的這套辦法當然是他作為一個大商人的心得。雖然外國的職業經理人未必可靠。然而肯定比一堆完全不會做生意的外行在瞎折騰要強。濟世行發展到現在這樣的地步,並不全得意於朱濟世開金手指拿出來的幾個重大發明,同斯科佩爾.威廉、安德魯.瓊斯、漢斯.施密特、弗蘭克.哈恩、布隆施泰因父子、貝色麥、柯拜這些西洋經理人和工程師的貢獻也是分不開的。

    在歷史上。日本在明治維新之後所推行的「殖產興業」政策,也是如此。同國家的錢請洋人來辦工廠。等到有了效果再低價出售給三井、三菱、川崎、古河等大資本家。雖然有國有資產流失的之嫌,但也確實扶植出了一批實力強大的財閥。有力地推動了日本的工業化。

    而在眼下朱濟世統治的蘭芳,也成立了一家由朱濟世出資,由貝色麥擔任大班的蘭芳行,算是半官辦的企業。主要任務便是在蘭芳開始「模範工廠」,除了最核心的鋼鐵、軍工、採礦、橡膠種植、棕櫚樹種植等產業之外,還涉足製糖、紡織、釀酒、造船、土木建築、鐵路等行業。所執行的使命倒是和日本的「殖產興業」類似。

    左宗棠從朱濟世手中接過信筏細細看了一番,笑著說道:「明公,您不會真讓滿清把這些軍工機器運到北邊兒去吧?」

    朱濟世聞言一笑,默默算了下日子,笑道:「交貨期不如就定在明年年底如何?」

    「明年年底?來得及嗎?」左宗棠笑呵呵望著朱濟世。

    「來得及!其實還可以早一些的,不過總要給林則徐一個做事情的機會吧?」朱濟世說著話就取過紙筆,給羅德理寫了封回信,信中除了同意羅德理提出的報價之外,還約羅德理到香港島一見。

    ……

    北京,紫禁城養心殿。

    「一百七十萬兩買槍炮彈藥,三百萬兩建鐵廠、錢廠、礦山外加鑄炮造槍的機器,這四百七十萬兩銀子就像流水一樣出去了……」

    道光皇帝捏著林則徐、白斯文用六百里加急遞上來的摺子,皺著眉頭低聲嘟喃起來了。這一輪滿清的洋務運動是在朱濟世的刺激下發起的,道光皇帝不僅贊同還是積極推動者。他現在嘟喃幾句,只是花錢花得心疼,並非動搖了辦洋務的決心。

    這個時空的情況同歷史上不一樣,歷史上入侵的西方列強貪圖的只是錢財,總歸從漢人頭上去刮便是。因而辦洋務以自強並非當務之急,道光皇帝對此更是興趣索然。

    不過朱濟世現在擺明了車馬要奪大清江山!所以辦洋務自強就是在保大清江山了!因而朝廷上再保守的大臣,也沒有如歷史上一樣強烈反對洋務運動現在洋務已經和保大清江山劃等號了,誰要反對豈不是有反清復明的嫌疑?這可是嚴重的立場錯誤,廟堂之上的滿清大員們是不會糊塗至此的。

    「皇上,林則徐是清官兒。」

    今兒在養心殿西暖閣裡面的就是五個軍機,說話的老狐狸潘世恩,林則徐是他的門人,自然要力挺一下的。

    「對,林則徐的確是清官。」道光也點點頭,這林則徐的官當然是清的!哪怕是林則徐的政敵穆彰阿也從來沒有說過林則徐是貪官兒。

    「皇上,林則徐是能任事的。」

    說話的是兵部尚書何汝霖,他也是潘世恩的人,和林則徐算是一黨。

    「確實能任事!」道光的聲音有些陰沉。

    這一點也是毫無疑問的。林則徐非但兩袖清風,而且勇於任事,也很有能力,只是有些激進。上一次禁菸的時候就急躁冒進,這一次的洋務也推進的極快,才到廣州沒有幾日,就談妥了一百八十萬兩的對外採購,還把開辦錢廠、鐵廠、煤礦、鐵礦的計畫都做好送到北京了。只是這個花錢的速度也忒快了一些,節儉成性的道光皇帝,真是肉痛得緊了。

    「皇上,」穆彰阿是最能揣摩聖意的,這個時候當仁不讓要給道光皇帝支招了。「據洋務衙門所奏,開鑄銀元之利頗豐,鑄造一枚銀元可得利一錢有餘,若朝廷一年鑄銀元兩千萬,當可得銀兩百萬,足以應付洋務上的開銷。另外,鴉片之利甚大,每年輸入不下千萬兩!若能開徵兩成半的煙稅,便是二百五十萬兩有餘……」

    「開禁鴉片?」道光皇帝眉頭一緊,沉默著不吭聲。

    穆彰阿瞅了眼身旁三個同樣不吱聲兒裝木頭人的漢臣軍機,接著又往下道:「皇上,據洋務幫辦大臣白斯文上奏,英夷欲使我朝開禁鴉片久矣,若能應允,或可另英夷絕交朱逆!」

    「有這等事體?」道光皇帝眉毛一挑,感興趣地看了穆彰阿一眼,卻沒有再繼續開禁鴉片的話題……(未完待續……)
regn13 發表於 2017-12-28 19:35
第169章 助敵為快樂之本 下 九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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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香港,遠東大飯店。

    這裡整個香港島最好的去處,也是來華經商的洋行大班們享受西方舒適生活的銷金窟。這家飯店,雖然是塞古爾行的產業,不過在香港的塞古爾行卻有濟世行的一半股份,因此朱濟世便讓自己的情婦杜蘭夫人來參與遠東大飯店的管理,將這座飯店變成了他在香港市區的一處據點。已經潛入大清洋務衙門的羅德理,自然是遠東大飯店的常客,在這裡長包了客房,每次回香港便會入住。而朱濟世如要同他秘密會面,也會選擇在遠東大飯店內進行。

    「傑森,裡卡多已經到了。」

    一間豪華套房的房門被推了開來,進來的正是穿著西洋露肩長裙的杜蘭夫人,香港這裡氣候炎熱,所以西洋女子的衣著比在歐洲要暴露一些。

    「請他過來吧。」朱濟世笑了笑,給身邊的左大軍師介紹道:「這位是我的外室,羅曼.杜蘭,是法蘭西人。」

    左宗棠打量了一下杜蘭夫人,微笑著點頭示意,算是打過招呼了。那個白斯文之前也曾經寫過本介紹西洋風土人情的書,叫《歐遊趣聞錄》的,其中就有關於朱濟世在歐洲的風流韻事。這些風流之事,自然成了某些迂腐書生不恥朱濟世為人的理由。不過在左宗棠看來,朱濟世向日流落西洋,如果不睡西洋女子。難道要個豪富貴族去做和尚不成?而且西洋行一夫一妻,朱濟世不肯在西洋娶妻。就只能養情婦了。以此取笑,根本就是無聊至極。

    不一會兒。杜蘭夫人就領著羅德理從朱濟世長包套房的一個暗門走了進來。羅德理看見朱濟世身邊有個長袍馬褂的光頭男子(投明當然不能再留辮子),頓時就是一愣。

    「這位是今亮先生,我的軍師。」朱濟世又指著羅德理道,「這位是羅德理,西班牙文名字是裡卡多.唐.羅德里格斯,現在是大清洋務衙門的顧問,道員銜。」

    左宗棠朝羅德理拱拱手,羅德理也還以中國禮儀,隨後便一屁股坐在朱濟世對面的沙發上。

    「羅曼。去外面守著,不要讓人靠近。」安排杜蘭夫人去望風之後,朱濟世便直入了正題。「那林則徐,對洋務之事,頗為上心,是吧?」

    「不錯,林大人的熱情很高,可惜對西洋之事還是不大精通,滿清朝廷上下。也多有不同之見,因此要辦些事情很不容易。」

    左宗棠問:「都有些什麼不同之見?」

    羅德理摸著鬍子道:「我所知也不多,只是聽白斯文講過一些。洋務之爭,表面來看是清流迂腐。不知變通,可實際上還是滿漢爭利。一幫迂闊漢臣,見不得旗人藉著洋務事體振作。奪了他們的利益,所以遑論中外之防。想壞國朝大計。雖然表面上不敢反對,但是總歸不肯賣力配合。對朝廷在江南、兩廣、閩浙開徵海防捐一事也頗多非議。」

    這就是說,現在對洋務之事說不的主要是漢臣而非滿臣,似乎同朱濟世印象當中的情況有所不同。他看了看左宗棠,後者笑道:「大清朝國無論何事,最後都繞不過滿漢之爭的。不僅這次的洋務如此,之前的中英戰爭也是一樣的。」

    鴉片戰爭和滿漢之爭也有關係?朱濟世搖搖頭,表示不解。左宗棠笑道:「國朝敗於英吉利,表面上看是八旗、綠營朽壞,而英夷船堅炮利,實則卻非是如此。八旗、綠營的朽壞,並非一日。當日白蓮教起事作亂之時,八旗、綠營就已經不堪一用,結果滿清用鄉勇、團練,保甲制度,築堡團守,堅壁清野的辦法,最後還是把白蓮教鎮壓下去了。那麼,滿清為什麼不用同樣的方法對付英夷呢?」

    「英吉利不要道光的皇帝寶座啊。」朱濟世冷笑著道。

    「這當然是一個原因了,可是滿漢之爭的因素卻更大一些。」

    左宗棠捋著鬍子道:「當日如果道光皇帝要打下去,靠八旗、綠營肯定不行,唯一的法子就是興團練。而這團練,又得靠漢人士子去辦,一戰下來,花去軍費無數不說,又不知道有多少漢人藉著軍功升到督撫、部閣的位子上,萬一戰事遷延太久,還要擔心漢人團練成了氣候,尾大不掉。所以戰事一起,道光就免了林穆翁的總督、欽差,前方稍一不利,就打發琦善出來賣國,早點了結兵事。否則一個白蓮教就打了八年的滿清,怎麼會那麼輕易向英夷認輸呢?滿清的這點心思,其實都用在對付漢人身上了。」

    有道理!朱濟世心說,大英帝國根本不可能在中國戰場上投入大兵,鴉片戰爭與其說是生死之戰,還不如說是維多利亞這個胖妞一時衝動跳出來張牙舞爪嚇唬道光老兒。道光真要拿出打白蓮教的勁頭,維多利亞保管吃癟。

    「而廟堂之上的漢臣,對滿清皇帝雖然一片赤誠,但是同那群滿大人的明爭暗鬥也沒有停過。他們是不得不爭,若不爭他們的子弟門人,就再無封疆之望。要如了滿大人們的意,漢臣最好如紀曉嵐那樣,做個詞臣,寫點花團錦簇的文章來粉飾太平,得個虛名就可以了。廟堂上的那幫官迷,如何能肯?所以中英議和方始,琦善就被漢人清流群起彈劾,和穆翁一樣丟官獲罪了。」

    左宗棠說完鴉片戰爭的內幕,又把話題轉到洋務上面,說道:「如今的洋務也是一樣,洋務如以旗人為主,則漢人清流要出來挑毛病。如洋務以漢臣為主,則就該為旗人說話的清流跳出來了。當然,廟堂之上的漢臣從來不是一體的,他們內部也會分成派別,互相攻擊,這又給了滿臣以漢制漢的機會。所以這滿清的洋務肯定是辦不好的,明公盡可放心。不過我們還是要幫著林穆翁做一些事情,因為我們得幫著穆翁保住洋務大臣的位子。」

    「為何啊?」朱濟世不解地問。

    左宗棠道:「一來林穆翁是能做事情的,讓他在廣東辦好洋務,咱們將來接過來都是大明的基業;二來林穆翁已經到了為身後之名考慮的時候了,他素來是把清名看得比滿清朝廷更重要的,他在廣東做洋務大臣,明公就不用擔心他勾結英夷來對付明公。」

    洋務大臣的主要職責其實不是辦工廠,而是搞外交,類似於外交部長。不過林則徐這個外交部長肯定是極不好打交道的,別說開禁鴉片了,就是一個洋人進廣州的事情,到現在都沒有辦下來!所以現在香港總督兼駐華公使戴維斯爵士都快恨死林則徐了。至於賣朱濟世的問題,根本就無從談起,因為根本沒人肯買。呃,也不是沒有人買,而是沒有肯負賣國求榮的罪名。在這一點上,林則徐是真的不如琦善、不如耆英,也不如白斯文的。

    「可是該如何助林穆翁一臂之力呢?」朱濟世皺眉道。

    左宗棠笑道:「那就要問羅德理先生了。」

    「裡卡多,你說呢?」

    羅德理想了想,答道:「林大人所負責的公務一共就是三樣,一是粵海關的稅收;;二是採買西洋機器、軍火,開設西式工廠;三是中外交涉。其中前兩件還好辦,只是第三件有些困難,光是一個洋人進廣州城的事情就鬧得不可開交……」

    「就在洋人進廣州的問題上發力!」左宗棠對朱濟世道,「還請明公遊說英吉利使臣,請其放過廣州城。」(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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