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市生活] 還看今朝 作者:瑞根 (連載中)

 
V123210 2018-1-31 20:03:48 發表於 都市言情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340 697698
V123210 發表於 2019-2-11 07:02
第六卷 第八十九節 重鑄

    沙正陽一旦行動起來就雷厲風行。

    他花了一個半月對建築、房地產和建材這三個在原來長川實業和三大煤業三產中資產比重都比較大的版塊進行了集中調研,特別是通過一些側面渠道倆瞭解,也算是對整個情況有了一個大概瞭解,所以很快就開始動手。

    新的整合競聘方案在所有涉及到的多家企業都進行了公開張貼,並提供了必要的相關資料,然後羅列了競聘的基本條件和參加競聘所需要準備的相關資料。

    按照設定,未來整個長川建設將要全面進行整合,包括現有的長川建設副總經理以上的幹部以及三大煤業的三大煤建公司的副總經理級別以上的領導班子成員均可參與組建團隊,在一個月內提交方案參與競聘。

    對競聘的團隊也有相當細化的要求,包括管理團隊、技術團隊、營銷團隊、後勤團隊等一整套人馬,同時對每一塊都有具體要求,同時也對參與競聘的團隊在方案制定上有具體數據要求。

    而且按照規定,競聘成功的話,將要繳納必要數量的保證金,一旦無法完成目標任務,保證金將會按照規定予以懲罰性沒收。

    同時各企業的紀檢審計幹部由長河能源集團和長川實業直接指派,不受下設子公司管轄,這樣來確保國有資產不會因為團隊出於短期利益需要而受到損失。

    在整個競聘規則的設計上,沙正陽、徐利平以及長川實業辦公室和戰略規劃和管理部一干人也是熬了不知道多少個夜,可謂殫精竭慮的來策劃這樣一個顯得相當新穎的競聘方案。

    沙正陽也清楚實際上這類競聘並不是完美無缺的,甚至還存在很多問題,但是他還是覺得,有這樣一種模式來搞競爭,總勝過那種完全靠上面任命安排,同時在具體任務指標上予以明確,也能夠既讓這些競聘團隊有動力,也還是要有一定的壓力。

    整個長川建設和三大煤建內部在接到這一競聘規程方案之後便被轟動了,其轟動效應甚至還不僅僅侷限於長川實業本身。

    因為三大煤建也是剛從三大煤業剝離出來移交到長川實業這邊來,很多人都一直認為這是長川建設要接管三大煤建,所以人心浮動。

    沒想到公司總部卻突然出台了這樣一個競聘規程出來,而且還附帶將整個長川建設旗下的幹部職工和基本資產資料全數羅列成冊,同樣三大煤建的幹部職工和基本資產也一樣如此,讓整個競聘顯得相對透明公開,甚至明確鼓勵長川建設和三大煤建之間可以相互邀請組合互通,形成以強補弱強強聯合。

    所有人都沒有想到長川實業總部會有這麼一出,而且這種新穎的組隊競聘的方式更是顯得格外新鮮,讓你能夠對相互各自的強項優勢和弱點短板都瞭如指掌,那麼在物色各個團隊班子體系成員時都不得不認真考慮如何來強化自己的優勢,彌補自己的短板。

    ********

    會議室裡一片安靜,窗外的蟬鳴更讓人心煩意亂。

    幾個人圍坐在圓形的茶几旁,似乎有所期待。

    魏君雍面色冷峻,微側著頭,看著窗外,似乎在思索著什麼。

    幾個人面面相覷,也不知道這一位究竟在考慮什麼,這都什麼時候了,還無動於衷,難道真的打算退縮放棄?

    這可不符合魏總的風格啊。

    「你們說,沙總玩的這一出究竟是一個什麼意思?」良久,魏君雍才收回目光,悠悠的問道。

    都說沙正陽手段手腕厲害,從不按常理出牌,這一次魏君雍算是體會到了,真的是出人意料,讓你防不勝防,連準備的方向都找不到。

    之前沙正陽來長川建設調研時,魏君雍就已經覺察到了一些不同。

    來長川建設調研一呆就是三天,和辜科凡促膝長談,和自己推心置腹把酒言歡,又和公司的其他一些中干和技術骨幹一一見面深談,這份禮賢下士的風範可是做了個夠。

    這樣就能解決長川建設的問題?

    顯然不能,沙正陽也不可能這麼幼稚。

    沙正陽能考慮到這些問題,但是還是這麼做了,自然就是有所為而來了。

    魏君雍就一直在小心觀察,要看沙正陽準備怎麼玩,現在終於等到了,只不過這個結果卻讓人五味陳雜,甚至不知道這究竟是好是壞。

    這一局可真的玩大了。

    長川實業不說,現在還把三大煤建也脫了進來,魏君雍可是知道,東神煤建和長流煤建都不簡單,尤其是呂雪松掌舵的長流煤建,在武陽、秦都都頗有名氣,即便是現在也和長川建設有業務上的競爭和往來。

    競聘?真是競聘?

    競聘能代表什麼?代表實力?

    這就有點兒像笑話了。

    魏君雍承認沙正陽出的這一招很新穎,而且擺出來的東西也很勾人,似乎一切都需要以明面上的東西來較量,問題是這可能麼?

    中國國企什麼時候也靠這個來了?

    明面上的東西從來都做不得數,這一點魏君雍哪怕內心很膩歪這個,但是也不得不承認這個社會就是如此,很多時候,自己一樣既是受害者,也是受益者。

    按照這個競聘規程來就能決出勝負?可能麼?知道這一局博弈背後有多少人在關注麼?

    這是你長川實業就能拍板的事情麼?

    魏君雍知道沙正陽是鐘廣標一手提拔起來的,這個時候鐘廣標肯定要挺沙正陽,問題是尤老闆打招呼,你沙正陽聽不聽?

    常務副省i長李銘過問,你沙正陽能熟視無睹麼?

    省委秘書長田力給你打電話,你知道這是代表他自己還是代表其他人?你能做到毫無影響麼?

    據魏君雍所知,已經有些人在開始在這些方面出手了,所以他要觀察。

    魏君雍相信沙正陽能夠這麼年輕走到這個位置上,恐怕不是本事大運氣好那麼簡單,沒點兒政治智慧和情商,恐怕他就是坐上這個位置也該早就被掀翻了。

    正因為如此,魏君雍才覺得競聘更像是噱頭,是花式,是幌子,遮人耳目的政治作秀。

    而且這個秀還真的做得相當的成功,連魏君雍都不得不佩服。

    問題是魏君雍認為這是作秀,但萬一沙正陽真的要把這個秀做到底,就是要用秀來證明自我,那該怎麼辦?

    一旦自己沒有按照這個規程來,結果卻是被人家奪標,那可就真的欲哭無淚了。

    「魏總,我覺得沙總新上任,而且我聽說他在宛州工作時就喜歡別出心裁,而且相當強勢,他認定的事情,就一定要推進,旁人很難改變他的決定。」一個青色襯衣的男子顯然是做過一番瞭解的,「據說連宛州市委的領導都對他頗有看法,但是卻改變不了對方,這可能也是沙總調離宛州的原因之一吧。」

    「哦?」魏君雍眉頭更皺,越是這樣,問題越大,遇上這麼一個強勢人物,也不知道他能不能扛得住來自省裡這些領導的關說?

    「可如果要按照這個規程上去做,那可就真的太耗神了,不但是每個團隊都要比能力實力,然後才是從方案上來比,最後才是定目標,每一塊都有細化數據按照一定係數來計算,我們如果只是侷限於現在有的這一攤子,而辜科凡乃至呂雪松他們都按照規程來,我們肯定要輸。」

    另外一個四十來歲的黑臉男子甕聲甕氣的道:「三大煤建本身相互就有業務聯繫,如果我們不儘早下手的話,呂雪松如果開出更好的條件,被他們拉過去,那就不好辦了。」

    魏君雍心中嘆了一口氣,是啊,哪怕自己不太信,但是卻不敢不信,因為這是明面上的規則,或者說,這就是入局的基本門檻,這一塊你過不了,下一步的比拚競爭你連資格都沒有。

    想到這裡魏君雍也明白還只能按照對方設定的規則來準備,而且要越充分越好,魏君雍甚至可以肯定,辜科凡和呂雪松還有東神煤業的劉傑,都會如此。

    「你們的意見是還是先按照規程來準備,全力以赴?大家都是這麼想的?」

    魏君雍環視眾人,這是他的基本團隊,包括從管理到技術再到營銷和後勤保障,每一塊都有出色的人選,這也是他賴以和辜科凡叫板的底氣。

    「魏總,既然咱們走了這條路,那當然就要做到底,就要做到最出色,辜科凡那點兒底子咱們都清楚,當然他肯定也不會坐以待斃,關鍵是呂雪松那邊,他的實力不比我們弱,如果我們要想勝出,恐怕不但要在辜科凡那邊挖人,還得要在東神和伏虎煤建那邊去找盟友,我想呂雪松一樣是這麼考慮的。」

    黑臉男子的話讓魏君雍忍不住點頭。

    換了自己是呂雪松,肯定先穩固自己基本盤,然後再來拉攏東神煤建和伏虎煤建,甚至挖角辜科凡,這樣才能最大限度削弱對手,壯大自己。

    「那我們就先下手為強,看看誰能笑到最後。」魏君雍一錘定音。
V123210 發表於 2019-2-11 07:03
第六卷 第九十節 跟上時代的節奏

    「沙總,不是只有建築這一塊才採取這種方式吧?」坐在沙正陽面前的男子顯得很休閒,白綢衫,滾襠褲,腳下一雙布底鞋,手中一把鐵骨摺扇,有點兒儒商味道,言語卻是很符合沙正陽的胃口。

    「喲,老辜,未戰先怯了?這可不是你的風格啊。」沙正陽訝然的揚起眉毛,看了一眼對方,「連一搏之力都沒有了?」

    辜科凡卻沒被沙正陽的激將法所動,悠然搖頭:「沙總,我知道您的目的,無外乎就是要把大家的主觀能動性給調動起來,激發大家最大潛能嘛,人爭一口氣佛受一炷香,這也理解,這還沒有算到整個團隊和職工利益呢,誰能不捨生忘死博一回?」

    沙正陽笑了起來,「看來老辜那是早有算計啊,沒錯,下個星期會啟動房地產和建材這一塊的競聘規程,模式大同小異,覆蓋範圍更寬,建築、房地產、建材這三塊領域,都歡迎相互競爭,這不算跨界,我希望大家都相對專業一些。」

    辜科凡等的就是這句話,一直有些眯縫眼眸中精芒爆閃,「沙總,行了,我就等您這句話了,我走了。」

    看著辜科凡翩然離去的身影,沙正陽搖搖頭,這也是一個不甘寂寞之輩,當然能支撐起一番野心的,自然也得要有些能耐。

    這其實也是沙正陽所看好的,辜科凡的能耐不在具體業務上,而在於長袖善舞的經營上。

    原來的長油建築能超越長油體系力壓論實力和技術都要強一籌的石化建築公司,很大程度就在於辜科凡的個人運作能力。

    自己調研時的那一番談話看來還是真的在對方心中播下了一粒種子,現在開始生根發芽了,這很好,符合預期。

    徐利平進來,有些疑惑的看了一眼沙正陽:「我看見辜科凡雄糾糾氣昂昂的走出去,那股子架勢很有些不一樣,可據我所知他好像沒太大動靜啊,呂雪松和魏君雍可是動作很猛,據我所知伏虎煤建好幾個人都被魏君雍給招攬了,正在組建一個大團隊,呂雪松說服了劉傑聯手,還在長川建設體系裡邊拉走了幾個原來是武陽石化建築公司的能人,也算是回敬了魏君雍一招。」

    「這樣好啊,這才顯得出公平競爭,激烈競爭,若是沒這點兒能耐本事,趁早投降認輸。」沙正陽笑吟吟的道,這正是他樂於見到的。

    「可辜科凡呢?他好像不是這種自甘墮落的性子啊,不可能就這麼退讓吧?」看著沙正陽臉上神秘的微笑,再聯想到調研時沙正陽和辜科凡談到的明年中央將會出台住房體制改革,未來所有住房將會徹底商品化金融化,徐利平恍然大悟:「沙總,辜科凡想要進入房地產?!」

    「有什麼不可以麼?」沙正陽泰然道:「我倒是覺得這一領域才是辜科凡最擅長表演的舞台所在,在建築這一塊反而是限制了他的發揮,束手束腳了。」

    徐利平微微點頭。

    沙正陽對房地產這一塊的表現很不滿意,雖然從營收層面和利潤收入來看,房地產的表現不算太差,但是這卻佔用了相當大的資金體量,也就是說其利潤率太低,這是沙正陽不能接受的。

    當然這可能和當下房地產市場的本身不景氣有很大關係,哪怕長川房地產和三大煤業的房地產公司在漢都、嘉州、西安、武漢和成都這些城市都或多或少有些項目,但是都是零零碎碎,或者說沒有一個統一規劃,很有一點兒走到哪裡黑就在哪裡歇的感覺。

    一家成功的房地產公司若是沒有一個十年規劃,那只能淪為二三流,而同樣,一家成功的房地產公司如果沒有自己的明確定位,哪怕一時能成功,但最終也只能歸於平庸。

    沙正陽在和辜科凡的交談中感受到了辜科凡的勃勃野心,同樣也能認識到辜科凡的清晰思維,現在該做什麼,三年後又該要做什麼,五年後當如何,十年後的自我目標是什麼,辜科凡心裡都有數。

    雖然當時他還沒有意識到房地產這一塊的巨大潛力,但是他卻自覺把長川建設和房地產這一塊聯繫到了一起,這恰恰是沙正陽看重的。

    ***********

    「正陽,你這可是捅了馬蜂窩了啊,整個長河能源集團都躁動起來了,你知道這段時間我接了多少電話麼?」尤萬剛望向沙正陽的目光裡滿是欣賞,「七個,個個份量十足,那麼些親朋舊友的電話還不算在內!」

    「尤省i長,我覺得這是好事啊,惰性太久,這麼刺一下,一下子蹦跶起來,還能松活松活筋骨,否則就真的只能老死於床上了,這可不是好現象。」

    沙正陽也沒客氣,話語犀利如鋒。

    「如果是來打探瞭解情況,煩請尤省i長答覆,一切就是按照公司公佈的內部為準,不會有任何折扣,如果是來關說的,我相信尤省i長能夠幫我擋駕。」

    「好,好,正陽,你可真是信得過我啊。」尤萬剛朗聲大笑,然後話鋒陡然一轉,「如果我是來打招呼說情的呢?」

    「尤省i長,您也太小瞧自己了吧?」沙正陽也大笑了起來,「您花這麼大心思,下這樣大一盤棋,可以說長河石油和現在長河能源集團就是您畢生心血所在,您對此寄予了如此大期望,怎麼可能容忍一些無聊之人來干擾影響?再說了,真正能為這類事情打招呼的,又有幾個真正算得上是夠份量的?或者就是他們自己自我感覺良好罷了,其實不值一提。」

    沙正陽的話說到了尤萬剛心坎上,連一旁的鐘廣標都不得不承認,這傢伙揣摩人心夠厲害,算是把尤萬剛心思摸透了。

    好不容易搞出這麼大的陣仗來,周遠望和王雲祥都在關注,真正的大人物,誰還會這麼不識時務的要介入插手?

    不出所料,尤萬剛連連點頭,表情更見愉悅,負手而行。

    「說得好!正陽,按照你的意思去做,既然方案已經報經集團黨委過會批准,那就形成了一致意見,不會再受外界的干擾,省委省政府也支持這種改革,只要能最大限度的釋放企業自主活力,讓企業發展更健康,就沒什麼好擔心的。」

    「尤省i長放心,既然組織安排我來負責長川實業,我這個人的性格就是不做就不做,要做就要做到最好。」沙正陽語氣很堅決,「我有一些想法和規劃,未來長川實業要努力發展成為可以和主業比肩的企業集團,這雖然是一個有些長遠的規劃,但是我相信通過努力,可以實現。」

    「哦?!」尤萬剛和鐘廣標都吃了一驚,雖然早就知道沙正陽抱負遠大,但是要說長川實業這個攤子要實現和主業比肩,這個口就誇得有點兒大了。

    「正陽,你這話是不是說得有些滿了?」鐘廣標有些不悅。

    只有三人在場這麼說一說可以,但如果放在外邊,這番話肯定又要引來一番波瀾,這就太不合適了。

    尤萬剛雖然也吃驚,但是卻沒有像鐘廣標那樣批評他,只是若有所思的點點頭:「你所指的主業是石化這一塊,還是包括煤業和煤化工這一塊?」

    沙正陽也愣了一愣,想了一想才道:「我這個提法可能不太嚴謹,我的意思是長川實業未來可以從長河能源集團獨立出來,尤省i長,鐘總,我這可不是想要搞獨立王國,而是一個考量,那就是從目前國有企業的改革模式來看,未來各級政府通過抓大放小戰略,更多的是要從宏觀上來對國有企業進行管理,或者說就是要主要管人管思想,來實現管理,而不再對其具體業務進行管理,更多的是放權授權由企業自身來決定未來的發展方向。」

    尤萬剛和鐘廣標都為之一震。

    沙正陽這傢伙又開始冒新觀念了。

    每一次這傢伙總能提出一些別出心裁的東西來,但是你仔細琢磨就會發現對方提的東西都是在現有基礎之上的一些跡象指向,然後加以探尋追溯。

    「你的意思是現在政府的管理不夠科學嚴謹,或者說是跟不上時代變化?」尤萬剛問道。

    「嗯,差不多吧,中小企業逐步被推向市場,實際上這一塊早就該放開,現在都有已經有些晚了,大型國有企業作為公有制經濟基礎所在,國家不會放手,那麼如何來實現對其有效管理?既要讓其遨遊在市場中茁壯成長,又要確保國有資產不至於流失,不至於被一些敗家子給敗光,管得緊一些也許就死了,管得鬆一些,也許就飛了,這個尺度如何來掌握?」

    沙正陽很坦然的攤攤手,「這就是一個矛盾綜合體,所以我覺得未來中央肯定會根據現在的形勢變化有一些對策出來,比如設立專門的管理機構,而不再像現在的九龍治水,遇到好事兒都搶,都到責任都推,結果是誰都治不了國企這潭水!」
V123210 發表於 2019-2-11 07:03
第六卷 第九十一節 神預言

    「專門機構?」尤萬剛若有所思,「當下中央提倡抓大放小,但是對國企的重視程度並未降低,中小國企通過改制徹底進入市場經濟體系,但是國有大型企業不但肩負國計民生行業,同時也還有社會責任,這一塊如何來管理才讓它們既具備在市場中擊水遨遊的能力,又還要承擔國家賦予的特定責任,這道題可不好做,恐怕這個機構不是一般化的機構,即便是成立了,其操作性也值得探討啊。」

    尤萬剛的這番話也讓沙正陽暗自佩服,不愧是搞企業出身的,並沒有輕易被自己一番話就能忽悠住,能一針見血的指出當下國企存在的定位矛盾問題。

    既然是企業,那麼一切以企業效益為準,但是企業的前面又還要加國有這個定語,也就意味著你還肩負著國家和社會職責義務。

    中國是社會主義國家,不是資本主義社會,國企性質和任務自然也就有所不同,那麼國企怎麼來尋找自己的定位,實現自己的定位?

    「的確如此,不過正因為這是一個相當複雜的問題,我估計要設立這樣一個機構也許會有一個過程,甚至可能要先行搞一些試點,通過試點來進行經驗探索,這樣或許能夠有助於未來在全國推開這種模式。」沙正陽氣定神閒,很篤定的道。

    「正陽,你的思路很開闊,而且眼光也極具前瞻性,我發現你已經不是第一次有這方面的天賦特長了,看來你對中央各方面的政策精神都很有研究啊。」尤萬剛目光裡滿滿都是欣賞和讚許。

    「嘿嘿,尤省i長,您還別說,這也是我參加工作的首任領導,也就是曹省i長教誨我的。」沙正陽臉上露出回憶的神色,「當時我給他當秘書,啥都不懂,啥都不會,很有點兒渾渾噩噩的味道,後來他也是手把手教我,是我受益匪淺,……」

    「……,中一條我記憶尤深,他說我們共產黨是執政黨,黨的鐵律就是下級服從上級,那麼如何來更好的開展工作,那就是要把中央政策精神和我們地方上的具體實際結合起來,這就需要我們對中央政策精神要及時準確把握領會,甚至要做到提前心中有數,提前做好準備,這樣才能在工作中取得先機,所以我也就從那時候就養成了學習各類上級的文件,甚至學能有機會學習一些上級的上級文件時,也不會放過,……」

    曹清泰今年五月正式擔任平原省省政府黨組成員、省i長助理,完成了至關重要的一步跨越,成為副省級幹部,雖然只是省i長助理,但是預計到明年初的省人代會上就會正式去掉助理頭銜,擔任副省i長。

    對沙正陽的感悟,尤萬剛也若有所思的點點頭。

    曹清泰他認識,原來在漢都市政府辦公廳幹過,後來出任新湖縣委i書記,頗得原省委副書記、漢都市委i書記黃紹棠的信重。

    黃紹棠出任平原省省i長時把曹清泰帶了過去,曹清泰出任平原省政府副秘書長兼辦公廳主任,前年出任省政府秘書長,現在又高昇一級擔任了省i長助理,仕途也是一帆風順。

    之前尤萬剛就聽說過沙正陽最早是給曹清泰當過秘書的,但是他瞭解到曹清泰似乎後來在離開銀台時並未給沙正陽安排有多好。

    當然也有可能是沙正陽當時工作時間太短,所以暫時不好安排的緣故。

    「正陽,看樣子曹省i長教出來一個好學生啊,有時候養成一個好的習慣,就可以受益一生。」尤萬剛唏噓感慨。

    「嘿嘿,尤省i長,要說我這工作八年,我覺得最大的幸運就是每到一個新的工作崗位上,都能夠有一些上級領導不遺餘力的幫助我教導我,是我在成長的過程中少走了許多彎路,在銀台的時候是曹清泰縣長,還有南渡鎮的郭業山書記,都對我幫助極大,後來我到銀台縣經開區,時任開發區黨工委i書記、主任桑前衛也對我嚴格要求,到了宛州,林書記和鐘書記更是手把手教我,現在到了長河能源集團,尤省i長和鐘總又讓我學會了在國企中該如何創造性的發揮主觀能動性開展工作,……」

    雖然沙正陽的話語中不無諛贊之意,但是尤萬剛和鐘廣標也能從對方話語語氣裡聽得出內心的誠摯,心裡自然也是高興的。

    培養出一個幹部,同時還能看到他不斷取得新的成績,這種滋味對於他們來說,同樣也充滿了成就感。

    特別是沙正陽這個幹部很顯然是一個知曉知恩圖報的,在自己和鐘廣標面前,絲毫不忌諱的談起曹清泰、郭業山、桑前衛和林春鳴等人對他的幫助和提攜,這就是一種不忘本的品質。

    不像有的人,每每都喜歡標榜自己成功都是自己如何如何努力,吃過多少苦,做出過多少成績,好像他就是孤膽英雄,一切都是全靠他自深一手一腳打拚出來的,不願意提到別人對他的幫助和和提攜。

    尤萬剛雖然並不需要沙正陽圖報什麼的,但是能有這份品質,說明自己沒有選錯人,同時也證明自己的眼力不差,也是對自我能力的一種認可。

    「行了,你就別當著我和廣標面前說這種話了,人家還以為我和廣標喜歡聽這種話呢。」尤萬剛擺擺手,「對了,你先前說有信心把長川實業做成比肩石化和煤炭主業的體量,是打算在建築、建材和房地產這幾塊發力麼?我記得你好像和我提起過,說中央會在住房體制改革上加快進度,可能會帶來房地產業的大發展?所以你覺得這幾塊都會因此而受到帶動?」

    「嗯,的確有此考慮,尤省i長其實您也看到了我們國內居民,尤其是城鎮居民的住房條件有多麼滯後,隨著改革開放發展進入一個新階段,人民生活水平也得到了一定改善,那麼衣食住行中的前兩塊,衣和食基本不是問題了,但是對住和行條件的改善就成了人民群眾最迫切的呼聲了,中央自然也很關注民間呼聲。」

    「……,相較於行,住的需求更是關係到千家萬戶,特別是年青一代成長起來,應該要陸續進入結婚生育高峰期,他們需要結婚生子,原有就十分緊張的住房條件就更成為了瓶頸,解決這個問題,既是社會問題,也是經濟問題,交織在一起,就是政治問題,……」

    這個觀點很新穎獨到,聽得尤萬剛也是眼睛一亮。

    「……,房地產行業對經濟的拉動作用是顯而易見的,整個建材行業,包括水泥、鋼材、鋁材、玻璃、陶瓷、石材、木材產業都將被全方位帶動,這還沒有算建築和裝修產業以及附屬的機械製造等諸多勞動密集型產業,這些產業的發展本身就是工業化進入重化階段的一個體現,可以吸納大量勞動力就業,同時也能將我國長期的高儲蓄率帶來的巨大壓力釋放一部分,……」

    沙正陽的分析詳細而切合實際,尤萬剛和鐘廣標不是沒聽到過此類觀點,但是卻很少聽到有人當面如此細化的加以分析。

    「同時,我們也還要考慮到行的需求帶來的產業機遇,人民生活水平提高了,農民進城,城市化發展對市政建設的需求,人民生活對旅遊出行的需求會帶來對鐵路公路等基礎設施建設的巨大需求,尤省i長和鐘總也都應該看到國家對鐵路和高速公路建設上的投入逐步提速,而且我判斷未來還會進一步提速,這些都會給到建築和建材行業帶來巨大需求,……」

    「所以你認定未來房地產、建築和建材行業的市場空間比較大?」尤萬剛點點頭,「但是我覺得這可能會有一個過程,不是一下子驟然就爆髮式增長吧?」

    「不是比較大,而是非常大!」沙正陽對這一點自然是心知肚明,唯一就是需要一個關鍵節點罷了,時間節點是什麼時候,當然是98年亞洲金融危機的第二輪之後帶來的淒風冷雨掛到國內讓國內經濟都感到寒意之後了,「我說過現在正在進入發酵期的東南亞金融風波不會就此偃旗息鼓,肯定還要再有一輪甚至兩輪的震盪,未來肯定會對國內經濟形成衝擊,屆時也許中央政府會有一些舉措出來,或許那個時候就該是一個起點或者節點吧。」

    這個傢伙可真不客氣啊,居然又把他之前的預測結合起來了,現在更是直接和他掌舵的長川實業覆蓋的業務聯繫到了一起,看樣子這傢伙真的對明年的經濟形勢走向有十足信心。

    尤萬剛也不再多說,沙正陽有這份信心是好事,長川實業目前的競聘機制已經上升到了國企改革的高度,頗受省裡各方的關注和重視,未來競聘之後能不能取得他所展望的成績,這才是關鍵。

    尤萬剛希望沙正陽能夠給自己叫出一副滿意的答卷,這樣自己也能在省裡主要領導面前有更大的話語權。
V123210 發表於 2019-2-11 07:03
第六卷 第九十二節 採訪

    長川實業的領導競聘在長河能源集團內部也引起了很大的震動,甚至也有部分長河能源集團內非長川實業的幹部也想參與到這一輪競爭中,對此沙正陽倒是相當歡迎。

    為此他專門也和尤萬剛、鐘廣標商議過,歡迎這些非長川實業體系的幹部來參與競聘,特別是在房地產和建材這一塊,更是敞開雙臂歡迎。

    長川實業的建材這一塊實力也不弱,在武陽有一家規模不小的水泥廠,同時在漢都有一家鋁材廠,沙正陽籌劃可以考慮在宛州或者嘉州上馬一家電解鋁企業,只不過這個項目規模可不小,投資額度很大,所以還在籌劃中。

    事實上這個時代,只要你手中有足夠的資金,建築、建材和房地產領域,未來十五年都會是一個蒸蒸日上的勢頭,可以說只要別出大的紕漏,企業管理不是太差勁兒,都能穩著賺錢,因為這十多年本身就是中國經濟起飛,重化產業騰飛的時代,各類需求都會讓這些產業賺得缽滿盆滿。

    「什麼,《半月談》,新華社記者要來採訪?」接到集團宣傳部部長霍劍鋒的電話,沙正陽吃了一驚,「霍部長,這是個什麼意思?尤省i長和鐘總知道麼?」

    「怎麼,沙總,你還不樂意?這可是人家請都請不上門的好事兒啊。」電話裡霍劍鋒笑得很輕快,「我想尤省i長和鐘總都匯報了,他們都說這是好事,當然要支持,長川實業搞的競聘本身就是國企改革的一部分,而且同時也是國企幹部人事制度改革一個嘗試,省委組織部那邊大概是也是接到了新華社那邊的電話,也打來電話問了集團,尤省i長還專門向周書記和王省i長請示過,答覆都是要全力支持。」

    對別人來說也許是求之不得的大好事,但對沙正陽來說卻未必了。

    現在他只想好好生生把這一輪競聘搞完,然後關注改革後的動態,尤其是建築、房地產和建材這三大板塊,通過競聘上崗之後,企業局面會得到一個什麼樣的改變。

    這才是沙正陽最關心的,其他,沙正陽現在根本就不想管。

    甚至可以說,現在過度宣傳反而是不合適和有害的。

    外邊炒得沸沸揚揚,大話都說出去了,萬一到明年局面不盡人意,只怕現在鮮花著錦,明年就要成為眼看他起高樓,眼看他樓塌了,這不是沙正陽想要的。

    「霍部長,現在競聘還剛進入第二階段,也是最關鍵的階段,我覺得恐怕時機不是很適合,能不能等到競聘結束之後,最好是明年下半年再來搞這麼一個座談走訪調查,我們都無上歡迎,而現在的確不是很合適啊。」沙正陽婉拒,「說實話,我很擔心這些記者來東採訪西調查,起到反作用,反為不美啊。」

    「沙總,我覺得你有些過慮了,你這是正面報導,甚至可以說是為你搖旗吶喊助威來了,要說有影響,那也是正面的,只會有促進作用。」

    霍劍鋒耐心細緻的說服,沙正陽不是好說服的人,而且已經有傳聞說沙正陽極有可能要破格提拔升任副總經理,雖然還沒有明確,但是霍劍鋒估計這不是空穴來風,而是因為這半年來因為這一位的表現實在太出色了,每每都能引起從中央到省裡的關注。

    「現在從中央到地方,都在熱議國企改革,但國企改革究竟該怎麼改,從哪些方面來改,原來哪些老一套顯然有些不合時宜了,那麼我們現在就要創新探索,你們長川實業提出的組團競聘就是一個很有新意的內容,我覺得很有價值和意義。新華社這幫人眼光高得很,鼻子也靈得很,如果不是入他們眼的東西,你就是磕頭作揖去請他們,他們也未必樂意來呢。」

    霍劍鋒的話讓沙正陽也陷入了沉思。

    97年開始的國企改革探索試點,要到98年才真正徹底成型,但是國企改革如何改,這本來就是一個難以一言蔽之的大話題,不可能一種方法包打天下。

    從最早的擴大企業自主經營權也就是所謂的給企業「鬆綁」開始,逐步出現承包制、租賃制和股份制,然後提出了建立現代企業制度,再到抓大放小,最後即將迎來最艱難的攻堅階段,既有進有退,有所為有所不為,抓大放下進一步推進,最後推進國企的戰略改組。

    現在即將迎來攻堅階段,國有企業究竟該怎麼改,怎麼改才能讓企業煥發活力,各地也在不斷探索,既有戰略上的調整,也有戰術上的嘗試。

    在沙正陽看來,這種組團競聘實際上也就只能算得上是一個戰術上的嘗試,或許能夠起到一定的成績效果,但是你要說放之四海而皆準,能夠起到力挽狂瀾的作用,那根本就是不可能的。

    但就算是戰術嘗試,如果在宣傳上做到位了,一樣也能起到很好的示範和推廣作用,同樣這對於自己,對於長川實業,對於長河能源,甚至對於漢川省委省政府倆說,意義都不一般。

    《半月談》是中宣部委託新華社主辦的,其意義非同小可。

    上一次沙正陽的文章就沒能上《半月談》而只是上了《經濟日報》,但這一次《半月談》和新華社卻主動對長川實業的改革表現出了濃烈興趣,這當然是一個非常好的機會,省裡邊自然樂見其成。

    只不過讓新華社的記者來採訪報導,他們肯定不可能按照己方的意圖來,這些記者,都要力圖從自己的角度來挖掘出一些不一樣的東西來,這樣才能有助於吸引眼球,特別是吸引領導的目光,以此加深自身的存在感和影響力。

    再說一句不客氣的話,沙正陽估計這個時候人家新華社的記者要來採訪,恐怕也不是自己能阻擋得住的,頂多自己就是配合不積極罷了,大那樣做又有何意義?

    除了得罪了這幫無冕之王外,絕對有害無利,還不如考慮如何來儘量減小負面影響的同時,而將正面的作用發揮到極致。

    「霍部長,看來這事兒我們是擋不住的吧?」沙正陽問道。

    「沙總,您都知道還問我?」霍劍鋒也不遮掩,「省裡很支持,尤老闆鐘老闆也是這個意思,要支持配合好,給長川實業乃至長河能源集團做一個免費宣傳,從政治意義到社會意義都要積極向上。」

    「既然如此,那行吧,我這邊安排一下,不過他們是不是要先採訪集團那邊?」

    「嗯,這是避免不了的,集團也要表現出我們對下邊子公司改革的支持嘛。」霍劍鋒笑著道:「放心,集團這邊怎麼配合你麼長川實業我們都知道,不會搶你們風頭的。」

    「哼,我倒是巴心不得讓你們把所有風頭都搶走最好,我們下邊只想把工作做好,見到實效。」沙正陽冷哼一聲:「霍部長,你也幫忙先協調一下,請記者朋友們多理解配合下我們的工作和難處。」

    霍劍鋒很爽快的答應下來。

    既然避免不了,沙正陽也就只能坦然接受。

    長川實業的組團競聘章程上其實已經比較成熟完善了,沙正陽根據前世中自己的一些經驗,加上徐利平本身針對長川實業這些具體板塊上的特點,加上戰略規劃和管理部已經辦公室一干人的廢寢忘食的努力,競聘方案和章程都沒有大問題。

    關鍵就在於可能涉及到跨領域的多個團隊來競爭,怎麼讓這個競爭既顯得激烈,又能可控,黨委如何在這其中體現發揮作用,都要認真考慮。

    **********

    褚玉林和王凡兩個人來到長川實業採訪調查時,正趕上了幾個板塊的競聘規程都全數公佈出爐,而且章程和相關情況都已經公佈在了長川實業總部和其下屬的幾個分公司以及集團公司旗下的幾個公司大門上。

    這也意味著整個競聘是面向長河能源集團的,而非長川實業自身。

    二人都裝成外人,揣著錄音筆穿行於圍觀和閒談的人們中,這些人大多數都是長川實業職工,最起碼也是長河能源集團職工,在沒有領導在場的情況下,這些職工的話語都要犀利尖銳得多。

    「長川實業就是馬屎皮面光,裡面一包糠,誰來都沒有用,你看看那幫當官的才上去多久,現在查出來的事兒就有多少,槍斃怕都差不多了吧?」

    「誰說不是呢,千里做官只為財,當官的不往自己腰包裡裝,他憑啥去當官?我們能指望的就是他們在為自己撈錢的同時也多少考慮一下我們就行了,誰讓我們沒能耐當官呢?」

    「也不一定,撈錢是免不了的,關鍵是你要能做事兒啊,你要能讓大家腰包都跟著鼓起來,你多撈點兒大家也沒話說啊,每年企業都在虧,結果你自己肥的流油,這怎麼說也說不過去吧?」

    「其實改革也是好事,關鍵要怎麼來制約這些人撈錢的手別亂來,這才是最重要的,……」

    這兩天褚玉林和王凡二人就一直在礦區廠區裡轉悠,主要就是收集職工們的真實意見,避免他們臨時被收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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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看今朝 第六卷 第九十三節 改革永遠在路上

    「不改革是肯定不行了,隨便誰來,都只想自己撈錢,廠子還能活得下去?」

    「是啊,咱們在下邊拚死拚活干,有的人卻閒得看報紙喝清茶,結果卻拿得一樣多,甚至還不如他們多,這公平麼?」

    「一樣拚死拚活干,但每年收入卻在減少,這恐怕不是我們的原因,是當官的原因,拿不出解釋來,當然該下課!」

    「廠裡一年到底幹了些啥,年底該達到啥目標,達到目標我們又能拿到多少,這些早就該有一個說法,不能老是開啥狗屁職代會,畫個圈,忽悠一下,然後就拍巴巴掌通過,到年底又是各種客觀理由來解釋,就把大家糊弄過去了,週而復始,還是這幫人,當然不行!依我看,早就該改了!」

    褚玉林和王凡看著最後這一個默默抽著三塊錢一包的紅梅煙的男子最後把煙屁股往地下一扔,用腳碾碎,突然發聲,周圍的人都下意識的望向他,意識到這一位多半是一個有些影響力的人物。

    「王哥說得對,早就該改了,誰該吃肉,誰該喝湯,總得要有一個標準,不能吃大鍋飯都一樣,也不能到頭來越混越慘,照我說這就是當官的沒本事,你要當廠長經理,那就該這一切給安排好,讓大家心服口服!」

    「是啊,王哥他們上邊的都在東竄西遊說服大家,我們都是大老粗,不懂,你得幫我們把把關,讓我們明白誰的最可靠,最可信!」

    又是一陣嚷嚷吵鬧,熱鬧非凡。

    在褚玉林和王凡兩位記者看來,其實這些基層職工的態度起不到決定性作用。

    對這些職工們來說,只要能旱澇保收,最好還能輕鬆悠閒的過日子,那就最好不過了,但這種情形肯定是一個企業無法接受的,在市場競爭的壓力下,如果按照職工們的設想,那麼這家企業注定是被淘汰的命運。

    但同樣這些基層職工的態度又是很重要的。

    最起碼一個改革的方案,哪怕無法讓他們滿意,但是起碼要讓他們覺得是公平的,是可行的,或者說要讓他們明白為什麼要改革,不改革會變成怎麼樣,所以必須要如此。

    既要激活活力和競爭力,讓企業在未來市場上能攻城拔寨,發展壯大,又要讓職工們勞有所獲,多勞多得,年年有盼頭有想頭,兼顧效率與公平,這就是改革的目的所在。

    這道題說起來都挺簡單,但是如何來體現實現,在每個行業領域都會有所不同,有所側重,有所選擇,這也考驗方案規程操刀者的智慧和決斷。

    褚玉林和王凡都是這一行道浸淫了十幾年的精英了,可以說各行各業的翹楚人物也見識了不少,特別是企業界的,從八十年代的步鑫生馬勝利李經緯,到再後來的何伯權張瑞敏倪潤峰,他們這一批精英記者幾乎是見證了一代接一代的企業家成長起來。

    每一個時代都有一個時代的風雲人物,而誰能夠在這個浪尖潮頭站穩一個時代而屹立不倒,那就是了不起了,但如果能夠引領時代,甚至一直在潮頭巔峰沉浮起伏而不沉入水中,那才是真正的英雄。

    在他們看來,被尤萬剛和鐘廣標讚不絕口的沙正陽大概也就是趕上了一個時代潮流的幸運兒。

    或者再說一點兒不客氣的話,可能這個傢伙剛好踩著一點兒狗屎運,當然肯定也有點兒本事,然後再投了某些領導的眼緣,諸般造化雲集於一體,所以就脫穎而出,然後就成了萬眾矚目的傑出人士了。

    但實質上,時勢造英雄,這句話永遠不過時。

    有句話說得很好,時無英雄,使豎子成名,大概就是指在某個區域範圍的特定時段上,沒有其他更優秀一點兒的人物,所以其實很一般但是正好表現耀眼一點兒的你就成名了,你就成了英雄或者梟雄了。

    「活力和效率,公平和民生,我所理解的,作為國企要做到的大概就是這兩點吧,如果做不到,或者做得不好,那麼你就需要改革或者改進,而且這可能也會是一個持續漸進的長期過程,嗯,用一句話來形容吧,改革永遠在路上,永無止境。」

    沙正陽好整以暇的翹起二郎腿,雙手合叉放在腹部,身體靠在沙發上,沉靜自若的道。

    褚玉林和王凡坐在沙正陽的對面,若有所思。

    此時窗外的陽光輕盈的灑落在辦公室內,寬敞的室內空間,鬆軟的真皮沙發,加上眼前盈盈潤色的青翠茶葉懸浮在水杯中,猶如一幅絕美的靜物畫。

    沙正陽的面頰在陽光特定角度照射下一面顯得十分光亮奪目,而另一側這顯得格外幽暗深邃,這種對比下,讓這個年輕人的形象在褚玉林和王凡心目中驟然加深了幾度。

    當然更讓褚玉林和王凡印象不斷深刻的不會是一個簡單的畫面,而是來自沙正陽不斷衝擊他們的思維理念的一些觀點。

    無論是褚玉林還是王凡都覺得這一趟來對了,撿到寶了,這傢伙不但是一個腹中有料的傢伙,而且這傢伙也敢說。

    這個年齡的幹部,不該是韜光養晦靜熬資歷,等待資歷足夠再來一鳴驚人麼?

    這直接顛覆了二人的觀感,甚至直接被沙正陽的觀點言論給刷新印象。

    「活力和效率,公平和民生?」褚玉林和王凡都在咀嚼著這兩句話裡隱藏的具體含義,一時間覺得這幾個詞語裡豐富的內涵讓二人都有些動容。

    「對,活力和效率,公平和民生。」沙正陽也在斟酌著如何來詮釋這兩句話四個詞的意思。

    要讓這兩位眼高於頂,來自己這裡甚至有點兒居高臨下的經營記者真正折服,不是那麼簡單的事情。

    但如果能夠打動這兩位記者,讓他們在對自己在長川實業的改革話題上多闡述一些內容,或者說加入自己的一些私貨,也許既能讓他們感覺到不虛此行,同時也能讓自己的一些想法觀點讓更高層面的領導所看到,進而引起一些關注。

    能實現這個目的,也不枉自己如何查煞費苦心的準備了。

    「所謂活力,我的理解就是一個企業如果沒有自身的目標和為實現目標而制定的切實可行的戰略和計畫,沒有一個為之奮鬥的團隊,而只是希望得過且過,那這個企業哪怕現在狀況再好,都是失敗的。」

    沙正陽毫不諱言,「我認為當前長川實業旗下的房地產板塊基本上是失敗的,當然這其中可能與政策和市場有一定關係,但是內因還是本質,……」

    褚玉林和王凡都是對長川實業房地產這一塊是做過一番實地調查的,這是長川實業排序前三的一大板塊,龐雜而散亂,項目多而散,大多數都是一些半拉子,甚至有些還能追溯到五六年前在海南和北海的地產泡沫中難以自拔的一大堆爛尾工程。

    沙正陽的這個自我剖析不可謂不坦率。

    「這麼說來,沙總對房地產市場是寄予厚望了,您覺得這個領域未來會有大發展前景?」

    免不了又是一番忽悠,夾帶私貨也免不了,從兩位記者錄音筆一直常開,筆記本的不斷翻篇,就能感覺到這兩位記者對沙正陽的觀點有多麼濃厚的興趣。

    「沙總,您的觀點很深刻而犀利,甚至有點兒鐵口神斷的感覺,我們也很期待你的論斷最終被證明,那我們還是言歸正傳,活力這個詞語我們能明白是什麼意思了,但是如何來實現這個活力,就是通過你們現在的競聘模式麼?」

    王凡率先問道。

    「要理解活力,需要和效率結合起來。」沙正陽略微思考了一下,便徑直道:「活力是內核,效率既是其體現形式,又是實現活力的保證,……」

    「……,效率是什麼?這是一家企業在市場經濟大潮中耐以生存的保證,計畫經濟中,效率往往被放在最後一位,甚至忽略不計,但是在市場經濟中,沒有效率,你就是死路一條,……」

    「怎麼來激發活力,提升效率,這就是我們採取組團競聘要做的,事實上我們毫不諱言,基層職工很重要,他們是根基,他們能決定這個企業的存在,但是決定一個企業能不能向好,關鍵還在於這個管理團隊,我所指的管理團隊,是一個廣義的,包括決策團隊,管理團隊,技術團隊,後勤保障團隊,……」

    褚玉林點點頭,和其他的那些企業負責人不一樣,沙正陽在這個問題上更坦率直接,不像有些人那樣動輒把普通職工的重要性提到最高位置,但實質上在工作中卻把普通職工的利益拋之腦後。

    「作為管理團隊,一個最重要的任務就是要讓包括每一個普通職工所付出的所創造的勞動價值得到充分體現,為讓他們為自己的勞動獲得與其勞動價值相當甚至更好的報酬所得,這就是一個團隊的價值體現,……」

    唰唰的筆尖在紙上形成的響聲,襯托著辦公室裡的氛圍更加空靈而高遠,一時間沙正陽自己都有些沉醉了,嗯,膨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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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看今朝 第六卷 第九十四節 理論專家,完美詮釋

    說實話,對於採訪這一位之前,褚玉林和王凡也還是有些心理準備的。

    能28歲走到這個位置,口才好肯定是免不了的。

    當然,對褚玉林和王凡二人來說,口才好的人他們見得海了去,口才好且言之有物的人一樣如過江之鯽不可勝數,但是口才好,言之有物,還能結合到實際工作說得犀利深刻的,那就不太多了。

    如果還要加上觀點極具新意,那就屈指可數了。

    不得不說,這一位就兼具了幾項。

    最為關鍵的是新意。

    要有新意,你才能脫穎而出,脫離不了舊的窠臼,拾人牙慧,你其他方面做得再好,都很容易泯然眾人,因為人家也能做到。

    所謂改革也就是一種創新。

    從上至下,尤其是中央,為什麼這麼重視改革創新,就是要探尋前人未曾找到的路徑,能夠給事物帶來變化的新路徑。

    這一個活力和效率的解釋,讓褚玉林和王凡都對沙正陽的思維有了一番更深層次的理解。

    這不是針對某一個企業,更像是在針對當下國企改革中一些普遍性的問題。

    國企改革的目標是什麼,減員增效,提升競爭力,減員了,效率提升了,但是競爭力是不是也就提升了?未必。

    一個具有創造活力的企業團隊,才是企業競爭力的根本,而不是單純的減員,往往是那些還在招募員工的企業才是真正充滿活力處於擴張階段的企業,管理團隊要做的是創造活力,而非只盯著減員,這才是本,減員只是末。

    當然,沙正陽後邊也把話題扭轉了來,不是說減員不重要,臃腫的機構和人員帶來的不僅僅是成本上升,更重要的是活力下降,這才是關鍵。

    如果能夠把這一部分冗員放置到另外一個環境中讓他們也充滿活力和效率,每個人都能人盡其才,這才是最高境界。

    不過這只是理想境界,只能作為一個追求目標。

    褚玉林和王凡都覺得和這一位談話很有意思,這個傢伙不斷的用新觀點新詞語新思維來洗刷他們的頭腦,而且你如果追逐著他的思路走,總是會不自覺的被帶入進去,至於進去的是爬不出來的溝坎,還是高山仰止的詩和遠方,那就見仁見智了。

    沙正陽很耐心的等待著二人消化自己的觀點,他不認為這兩位能夠對自己在超前觀點的洗禮面前就能泰然自若,如果他們真的能夠做到無動於衷,那麼自己還有更厲害的降維打擊給他們準備著。

    三分鐘後,畜王二人才交換了一下眼神,表示已經把對方這一輪的觀點消化得差不多了。

    實際上第一句的活力和效率他們還是能夠大略理解的,但是第二句公平和民生,就讓他們有點兒理解不能了。

    這怎麼聽起來都不像是一個企業改革所需要提出來的觀點,所以他們很想聽一聽這傢伙在這上邊又有什麼高論。

    「公平和民生,我的理解不是單對企業改革本身,而應該是對我們國家在整個經濟體系發展過程中的一個態度取向,嗯,怎麼說呢,我的理解吧,國企之所以和其他性質的企業,比如外資企業,私營企業,鄉鎮企業有別,那麼這個別體現在什麼地方,如果它體現在了國家在政策和資源上的傾斜和特許的話,那麼國企就理所當然要承擔起比外企、私企和鄉鎮企業更多的責任和義務,這應該是一個責權利相匹配的機制。」

    沙正陽的話讓褚玉林和王凡都是眼睛一亮,記錄的筆更是揮動如飛,但是嘴裡卻沒有停下:「沙總,你的意思是,國企應該有比其他性質的企業有更大的擔當和作為,嗯,就是你說的公平和民生?」

    「差不多,大概就是這個意思吧。」沙正陽二郎腿放下,左腳換到右腳,讓自己的身體更舒適一些。

    得承認,眼前這兩位記者是之前自己見過媒體界人士中思維嗅覺都是最敏銳的人物,能夠迅速的跟隨著自己的思路來捕捉自己的想法意圖,這樣的談話讓雙方都很舒服。

    「沙總,能不能更詳細的解讀詮釋一下呢?」褚玉林主動提出。

    「當然可以。」沙正陽點頭,「公平,我的理解就是國家在制定經濟政策,嗯,尤其是對與企業發展相關政策時,應當要秉著公平的原則,我的認為是對外企和內企要相對公平,就目前的情形來說,對外企更具有特殊優勢,而對內企,尤其是私營企業,可能在各方面都更嚴苛了一些,這可能和之前中央對私營經濟的定義和定位還有些模糊有關,我覺得這個問題可能會在十五大之後得到解決。」

    厲害!

    褚玉林和王凡對視了一眼,都從對方的目光中看到了對方的震驚和欽佩。

    能發現捕捉到這其中的微妙變化已經很不容易了,而且還能斷言在十五大之後這個問題會得到解決,這說明眼前這個年輕人在政治嗅覺上絲毫不遜於那些省級領導幹部。

    「沙總,你的意思是國家目前的政策對外資更有利,而對內資企業可能有失公平?」王凡的問題更尖銳犀利。

    「嗯,王老師,您這個問題可不太友好啊,這是要陷我於不義啊。」

    沙正陽笑了起來,雖然話語中有點兒小生怕怕的感覺,但是語氣上卻很泰然,這也給兩位記者留下很深的印象。

    「我的理解是中央在出台對外資的傾斜政策時是有特定時代背景的,包括改革開放初期和90年之後,以你們兩位的年齡來說,不可能不清楚那個時代我們國家經濟和對外開放政策面臨的特殊情況,所以我認為這種政策在當時是合適的,就是在目前也還是具有一定程度的合理性,但是在未來,嗯,我認為可能會逐步失去存在的合理性,面臨修改甚至廢止的必要性。」

    褚玉林和王凡都點頭表示理解。

    「我的意思是,對吸引外資進入,我們國家因為國情緣故,的確需要制定一些優惠政策,這樣可以加快我們國家經濟建設和發展,但是我們也應當注意到對內資企業更應該大膽放開和鼓勵他們發展,這才是我們的根基所在,……」

    「對待私營企業,我個人的觀點還是應該大膽放開,不要懼怕,連外資企業我們都可以鼓勵對方來發展,我們又有什麼理由限制私營企業的發展?這沒有道理嘛。」

    沙正陽的觀點很大膽,但是卻並非他一個人有如此觀點,外資經濟和私營經濟,不能一視同仁,這本身就引起了很多人的爭議,如何來破解這個結,爭論還會一直持續下去。

    「嗯,沙總,讓我們繼續原來的話題,你的理解,國家在制定政策時,要秉著公平的原則,不能厚此薄彼?」褚玉林問道。

    「中央有中央的考量,在特定環境下可能有一些傾斜,政策好一些,但是在法律法規上應當嚴謹一些,在總體上應當力求公平,因為在市場經濟體系中,尤其是面臨全球化時代到來,我們國家加入to進程加快時,人家採購你的商品和服務時,不會因為你是中外合資或者國企或者私企就放低標準,如果在政策上不能做到公平,那麼不可避免的會對某一類經濟造成影響。」

    分析得很精闢,給褚王二人的感覺,他們更像是在面對一位經濟學者在侃侃而談,詞鋒犀利而慎密,不留死角。

    「那對國企又如何體現出公平這個詞語所蘊含的意義呢?」王凡隨即跟進。

    沙正陽也注意到了褚王二人配合相當默契。

    一個擅長從正面大開大合,另外一個側喜歡從側面發起突襲,很符合以正合以奇勝的原理。

    「所以對國企來說,公平應當結合著民生來談。」沙正陽洋洋灑灑,指點江山。

    「我們國家的國有企業背負著巨大的歷史包袱,實際上我們都清楚,我們的國企在改革開放之前幾十年以及到到現在,都不是一個單純的企業,而是肩負著社會和企業的雙重屬性,甚至還要加上一重,那就是國家屬性。」

    沙正陽不慌不忙的把話題打開,「企業屬性不用說,那就是用產品說話,在市場上論勝負,但是計畫經濟時代留下的巨大結構性弊病,不是一句話就能解決扭轉的。」

    「國企職工的主人翁身份如何來定位?你能一句話就把他們打發了?這會引發一些體系性的反思質疑,需要通過制度層面來解決,這就是社會屬性,怎麼來解決,國家應當要有政策老保障他們的這個後顧之憂問題。」

    「還有就是國家屬性。」沙正陽繼續闡述,「特定的國企,對於事關國計民生的重要領域要承擔國家屬性,甚至要把市場屬性排在其後,這和企業本身的本質屬性是相背離的,那麼如何來解決這個矛盾,也需要一些政策制度來解決,當然這個問題比較複雜,需要具體問題具體分析,在每個特定領域都要具體分析,另外就總體來說,承擔了國家屬性,那麼就需要在一些資源和政策上予以補償,這可能在其他經濟成分來看,就不太公平,如何來界定,這也是一道難題。」

    完美詮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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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看今朝 第六卷 第九十五節 犀利深刻,敢於擔當

    「沙總,這就是你對國企涉及到民生二字的理解?」王凡還不肯罷休。

    「嗯,還有一些需要補充的,涉及到我們國企職工,企業屬性如果越來越重要,甚至國家屬性和社會屬性逐漸被剝離,那麼是不是應當對之前他們的付出做出一些補償,比如企業現在徹底推向市場了,要和市場經濟接軌了,但是原來職工短期內無法適應,可能面臨種種問題。」

    沙正陽在談及這個問題時,異常嚴肅,格外認真。

    前世中從1998年到2002年的國企改革攻堅的確取得了巨大的成就,可謂鳳凰涅槃。

    如果沒有這一輪國企改革攻堅,也就沒有未來的中國經濟向好的基礎。

    但是實事求是的說,國家在考慮其負面影響時,仍然有所不足。

    這可能是時代侷限,誰也沒有遭遇過這種局面,在沙正陽現在看來,從民生層面的政策兜底和社會保障上,原本可以做得更好一些。

    「下崗失業,降薪轉崗,重新技能培訓,這種種角色轉換對於職工個人的心理衝擊,對他們所在家庭的衝擊,結合起來就可能會對整個社會帶來一個巨大的衝擊,這不是一個小問題,而是一個非常複雜龐大的系統性問題,中央需要嚴肅而認真的考慮,需要為他們劃定一道維繫他們生存和尊嚴的底線,這道底線應當由中央政府來保障。」

    這又是一番振聾發聵的觀點,已經大大超出了作為企業的角度,而上升到了一個相當高的高度,從國家,從中央的高度!

    似乎是注意到了自己的話題跑偏,沙正陽略微收了一收。

    「不好意思,我有點兒激動了,話題也扯得有點兒遠了,主要是我所在的長川實業(集團)有限公司也即將面臨著這樣一個巨大的挑戰。一旦完成了對三大煤業的三產業務整合,長川實業的職工人數將超過萬人,管理團隊競聘只是第一步,而且據我所知,所有參與競聘的團隊都提出了減員增效,裁汰冗員的措施,而且最低標準都是要裁汰百分之二十以上,這也就意味著會有兩千五百人以上的職工將要離開他們現有的工作崗位,有二千五百個家庭的頂樑柱喪失了收入,那麼這會對這二千五百個家庭帶來多大的影響?」

    「如果沒有一個制度性體系性的政策來保障兜底,沒有一個切實可行的方案來解決他們未來的就業生存問題,這將極大的損害我們黨和政府在他們乃至他們背後的家庭成員這樣一個巨大群體中威信和形象,也會給整個社會帶來巨大的穩定壓力,這一點絕不容小覷。」

    「這就是你所提到的民生問題?」褚玉林點點頭,問道:「你覺得政府應該在這方面更有所作為?」

    「嗯,涉及到一個巨大的群體,那就是民生問題,他們的利益將會受到損害,雖然這是為了以後更好,但是擺在面前的現實是他們的利益受損了,那麼國家如何來幫助他們走出困境,避免社會矛盾激化,儘可能平穩的度過這段過渡期,這是非常關鍵的。」

    沙正陽仰起頭,似乎在思考什麼,「所以我們在競聘規程中也提到了這一點,越是能提供更多就業崗位,也就是能消化消納更多崗位,避免裁員人數的方案,得分會更好,當然,這和你在方案中設定的營收和利潤目標肯定有衝突,這就要看你這個團隊如何來實現最佳平衡了。」

    *******

    從沙正陽辦公室離開,褚玉林和王凡回到所在的賓館,開始整理各自的採訪資料。

    來漢都一個多星期了,原本覺得三五天就能搞定的一篇文章,現在看來似乎有越來越龐大,話題敏感度也越來越高的感覺。

    這既是好事,但是也就意味著難度更大。

    敏感度高,更容易吸引眼球,但是同樣也意味著你所要承受的審查力度越大,如何把握這個尺度更是考驗操刀者的政治智慧。

    東苑賓館是每一次褚玉林和王凡來漢都時所定的賓館。

    雖然是一家三星級酒店,但是因為地理位置有些偏,偏處東郊,所以客流量不大,環境相對幽靜,服務質量也不錯,這恰恰成了褚玉林和王凡最看重的一點。

    褚玉林默默的把錄音筆裡錄下的內容選擇性的重新聽了兩遍,然後開始在自己筆記本上尋找關鍵片段來進行歸納總結,然後還要在一些重要金句和詞語上細細咀嚼,體會其含義。

    做這樣帶有較為濃郁政治意義的採訪是需要反覆錘煉斟酌的。

    因為被採訪者是根據自己的提問即興回答,那麼難免在有些話題上會帶有個人情緒和傾向,如果不影響原則的,當然可以用,但是如果可能帶來一些不必要的誤解的語句,就要重新進行修飾,尋找到一些更具建設性和積極性的語句來調換,當然這也要徵得被採訪者的同意。

    王凡的工作方式略有不同。

    他更看重自己所記錄的,尤其是自己專門考慮之後的提問,對方回答具有相當個性化或者特殊性的問題答案,這才是他最看重的。

    那種隨大流的常規性話題答案,他不感興趣,這在任何人嘴裡都能獲得,有些人甚至比沙正陽級別還高得多,話題性也強得多,但是回答無新意,那就毫無意義。

    王凡和褚玉林在採訪時都各有側重,王凡更傾向於一些尖銳的、容易引起爭議的問題和話題,而且還會試圖引導對方的回答,尋找一些更具衝擊性和挑戰性的答案,這也是他們二人組合寫出的東西更有深度文章來。

    而褚玉林的問題則更傾向於政治正確和廣度上,以確保文章能夠獲得發表,否則作為新華社的記者,你連這一點都做不到,恐怕你別說文章上媒體,甚至連獲得這樣的採訪機會也未必會給你了。

    所以褚玉林和王凡這對組合很好的結合起來,把這個度拿捏好,最終使得二人很有點兒金牌組合的感覺。

    看見王凡又在咬筆頭,這是王凡陷入了深思狀態的表現,褚玉林笑了笑,往往有這種動作,也就意味著這一次的採訪最終獲得的東西肯定會具有話題性和衝擊性。

    褚玉林喜歡這樣的結果,平庸的東西哪裡都能找得到,一年三百六十五天,他們倆大部分時間都在尋找好的題材,但是一年下來能夠真正激起震盪和爭論的東西也就那麼兩三篇已經算是相當難得了,有時候經年也難得遇到一個好的題材,遇到了好題材但又能最終成功發表的就更難了。

    但這一次褚玉林覺得有機會衝擊一下,為自己二人再度贏得一回讚譽。

    自己這個夥伴在製造話題衝擊性上具有很高的水準,但是能不能確保剛好踩著這個線過關得以發表,那就要看自己把握節奏尺度的水準了。

    在來採訪之前,褚玉林和王凡也是做足了前期準備工作的,否則他們也不會來。

    曾經漢川省最年輕的副處級幹部,最年輕的縣長,打造出漢川省最大的非國有企業集團東方紅集團,而且還推動了企業的改制,現在又成為漢川省最大國有企業集團的班子成員,推進的出海戰略,獲得了國務院領導的高度評價。

    這些頭銜有一個落在某個人身上,已經很難得了,但卻是落到了一個人身上,這就不能不讓人側目而視了。

    「阿凡,怎麼樣,這一次選題不錯吧?」

    褚玉林是廣東人,雖然已經在燕京生活多年,口音變了,但是在稱呼上仍然喜歡沿襲家鄉的風格,他覺得這樣更親切。

    「褚哥,不是不錯,而是非常好,幾年沒有遇到過這樣犀利的人物了,不但思維超脫,而且還敢說。」

    王凡不斷的用手中的鋼筆在標註著,增添一些內容,有些是自己的一些補充,有些則是一些旁白介紹。

    「的確敢說,之前我和尤萬剛鐘廣標都談過,他們都有些擔心這一位沙正陽的語言過於鋒利,所以一再要求發稿之前他們必須要審閱一遍,我同意了,但這一次,我可能要讓他們失望了。」褚玉林嘴角露出一抹得意的微笑。

    「哦?褚哥打算冒得罪漢川省裡的風險?」

    王凡揚起眉毛,看來這兩三年沒有出更好的成績讓褚哥也有些按捺不住了,現在好不容易遇到一個機會,當然要把其發揮到極致。

    「談不上得罪吧?」褚玉林眼睛微微眯縫起來,眼角多了幾分冷意,「我徵求過沙正陽本人的意見,他不認為他自己的觀點有什麼大逆不道,就算是有些意見可能會有一些爭議性,但是他也贊同我的觀點,那就是有爭議性才能引起上邊的重視和關注,他覺得這值得。」

    褚玉林最後一句話語氣也深沉了不少,表情更見嚴肅莊重。

    王凡有些訝然,褚玉林接著道:「年輕幹部中有如此魄力,敢於擔當的太少了。」
V123210 發表於 2019-2-18 07:13
還看今朝 第六卷 第九十六節 內參

    王凡默然半晌,才緩緩點頭:「的確如此,以他的年齡和現在的級別,換了是我,可能都未必願意如此行險,只需要老老實實熬資歷,廳級幹部唾手可得,就算是省級幹部,以他的頭腦能力,只怕幾率也相當大。」

    「是啊,正因為如此,才能顯得此人的可貴之處。若是一個領導官員只顧著自己的烏紗帽而罔顧自己所肩負的責任義務和道德使命,那麼這個人也就只是一個蠹吏而已,不值一提。」褚玉林也是感慨不已。

    「褚哥,那我們在發表這篇東西的時候也該好好斟酌一下,我們固然需要發人深省的東西來為上邊提醒和建議,但同樣也需要考慮到上邊從他們的角度來考慮問題的接受度,嗯,或者說,我們也該有一些東西能讓這一位的付出有所獲才對。」

    王凡的話讓褚玉林也很驚訝,對方是很少考慮到這方面的問題的,這該是他來考慮的,但對方這一次卻主動提及,說明這一次的東西的確敏感性太高,可能應發的爭議強度也會很大,連要製造爭議性的王凡都要建議自己謹慎行事了。

    「我明白,總要對得起我們這一趟煞費苦心的調查採訪吧,所以我考慮還是要側重於從企業角度,略微淡化一些從政府社會角度的觀點建議,當然,必要的一些觀點還是拿出來,但我覺得可以適當簡略一點,不展開,留有餘地,讓人自己慢慢去回味。」

    褚玉林的話讓王凡豎起大拇指,「高,褚哥,還是你懂這裡邊的分寸,有時候留有回味餘地,往往效果會比和盤托出更具效果。」

    「唔,《半月談》這邊我準備做出來之後,我再考慮把這篇東西提煉一下,換一種方式,走內參渠道,……」

    褚玉林的話讓王凡眼睛一亮,連連點頭:「褚哥,這就最好不過了,也算是我們能對這位沙總的付出有一些回報吧。」

    他們兩人以褚玉林為首,走內參,需要褚玉林來決定。

    這是一件很重要的事情,你需要考慮題材、時效、真實性、緊迫性以及社會影響力等諸多方面,還要經過上級層層審批,即便是褚玉林也不能輕易動用這個權力。

    「回報不回報我倒是覺得這一位看起來很灑脫,換了別人,恐怕早就趨之若鶩了,但這一位可真的是能沉得住氣,不過這樣也好,我覺得君子之交淡如水,保持這種距離,也許是最適合的。」

    褚玉林若有所思,或者是這個傢伙欲擒故縱?那這傢伙城府也太深了。

    ********

    陪著郭業山漫步在百花山公園的竹林小徑中,沙正陽心情很不錯。

    新華社這兩位記者的態度他能感受得到,這是兩個很有些棱角的角色,不是等閒記者那麼簡單,來的目的也不是單純的做一個採訪,而是真正想要挖掘出一點兒東西出來,這正合他意。

    採訪時如何來說,沙正陽也是經過了慎密的考慮,如果只是泛泛而談,哪怕有些新意都難以給對方留下深刻的印象,而要讓對方主動的來為自己的目的搖旗吶喊,那就得打動他們,讓他們也覺得在這個話題上拓展開來,深入進去,能有大的價值意義,這才能達到目的。

    這些記者一樣嗅覺靈敏思維敏捷,加之見多識廣,又有無冕之王這塊招牌扛著,特別還是新華社的,你想要隨意擺弄他們,最終的結果就是被他們擺弄,甚至還得要把你給擺弄在坑裡去。

    所以要想實現自己的意圖,你就得打動他們。

    初一接觸,沙正陽就清楚這兩位不是靠單純的人際關係或者小恩小惠能打動的。

    這和那些個藉機混吃混喝撈點兒好處的野雞記者不一樣。

    你想要打動他們得靠有價值的東西,要讓他們感動觸動,要激發起他們的情感道義,乃至於認為這是他們作為新華社記者義不容辭的責任,這樣才能讓他們主動行動起來。

    沙正陽相信自己做到了這一點,這從後續和他們的對話就能感覺得出來。

    他們想要把自己借助對長川實業的企業改革所想所作以及可能還有一些延伸開來的東西做出來,做成一篇更具價值意義的東西,所以才會徵求自己的意見。

    這的確是一柄雙刃劍,換了別人,也許就不敢這麼冒險,但是對於沙正陽來說,他覺得這個險值得一冒。

    重生一回,都去賺錢玩女人了,那太無意義,太low,總要嘗試做點兒前世中自己覺得有遺憾的事情。

    哪怕自己也清楚,自己沒有那麼能力去改變很多東西,但是起碼要努力去試一試,盡了力,哪怕改變了一些,也值了。

    而且沙正陽也覺得褚玉林和王凡二人既然敢做這一類的採訪,那麼自然有所仗恃。

    這個仗恃不僅僅是新華社記者的身份,更在於他們能夠準確捕捉到高層風向走勢,能夠把握好這類文章的尺度和力度。

    當然,要說也不是一點風險都沒有。

    中央有中央的通盤考慮,站在基層的角度,你不可能有那麼高的站位,也不可能有那麼寬的視野。

    自己的觀點在某種意義上也可能會被一些領導視為麻煩,認為是攪亂人心干擾決策。

    所以他藉著來拜會郭業山時,和郭業山談了這件事情。

    郭業山現在是漢都市委宣傳部副部長,身處宣傳領域第一線,他的嗅覺視野自然和其他領導幹部不一樣,宣傳領域往往都要領先於實際工作之前更能感受到來自高層風向變化。

    「你的觀點的確有些超前了一些,或者說激進了一些,不過你的出發點是好的,你提到的一些東西也的確在我們工作中存在著,而且最關鍵的是你是企業幹部,不是黨政領導,那麼站在企業幹部角度來探討涉及到自己工作的一些思路做法,哪怕有失偏頗也無傷大雅。」

    郭業山在這些問題上對沙正陽的觀點也很感興趣,不過他倒是絲毫不驚訝沙正陽有這樣的見解,因為幾年前沙正陽的種種驚人之語就讓他已經見慣不驚了。

    「您的意思是我作為企業幹部有這樣的觀點無可厚非?」沙正陽大略理解到郭業山的意思了。

    「對,你是一線,直接要和這些問題接觸,並要解決問題的,面對問題提一些自己的看法,哪怕是錯誤的,也沒關係。」郭業山解釋道:「但是如果你是黨政領導,那有些話語就要考慮周全,你是代表黨委政府,必須要和中央政策精神保持高度一致,即便是要探討,也只能就一些具體政策上來進行,這個界限有時候不太好把握,所以更宜慎重。」

    沙正陽默默地點頭,在宣傳口浸淫,的確在這些問題上更能看得準把握更到位,不過這麼看來自己的一些觀點就算是有些激進,但只是具有探討性和話題性,還是在可以接受範圍之內的,這就行了。

    「我明白了,謝謝郭部長幫我把脈啊,這方面我還是有些吃不準。」沙正陽含笑道:「有郭部長您這個老宣傳幫我引引路,日後我也可以少走許多彎路,少犯許多錯誤。」

    「沒那麼誇張,你的政治覺悟和政治嗅覺比誰都高,也就是有些想法觀點過於超前罷了,我能理解你的一些思路,但是我們這麼大一個國家,發展很不平衡,改革開放也才二十年,要想一蹴而就就達到歐美國家用了幾十上百年時間做到的標準,這種超常發展不可避免的會帶來很多包括他們都未曾遇到過的困難核問題,我們只能見招拆招,一步一步來。」

    郭業山在漢都市委宣傳部呆了一段時間之後,在思考問題時已經又有了很大的不同,說句通俗一點兒的話來說,站位更高,語言觀點也更具指導性了。

    深知人脈關係重要性的沙正陽從一開始就一直保持著這個好習慣,那就是幫助過自己的領導,儘可能的維繫和保持原來的關係,甚至能夠進一步密切更好。

    像郭業山和桑前衛就是兩個典型,他們倆其實和沙正陽在一起共事的時間並不長,但是卻給了沙正陽不少幫助。

    郭桑二人的能力也不差,而且桑前衛和郭業山之間的關係並不算好,但沙正陽卻能在二人之間如魚得水,這份能力本事也是沙正陽慢慢操練出來的。

    「嗯,改革其實本身就是要改變舊有格局,免不了要觸動一些人利益,但這又是必須要走的,我也就是想我們能儘可能的少走一些彎路,儘可能平緩的解決問題,避免更大的社會震盪,作為一級黨委政府,其實要做的就是這個社會保障底線上築牢,減少對整個社會的衝擊性,……」

    郭業山有些詫異的看了沙正陽一眼。

    沙正陽被調到長河能源集團擔任黨委委員、總經理助理,距離副廳級只有半步之遙,而且深受尤萬剛和鐘廣標賞識。

    照理說這應該是非常適合沙正陽的一條陞遷路,當他怎麼感覺沙正陽的言語中總還是有幾分來自地方上工作的感覺呢。
V123210 發表於 2019-2-18 07:14
還看今朝 第六卷 第九十七節 火花

    「正陽,我覺得其實你很適合在宣傳口來工作呢。」

    郭業山顴骨略微有些高,年過四十,但是長期保持鍛鍊使得他的身材保持很好,甚至顯得瘦削中略帶著點兒幹練的味道,自然帶著一股子翩翩氣度,中年油膩男的味道在他身上看不到半點兒。

    但他的風範氣象和沙正陽的另外一個亦師亦友身份的領導——桑前衛卻截然不同。

    桑前衛給人的感覺是一種作風驍悍強硬碰了南牆也不回頭的味道,基層黨政主官氣息更濃一些,但在黨校時,沙正陽還是覺得桑前衛的氣質已經有一些昇華的味道了,那種鋒芒畢露的強硬似乎被一層棉花包裹了起來,堅韌依舊,但是卻圓潤許多。

    聽得郭業山說自己適合宣傳口的工作,沙正陽也笑了起來,「郭部長,為什麼這麼說?」

    「宣傳口的幹部一個最基本的要素就是要嗅覺靈敏,思路清晰,而且要具有前瞻性,如果能夠提前捕捉到一些高層政策精神變化,那就能為我們的宣傳工作贏得主動,每當一項工作任務下達時,我們這邊早已經準備停當,造勢烘托,這些都能迅速啟動起來。」

    郭業山和沙正陽之間的談話很隨便。

    兩個人的談話心態角度在這幾年間都在不斷變化,從最初的直接領導與下屬,逐漸變成並不隸屬的上級和下級,然後在變成雖然在級別上還有差異,但是已經在心態上逐漸轉化為亦師亦友的關係,一直到現在幾乎完全是一種近乎於朋友、關係密切的同僚外加一起在一個戰壕中共同戰鬥的戰友混合起來的特殊關係。

    「就這麼簡單?」沙正陽微笑,「宣傳工作的特點恐怕也不僅止於此吧?」

    「當然不僅僅如此,我的意思是這是非常重要的一方面,另外你的判斷力很準確,還有又是學中文的,在撰寫文章時能更精準透徹的把一些比較複雜敏感的內容吃透把握好,這一點有些人心裡能想到,但是卻難以通過文字體現出來,而有些東西甚至在兩個人之間只能是只可意會不可言傳的東西,你讓辦公室的一幫文秘來寫,他們根本就把握不住要旨,體會不到那麼深刻,這是一個綜合素質的體現,……」

    不愧是老宣傳出身,僅憑這一番說辭,沙正陽覺得郭業山的水平就要比宛州市委宣傳部長王挺強。

    當然也有可能是王挺因為年齡原因,失去了工作動力和銳氣,才會如此。

    但郭業山在宣傳和意識形態這一塊工作上表現出來的能力十分突出卻是顯而易見的。

    「郭部長,您這麼一說,我都有些飄飄然了,我覺得我也就是喜歡多看多聽,平時也愛總結積累帶來的一些好處吧。」

    林蔭夾道走完,初秋的天氣很好,下午的陽光落在身上甚至給人有點兒植物光合作用的充電感,這讓沙正陽思維更加敏捷,頭腦更清醒。

    「我發現現在我們很多干部,都不太願意學習,學上級文件政策精神,瞭解時事形勢變化走向,年輕幹部浮躁,中年幹部安於現狀,年齡偏大的幹部消沉,喝酒打牌,飯局麻局,唱歌跳舞,這些都行,你要讓他們沉下心來好好學習,多讀讀書,多掌握一些新的技能,看看新聞時政和報刊雜誌,他們就興趣乏乏了,這其實是一種精神頹廢懶散的表現,也是一個地方一個單位素質建設能力的體現。」

    郭業山又被沙正陽給震了一下,這個傢伙語不驚人死不休啊,每一次在一起,無論是吃飯喝茶,還是小聚散步,都要給自己一番新觀念思維的洗禮,原來自己心裡還有點兒優勢,但是這兩年這種優勢似乎倒轉來了,自己甚至還隱隱有些希望能從對方那裡觸碰出一些靈感來,而今天似乎又映證了自己的預感。

    又有收益,不虛此行。

    「宣傳部門和精神文明辦在這方面應該是有所作為的,社會主義精神文明建設的內涵是相當豐富的,涵蓋了多層次多角度,黨對這一塊的論述也有很多,關鍵在於一級黨委的重視與否,能不能領悟到這方面工作對包括改革開放在內的整體工作的引領和提升,……」

    郭業山已經在開始考慮自己該如何把沙正陽這番觀點化為自己的東西,從漢都市精神文明建設和幹部素質提升這一塊如何與改革開放需要一大批政治素質高業務素質強的幹部相結合來做這篇文章了。

    郭業山當然不至於要去抄襲誰的,在文字能力上他自信還是有些底蘊的。

    沙正陽的話就像是點穿了他一直在苦苦尋找的一個亮點,讓他豁然開朗,而這個話題在和當前漢川省委和漢都市委的工作相結合起來,那就不一樣了。

    新來的市委i書記在各方面都希望有一些新氣象,這恰恰是自己的機會。

    郭業山努力的思索著近期幾次市委常委擴大會議的精神要旨,覺得這裡邊還是大有文章可做的。

    見郭業山臉上若有所悟,沙正陽估計自己的話又觸動了他某些方面的想法。

    郭業山現在是漢都市委宣傳部副部長兼市精神文明辦主任,也處於一個關鍵節點上,在這個位置上,不犯錯誤很容易,但是要做出突出工作卻不簡單。

    而以郭業山的年齡,他當然不甘於現狀要想有所作為,那麼你就得拿出點兒讓人耳目一新的東西來。

    郭業山不是庸人,只要稍微提醒一下,他就能捕捉到一些綻放的火花。

    「郭部長,是不是有什麼想法?」沙正陽笑吟吟的道。

    「想法?」郭業山反問,「你這個想法是指什麼?」

    「我這個想法也是含義豐富,您在這個位置上不能就只是一個上傳下達按部就班的作用,您需要結合漢都市精神文明工作和當下的改革開放工作來做文章,我剛才說的那些,或許能正好激發起一些化學反應呢?」

    沙正陽笑得很神秘,「還有,您這個年齡,我始終覺得你還是該下去,到區縣去,找個合適位置大干一番,條條上的工作我還是覺得也許適合您五六年後有過一番區縣鍛鍊之後。」

    沙正陽的話太露骨了,哪怕是只有郭業山和沙正陽二人,哪怕是郭業山和沙正陽之間關係不一般,那也還是太直白了。

    「郭部長,是不是覺得我的話有點兒太刺耳?」沙正陽泰然自若的道:「其實我覺得這沒啥,這不是什麼見不得人的事情,只是公之於眾顯得有點兒讓人不好意思罷了,但我的理解我們都只是有一腔抱負,想要尋求一個更適合自己發揮的舞台罷了,為人民群眾為黨多貢獻一份自己的力量,另外也尋求一些自我價值的實現吧。」

    郭業山目光在沙正陽連上轉了一圈,苦笑道:「正陽,你可真是直言不諱啊,我們是這麼想,但是人家未必這麼看啊。」

    「那何不讓時間來證明呢?一個連自己的抱負都遮遮掩掩礙口識羞的,我估計組織和領導也未必欣賞信任。」沙正陽這一點上毫不客氣。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郭業山也清楚自己的短板就是沒有當過一地主官,而沒有這段經歷,在履歷上始終就卻一環,比起其他人來,那麼就欠缺點兒底蘊。

    「正陽,那你呢?」

    郭業山的突然問道讓沙正陽一愣之後隨即道:「郭部長,我這才到長河能源集團半年吧?您不會認為我是到長河能源來鍍金的吧?我可是從下邊往上邊調呢。」

    「我沒說你鍍金,長河能源集團也的確是一個不錯的平台,但是我始終覺得企業這一塊的工作還是顯得太狹窄了一些,我知道你搞企業的本事,也知道在長河能源也好,長川實業也好,你肯定能折騰出一番風采來,但如果有機會能到地方上去實現一下自我,我覺得你肯定會更有激情。」

    郭業山的話讓沙正陽一時間沒有回答,這個問題也不好回答。

    連沙正陽自己現在都搞不清楚,究竟是哪一個方向更適合自己,貌似自己在哪裡都能幹得風車斗轉,都能吸引到無數目光,也包括拉來不少仇恨,但這恰恰說明一個問題,自己正在成為一個不可或缺的人物。

    從百花山公園回去的路上,沙正陽都還一直在郭業山給他的建議。

    企業更適合作為一個短期發揮自我的平台,兩三年足矣,再長,也許就容易定型,反而會有影響。

    這是郭業山的觀點,應該是中肯的。

    但沙正陽還是覺得,1998年到2002年是改革開放之後最驚心動魄的國企攻堅年代,身處長河能源集團這個風雲激盪的漩渦中,若是能有一展身手,想必也是一個絢麗的舞台表演在等待著自己,他覺得這一步未必就比在地方上遜色。

    且行且看吧,他相信自己在哪個崗位上都能熠熠生輝,他有這個自信。
V123210 發表於 2019-2-18 07:14
還看今朝 第六卷 第九十八節 近鄉情怯

    兩位記者離開了,沙正陽也就丟開了這樁事兒。

    能發表也好,通過其他渠道也好,這都是末,本還是要把自己手裡的工作做好。

    一波接一波的競聘馬上就要拉開大幕,雖然建築、房地產、建材這三大板塊是重頭,但是其他還有不少企業仍然都需要按照這個模式來推進。

    有徐利平在一旁協助沙正陽覺得自己的壓力也要消減了不少。

    不過擺在沙正陽面前的還有一個問題,那就是長川實業的二號人物,總經理人選遲遲沒有定下來。

    在長川實業班子成員設置,沙正陽可以以長川實業(集團)有限公司黨委i書記、董事長的身份來兼任總經理,這一點上尤萬剛和鐘廣標都徵求過沙正陽的意見,但是沙正陽斟酌再三後,還是婉拒了這一意見。

    董事長和總經理一個拍板決策,一個要負責具體執行,他無意把自己的精力全數消耗在長川實業的具體業務中,而長川實業如此龐大的業務範圍,也的確需要一個精力旺盛的角色來協助自己。

    徐利平其實也是一個很適合的角色,但是他的級別和資歷太淺,不是每個人都能有自己這樣的造化,百分之九十九的人仍然需要按照常規程序來實現自己的目標和願望。

    一大早還沒上班,就接到了尤萬剛的電話,沙正陽頗為吃驚。

    看看表,才七點四十,這是要干啥?估計尤萬剛大概也剛起床吃早飯吧?

    尤萬剛昨天下午才去了宛州,他原本就要到宛州調研工業工作,但是因為上一次朱漢生的耽誤就被擱置下來,後來又連續有幾個會議,所以就一拖再拖,昨天午飯後才去宛州,怎麼這一大早卻給自己打電話了?

    尤萬剛在電話裡沒多說什麼,只說如果沒什麼事兒的話,讓他到宛州來一趟。

    因為尤萬剛要在宛州呆兩到三天,所以一時間不能回漢都,只能辛苦沙正陽跑一趟宛州。

    什麼事情不能在電話上說,卻要自己奔赴宛州去面談,這讓沙正陽也很是納悶兒。

    鐘廣標上個星期去了燕京,估計更不清楚什麼事情。

    沙正陽有些鬱悶,你能說自己有事麼?

    什麼事情比領導召喚還重要?

    而且他也感覺得到,肯定是有什麼比較重大的事情才會讓尤萬剛連兩三天都等不及了,就要讓自己去宛州面談。

    以沙正陽的對尤萬剛的瞭解,對方不是那種不知道輕重的人。

    雷克薩斯ls400飛馳在國道上,窗外的秋景卻讓沙正陽目不暇接。

    接掌長川實業才能真實感受到長川實業的混亂和實力,因為有長川汽貿這個全省乃至在中西部地區都頗有名氣的汽車貿易商的存在,長川實業都快要成為一個豪車中心了。

    雷克薩斯ls400和虎頭奔都有,而且這輛雷克薩斯ls400買了快兩年,居然才跑了不到8000公里,7600公里數讓沙正陽都覺得驚訝,主要是吳慶龍更喜好奔馳。

    初秋的漢川無疑是最美的時候,窗外山林蒼翠欲滴,有一塊黃的或者紅的圖案點綴,讓整個山水畫頓時生動起來。

    濃郁的森林氣息撲面而來,那種蘊藏著原生態大自然的感覺,讓久居大都市中的人能感受到一種生命的韻律和活力的綻放。

    安襄緊鄰漢都,從漢都東出,不到一百公里就進入了安襄境內。

    安襄地區是二分平原五分山地外帶三分淺丘的地形與漢都交界地區是以平原為主,然後逐漸演變成淺丘、深丘和山區,一直要到鄖州便成為實實在在的大山區,然後繼續向東地勢逐漸變緩,又開始從山區向丘陵地形轉化,一直到真陽境內又變成了平原和淺丘混雜的地形。

    漢東盆地的地形本身就有些破碎,四周都是以山地丘陵為主,但是卻因為千萬年來的風蝕水蝕,許多山地變得低緩,出現了很多山間谷地和隘口,這也成為漢東盆地和四周交通交往的咽喉要道。

    漢宛高速已經全面開建了,其中漢都到安襄的這一段進展最快,已經完成了大半。

    漢都境內的七十公里已經建成試通車,雙線四車道這個時代看起來似乎很是高大上,但是十年之後大家就會發現這四車道好像有點兒不夠用,而二十年後就意識到貧窮限制了我們的想像力,怎麼老百姓家家戶戶都有車,甚至一家一戶都有兩台車,而且這些車都湧上了高速路了。

    同樣鄖州到宛州這一段也在去年就已經正式開建,而地勢最險峻最複雜的安襄到鄖州段則是今年五一正式動工開建。

    預計漢宛高速漢安段到明年5月就能全面建成通車,而鄖州到宛州這一段則要到99下半年去了,而距離最長、地勢最複雜險峻、工程造價最高的鄖宛段,估計要到2000年底去了。

    走漢宛高速試通車的漢都段,往日要用一小時二十分鐘左右的70公里只用了三十五分鐘。

    司機開得很穩,一直讓雷克薩斯保持著110到120公里的時速間,這也是最舒適的行車速度。

    有大半年沒回過宛州了,當汽車進入東峽地界時,沙正陽居然有了一種近鄉情怯的感覺。

    這讓他自己都覺得好笑。

    也不過才離開半年罷了,縱然有些變化,但那又如何?對自己來說,這一切都已經是過去時了。

    但是這段混雜了各種情緒的美好經歷卻永遠的鐫刻在沙正陽的心版上。

    從鄖州進入宛州可以走兩條線,一條是靠南的山都,一條是靠北的東峽,兩條路距離差不多,走東峽過丹鎮,到真陽,而南線則是走山都過臨河到真陽,兩條路都要在真陽匯合,最後進入宛州市區。

    漢宛高速最初也面臨著走南線還是北線的選擇,但是東峽以其經濟實力完勝山都而最終笑到了最後,這樣漢宛高速走的是北線,前世中也是如此,也也引來了山都、臨河兩線老百姓的極大不滿,認為中央和省裡沒有考慮山都和臨河的未來發展,這個問題要到後來的鄖宛高速複線建設時才算是告一段落。

    但隨後的漢宛高鐵又將這個問題白熱化,高鐵不比高速公路,走北線的造價要比走南線高得多,而山都的經濟也逐漸發展起來,不比東峽遜色多少,這個問題哪怕到沙正陽一覺不起時都還處於針鋒相對階段,其他路段路線都已經敲定,但是唯獨這一段遲遲未能落板。

    不過那都是二十年後的事情了,現在漢宛高速的線路早已經敲定,山都面對東峽經濟的強勢毫無反抗之力,所以也沒什麼爭議。

    當皇冠緩緩駛入東峽縣城外的藥王大道時,沙正陽忍不住拿起電話給曲曉偉打了一個電話。

    看看時間,似乎正好是要上班的時間,在東峽歇口氣,喝口茶,然後在驅車前往宛州,到宛州大概也就四點半左右。

    「喲,沙總啊,太難得了,我還以為您高昇了就把我們在鄉下廝混的這幫人給忘了呢?」曲曉偉的聲音依然是那麼爽朗明快,讓人一聽心情都要好不少。

    「是麼,這麼想念我,那我給你一個機會見一面怎麼樣?」

    沙正陽也喜歡逗樂,如果是以前還需要注意一下,現在離開了宛州,反而可以放得更開一些了。

    「哦?你在宛州?」電話另一頭有些驚喜,「什麼時候來的?」

    「準確的說,在你們東峽,剛上藥王大道,要去宛州一行。」沙正陽心情也很好,此時他早已經把尤萬剛召喚自己的事情拋在腦後了,反正今晚要住宛州,有的是時間。

    「真的?!你可別騙我啊。」

    電話裡一陣椅子拖地響,估計是曲曉偉站起身來了。

    「嗯,藥王大道西段,嗯,這裡有一個十字路口,嗯,好像你們縣郵電大樓也搬到這裡來了?怎麼要要打造新城啊,往南是東峽縣開發區,往北是芒峰鎮,我沒誑你吧?」

    沙正陽目光在窗外徘徊,司機已經知趣的把車速放慢。

    「喲,真來了,那你還不過來,你找不到我們縣政府嗎?還是要我過來接你?」曲曉偉語氣越發輕鬆親近,「下午正好沒多少事情,不過鄭書記可能兩點半有個會,三點半左右他就能有時間了。」

    沙正陽一怔,「你當縣委辦主任了?」

    電話另一端略微頓了一下,「前天下來的任命,我現在副縣長的職務還沒卸掉,但縣委辦主任卻已經走馬上任盡職履責了。」

    「那還和我藏著掖著?」沙正陽朗聲大笑,一來就聽到一個消息,著實讓人高興。

    「這不也太忙麼?」曲曉偉聲音有些輕,似乎有點兒感觸,「我知道你那邊也在忙,我也有人隨時盯著你那邊呢。」

    「哦?怎麼,還在我們長河能源集團內部發展了內線,隨時監控我?居心叵測啊。」沙正陽開著玩笑。

    長河能源集團加起來十萬職工,雖然主要集中在武陽、秦都和漢都,但是要說和宛州沒有一點兒瓜葛也不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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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庭堅-如果一天沒有看書,在鏡子看到自己就會覺得討厭自己另一句是說;三日不讀書,便覺言語無味也是說;如果三天不念書,說出來的話便失了水準都是說人要多讀書,增加自己的智慧以及內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