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市生活] 都市潛規則 作者：浮生如夢 (全文完)

第二十章 ：真正的工作

　　陳小鳳也推了推霍玉玲：「快去啊，好不容易釣了一條魚。」

　　「你怎麼不去？」霍玉玲說。

　　「不是你的大嘛。」陳小鳳嬉笑說。

　　霍玉玲一骨碌起來，衝到電腦攝像頭旁，嫻熟的掀起t，擺了個嫵媚的姿勢，然後轉身躺到了沙發上。

　　可以說這一幕足以讓柳下惠也大流鼻血，可雪飛鴻卻感到了無比的憤怒、失望與陣痛。

　　那個男聲再次傳來：「這個不錯。」

　　「那便宜點，一千塊算給你。」范小菲恬不知恥地說。

　　「一千太貴，六百怎麼樣？」那男聲更加無恥。

　　「做夢……」

　　後面的什麼話雪飛鴻聽不下去了，他只感覺到了那種理想轟然坍塌的震驚與絕望，這就是他常說的清純可愛的小女生？怎麼比出來接客的女人還下作十分？連起碼的禮義廉恥都沒了，將自己的身體像貨物一樣展示出來供男人遴選。

　　他怒從心頭起，瘋了一般地衝過去，搶過范小菲手中的話麥，對電腦裡的男人大吼一聲：「狗雜種，回家找你媽玩去吧！」然後發瘋一般地將話筒音響鼠標鍵盤扯到了地上。

　　雪飛鴻的突然出現，讓這幾個丫頭驚呆了，一個個木頭樁子似的兩眼瞪著我。汪莉莉也從主臥室裡走了出來，沒想到她也沒去上班。

　　雪飛鴻又心痛又傷心，忍不住對她們一個個破口大罵。先是指著范小菲：「你看你，人小鬼大，成天穿著個露半截的衣服，小小年紀不學好，做這種事，如果被你父母看到他們該是怎樣傷心？辛辛苦苦養你這麼大，你卻在外面出賣自己，任人玩弄！你身上的肉，是你父母給的，不是你自己的，你在賣之前得問問你父母！」

　　范小菲乾瞪著我，欲說又止，臉漲得熟透的石榴，白一塊紅一塊。

　　他轉過頭去怒瞪著霍玉玲，她早就沒了平時的囂張氣焰，低著頭不敢看他，他卻越發生氣，想著這樣的女子還暗戀他，他不禁感到噁心。

　　「霍玉玲，原來我還以為你只是沒心沒肺、大大咧咧，其實這裡面就數你最……下作！」

　　「你！」霍玉玲一下子抬起頭，要在平時早跟他打起來了，但她今天完全被他鎮住，「哇」地一聲撲在沙發上大哭。

　　他又轉過臉去狠狠地瞪著陳小鳳，看著她雪飛鴻總是莫名地心疼，或許她太像他妹妹了，以至於平時她稍有不舒服他比誰都緊張，雖然他嘴上不說，但背地裡一直把她當親妹妹一樣護著她寵著她，連多看她一眼都覺得是對她的褻瀆。

　　因此她這樣墮落最令他憤怒、最令他心痛，罵起她來也最不留情面：「還有你陳小鳳，看起來比林妹妹還清高，其實比誰都悶騷！還說什麼『但行好事，莫問前程』，這就是你說的『好事』？你為什麼要這樣？為了錢，你寧願忍受千人騎萬人壓？什麼錢不好掙你掙這個錢？難道這就是你的理想和人生？你知不知道什麼羞什麼是恥啊？自古人窮志不短，連潘金蓮寧可嫁給武大郎，也不願受張大戶欺凌呢。你們不要跟我說什麼錢不好掙工作不好找，根本原因是你們自己好逸惡勞，這個社會根本不存在什麼逼良為娼，全都是你們自己自甘墮落！可是你們又沒有想過，你們以後該怎樣面對自己的人生，面對你們的丈夫，你們的兒女？」

　　雪飛鴻越說越激動，到最後一個個被罵得泣不成聲，他也淚流滿面。

　　汪莉莉在他們中最大的，但這時也像犯了錯的孩子，低著頭默默地流淚。

　　「還有你，汪莉莉！」他像是罵出癮來了，極盡辱罵諷刺之能事，「我還以為你真的是蘭心蕙質，知書達理呢，原來你全是裝出來的！表面衣著光鮮，背後卻不知廉恥，這就是你說『為人民服務』？是為臭男人服務是吧？你要做自己做好了，幹嘛拉她們下水啊？你不是說對她們像自己妹妹一樣嗎？你就是這樣將妹妹往火坑裡推的？」

　　汪莉莉被罵得又羞又憤，連陳小鳳都聽不下去了，衝他說：「你不要罵莉莉姐，這全是我們自願的，莉莉姐一直在幫我們，沒有莉莉姐，我們還不知道在哪活著呢……」說著又嗚嗚哭起來。

第二十一章 ：可憐的身世

　　「就算做貓做狗也比做接客的強啊！不要找借口！」他憤然地說。

　　霍玉玲再也忍不住，過來一把推開他，尖聲道：「你是我什麼人哪？我們的事輪著你來管？我們做牛做馬做接客的都不關你的事，我們就喜歡自甘墮落，怎麼樣啊……」

　　汪莉莉過來攔住霍玉玲和陳小鳳，三個人抱擁一團，范小菲也過來和她們抱在一起痛哭。許久，汪莉莉才紅著眼睛冷冷地對他說了一句：「沒有人是天生接客的，人在社會上，尤其是一個女人，很多事情都不是自己能控制的。」

　　雪飛鴻頓時佇立當場，想著剛來深圳時的窘境，窮途末路得差點去做鴨，他有什麼資格教訓她們呢？她們只是20歲左右的小女生，她們在面臨的人生風浪遠比男人大得多，很容易在大風大浪面前迷失自我。但這就是她們自甘墮落出賣自我的理由嗎？

　　雪飛鴻決定離開，他這人非常傳統，賣肉這個詞，在他的心裡，幾乎是墮落、骯髒的代名詞。我怕跟她們合租下去，遲早也會墮落成鴨的。

　　晚上大家都沒心情做飯吃飯，他把她們叫出來，她們眼睛全哭腫了，讓人看了不禁心痛。他向她們表明我的態度：合租取消，房子給她們，他另外找房，這月的房租他算給她們。

　　她們四人一排坐在沙發上，都默不出聲。

　　雪飛鴻說：「大家都是萍水相逢，難得有緣一起合租，我下午太激動了，說的話很傷人，很對不起。那不是我的本意，我只是對人生對社會有點借題發揮、有感而發。你們都是好女孩，或許人生對你們有些不公平，但越是這樣，越要珍愛自己。在這世上，如果自己都不珍惜自己，哪還能指望誰呢？感謝大家這段時間對我的照顧，跟你們在一起，也是我在綠城最快樂的一段時光，謝謝你們。」

　　范小菲趴在汪莉莉肩上又哭起來，特有的奶音此刻顯得特別悲切：「雪飛鴻哥哥，你真的要走了啊？你是不是很瞧不起我們啊？」

　　雪飛鴻眼睛酸脹得幾乎又要落淚，但還是裝出冷漠的樣子：「我還是走算了，在這裡不是耽誤的你們的好事嗎？我又不是你們什麼人，做什麼都是你們自己的選擇。」

　　「你不想聽聽我們的故事嗎？」汪莉莉眼神複雜地看著他。

　　雪飛鴻不愛聽女人的故事，電視上天天放女人劇，他看了一點也不感動。但她們的故事雪飛鴻一定要聽，一定要弄清，四個這麼好的女孩，怎麼會走上了這樣一條路。

　　霍玉玲、陳小鳳、范小菲聲音哽咽得根本說不下去，所以她們的故事都是汪莉莉講述的，汪莉莉始終沒有哭，只是一直默默流淚。她們的故事雖然比不上小說上的傳奇感人，卻足以令雪飛鴻震撼。

　　汪莉莉說完之後，他們五個人都情難自控地相擁痛哭。這哪裡是什麼故事啊，分明是血淚寫就的人生啊。

　　霍玉玲來自東北，雖是城市戶口，但父母雙方早早光榮下崗，母親用那點微薄的下崗補貼在街邊開了個包子鋪，還被當地宣傳成下崗再就業的光輝典型。父親身體不好，還愛喝酒，一家人就靠母親一人賣包子饃饃維持生活。霍玉玲懂事早，人也長得壯實，初中畢業就長得像大姑娘了，之後主動輟學在一個小餐館裡當服務員。後來給人賣服裝，再後來自己擺了個服裝攤賺了點小錢。眼看一家人日子越來越好，結果交了個不成器的男朋友，被男友騙光了積蓄。二十歲時和男朋友一同來了南方，在南方男友也不安心進工廠做事，跟一幫黑社會混上了，結果欠了黑社會一屁股債，竟然把女友抵押出去，讓她去賣肉！

　　范小菲，崇左人，老家在中越邊境附近，自小玩性大，討厭幹活，上中專沒一年，跟學校一幫少男少女到了南方，天天在外面遊蕩。沒錢了就騙家裡要，到最後家裡也不給錢了，男生們就在外面搶、騙、偷，而她和另外幾個女孩被幾個男孩唆使走了上賣身這條不歸路。

　　陳小鳳，來自貴州山區，家裡有弟弟父母爺爺奶奶，家人都把弟弟當寶，她也懂事，但鍾愛讀書，只要家裡讓她上學，她什麼苦都願意吃。正是憑著她堅韌的決心和毅力，家裡才很不情願地供她上完了高中，還不等大學通知書下來，她便跟著村裡的姐妹來到了深圳打工。結果社會經驗不足，被搞傳銷的騙光了所有的錢，還被騙到了廣州，每天還拖著沉重的雙腿遊走於大街小巷，到晚上十幾人橫七豎八地睡在簡陋的出租屋地板上。結果在一個月黑風高之夜，她被傳銷隊伍裡一個男子奪去了清白之身。白天又餓又累，晚上還擔驚受怕，生怕壞人的騷擾，那段歲月真是不堪回首。好不容易逃到綠城，卻是連回家的路費都沒有。萬般無奈，在同鄉的苦口婆心勸告下，她也破罐子破摔，加入了南方龐大的賣身大軍。

　　很巧合的是她們被同一個犯罪團伙控制，這團伙的大哥叫華根哥。三個人長期在一起，同命相憐，成了無話不說的好朋友。由於犯罪團伙要收取她們大部分的賣身錢，而且對她們嚴格的人身控制，那時她們最大的夢想，就是脫離這群惡魔，做一個自由的人。

　　汪莉莉那時在一家酒店做公關，說白了就是皮條客，替客人介紹特殊服務。酒店沒有固定的小姐，基本都是別處借調來。霍玉玲三人比較聽話，客人評價很高，汪莉莉每次很喜歡叫她們來，這樣跟汪莉莉也混熟了。

　　由於實在不堪忍受華根哥他們的人身控制以及高額的抽成，霍玉玲出了一個餿主意，決定借來汪莉莉酒店服務時趁機逃走。結果逃到街上，還沒走遠，被華根哥的人開車找到抓了回去打的半死。范小菲偷偷找機會給汪莉莉打了個電話。汪莉莉早就聽過她們的故事，深為同情，聽她們被打很是著急。最後找到道上的一個大哥出面，汪莉莉本人掏了三萬塊錢，將霍玉玲陳小鳳范小菲贖出來。汪莉莉也從酒店搬出來住，恰好和雪飛鴻合租了一個套房，霍玉玲三人正愁沒出落腳，自然住了過來，從此終於如願以償做了一個自由接客者，想睡覺就睡覺，想接活就去接活，再也沒人打罵她們，沒人抽她們的提成。

　　汪莉莉還是在酒店上班，那邊如果有客人要服務，就叫她們去。平時她們就在家裡，做些熟客的生意，也偶爾遊走於綠城的各大論壇、聊天室，找些看得上眼的去做。今天下午范小菲正在qq上「釣魚」，好不容易談到一個滿意的，卻被雪飛鴻攪黃了。

　　聽完她們的故事，雪飛鴻真不知說什麼好了。「哀其不幸，怒其不爭」，只適用於男人，對於這幾個女人的不幸，他的同情，顯得那麼蒼白；他的憤怒，卻是那樣無力。是什麼造就了她們今天的命運？他甚至找不出罪魁元兇。以前他不明白，為什麼會有人在走投無路時，卻拿著刀在大街上濫殺無辜。冤有頭債有主，這些喪心病狂者為什麼不去砍害他們的人？但現在他多少有點明白了，很多時候，人是找不到自己的仇敵的，沒人說得清是誰造成了自己今天這樣的局面。是上帝嗎？這世上如果真有上帝，他想會有很多人拿著菜刀去砍他的。面對困境，理智者，也不過是拔劍四顧心茫然的無奈，而一旦喪失理智，很可能跳樓上吊甚至上街砍殺無辜——媒體政府將這種行為叫做「報復社會」。

第二十二章 ：關於未來

　　雪飛鴻終究還是沒有離開，但似乎再也回不到此前的快樂氣氛了，她們一個個都不敢再在他面前放肆，再也不敢穿著睡衣在客廳飄來飄去，再也不敢捉弄他使喚他對他打鬧……甚至好幾天都窩在家裡沒有再出去做服務。可她們也需要錢，汪莉莉為她們贖身的錢，雖然沒說什麼時候要還，但她們三人無論如何要還的。陳小鳳每個月都要寄錢回去的，一家子人就指望她賺錢。霍玉玲一直希望東山再起回家去開服裝店；范小菲也學會攢錢理財了，此前她都是得過且過只顧今朝不顧明日的。

　　雖然雪飛鴻是個好安靜的人，但每天在這種沉默尷尬的氛圍裡，他也受不了，他希望能回到此前的狀態，大家有說有笑，有吵有鬧，熱熱鬧鬧的像一家人。一次晚上大家都心有靈犀地圍坐在餐桌，要是以前都是端著碗東一個西一個坐著看電視。

　　雪飛鴻最先開口：「最近大家怎麼都變淑女的啊？都不愛說話了。」

　　霍玉玲沉著臉：「我們可做不了淑女，我們只是臭娘們……」

　　汪莉莉忙止住她，雪飛鴻既尷尬又內疚，看來那次罵得確實太過火了，給她們造成了深深的傷害。

　　「對不起，」雪飛鴻真誠地表達他的歉意，「從今以後，我們永遠不要再提這兩個字，我要是再提，我就是臭娘們養的！」

　　「呃，你剛說了不提，但你後面又說了那兩個字……」平時傻傻的范小菲這會兒倒不傻。大家被逗笑了，多日的尷尬緊張一驅而散。

　　雪飛鴻夾起一塊豆腐塞進范小菲嘴裡：「吃飯還堵不住你的嘴啊！」

　　范小菲夾起那塊豆腐得意地：「咦，雪飛鴻哥哥請我吃他豆腐哦。」

　　雪飛鴻還沒聽出她話裡有話，還以為她是誇他豆腐做得好，便說：「都來吃吧，我最拿手的菜就是家常豆腐，大家都來吃。」

　　汪莉莉她們噗嗤一笑，「好，今晚，我們都來吃他的豆腐。」說著每人一塊將豆腐搶光。

　　「你們以後什麼打算啊？」雪飛鴻問。

　　但這一話題太嚴重了，氣氛頓時沉默。

　　「雪飛鴻哥哥，你是不是又要走啊？」范小菲說。

　　「我都從沒走過，為什麼說『又』要走啊？」雪飛鴻笑道，「我只是隨便找個話題聊聊而已，如果你們覺得這個問題太複雜，就不說好了。」

　　「你不讓我們說，我就偏說。」霍玉玲一撇嘴，賭氣似的說，「我的目標很簡單，就是攢點錢回去開服裝店。」

　　「這個目標應該很快會實現的。」雪飛鴻說。

　　陳小鳳說：「我的目標也很簡單，就是希望家裡人能過得好，弟弟能考上好的大學，將來能考個公務員最好了。」

　　「你什麼都想著你家裡，怎麼不替自己考慮下呢？」看她那樣雪飛鴻很是心痛。

　　「家裡人幸福了，我自然就幸福了。」

　　「可以後你也會有自己的家庭的。」

　　「以後再說吧。」

　　話題越發沉重了，好在范小菲沒心沒肺地崩出一句：「我最大的願望就是找一個像雪飛鴻哥哥這麼好的男朋友、老公，愛我疼我養我一輩子。」

　　「你這只懶貓，怎麼老想著讓別人養你啊？」汪莉莉取笑她。

　　「可我什麼都不會做嘛，我真的應該投胎做隻貓的，一輩子不用幹活，還天天有人寵著，那多好啊。」范小菲的話讓人哭笑不得，只可惜她沒投胎到好家庭。

　　「唉，只可惜你是小姐的身子丫鬟的命……」雪飛鴻不禁感歎。

　　「以後不准叫我們為小姐……」陳小鳳皺著眉頭說。

　　雪飛鴻苦笑，可見她們對自己的身份十分敏感，那天自己竟然污蔑她們是自甘墮落。如今只希望她們早點賺到錢，或者希望自己能賺一大筆錢，幫她們從那種恥辱的身份中解救出來。

　　「莉莉姐你呢？」

　　汪莉莉也是苦笑，「我老了，哪有什麼目標。」

　　「你怎麼能說老呢？你今年才二十八歲，現在這社會三十歲沒結婚的女人都到處是。」雪飛鴻安慰她說。

　　「老不老又不是看年齡的。」汪莉莉話不多，每次都點到即止。

　　「那你們對愛情有什麼想法……」雪飛鴻只好換個話題。

　　「別跟我提狗屁愛情，戒了。」霍玉玲沒好氣地打斷我。估計她又想起了那個出賣她男友。

　　「我就希望我們幾個在一起，就這樣一輩子最好。」范小菲幾分天真幾分動情地說。

　　「你才多大啊？小小年紀就敢說一輩子的事。」雪飛鴻說。

　　「雪飛鴻哥哥，」范小菲又突發奇想，「你說我們幾個人都嫁給你好不好啊？」

　　「咳……」雪飛鴻幾乎噴出一口飯來，「開玩笑，什麼年代了，怎麼能娶四個老婆呢？」

　　「我們不用去登記，就只要在一起行了，國家也不會知道。」

　　「那也不行，我自己都養不活，哪養得起四個老婆？」

　　「那我們賺錢養你……」陳小鳳突然崩出一句，這實在不像她的風格啊，雪飛鴻頓時怔住了。

　　「別做夢了，人家是大學生，我們只是……」霍玉玲一臉黯然，險些又要說出那兩字。

　　「霍玉玲，」雪飛鴻正色說，「我不提那兩個字，以後你們也不准拿大學生這三個字來諷刺取笑我，你明知道我沒有看不起你們，你明知道我沒把自己當什麼狗屁大學生，你老是拿著三個字對我冷嘲熱諷。」

　　她們都很奇怪，誇他是大學生怎麼算是諷刺呢？殊不知到南方之後，雪飛鴻見到的三教九流之人說起「大學生」三字時，總是帶著鄙夷的笑，那神情那語調，貌似「大學生」也成貶義詞了。想著當時的窘境，他真有些希望自己是個大老粗，這樣就可以以沒文化自居，做出一副「我是流氓我怕誰」的派頭來。

　　「是的。」汪莉莉說：「雪飛鴻這人很實在，他那樣罵我們也是心疼我們，我們既然住在一屋子裡，就應該像一家人一樣相親相愛，不要老是說那些沒用的，雪飛鴻，你說是不是？」

　　「是……」我感到臉有點發熱，低頭只顧吃飯。

　　「太好了，以後我們就要和雪飛鴻哥哥相親相愛了！」范小菲興奮地一把抱住我的胳膊貼在我身上，讓他一陣心慌意亂。

　　「看你那騷樣，早就想跟你雪飛鴻哥哥相親相愛了吧？」霍玉玲一臉鄙視地說。

　　范小菲卻抱他抱得更緊，說：「吃醋了吧，氣死你！」

　　「小妮子你要造反啊！」霍玉玲起身拿著筷子要打她，范小菲鑽到他懷裡：「雪飛鴻哥哥，救我啊……」

　　跟她們幾個瘋了一陣，屋子裡的氣氛終於回到從前的歡歌笑語了，可雪飛鴻心裡久久不能平靜。洗完澡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睡不著，似乎還在回味剛才范小菲壓在他胳膊上的感覺。

　　我這是怎麼啦？我不禁問自己。雖然她們很可愛很讓人同情，可她們畢竟是做那個的，不知跟多少男人發生過關係，有老的，有少的，有胖的，有瘦的，有當官的，有打工的，有醜陋的，有粗魯的，有帶病的，有變態的……想著她們被，他的「心痛病」又要發作。

　　已經立秋了，綠城的夜還是比較舒服的，躺在草蓆上，竟有點兒時童年的感覺，不禁想起了小時候在外婆村裡，各家小孩都把小竹床搬出來，仰望著繁星點點的夜空，聽李玉鳳的爺爺講薛仁貴楊家將的傳奇故事，而他還非得吵著要和李玉鳳同睡在一張竹蓆上……就這樣想著想著不覺進入了夢鄉。

　　夢裡面的李玉鳳始終是十年前的樣子，那時的她，常常穿著一件白色的連衣裙，留著粗辮子，梳著漂亮的劉海，臉上總是陽光般明媚的笑容……

第二十三章 ：吃豆腐

　　雪飛鴻頓時恍然，剛才哪裡是夢……哦，分明是被她們戲弄了。

　　雪飛鴻拉過被單蓋住身體，有些緊張地問：「大半夜的，你們要幹什麼？」

　　「嘿嘿，幹什麼？」崔玉玲握著粉拳，躍躍欲試，「是你說的，今晚讓我們吃你的豆腐……姐妹們，上！」

　　這四個瘋女人一擁而上，好比千手觀音，八隻手四十根手指摸遍了雪飛鴻的全身，還連續對雪飛鴻發起肉彈攻擊，肉香脂粉陣陣襲來幾乎令雪飛鴻幸福地暈厥。雪飛鴻也只恨自己不能如哪吒那樣變幻出三頭六臂，抱擁四個脂粉佳人入懷以供他片刻之歡愉。

　　雪飛鴻暗想如此玩法，就是韋小寶也搞不定啊，應該納入我的步驟節奏才行。正算計著如何各個擊破，汪莉莉卻起身招呼她們：「豆腐也吃了，該走了，他今天還要上班呢。」

　　崔玉玲范小菲陳小鳳三人坐起來，每人趁機又摸了他一把，然後來個飛吻跟我告別。

　　怎麼能這樣呢？剛把他的小火苗點燃，現在又要撤退走人，這不折磨人嗎？他伸著手，想挽留她們，哪怕一個也行，卻又開不了口，只能眼睜睜看她們溜走。或許她們只是和他瘋瘋而已，並沒有要和他那個的意思，再說自己不是一直嫌她們髒嗎？怎麼這時候就忘乎所以，連可能已經變質了的「紅燒肉」也要大快朵頤啊。

　　他一陣生氣，這時門突然開了，四個瘋女人正看到了這一幕，忍不住掩嘴而笑。

　　雪飛鴻聽得心花怒放，真沒想到，汪莉莉平時裝扮得跟高級白領似的，總是職業式的微笑，說話溫柔有禮，竟然也是個開放型的，開的玩笑能讓人笑得打跌。

　　崔玉玲將門反鎖，向他款款而來。他傻傻地愣著。

　　「怎麼？不滿意嗎？要不要換一個？」崔玉玲有些不自信地問，畢竟在酒店裡客人換小姐是常有的事。

　　她職業式的詢問令他很生氣，但她怎麼能把他當客人呢？

　　雪飛鴻面色一沉，他甚至猶豫要不要趕她出去，因為他不想要職業式的服務，他需要的兩情相悅。

　　崔玉玲一怔，丹鳳眼黯然低垂，輕聲說：「我叫小鳳來吧。」

　　「回來！」崔玉玲轉身剛走便被雪飛鴻叫住，雪飛鴻第一次發現她發育飽滿的身形顯得那樣孤獨落寞，心中一熱，將她拉過來坐在懷裡。

　　「我以為你不要我……」崔玉玲轉身趴在他的肩頭，嚶嚶低語。

　　「傻瓜，」雪飛鴻緊緊地抱住她。

　　「那你可以讓小鳳來，她也很喜歡你呢。」崔玉玲總覺得他最喜歡陳小鳳。

　　「我說了，她很像我妹妹嘛，要是動了她，我心裡一輩子會有陰影的。」

　　「原來是這樣啊。」崔玉玲似乎放心了，滿懷深情地將他的頭按在她胸口。

　　芳唇不時從他臉頰掠過，嬌喘微微期待他熱烈的擁吻，可他偏偏猶豫了。

　　崔玉玲很快識破了他的「小人之心」，在他耳邊輕語：「放心，我們從不跟客人親嘴，我的吻只給我最愛的人……」

　　如此善解人意的女人夫復何求？

　　「夠了，」他抱住她，「你們是不是早有預謀了啊？」

　　崔玉玲躺在他懷裡，仰頭看著他，幽幽地說：「……其實我們是怕你知道我們是做那個的，會看不起我們，所以，我們就想法設法勾引你，拉你下水……誰知道還沒拉你下水，就被你發現了我們的身份……結果被你大罵了一頓，罵得我們四個人在房間裡哭了一個下午，連死的心都有……」

　　「對不起……」他又親吻她一下。

　　「被你那麼一罵，我們再也不敢惹你，覺得自己什麼都不是，如果你再不理我們，我們都決定了，你不走，我們也會搬走……」

　　「唉……」雪飛鴻一聲歎息，突然又想到一點：「如果你們不是做那個，你們還會喜歡我嗎？」

　　「其實第一眼見到你，我就想……」崔玉玲臉色羞紅。

　　「想什麼？」他故意逗她。

　　「就想吃掉你這塊湖南臭豆腐！」崔玉玲嬌羞地撲在他的身上。

　　「吃我豆腐就算了，幹嘛還非得說是臭豆腐啊。」

　　「因為你是個臭男人，聞著臭，吃著香……」

　　天色已經微微放亮。崔玉玲心滿意足地趴在雪飛鴻的身上睡著了，他也一閉眼就沉沉睡去，直到范小菲在外面拍門，他和崔玉玲才驚醒，一看已經八點多了，看來今天徹底遲到了。

　　他趕緊穿衣洗漱一下，逃跑似的拿著包匆匆出門，只聽得汪莉莉她們肆意地大笑。

　　接下來幾天雪飛鴻很忙，她們也忙，想著她們每天為陌生男子服務，他就恨得想打人。崔玉玲總是安撫他說：「那些臭男人我只是敷衍他們，我只是暫時出租我的身體，不會對他們有半點感覺，我心裡只有你。你知道嗎，每次我躺在那裡，我都把客人想像成你……」

　　安婦苦笑無語，她把他想成客人真是抬舉他了，客人至少付她錢，他能為她付出什麼呢？客人只是玩她的身，他卻還偷了她的情。

　　好不容易到了週末，雪飛鴻迫不及待地想她們狂歡，結果看到她們一身疲憊地回來，雪飛鴻只好退回房內玩電腦。做這種服務的，週末節假日自然是最忙的，她們已經累了一天，他怎麼還能找她們呢。

　　週日，又是雪飛鴻一人在家，玩遊戲也玩的意興闌珊，看電視又索然無味，只要去沖了個冷水澡，然後從汪莉莉的主臥室到了外面的露台，躺在躺椅上吹著下午的涼風，百無聊賴地翻著一本書。

　　突然聽到開門聲，雪飛鴻連忙過去開門，開門一看，意外地看到是汪莉莉。

　　「莉莉姐你回來了。」雪飛鴻熱情地迎上去。

　　「來，把這米拿進去，累死我了。」汪莉莉又帶了一袋米回來。感覺她的確就像是他們的大姐姐，每次米沒了，油空了，都是她帶回來，而他們幾個完全沒這種意識。

第二十四章 ：大姐的辛酸

　　雪飛鴻把米送進廚房。汪莉莉在客廳大聲嚷熱，他忙打開空調，然後拿本雜誌為她扇風。

　　她身上的白色襯衣濕了大半，緊貼在她身上。頭髮有些散亂，她想把頭髮重新挽一下，結果雙臂高舉剛一用勁，襯衣最上面的那粒扣子竟然不合時宜地崩掉了……

　　雪飛鴻看的心怦怦直跳，她嗔怪地瞪了他一眼：「小色鬼，有什麼好看的。」說完一挺胸邁著優雅的步子進了房間。不一會兒，拿著東西去沖涼。

　　雪飛鴻打開電視，卻什麼也看不進去，思維亂得像浴室裡的水稀里嘩啦的。

　　汪莉莉不到二十分鐘就出來了，雪飛鴻感覺像是等了兩小時。她竟然沒穿衣服，連睡衣都沒穿，而是裹著雪白的浴巾就出來了！

　　看著她飄然而過，雪飛鴻幾乎忍不住要撲不過，可是他天生是個有色心沒色膽的人。

　　汪莉莉進了房間，坐在梳妝台吹頭髮。一切又平靜如水，並沒有他期待的事情發生。他不禁暗罵自己：別盡想美事，不要以為女人對你笑笑有些好感就表示想和你怎麼樣。

　　雪飛鴻興味索然地關掉電視，準備回房間看看書，打發掉這個無聊的下午。就在這時，汪莉莉突然發出「啊」的一聲驚叫，雪飛鴻無暇細想就衝了進去：「莉莉姐你怎麼啦？」

　　汪莉莉拉著一綹頭髮，哭喪著：「嗚……我怎麼有白頭髮了啊……」

　　雪飛鴻舒了一口氣，不以為然地：「我還以為出什麼事了呢，不就一根白頭髮嘛。」

　　「我都有白頭髮了……我真的老了……」汪莉莉幾乎要哭了，雪飛鴻這才感覺到，白頭髮的出現對一個才二十八歲的女子來說，是件多麼殘酷的事情。

　　「白頭髮的出現一般有三個原因：營養缺乏，長期精神緊張和陽光不足，由於你長期在酒店上班，很少見陽光，有時還上夜班，因此才出現了白髮。不過不要緊，只要休息好了，多做戶外運動，會很快改善的。」雪飛鴻安慰她說。

　　「真的嗎？」汪莉莉一陣欣喜。

　　「當然，這是在一本雜誌上說的，」雪飛鴻說，「我幫你把那根白頭髮拔掉。」

　　她聽話地轉過身站在雪飛鴻面前，他找到那根白髮，輕輕地拔掉：「好了。」

　　「謝謝。」

　　兩人會心一笑。雪飛鴻忍不住手撫摸她的秀髮，她順勢靠在他的懷裡，仰著頭，翹著尖尖的精緻的下巴，閉上雙眸，輕啟朱唇。

　　……

　　每到情深處，雪飛鴻總是想到那個大煞風景的問題：她們做那個的，會不會有病啊？

　　汪莉莉不像崔玉玲那樣，而是溫情脈脈。見他突然不動，也很快明白了他的心思：「我每年定期去做體檢的，身體乾淨的很，再說不是什麼人都可以跟我上床的。」

　　「我……」他有些不好意思，「我只是擔心會讓你懷孕……」

　　「懷孕不好嗎？」汪莉莉笑道，「我還真想替你生個孩子。」

　　「不過……我還沒做好當爸爸的準備……」雪飛鴻說。

　　「我不讓你養，我自己養。」汪莉莉揚著下巴。

　　「這樣對你和對孩子不公平。」雪飛鴻忍不住捏著她的下巴。

　　「呸，」汪莉莉打掉我的手，「我只是試試你而已。」接著歎息一聲，幽幽地說：「我早就不能懷孕了……」

　　「啊？」我心裡陡然一驚，急問：「怎麼回事？」

　　「看把你嚇的，」汪莉莉捏捏他的鼻子說，「放心，我不是因為有病不能懷小孩，而是當年第一胎懷孕時，把孩子流掉了，不說這個了，想起了就心痛。」

　　「咦，這上面還有字啊？」雪飛鴻驚問。

　　「小艮」。

　　「這是什麼意思啊？」他實在想不出「小艮」二字的實際含義，「是當年的負心人？」

　　「笨！」汪莉莉打了他一下，「這是一個字，是個『恨』字。」

　　「恨？」他仔細看看，「是個『恨』字，但也分得太開了吧。」

　　汪莉莉又不好意思地打了他一下：「因為我後來長胖了嘛。」

　　「唉，」汪莉莉輕歎一聲，把他放在她懷裡，「其實也沒什麼，當年太年輕。我二十一歲便嫁了個本地人的，他父親還是當地的一個不大不小的官，他本人在一家大國企是個小幹部，家裡錢不少，所有的人羨慕我，可我一點也不覺得幸福，因為他太大男子主義，又是獨生子，他媽本來就不喜歡我這個外來妹，每次我們吵架，他媽老是護著他。一年後我懷孕了，但他還經常在外面花天酒地。這些我本來不知道，後來一次回來竟看到他和一個女人睡在我床上。我當時氣得就去了醫院，不顧一切地要把孩子打掉。那時候孩子都快八個月了，打下來醫生還說有點活，但沒多久就死了，那次元氣大傷之後，我再也不能懷孕，也許是老天對我的報應……」

　　他既是同情，又是心驚肉跳：「你也真下得狠心啊，我妹妹出生時也沒有八個月呢，八個月孩子能養活的。」

　　「是的，女人狠起來了，什麼都做得出來。」汪莉莉眼裡閃過一陣幽怨，「其實他對我還不錯的，可我當初偏偏嚥不下那口氣，不像這邊的媳婦那樣看得開，對老公偷腥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現在想起來有些好笑，男人有幾個不偷腥的？再說了，男人不偷腥的話，玉玲小菲她們哪有生意呢？」

第二十五章 ：超級合租

　　雪飛鴻苦笑：「哪有你這樣說的啊。」

　　「孩子打掉了，他全家人都差點跟我拚命，所以沒多久就和他離婚了，一個人南方沿海漂泊。我什麼都做過，營業員，售票員，洗腳妹，促銷小姐，按摩小姐，也做過二奶，為了賺錢，除了殺人放火，我做了一個女人能做的一切事情。」

　　「真不容易，這世界對女人真不公平，為了錢，為了生活，女人有時連自己都要搭上。」雪飛鴻頗有感慨的說。

　　「你才接觸幾個女人、才進社會多久啊，就有這麼多感慨？」

　　「連在蜜罐子裡長大的賈寶玉都能看破紅塵、那麼懂得女人，我就不能懂社會懂女人嗎？只要有心，自然能感悟到的。」

　　「拉倒吧，只有經歷過才真正懂得，你又能感悟到多少哦。」汪莉莉歎了一聲，「不過你也算是我見過最有心的男人了。」

　　雪飛鴻長歎一聲，側身臥在她懷裡，散文詩隨口而出：「這是一個怎樣的社會啊，我融入了你的懷抱，卻始終看不清你的模樣。」

　　「我的小乖乖。」她斜躺著枕頭上撫摸著他輕聲說，眼中幾分慈愛幾分溫柔，彷彿他就是她那個從沒謀面剛出生一會就死去了的孩子。

　　就這樣，他們倆說著說著就迷迷糊糊地睡到了晚上七點多，天都黑了。突然眼前一亮，接著聽到陳小鳳一聲尖叫。原來她回來了，她和汪莉莉一個房間，一開燈，發現雪飛鴻和汪莉莉睡著，讓她又驚又羞。而他，早已是無恥者無畏，反而還有種興奮。汪莉莉倒是羞愧得滿面通紅。

　　人一旦撕下虛偽的面子，就會表現出十足的動物本性來。

　　在公司裡，雖然沒有專職的工作安排，干的大多是打雜的事，基本上助理、文書、跑腿的事全干。公司的很多雜事他們總是第一個想到他，尤其是女同事，很多人都說他有女人緣，他想主要是因為對於女人的要求向來不善拒絕所致。人事部去招聘，他負責佈置現場；綜合部去政府部門辦理各種證件，基本他去排隊跑腿；其它部門有什麼瑣事就會說找那個雪飛鴻，連他姓什麼是什麼部門的都不知道。另外還得做兼職網管，處理公司常見的網絡電腦問題；偶爾做兼職保鏢，陪同財務部的女士去銀行取現金。

　　工作雖然沒多少成就感，但剛畢業能得到公司認可也是件很難得的事情。三個月之後，公司將他提前轉正，要知道應屆畢業生大都是試用半年啊。工資加了三百，達到了二千五。扣了稅社保以及房租，他至少能存一千塊。他心裡竟有點小小的激動，要知道爺爺做了幾十年村支書，一輩子沒拿過這麼高的工資。如果他還在的話，每月寄兩百回去讓他每天都能抽白沙，他該多開心啊。

　　為了小小慶祝一下，他買了陳小鳳愛吃的基圍蝦，汪莉莉愛喝的紅酒，崔玉玲愛吃的豆腐，以及范小菲愛吃的肯德基炸雞翅，並盤算著今晚酒足飯飽如何將范小菲這小丫頭搞定。

　　他拿著大袋小袋趕到家用腳踢門，有人開門，看來崔玉玲她們已經回來了，他欣喜地喊道：「各位愛妃，快出來接駕！」

　　門一開，沒人回應，只看到側面有個倩影站在門後邊讓創見進來，他以為是范小菲，罵道：「你這個小鬼靈精躲在後面幹嘛，過來幫忙。」

　　要是平時范小菲早就撲過來咬他了，但今日怎麼沒反應？他開燈一看，頓時渾身一震，完全不亞於段譽見到王語嫣時的震撼與驚喜，那一刻也完全忘了言語的無禮和認錯人的尷尬。

　　原來那門邊的根本不是范小菲，而是一個……美女——他真不知道用什麼形容詞來形容，如果從中國四萬多個漢字裡面選一個出來形容的話，他會毫不猶豫選擇：純。

　　這世上怎麼還有如此純淨的女孩呢？純得如冰雕玉砌一般，不忍觸碰，不敢呼吸。

　　她一身衣裙白如雪，皮膚潔白明淨，黑亮的頭髮整齊地束於腦後，連劉海也梳起來別在頭頂，露出光潔的額頭，配以明眸善睞，顯得格外的清麗脫俗；五官精緻得如同大師級的玉雕作品。要說日本福原愛是瓷娃娃（chinagirl）的話，那她絕對稱得上是玉娃娃（jadegirl）了汪莉莉這時出來了，化解了彼此的尷尬，並為他們介紹，原來她是汪莉莉老家來的，兩家是好幾代的鄰居，今年還不到二十，名叫舒雲倩。

　　舒雲倩的到來，讓雪飛鴻迅速收起了邪思歪念，原本撕下了的斯文面具如今又戴了起來，范小菲跟他嬉鬧，他微笑制止；崔玉玲跟他**，他故作君子。大家都看出來了他在努力給舒雲倩好印象，對他既鄙視又怨恨。其實他並沒有認為自己愛上了舒雲倩，就好比小龍女再漂亮，如果他是楊過的話，他也未必最愛小龍女，可能更愛程瑛、郭襄。只是面對這樣冰清玉潔的女孩，就算是男人也會自慚形穢，哪裡輕薄得起來。

　　舒雲倩純是純，但純的好比山泉水，一眼就能看個通透，沒多少內涵。她和汪莉莉都是浙江麗水的，他早就聽說那裡秀山麗水，問她那裡有什麼風景名勝好玩的地方，她卻一點答不上來。她家在麗水青田縣，他說那裡曾出了像孔明一樣的個大人物，她弱弱的問：是諸葛亮嗎？陳小鳳聽得一口飯噴了出來。為了不讓她難堪，他解釋說：你說的也沒錯，劉伯溫確實被稱作第二個諸葛亮，不過諸葛亮三分天下，劉伯溫一統江山，他個人覺得劉伯溫不比諸葛亮差，而且讓諸葛亮遇到朱元璋那樣的主子，說不定早就被殺頭了。舒雲倩聽得興味索然，木然地點點頭，清亮的眸子望著他，就像個十四五歲的小姑娘。

　　舒雲倩中專讀了兩年便不願讀了，要出來打工。家裡人見汪莉莉似乎混得很不錯，就好說歹說讓舒雲倩跟著她。汪莉莉在酒店的工作相當於拉皮條，哪裡敢帶舒雲倩去酒店啊，萬一被那些色佬看上了，舒雲倩這純得像張白紙的女孩，豈能逃得脫那些老鬼的魔爪。汪莉莉就讓他多教教舒雲倩，幫她找個工作。為了舒雲倩的工作，他也煞費了苦心，把他當時找工作的經驗教訓都用上了，可是不管用。舒雲倩學的是平面設計，可是對顏色的變換調和毫無概念，畫面構圖毫無章法，只是機械地會一些簡單的photoshop操作。以她這樣去應試美工肯定不行。問她還會別的什麼，都說不知道。讓她寫份簡歷，在電腦前憋了三天，寫了不到二百字的個人介紹。對她模擬面試，臉紅得如二月桃花，說話基本是三句半，很少連貫成段的。你問她，她就「嗯」「哦」這樣的回答。

第二十六章 ：舒雲倩

　　舒雲倩沒有什麼遠大的理想，就喜歡在家看看電視，玩玩簡單的電腦遊戲，然後等他們下班了陪她去逛逛街、看看衣服、吃吃夜宵，她便很滿足。她也喜歡和他一起，因為他最依著她，不厭其煩地回答她各種弱智的問題。

　　她很迷戀韓劇，天天看都不膩，一天對他說：「他好喜歡卵哦，你能不能下載他的片子來看啊？」「什麼卵啊？」他驚問。

　　「就是那個韓國的天王，英文名叫卵的。」她記東西似乎只能記個兩三成，說出來的話是似是而非，「他拍的那個什麼浪漫屋，好流行的。」

　　「是浪漫滿屋吧。」陳小鳳忍不住插嘴。

　　「對對，是浪漫滿屋，他們同學都好喜歡看的。」舒雲倩完全興奮地像個孩子。

　　「那『卵』是誰？」他問。

　　「什麼卵啊卵的，」陳小鳳羞澀地白了他一樣，「是rain，就是雨的英文單詞。」

　　他哭笑不得，明明是rain，卻被舒雲倩花癡般地讀成了「卵」。他向來對韓國偶像劇不太感冒，便笑著說：「舒雲倩說的對，rain就是個卵啊，哈哈。」

　　舒雲倩傻傻地嬌嬌地一笑，陳小鳳又白了他一眼，對他更加鄙夷了。

　　他幫她在網上發了簡歷，而且特別將她的漂亮玉照貼到了簡歷上，還真有不少公司讓她去面試，估計是那照片起了作用。不過一面試，人家就發現她僅僅是個花瓶，而且這城裡的人事主管、經理大多是女人，舒雲倩的清純美麗足以讓很多女人嫉妒，因此凡是女人面試的，她連一關都過不了。回來後她常常氣咻咻地向他抱怨說那些女人故意刁難她，以至於她見了是女人面試她她就緊張。

　　一次次面試一次次失敗，舒雲倩都有面試恐懼症了，經常紅著眼睛回來。他也是身心俱疲，比他當時自己找工作還累。想著這樣玉瓷一樣的女孩，每次面試被人刁難奚落取笑，他覺得太殘忍了，或許她原本不適合在職場，應該做一輩子公主小姐。

　　不過事情還是出現了轉機，覃川突然跟他聯繫上了。這小子畢業後通過家人關係進了綠城一家有名的國企，單就各項福利就比他的工資高，而且很快把戶口轉過來，成為綠城。他問他要不要轉戶口，只要交四千塊找中介辦即可。他只能苦笑，一來身上沒有四千塊，二來就算成了綠城人又如何？他把自己當綠城人，綠城把他當人麼？

　　覃川要來他住的地方看他，起初他不答應，因為讓他發現他和幾個小姐合租在一起，他肯定把他嘲諷死，搞不好說出去弄得全班皆知，他以後哪有臉見班上女同學啊。但想著舒雲倩的工作他可能能幫上忙，猶豫再三還是讓他來了。但一提讓他幫忙的事情，他就跟他打馬虎眼，非得說要看看人再說。沒辦法他只好選了個崔玉玲她們可能不在的時間讓他過來。

　　幾個月不見，覃川已經小腹微微隆起，梳個小奔頭，拿個小皮包，頗有點國企小幹部的派頭了。

　　到的是，崔玉玲汪莉莉她們不約而同地都回來了，一下子見到這麼多美女，覃川看得眼睛都凸出來了，不停地說他艷福不淺，他說在國企什麼都好，就是美女太少，別說美女，連個像樣的大姑大嫂都沒見到，全是更年期左右的婦女。

　　覃川這小子平時不顯山露水，但一見到女人，立刻精神抖擻，使出渾身解數，要博得女人歡心。來綠城幾個月，他還第一次見到這麼多美女，興奮得跟打了雞血似的，一個人滔滔不絕，為了博得佳人一笑，他竟然不顧他的阻止非要說出他在大學時的一段糗事。一聽說是他的糗事，崔玉玲她們把他按倒在沙發上，非得讓覃川說。覃川見崔玉玲她們如此肆無忌憚地壓著他，又驚訝又嫉妒，眼睛直直地連笑話都忘了說了。在范小菲的催促下，他才眉飛色舞地說：「雪飛鴻這小子，看似是個斯文人，其實一點也不斯文。」

　　「呵呵，這點他們都知道，」范小菲故態復萌，挑逗地摸摸他的下巴，「雪飛鴻哥哥是有名的斯文敗類。」

　　覃川心酸得眉毛鬍子都快擠一塊了。「沒錯，絕對的斯文敗類。」覃川說，「他那次洋相出的啊，絕對驚天動地，前無古人後無來者。」

　　「別賣關子了，快說。」崔玉玲是典型的東北姑娘急性子。

　　「覃川，你要是說了，他就以後不讓你進這個門。」他喊道，但苦於被崔玉玲溫柔的**壓著，有勁也起不來。

　　「你這招太毒了，各位美女，他如果說了，以後就沒機會見到各位了，說個笑話他要付出這麼大的代價，他說還是不說？他還是不說了吧。」覃川討好賣乖。

　　「說吧，」汪莉莉也開口了，「只要你能幫舒雲倩找到工作，他們就隨時歡迎你來。」

　　覃川看到舒雲倩那模樣早就心癢得不行，腦門一熱，立馬承諾：「沒問題，一定幫她找到工作，找不到，大不了把他的工作讓給她。」

　　「你要真幫舒雲倩找到工作，老子就讓你出一回醜得了，說吧。」他豁出去了。

　　「靠，看你這德性，老子沒興趣說了。」覃川不自覺地把武漢話蹦出來。

　　「快說，說不說？」范小菲溫柔地掐住他的脖。

　　「他說，他說，」覃川十分受用，「格臭娘們平時斯斯文文，但在宿舍裡的時候，常常穿個褲衩子跑來跑去。」

　　他瞪了他一眼：「別把你武漢話那一套搬過來，這裡都是淑女，不喜歡聽那兩字。」

　　「對不起，對不起。」覃川連連道歉，接著說，「有一次，班主任召集大家開班會，就定在他們宿舍，但這小子不知道，跑到樓道最邊上的沖涼房沖澡去了。洗完之後，穿著個濕漉漉的三角褲，一路還哼著歌，什麼歌來著？」

　　「巫啟賢的太傻，你這鳥人，非得說老子這糗事。」他說。

　　「對，太傻，」覃川越發得意，「他給你們模擬再現一下當時的狀況，你們就好比是他們班的女同學，坐在這裡開班會，他模仿他從外面進來，他就脫個外衣，表示下那意思就行了，他當時可是只剩下個小三角，還是水淋淋的，他沒他那麼無恥，學不來。」

　　覃川脫掉t恤，露出肉墩墩的光膀子，哼著《太傻》的歌詞「……只是為何當初你是不聽所有紛紛擾擾留言之中滿庭風雨你會選擇了他……」一走三晃地，來到門邊，佯裝猛然推開門，張開懷抱大喊道：「嘿，小的們，俺老孫又回來了……」

第二十七章 ：走關係

　　不過他模擬得還真像，他當時完全就是這種糗樣，以至於幾個月後，班上女生見到他就大笑。「當時全班幾十雙眼睛盯著他，大家都傻眼了，尤其是班上的女生，一個個笑得啊，眼淚和鼻涕一起出來了！哈哈哈！」

　　「哈哈，笑死他了。」崔玉玲她們笑得前仰後合。只有舒雲倩後知後覺，笑得婉約一點。

　　「看來你們聽到他出糗很開心啊。」他歎息說，剛起身，就被崔玉玲跳起來抱住他的脖子絆倒兩人滾落在沙發上，「雪飛鴻哥哥，你怎麼這麼好玩啊，太好笑了。」

　　覃川原本想讓他出醜，結果反而讓他更得美女歡喜，心裡有些不是滋味。送他走的時候，他反覆問他：「崔玉玲她們是做什麼的？」

　　他見瞞不過去，只好實說：「做小姐的。不過你千萬別說出去，說出去跟你急。」

　　覃川眼睛瞪得老圓：「我靠，這麼漂亮的女人全是做小姐的？」

　　「舒雲倩不是，人家剛從老家來的，此前連戀愛都沒談過，所以才讓你幫她找個正式工作，跟著她們很容易學壞了。」他說。

　　覃川低聲說：「這些妞你是不是都上過？」

　　「上了兩個而已，」他說，「你別打她們主意，尤其是陳小鳳和舒雲倩，她們都是我表妹。」陳小鳳太像他妹妹，他不忍心任何人染指她，舒雲倩還是個剛進社會的女孩。

　　「靠，你表妹就不能碰了啊？我給錢啊。」

　　「滾，跟你說了，舒雲倩還是黃花花呢，你別打她主意。」

　　「好好，不動就不動，不過你得替老子看好了，任何人不許碰她，我還真有點喜歡她了。」

　　「你要真喜歡她，就好好對她，她人是漂亮，但不怎麼通世務，太單純了，如果你只是想玩玩而已的話，你還是到外面找小姐算了。」他很誠懇地說。

　　「靠，老子是那種在外面找小姐的人嗎？」覃川一臉正氣，「你多在舒雲倩面前替他美言幾句，尤其是不能讓她跟那些狂蜂浪蝶學壞了，還有你不能打她主意。」

　　雪飛鴻苦笑：「她是表妹，我怎麼可能動她呢。」他已經騎虎難下，看來以後也用不著在舒雲倩面前偽裝了，不必在乎她如何看他了，想和崔玉玲她們怎麼瘋就怎麼瘋得了。「你還是趕緊找關係給舒雲倩安排個工作吧。」只要舒雲倩一走，他又能與崔玉玲她們回到熱情燃燒的歲月了，唉，偽裝真辛苦。

　　「放心，她都是我內定女朋友了，這事我肯定比你上心。」覃川擺擺手，很闊佬地鑽進了一輛出租車走了。

　　覃川還真替舒雲倩去張羅了，但舒雲倩的基礎實在太差，連中專都沒畢業，很多事情都不會做，覃川那又是國企，雖然也會招些編外人員，但要求也特別高。舒雲倩一去面試，人家連連擺手，說能給舒雲倩面試機會，已經是給覃川面子了。

　　雪飛鴻不服氣，什麼公司這麼牛？國企就了不起了嗎？那是國家和人民的企業，怎麼能對勞動人民的子女百般刁難呢？舒雲倩別的做不了，做一個前台，接接電話，收收傳真總沒問題吧。中專畢業就不能進國企了？這是什麼道理？

　　雪飛鴻越說越激憤，覃川沒心思聽他的憤世嫉俗，很有哲理地鄙視了我一通：「你以為國企就真是國家的？幼稚！國家是什麼？國家能面試舒雲倩嗎？國家能評定我的工資待遇嗎？不管是國企還是私企，全是一個個活生生的人在管理，不同的是，國企領導是打著國家的旗號在管理，僅此而已。」

　　「既然是人管理那就好說啊，那就不需要向國家表忠心，直接搞定領導就可以了，你跟你們領導關係怎麼樣？」雪飛鴻天真的說。

　　「你真是幼稚，我們那麼大的國企，隨便碰個人都是我的領導，我找得過來嗎？」覃川沒好氣地說。

　　「那這麼說舒雲倩的工作沒戲了？」

　　「我不是在想辦法嘛，」覃川說，「我找找我的表舅試試，他大小是個領導。」

　　「那就好。」

　　「對了，崔玉鈴那些小怎麼對我不熱情啊？」覃川突然問。

　　「你想她們對你怎麼熱情啊？」雪飛鴻說。

　　「她們天天對你打情罵俏，在我面前老裝淑女。」覃川很不服氣。

　　「也許跟你不熟吧。」

　　「你跟她們說說，我最近荷爾蒙分泌過剩……」

　　「靠，這種事要我說？你自己說去，老子又不是皮條客。」

　　「她們都不怎麼理我，我怎麼說啊？」覃川鬱悶地說，「尤其是那個汪莉莉，裝得像高級白領一樣，總是不把老子放眼裡。」

　　雪飛鴻無語，汪莉莉是老江湖了，他豈能拉她的皮條？

　　「你幫我試探下她們，不過不能讓舒雲倩知道。」

　　「靠，你不是口口聲聲看不起小姐嗎？怎麼還讓我幫你拉皮條。」

　　「老子最近火大。」

　　雪飛鴻知道不讓覃川滿足一下，覃川會沒完沒了地糾纏他。覃川的要求雪飛鴻自然不敢告訴汪莉莉，出於私心，雪飛鴻也不可能讓陳小鳳去陪他，崔玉鈴那麼喜歡他，他豈能將她作為禮物友情贊助給朋友？唯一的選擇就是將沒心沒肺的范小菲介紹給他了。誰知他跟范小菲一說，她立刻惡狠狠地瞪了他一樣，然後一個人去了露台，好半天不理我。

　　不過范小菲還是依照約定週六去陪了覃川一晚，直到第二天上午才很是疲憊地回來。

　　崔玉鈴陳小鳳忙湊過來問長問短，范小菲沒好氣地衝著雪飛鴻嚷道：「你那個朋友是狼變的吧？像幾年沒吃肉一樣，差點把我吃了，折磨了我一夜，身上都被抓腫了……」說著略帶哭腔地說著。

　　「讓我看看。」崔玉鈴揭開范小菲的上衣，果然那身上紅一道青一道的，覃川這小子實在飢渴的不行，下手真狠啊。大學裡的覃川不是這樣的啊，他向來都是一副大丈夫濟世安邦、從不把兒女私情縈繞在心上的派頭，連班上的女生都沒正眼瞧過，今天怎麼成了餓狼傳說了？

　　看了他也是個悶騷型的，難怪當年在宿舍樓道裡經常嘶吼張學友的《餓狼傳說》，那歌詞正好唱出了他昨晚的情形：「用紅花油擦擦消消腫吧。」陳小鳳將雪飛鴻的思緒拉了回來，遞給他一瓶紅花油，「你來幫她搽吧。」陳小鳳把紅花油遞給他就走開了。

　　「便宜你了，」崔玉鈴鄙視了我一眼，將范小菲推給他，「別再搞她了，她累了一夜。」

第二十八章 ：憐香惜玉

　　雪飛鴻無語，他是那種不憐香惜玉的人嗎？在她們面前他沒什麼好避諱的了，滿是愧疚地說：「對不起，那小子可能最近太飢渴，不過看得出他應該很喜歡你。」

　　「我才不稀罕他喜歡。」范小菲怒氣仍未消，「從昨天下午到現在，他就請我吃了頓燒烤，餓著肚子被他折騰，走的時候一分錢沒給我。」

　　「這小子真摳門啊，」雪飛鴻也覺得覃川做的過分了，「我跟他說好了的，你們出去一般要四百。」

　　范小菲轉過頭瞪著雪飛鴻：「是一晚上，包夜至少八百，他那樣玩給一千都不划算！」

　　「啊？那……這錢我給你好了……」雪飛鴻想覃川也太不拿自己當外人了，范小菲她們是用青春賭明天，他怎麼能瀟灑走一回呢？一分錢也不給，上午連頓飯也不請。

　　不過想想自己老想免費，是不是也不近人情呢？看來以後真有需求的話，還是得按照市場價付錢，不能自認為熟就吃白食。

　　雪飛鴻從乾癟的錢包裡掏出僅剩的一百五十塊，還有五天發工資，就留五十塊湊合著過吧。「先給你一百塊，回頭我將那小子的錢要回來……」

　　范小菲一把將他的手拍開，霍地站起，一句話噎得我半天無語：「誰稀罕你的錢，你留著養那個舒雲倩吧。」

　　覃川的確是很想幫舒雲倩的，只是國企實在難進，他表舅那邊也一直沒有消息，弄得他都不好意思來見舒雲倩。不過他色心未死，一邊將小姐貶得一錢不值，一邊又惦記著崔玉鈴陳小鳳汪莉莉三個美人，老讓我從中牽線。但有了范小菲的前車之鑒，她們早就厭惡了覃川，雪飛鴻哪裡還敢跟她們再提那事。

　　自認為手到擒來的美味就是吃不到嘴裡，讓覃川有點惱羞成怒，大罵汪莉莉她們裝b，似乎又隱隱懷疑雪飛鴻在背後作祟，後來乾脆就懶得和雪飛鴻聯繫了。覃川不管了，替舒雲倩找工作的擔子又落到了雪飛鴻肩上。每天上網幫她發簡歷，下班教她面試要領，四處找熟人介紹。肥佬雪飛鴻自然不敢找，把舒雲倩送到他那兒，無異於送羊入虎口。

　　看雪飛鴻這樣為舒雲倩的事情費心勞力，崔玉鈴她們又嫉妒又鄙夷。范小菲說他重色輕友，崔玉鈴陰陽怪氣地對他冷嘲熱諷，陳小鳳根本就不理我，連汪莉莉也私底下問他：是不是真的愛上舒雲倩了？

　　雪飛鴻解釋說，只是不忍舒雲倩學壞，讓她找份正經工作，這樣純的女孩不應該受到社會污染。汪莉莉鼻子直冒冷氣：難道我們就應該被社會污染？陳小鳳則一語點中要害：你分明是看她長得好一點嘛，如果她比我們還醜，你還會這樣幫她嗎？

　　陳小鳳的話確實把雪飛鴻給問倒了，如果舒雲倩不是這麼純淨美麗，他還會這樣上心幫她嗎？這真的要打個打問號了。以前看《神雕俠侶》時，就很不喜歡小龍女，無論智商情商以及對楊過的癡愛程度，小龍女都沒法與程英、陸無雙、郭襄她們相比，但楊過還是義無反顧地選擇小龍女，雪飛鴻想主要是因為小龍女實在太漂亮了，貌如天人，這樣的女人哪個男人能拒絕？以貌取人，這一點人和動物並沒多少分別。漂亮，永遠是女人最大的資本，漂亮的女人理所當然地受到社會更多的眷顧，連小女孩都難以逃脫這一法則：北京奧運開幕式上，《歌唱祖國》的演唱者楊沛宜因長相一般，只能在幕後演唱，而走向前台卻成了長得更漂亮的林妙可。

　　功夫不負有心人，經過無數次的面試，終於有家公司讓舒雲倩去上班了，是讓她做一個經理的助理。去上班的那天早上，舒雲倩緊張得像第一次上學的小孩，連門都不敢出，說她什麼都不會，在公司上班怎麼辦。

　　雪飛鴻不顧崔玉鈴她們的白眼，長篇大論地安撫了她一番，親自送她到公司樓下，並且還不顧辛苦地中午坐車趕來和她一起吃飯。三天之後，她總算漸漸適應了，連說那個經理對她如何好，說她工作如何輕鬆，每天收發下文件，接接電話等。但稍微有點難度的事情，比如寫個郵件寫個報告什麼的，她就傻眼了，只能可憐兮兮地求雪飛鴻。

　　他不幫她誰會幫她呢？算自己前世欠她的了，偶爾想想心中也不平，這小妮子什麼事都不會，一月兩千五，跟我轉正後的工資一樣，看來女人漂亮了確實有無可比擬的優勢啊。不過想想也是，這麼個玉人兒在辦公室，就算什麼都不做，看看也心裡舒坦，我要是經理，也願意花兩千五招這麼個美人放在辦公室。

　　然而這世上終究沒有免費的午餐，那個經理若非別有所圖，豈會對什麼都不會的舒雲倩那麼好？果然沒多久出事了。一天晚上十一點多了，舒雲倩才回來，眼睛哭得紅紅的。問了半天才說她陪經理吃飯，然後兩人看電影。在電影院時，經理就對她動手動腳了，弄得舒雲倩驚叫失聲。好不容易挨到電影看完，那經理在車上終於凶相畢露，要撕扯舒雲倩衣服。舒雲倩奮力反抗，加之那經理太胖，車內太小施展不開，經理累得氣喘吁吁，只好作罷，一臉怒色地將舒雲倩送了回來。

　　雪飛鴻氣得渾身發抖，汪莉莉她們倒是見慣不怪，用她們的話說：天下沒有不好色的男人，就是太監也要找個宮女對食呢，何況舒雲倩長得像玉人兒似的。

　　看來漂亮是女人的幸運，也是女人的不幸。想想學校裡的漂亮女生，天天被男生火辣辣的眼光注視著，哪能靜得下心讀書啊，難怪漂亮女生成績都相對較差，能考上當地師專的已經算相當不錯的了。這些女生進了社會，身邊的狂蜂浪蝶更多了，隨時面臨著男人們的軟硬兼施甚至色佬們的魔爪侵擾，聽老同學說，縣城師專一到週末，門外停滿了小轎車，都是社會上的有錢人來接漂亮的學生妹的。

　　漂亮，給了女人更多的機會，也帶了更多的風險。女人一旦把握不好，反而就會因為自己的美麗付出代價。

　　到了週一舒雲倩再去上班時，發現那經理對她的態度完全轉變，此前噓寒問暖，現在整天一副冷面孔；此前幾天難得交代一項工作，現在給她的工作一件接一件，做不好還毫不留情面的批評。舒雲倩只好每天在qq上不斷向他求救，那段時間他也被她弄得暈頭轉向，疲憊不堪。

　　儘管如此，舒雲倩在試用期還沒過完時就被那家公司開了。舒雲倩傷心地哭了一下午，誰勸也沒用。眼見如此，讓她再留在重海也是無用，汪莉莉建議讓她回浙江，可她死活不肯，說如果回去，她媽就會讓她嫁人。她媽的觀點很明確，要麼讓她在外面賺錢，每月寄錢回去，要麼就回去嫁個有錢人，老家還真有個有錢的老闆上門提親過。但舒雲倩偏偏不願早早嫁人，她說還沒享受到青春的自由。

第二十九章 ：最後的決定

　　晚上，汪莉莉意外地來到我房間，欲言又止的樣子。我以為她想我了，激動地一把抱住她，結果她卻把我推開。

　　「怎麼啦？」

　　「舒雲倩她……」

　　「舒雲倩還在哭麼？」

　　「沒有了，」汪莉莉歎息一聲，「她剛才跟我說了很多，說她不想去寫字樓上班了，太累了，也不自由，錢又不多，我看她也的確不是那塊料。」

　　「那怎麼辦？」

　　「她說……」汪莉莉又欲言又止，「她說很羨慕崔玉鈴她們工作自由……」

　　「什麼意思？」雪飛鴻緊張地問。

　　「她說……她想出來做小姐……」

　　「什麼？」雪飛鴻大嚷道，「這種不要臉的話她也說得出口？」

　　「什麼不要臉啊？」汪莉莉沒好氣地瞪了雪飛鴻一眼，「那你把我和崔玉鈴她們當什麼？」

　　雪飛鴻這才意識到無意中連崔玉鈴她們也罵了：「我只是覺得舒雲倩這麼純的一個女孩，怎麼能去做小姐呢？這實在是太殘忍了。」

　　「那崔玉鈴她們呢？難道她們天生就該去做那個？」汪莉莉很是氣憤地。

　　「我不是那意思……」雪飛鴻囁嚅道，「我實在不願意看到你們任何一個去做那事。」

　　汪莉莉冷笑：「不去做那個，你養我們？別把自己說的像救世主似的，你就是上帝也救不了天下這麼多女人吧。」

　　雪飛鴻被逗笑了，說：「上帝才不會救女人呢，當年就是因為夏娃受蠱惑後唆使亞當偷吃了禁果，上帝將他們趕出了伊甸園，並且讓女人世世代代承受生育之苦，以作為女人偷吃禁果的懲罰。」

　　汪莉莉也笑了，「我也看過一點聖經，我感覺上帝似乎喜歡夏娃，但夏娃喜歡亞當，這一切被魔鬼撒旦看在了眼裡，於是他化作蛇蠱惑夏娃去吃紅蘋果，結果夏娃亞當兩人吃了禁果後，有了羞恥**之心。看到最喜愛最漂亮的夏娃背叛了自己，上帝非常憤怒，並且因愛生恨，把他們趕出伊甸園，還遷怒整個人類，讓人類世代遭受苦難，上帝沒有能力懲罰魔鬼，又遷怒於蛇，讓蛇失去四隻腳，永遠用肚子走路。明明是上帝嫉妒心作祟，還說什麼這是人類的原罪，什麼基督教，我看應該叫嫉妒教。」

　　「哈哈，」我第一次聽到如此古怪的解釋，「你這番話要是被基督徒聽到非得被氣得吐血，好好的一部聖經，被你改編成了《一個蘋果引發的血案》。」

　　「本來就是這樣嘛。」汪莉莉笑了笑，轉而又說到了舒雲倩，「如今舒雲倩也經不起誘惑了，要吃禁果，你這個上帝怎麼辦啊？」

　　雪飛鴻歎息一聲，「我要是上帝就好了哦，絕對不讓蘋果的血案重現。」

　　「你做不了上帝，難道不想做亞當嗎？」汪莉莉一臉壞笑地看著他。

　　「什麼意思？」

　　「舒雲倩想和你同吃禁果。」

　　「什麼？」我一下子呆住了。

　　舒雲倩的決定令雪飛鴻十分震驚，多純的一個女孩，怎麼能如此不知自愛，一遇到困難就想著利用出賣自己的身體呢？如果說崔玉鈴她們說得上是被「逼良為娼」，而舒雲倩卻是願意主動下水，她為什麼寧願做那個，也不願安心找一份工作，或者找個人嫁了呢？

　　他很是憤怒去質問舒雲倩。她低著頭不敢看他，囁嚅了半天才說自己什麼都不會，但又需要賺錢，言下之意這是最輕鬆簡單的賺錢法子。

　　雪飛鴻無語了。一個不到二十歲的女孩，幹嘛老想著賺錢？看看崔玉鈴，一個月賺的錢不少，但大部分花在衣服化妝品上了，辛辛苦苦賺來錢把自己裝扮漂亮，最後還不是美給了男人？現在的女孩子怎麼這麼犯傻呢？除了物質生活，就沒有什麼值得女孩子追求的了嗎？不過回頭想想自己，不也是一心想著賺錢嗎？除了錢，眼下我還有什麼追求目標呢？整個社會都在向錢看齊，又怎麼能苛求幾個小女孩超越世俗呢？錢哪，你真是把殺人不見血的刀啊。

　　汪莉莉見多不怪，說：舒雲倩這孩子看起來文靜，其實貪玩得很，她認為這行很自在很好玩，那就讓她玩玩咯。

　　雪飛鴻說：「她父母把她交給你，你怎麼把她往火坑裡推呢？」

　　汪莉莉冷笑：這社會到處是火坑，遇上我，可能還能給她找一個好的火坑，要是任由她自己去闖，隨便掉進一個火坑，燒得連灰都沒有。

　　雪飛鴻說：你真的讓她去做小姐啊？

　　汪莉莉說：這是她自己的選擇，我會盡量照顧她，說不定碰到有錢的大老闆包她一兩年，就能風光回家蓋樓了，反正她還年輕，可以享受幾年青春，然後找個人嫁了。

　　雪飛鴻聽得冷汗直冒：你們女人怎麼這麼想的啊？你想過走入這行的代價嗎？萬一染上了世紀絕症……

　　汪莉莉不以為然：做什麼都會付出代價的，就算在家做賢妻良母，萬一碰上花心的丈夫，照樣會染上世紀絕症。

　　雪飛鴻被說的啞口無言，所有的道德說教在現實面前顯得蒼白無力。

　　雪飛鴻覺得胸悶得慌，草草吃了晚飯他一個人在街頭溜躂。街上流光溢彩，一片繁忙。不時有婦人神秘兮兮地湊過來，問他要不要耍下子……他的心，又隱隱作痛。

　　在外面心情更糟，雪飛鴻只好回去。崔玉鈴范小菲陳小鳳還沒回來，或許正在為某個陌生男子服務。舒雲倩仍然一臉純真地看著電視，一副天塌下來也不會操心的樣子，他說不清她真的是純真，還是幼稚。

　　雪飛鴻回到房間，汪莉莉跟了進來，輕聲說：「你還在為了舒雲倩的事生氣啊？我也不想她走那條路啊，可是你看她，什麼都不操心，什麼都不會做，老想著像芳芳她們那樣輕鬆自由地賺錢，我看哪，她就適合做個小姐……」

　　雪飛鴻瞪了汪莉莉一眼。說實在地，看舒雲倩那樣他也有些恨鐵不成鋼，看來她真的是千金小姐的身子，酒店小姐的命了。

　　汪莉莉也回瞪了他一眼，說：「我們知道你是個好人，但我說了，你不是救世主，所以別老裝出一副憤世嫉俗、拯救世人的模樣，這樣你累，我們也累。」

　　雪飛鴻苦笑搖頭：「算我多事，以後再也不管你們了。」

　　「別這樣嘛，我們還盼著你趕緊賺錢，救我們出苦海呢。」汪莉莉也開起了玩笑。

　　「我何德何能啊，能跟你們一起在苦海沉淪，就是我最大的幸福了。」

　　「這樣才對嘛，」汪莉莉笑道，「你常上網，網上有句話怎麼說的？什麼生活好比強暴，如果不能反抗，就好好享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