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兩百零八章 心結(上)
精靈聖地『洛絲蘿林』,那是太過遙遠的地方。
它在大陸的極東,瀚海草原的最深處,如果不做傳送陣,巴裡特估計自己需要一年多的時間才能到達。也許會是兩年,或者更久,誰知道呢,旅途上什麼事情都可能發生,一次不小心的跌跤,就會讓你喪命在荒無人煙的蒿草叢中。
即便是坐傳送法陣,到達神聖阿拉索王國的邊境城市,然後再穿過漫無邊際的瀚海草原,那也需要將近兩個月的時間,還是在不迷路的最理想情況下。
因為聖地內沒有傳送陣,那是精靈們的最後淨土。
而且,即使他能夠排除萬難,順利的到達精靈聖地,高傲而守舊的精靈們也不可能去滿足他的請求。巴裡特估計尖耳朵們連『洛絲蘿林』內的一絲空氣都不會讓自己觸碰的。
唉,此事還得從長計議。
「精英武者們總是很珍惜自己的武器,這我知道。」矮人鐵匠將佩劍遞還給了巴裡特,又對旁邊那個會打鐵的巨魔招了招手,「能看出來,它是一柄好劍,雖然樣子普通了些,但鍛造工藝還算不錯。更主要的是,它擁有自己獨特的靈魂。」
「靈魂?」他愛它,但還真的沒想過一柄劍會擁有靈魂。
「是的,這並不是一種比喻。」矮人鐵匠從巨魔手裡接過酒杯,「雖然這聽上去有些扯,但是每柄優秀的武器都著不同的性格和內在,就像詩篇一樣,武器也會向使用者傳遞出它的情感。相信我,這是真的,作為一位已經在鐵砧旁打了一百二十年鐵的鐵匠,我能清楚的感受到這些。」
他喝了一口酒,並示意巴裡特坐下,「這柄劍叫什麼名字?好的武器應該有自己的名字。」
「咳,它叫……」蠻子突然感覺有點羞澀,「它叫『鋼鐵新娘』。」
矮人挑了挑眉毛,「喔,好名字。」他笑著說。巴裡特不知道這話語中有多少真實的成分,「我曾經遇到過一個刺客,一個人類刺客,他叫什麼來的?」鐵匠拍了拍自己的腦袋,「抱歉,我給忘了。總之,這位刺客給自己的匕首起名為『摯愛』。他每次完成工作後——我是指殺人,刺客還能幹什麼——都會與自己的『摯愛』歡愉一番,他會用自己的『敬業』來澆灌並清洗匕首的身體,你知道的……」
「不,不,我可沒有這種嗜好,事實上這個名字是我的同伴給起的。」巴裡特趕緊解釋,卻被矮人鐵匠伸手制止。
「嘿嘿,不要緊張,夥計。在我看來這很正常,並沒有什麼奇怪的。」鐵匠擺了擺手,「寂寞的夜晚,冰冷的鋼鐵有時會比火熱的異性軀體更能讓人著迷,也更能給人帶去安寧的好夢和睡眠,不是麼?」
不管你怎麼說,我反正是更喜歡火熱的軀體,巴裡特心想。眼前這個矮人說話很怪,有點文縐縐的,與他所遇到其他矮人同類不太一樣。
沒有得到蠻子的相應,矮人鐵匠也並未氣餒,他好脾氣的問,「既然這個嬌俏的姑娘已經無法勝任她的工作了。」他指著巴裡特的佩劍,「那你需要另外找個新歡麼?冒險者們總是需要武器傍身的,不是麼。長劍、戰斧、鐵錘、彎刀,你想要哪種我這裡都有。但我不賣弓箭,也沒有手弩,是的,『金屬呻吟』從來不賣遠程武器。不要問我為什麼,誰還沒點特殊規矩不是。」
鐵匠喋喋不休的介紹著,「我看你似乎很喜歡紅鐵製品。」他又指了指蠻子的護腕,「我這裡也有不少,你可以隨便看看。喜歡這種金屬的人不多,它太重了,但你是個強壯的傢伙,可以輕鬆紅鐵武器揮舞起來。哦,我差點忘了,按你們人類的叫法應該稱其為魔鐵。你們人類喜歡用『魔』這個字,不是麼?魔法、魔鐵、魔獸、魔杖,彷彿帶上這個字後,就會無形中厲害一些似的。」
「不用,謝謝,我有自己的備用武器。」巴裡特搖了搖頭。除了共鳴戰斧,他還有柄魔法長劍,那是侏儒法師給他的報酬之一,「不過,我倒是想選一副好一些的盾牌,如果您這裡有的話。」
「哈,好的盾牌?當然有!」矮人從長椅上跳下,端著酒杯朝裡屋走去,並轉身對巴裡特招了招手,「如果我格爾‧強錘哪天連盾牌都不賣了,那一定是衰老的離死亡不遠。你知道的,再堅固的盾牌也阻擋不了歲月的侵襲,不是麼?時間是最好的武器,但它太強大了,我們無法掌握,連法師和神明也不行。不過,這世間的萬事萬物都有其相剋的東西存在,就連時間也不例外。你知道有什麼東西,是連時間都奈何不了的麼?」
「是什麼?」巴裡特適時的問道,當好了自己的捧哏角色。
矮人鐵匠停下腳步,扭頭看著蠻子,「是詩篇,是歌謠,是那些能直指人心靈的作品。」他嚴肅的說,「這些作品將會永遠的傳承下去,被後人所銘記,它們甚至不需要載體,人們將口口相傳,再漫長的時間也無法將其磨滅。」
「哦,原來如此。」巴裡特敷衍著。
鐵匠大師搖了搖頭,沒有再說什麼,那臉上的表情卻彷彿在說,我這不是有病麼,跟一個蠻子說這些干什麼。
他來到一間房屋的門前,「我給你看看我珍藏的幾副史詩級的盾牌,應該會讓你滿意的。」
他把酒杯遞給巴裡特,又拿出一串鑰匙翻找著,「就像你心裡想的一樣,鐵匠們總會把自己打造出的好裝備藏起來,等待有緣人光臨。我不知道當初是哪個傢伙最先開始這麼幹的,反正這種銷售方式很不錯,現在已經成為了約定俗成的規矩。你問我什麼是有緣人?嗯……,在我看來,就是那種看上去不太討厭,而且又很有錢的傢伙。對,最後這點很重要,不是麼?」
錢麼,他倒還很寬裕,巴裡特對此並不太擔心。這次關於『侏儒法師與魔法塔』的冒險,雖然過程充滿了波折,但結局還算過得去,至少小個子法師如願以償拿到了一座副塔的使用權。所以巴裡特也得到了頗為豐厚的報酬。
……
從『金屬呻吟』出來,天色已漸漸晦暗。
巴裡特有些茫然的站在街上,看著地精、巨魔、狗頭人、食人魔、牛頭人等各色物種,像紳士一樣禮貌而又安靜的在自己面前經過。對面的一棟高層建築,其二樓的陰影裡甚至還倚著一隻女性卓爾,似乎正無聊的等待著黑夜的降臨。
相比之下,城邦內的人類倒顯得格外粗魯,是的,粗魯而又自由。
此時距離巴裡特在無名空間內刺傷賽瑞里奧斯,獲取黑龍之血,已經有將近一個月的時間。
那條黑龍被稱作『萬物腐蝕者』不是沒有道理的,巴裡特不知道連它的血液居然也具有如此之強腐蝕性。
當時的蠻子被龍血澆遍全身,暗紅色的血液浸透了他的皮甲,並順著脖頸向下蔓延。他的雙眼無比刺痛,不能視物,身上的皮膚猶如泡到酸液中一般,開始恐怖的潰爛。
蠻子依靠自己堅強的意志和忍耐,才沒讓自己在那無邊的疼痛中失去意識。緊接著,他又聽到了天空中小幽魂等人的呼喊,並在龍息及體的一剎那,再次從龍背上跳了下去。
可是,『鋼鐵新娘』卻依然插在了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