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真文明] 大劫主 作者:黑山老鬼(已完成)

   
Babcorn 2018-2-12 15:13:48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999 3410490
x24685 發表於 2018-8-25 19:00
第五百七十一章 十年悟劍

  方原痴痴怔怔,回到了劍廬之中。心間只覺被一股難以形容的意義所充盈,一時想要仰天長嘯,一時又想痛哭流涕,一時只覺天底之下,捨我其誰,一時又滿心惶恐。

  在這一刻,他既有得道的喜悅,又有此道太過可怖,因而生出的一種大恐怖之意。

  別人修劍心,我修心劍!

  別人追求大道,我追求……斬斷大道?

  別人逆個天就了不得,您老人家要逆道而行?

  這種與世為敵,不畏天地的劍道之理,委實太過可怖。

  明悟了這個道理之後,方原抬頭望天,都似乎可以感受到天地之間,茫茫風雪似乎厚重了幾分,蒼穹低沉,似要向著自己迎頭壓來,這一片天地,似乎也知曉了自己的心意。

  壘壘之劫,蕩蕩天威,狂暴而臨。

  深深吸了口氣,方原收回了目光,開始了真正的明悟劍理之路。

  此法有大恐怖,但同樣的,也有大魅力。

  他讓方原感覺驚恐,卻也同樣讓方原感覺到了一種迫切的渴望。

  以及,內心裡那遏止不住的激奮!

  他強行讓自己冷靜了下來,然後細細的回思與參悟。

  通過與青陽劍痴的劍意交流,他點破了那一層壁障,便也要開始真正的修行了。

  凝聚一身劍意,成就一柄無所不斬之心劍!

  這需要難以形容的毅力,以及對抗天地之勢的魄力,方原似乎這兩者皆有,否則也成就不了大成劍意,但又似乎兩者都欠缺了一些,在這大勢面前,顯得有些稚嫩,不過還好,自己如今便在雪原之中,第九道雪線之後,若論起磨礪心志,凝聚劍心,沒有比這更合適的了。

  ……

  ……

  風雪瀟瀟,永遠的飄飛在雪原的天空之中。

  漸漸的,方原也似化作了這雪原之上的一塊石頭,或是一朵雪花。

  他幾乎已忘了時間,只是沉浸在心劍的磨煉之中。

  在這雪原之上,他再度回到了那種枯躁的生活,悟劍,推衍,練劍。

  青陽劍痴的劍意,指給他的只是一個方向,具體的修煉法門,卻還需要方原自己找出來,但好在方原有天衍之術在身,也有著在琅琊閣苦讀三年,積累無盡法門的根基,因此在這個方向上找出一條路來,雖然不容易,卻也不算太難,只是要付出相當的心血與精力而已!

  而更重要的,方原卻不僅僅是想要找出一條路來而已。

  他更想整理這所學所悟,將其化作一道切實可行的劍道法門。

  這條路很難,但方原很喜歡。

  ……

  ……

  平日裡推衍,悟劍,每到天光出現時,方原便也會去尋找那一道青陽劍痴的劍意,隨著他一起走過茫茫雪原,從中領悟他對劍道的見解,雖然最主要的路,方原已經找到了,但青陽劍痴這一道劍意裡,卻還是蘊含了太多對他非常有用的道理,時常讓他茅塞頓開。

  有些時候,也不禁心下驚嘆。

  這只是三百年前的青陽劍痴而已,誰知道此人現在對劍道的領悟有多深?

  這只是青陽劍痴的一道劍意而已,誰知道他本人對劍道的領悟有多深?

  而在與劍意交流了數年之後,方原又藉著這青陽劍痴劍意出現的地點,尋到了一處雪峰,在這裡,他看到了一方比自己劍廬的劍廬還要更簡陋,更不起眼的劍廬,這劍廬便立於一道雪峰之上,若是不刻意的找過來,任誰看去,只會覺得那是一塊蒙在了雪裡的岩石。

  只是,在這第九道雪線深處,卻座落於雪峰之上,這份魄力便讓人心生敬意。

  須知道,雪峰之上,與平原之上,這寒意可相差極遠。

  而在這劍廬之中,方原看到了幾樁極為簡陋的物什,一個缺了口的石盞,一塊破損的石碑,一張岩石雕成的粗陋石床等等,心裡明白,這就是當年青陽劍痴悟劍的地方了。

  那一道凌昭的地圖上面,最終指向的地點,其實就是在這裡。

  只是,這一點他沒有在地圖上明示,應該是作為一道口諭,在御劍宗內流傳。

  方原也試圖拿這個問題問過青陽宗劍痴的劍意,只可惜這道劍意根本想不起來,對他來說,一切有關於劍的才有意義,其他的都不礙於心,他根本就不記得還有凌昭這個人的存在,不過方原倒是隱隱猜測,當初的凌昭應該是見過青陽劍痴的,說不定還是他劍童一般的存在。

  他在御劍宗內,留下的劍道秘法,和那些理論,都是從青陽劍痴這裡傳出去的。

  那些理論,太過玄奧,太過深邃,以致於看到之人,都寧願相信這是上古時期的一位大人物所留,但卻不知,那位大人物的劍道,在劍痴眼裡看來,也只是「不過如此」而已。

  ……

  ……

  在這劍廬裡轉了一圈,方原將那一塊破損的石碑收了起來。

  讓他有些詫異的是,他只是一眼,便認出了這塊石碑的材質,便與自己在青陽宗時見過的石板,在金家秘境裡見到的罪人碑,都是一般的材質,上面同樣也有些模糊的符文,此外還有一些劍痕,便像是有人在盛怒之下,揮劍在這石碑上面隨手斬將出來的一般……

  想起了從那一道劍意裡得知的話,方原猜到,這些劍痕,應該就是三世劍魔所留。

  青陽劍痴,便是從這些話裡看出了三世劍魔的劍道。

  如今方原還欠缺了一些,看不真切,更無法生出那種「上古大能不過如此」的氣魄,不過這石碑,他卻覺得應該是有用的,因此先留了下來,等到劍道有成之後,再來參悟。

  練劍之餘,方原也去看了金寒雪一趟。

  在他第一次想起金寒雪來時,已經是三個月沒見過金寒雪了,過去了一看,才發現這丫頭不知何時已然入定,呼吸輕微,幾近於無,只是肉身與這天地間的寒氣卻似凝為了一體,看起來十分玄妙,而白貓則懶洋洋的在她的身前幫她護法,見到了方原不滿的瞪了他一眼。

  方原也覺得關心不夠,一個月後又去了一趟。

  然後這一次卻發現,白貓早就不知道跑到哪裡去了……

  ……

  ……

  這時候的金寒雪整個人便如同一個雪人,身周罩滿了厚厚的積雪,若不是方原神識強大,可以感受到她那一道若有若無的生機,幾乎都要以為這個丫頭已經活活凍死在了這裡。

  只不過,這時候的她,卻更讓方原臉色凝重。

  若說一個月前,或說再之前的她,還只是開始試著與這一片天地的某種氣機相凝,重鑄道基的話,那麼如今的她,便已幾乎快要成功了,這時候,她的五行道基,早已被一種奇異的氣機所籠罩,便如方原當初在五行道基之上,凝煉天雷之意也似,她在凝煉這天地寒氣。

  甚至說,如今都已經接近成功了。

  當初方原也只是五行築基之上,半步天道築基。

  但她,卻要直接結成天道築基。

  守了她三天,觀察她的氣機,確定了她正走在正確的道路上,沒有凶險,方原才又在劍塚周圍布下了一座大陣,以免她被什麼意外驚動,然後又將自己在這三天時間裡,用盡了一切所悟,又融合了自己所看到所有相關法門,推衍出來的一道神法留在了她面前。

  他知道,金寒雪成就了天道築基時,也就該真正踏上修行之路了。

  以她如今的根基,這一道神法,當可以助她成就紫丹。

  更關鍵的是,她的潛力,怕是一顆紫丹,也消耗不完。

  因此,這一道神法,融入了方原在琅琊閣看到的三道神法,以及自己所推衍出來的玄黃一氣訣裡的某些變化,以風雪之法為基,成就卻難以估量,更主要的是,方原已儘可能的推衍,將這一道神法的道路留了出來,也好使得金寒雪成就紫丹之後,可以追逐其他造化。

  做罷了這一切後,方原看了金寒雪一眼,封閉了大陣。

  能幫她做些事情,就做一些事情吧……

  不然還能怎樣?

  ……

  ……

  白貓已經不知道又跑到哪裡玩去了,金寒雪的路也已通暢,方原便更可以放下心來,慢慢做著自己的事情,修煉那一道無物不可斬的心劍,同時也將這劍道法門融匯貫通。

  漸漸的,時間又是一年一年的消失。

  到了第六年時,青陽劍痴的那一道劍意也消失了。

  方原知道其中原因,這一道劍意,被青陽劍痴留在了雪原之上,本就是無意為之,也是無根之萍,它太過凝煉,因此在這雪原之上,被風雪侵襲數百年,依然存在,但在方原發現了這道劍意,與它交流之時,便已經在消耗著這道劍意的力量,一點一點,直到力量耗盡。

  某種意義上說,這道劍意,等若被方原吃了。

  畢竟,這一道劍意裡面所蘊含的道理,也確實被方原掏的差不多了。

  如此,茫茫風雪裡,又是一年一年的過去了。

  方原已經忘了時間。

  似乎這個世間也忘了他。

  留在這雪原之上,他心裡只剩了劍道的磨煉。

  在這裡,他見不到別人存在,也聽不到世間發生的一些大事,倒是避免了分心,可以將所有的精力都投入到心劍的修煉之中,一顆丹心毫無罣礙,只有茫茫風雪常伴左右……

  於是,十年過去了。

  直到這一日,九州之南,忽有一片血意升騰了起來,猶如血邊鑲在天際。

  也是在這一刻,方原忽然心血來潮,睜開了雙眼。
x24685 發表於 2018-8-26 12:31
第五百七十二章 南海的天變紅了

  「南海的天,變成紅色了?」

  一動不動在這劍廬之中坐了不知多久,整個人都已幾乎變成了石頭方原,慢慢睜開了雙眼,向南方看去,於此劍廬之中,眼前風雪瀰漫,實在是看不出多遠。但也不知為什麼,他仍然可以感覺到南方,不知多少萬里之外的南方天空,這時候變成了紅色,那一抹絢麗的紅,帶著一種難以形容的力量感覺,哪怕他身在極北雪原之上,都可以看到一道淡淡的紅線。

  與此同時,方原忽然覺得腰畔似乎有一物在微微發燙。

  他心裡一動,急忙取了出來,便見那是一個青皮的葫蘆,上面有著淡淡的雲紋,那雲紋呈微紅色,雕成了一隻紅鸞鳥的模樣,在方原將這葫蘆取了出來之時,便只見周圍忽然湧起了大團的紅霧,周圍掀起了大片的漩渦,彷彿周圍數千里之內的靈氣,都被強行扯了過來。

  猶如長鯨吸水,這葫蘆裡積累夠了靈氣,而後一片紅焰憑空而生。

  在那一片紅焰裡,那青皮葫蘆上面,忽然傳出了一聲清脆的鳴叫,而後便看到那一隻紅鸞鳥,居然從葫蘆上面飛了出來,疏展筋骨,抖擻翎羽,面向南方,清脆的叫了三聲。

  「葫蘆上的紅鸞鳥,活過來了?」

  方原看著眼前這一幕,臉色變得凝重了起來。

  心裡有一個在很早之前做下的約定,如今清晰的浮現了出來。

  「方原師兄,將來有一天,我也不知道是多久,許是十年八年,也可能是幾十年,總之在那時候,南海的天會變成紅色,在那時,這葫蘆上的紅鸞鳥兒會活過來,帶你飛向南海……」

  他那因為悟劍十年,似乎已經變得有些僵硬的思維,漸漸活絡了過來。

  眼前倒浮現出了一張巧笑倩兮,雙眼靈動,總是帶著些狡黠之意的女孩兒面孔。

  很快的,那張面孔又變得有些擔憂與焦急:「……你可一定要來啊!」

  ……

  ……

  「到時候了麼?」

  方原想起了與洛飛靈的那個約定,仍是纖毫畢現。

  距離那一場約定,已經過去了近二十年了,因為洛飛靈當時也不知道會是什麼時候,方原心裡自然也不知道,久而久之,方原都幾乎會以為那是一場夢,只在偶爾之時,取出了那個葫蘆,看著上面似乎永遠也不會活過來的紅鸞鳥,才會確定,還有這麼一場約定。

  倒是沒有想到,就在自己將要為了劍忘記一切的時候,這個約定來了。

  那一只從葫蘆上飛了下來的紅鸞鳥,翅膀輕輕展動,嘴巴叼了一下方原的袍角,似乎在催促著他到自己背上來,但方原微一沉吟之後,道:「你且稍候,我需要處理些事情!」

  說罷之後,出得劍廬,回到了無生劍塚之中。

  層層破開了大陣,便看到了大陣裡面的金寒雪。

  如今兩人雖然近在咫尺,卻也已數年未見,方原仔細感應了一下金寒雪的氣機,心裡也是微微一鬆,卻見她氣機凝煉,早已結成了紫丹,而且一身修為,也已提升到了金丹中境,出人意料的高了。

  這個女子,終究還是走到了成仙之路上!

  她本是五行築基,卻生生打破了那一層壁障,修成了紫丹。

  就連方原,見到了這一幕,也不禁心間微嘆。

  倘若她一開始便是天道築基,然後又結成了紫丹的話,雖然不俗,但在方原眼裡,也沒有什麼太大的特別,畢竟方原自己也是這樣的,也見過不少有這樣成就之人,但畢竟金寒雪是從成仙之路下面,走了上來的,便顯得她更為不凡,放到了修行界裡,怕也是段佳話。

  在方原破開了層層大陣進來之時,金寒雪便也已經升出了感應,她睜開了雙眼,看著走進了無生劍塚之中來的方原,臉上露出了一抹欣喜之色,叫道:「方原師兄,我……」

  方原笑了笑,拱手道:「恭喜雪師妹,你心願得償了!」

  金寒雪臉上有著掩不盡的笑容,似乎也攢了一肚子的話要說,但一時居然找不到合適的話來形容自己的心情,只好用最普通的話道:「方原師兄,我也沒有想到居然真的會有今日,我心裡歡喜,也無比的感激你,我……我如今的修為,可以說都是你給了我的……」

  「是你自己勤勉!」

  方原笑著搖了搖頭,然後道:「雪師妹,我要走了!」

  金寒雪還不知準備了多少話想說,卻忽聽得方原說了這句話,臉色微微一愕,似乎覺得有些不捨,但還是立刻站起了身來,道:「那你稍等我一等,我收拾一下東西……」

  方原搖了搖頭,道:「你初涉大道,還需要更多磨煉,這裡的環境,很適合你!」

  金寒雪有些詫異,道:「可是你不是說要走麼?」

  方原沉默了一會,道:「我是來跟你道別的!」

  金寒雪臉色微變,抬頭看著方原。

  方原道:「很多年前,我與一位朋友定下了一個約定,如今到了我去赴約的時候了!」

  金寒雪忽然沉默了下來,臉上似乎有些窘迫,又有些木木的表情。

  看著她這模樣,方原心裡也有些複雜。

  猶豫了一下,他低聲道:「雪師妹,有些事情……」

  金寒雪忽然抬起了頭來,認真的看著方原,低聲道:「你那位朋友,很漂亮吧?」

  方原不知如何回答,便只能沉默以對。

  他又不是個真的傻子,平時的呆氣,也多半是別人產生的錯覺,內心敏感,又怎麼會感受不到金寒雪對自己的情義,想想這一次在雪原之上,她也著實幫了自己不少,當初為了喚醒自己的初心,不惜忍受劍意凌遲之苦,望著她一身血淋淋的樣子,心裡如何不動?

  可就算是動了,自己卻又能如何?

  劍只一念,人只一心!

  ……

  ……

  方原張了張口,想要多說些什麼,居然說不出來了。

  但沒想到,金寒雪忽然笑道:「能讓方原師兄如此牽腸掛肚,數十年都不忘了當初的約定,那姑娘一定是非常漂亮,方原師兄趕緊去吧,這樣的大事,可是耽誤不得呢……」

  方原看著金寒雪臉上的笑容,微微一怔,皺起了眉頭來。

  金寒雪笑了起來,道:「你留給我的神法,已經讓我順利結成了紫丹,倘若不出什麼意外,不再鬆懈,那麼我結成至尊元嬰也有日可期,如今這雪原上的環境,正好助我修行,況且我修為有成之日,也要早些趕回天來城金家,好好做些事情,準備應對大劫之事……」

  說著輕輕搖了搖頭,道:「所以,我是沒有時間陪你去赴約啦!」

  方原沉默了一會,點了點頭,欲言又止。

  「方原師兄……」

  看著方原的樣子,金寒雪忽然喚了他一聲。

  她的臉上也似有些決然之色,又沉默了一會,才抬頭看著方原,笑道:「你不必擔心我,我知道你真是一個特別好的人,我也想跟你多走一走,每一次跟你在一起,心裡總是無比的歡喜,在雪原上這十年裡,雖然咱們見面不多,但知道你在左近,我便心裡踏實!」

  方原眉頭微微的皺了起來,眼底似有些愧色。

  「只是……」

  金寒雪微一沉默,便聲音微轉,望著方原笑道:「比起你來,我還是更喜歡修行……」

  她笑的很輕鬆,臉上也似有著一抹隱隱的堅定之色,笑道:「你知道以前在金家的時候,他們都喚我作『道痴』吧,就因為,我只喜歡修行,只想著有一天,可以觸摸大道……」

  說到了這裡,她低低一嘆,道:「我這樣的人,注定是不會和人有什麼緣份的了!」

  聽了她的話,方原表情微變,起了幾分敬意,心裡也鬆快了許多。

  看了金寒雪一眼,他道:「若大道有形,那希望我們可以在大道之上,見著彼此!」

  金寒雪用力點了點頭,道:「我會不惜一切!」

  「曾經答應了還給你們金家的東西,也該給你們了!」

  方原便不再多說,將一道捲軸放在了金寒雪前面,裡面正是完整的天罡五雷引之法,金寒雪臉色微變,鄭重的接過了這一道捲軸,輕輕抱在懷裡,低著頭,一時沉默了起來。

  方原道:「金寒雪師妹,你憑自己的本事取回了此法,很了不起!」

  金寒雪抬頭看著他,笑道:「畢竟我可是道痴啊……」

  方原點頭,然後便向劍塚之外走去。

  離開了劍塚之後,他臉色微微有些感慨,但很快便被雪原上的風雪吹去了。

  而在劍塚之內,金寒雪抱著那卷捲軸,慢慢的坐了下來,她臉上還殘留著些笑意,想著剛才自己跟方原說的話,卻忽然間有兩行清淚流了下來,將她的笑容也變得苦澀了起來。

  金寒雪急忙伸手去抹,但卻越抹臉上的淚水越多。

  到了最後時,她忽然放下了捲軸,壓低了聲音嗚嚥了起來。

  似是怕驚動了什麼,她的哭聲很低,被茫茫雪原風雪一吹,便已散了。
x24685 發表於 2018-8-26 18:55
第五百七十三章 離雪原

  「走吧!」

  方原回到了劍廬之中,也無甚可收拾,只是將那一塊從青陽劍痴的劍廬裡拿來的石板帶上,便飛身跳到了那一隻紅鸞鳥的背上。這紅鸞也不必他吩咐,一聲清鳴,飛到了半空之中,雙翅一展,足有十數丈長。也不知是因為此鸞為靈體,又或是其他什麼原因,便是在這第九道雪線的風雪之間,也沒有受到太大的影響,居然可以成功的在風雪之中飛掠。

  若是真正的紅鸞來了,怕是要被這風雪撕成碎片了,而它不過是稍稍一顫而已,然後便雙翅攪動風雪,直向著南方飛掠了過去,似乎是朝准了一個方向,只會飛向一個地方。

  既然可以飛行,速度自然極快,當初方原入此雪原第九道雪線,不知用了多少時間,如今卻是省下了不少,紅鸞影動,猶如一道利前橫貫於雪原九天之上,直直的投向了南方,眼見得無邊風雪被它甩在了身後,不過數日之間,便已穿過了第九道雪線,然後是第八道。

  又過了數日,方原已來到了第七雪線一帶,在這裡,他便以神識指點,使著它直向西飛掠了過去,不一日間,便已到達了一處雪崖,也看到了那藏於雪崖之下的六絕宮。

  「來者何人?」

  那六絕宮內,悄然無聲,可是在六絕宮外,一道雪嶺之上,卻有人大喝。

  「你們應該知道我是誰!」

  方原從紅鸞背上跳了起來,立身於雪地之中,青袍蕩蕩,御風而飛,轉頭向那方向看去,便認出了那雪嶺之上的男子,此人正是當初在第三道雪線附近,代表著承天劍道與自己相見,並贈送了自己承天劍典初階法門,以及一個骨罈之人,中間他們已經見過一次面了。

  那人自然也認出了方原,只是卻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神,甚至還變得無比緊張了起來。

  「你居然還敢來我六絕宮?」

  他右臂一抬,暗中便有無數黑影奔向了遠方,不知探查些什麼。

  十年之前,自家少主與四大長老,以及一眾承天劍道高手齊赴雪原,最終負傷而歸,四大長老以及各路高手都一去不返,據說便與這位六道魁首有關,在承天劍道諸人心間,都將此人當成了叛徒,恨不得食其骨血,只是在這十年時間裡,明知此人便在第九道雪線之後,但一來因為第九道雪線之後,風雪太可怖,又因為洗劍池步步相逼,才一直沒有進去找他。

  甚至在此之前,他們連六絕宮都棄守了,就是擔心洗劍池通過他得到六絕宮的地點。

  只是十年以來,洗劍池一直沒有發兵六絕宮,他們才稍稍放心,重又派了些人回來鎮守,但這也才沒多長時間,便忽然間看到這個承天劍道最恨的人出現在了這裡,又如何不驚?

  一時間之間,還擔心他是不是帶了洗劍池的人攻過來了,自然要趕緊探查一番。

  而迎著這位洗劍池故人的驚疑目光,方原神情如洗,淡淡道:「請少盟主出來相見!」

  「你還想見少主?」

  那人立時滿面怒色,同時更加緊張的掃了一眼周圍,喝道:「少主早不在這裡了!」

  方原忍不住皺了皺眉頭,淡淡道:「我不相信他捨得遠離,就算不在這裡,也一定在這附近,你只管請他過來便是,方原有事相告,倘若他實在不願現身,那方某便要離開了!」

  那人臉色頓時難看,還想再說話,六絕宮內,卻忽然響起了一陣笑聲。

  隨著這笑聲響起,六絕宮頂,一道影子飛騰了上來,漸漸變化,卻正是那承天少主的模樣,他目光淡淡的掃過了方原的臉上,向著周圍臉色難看的承天劍道諸人擺了擺手,示意他們不必驚慌,然後才又淡淡的看向了方原,低笑道:「方道友來見我,所為何事?」

  方原看了他一眼,也不多話,只是取出了一道捲軸。

  橫在手中看了一眼,便左掌輕推,將這一道捲軸送到了承天少主身前去。

  那承天少主臉色微變,一道劍氣將這捲軸托在了半空之中,聲音微冷,道:「此乃何物?」

  「難為你能忍了十年未去見我!」

  方原道:「但我卻不得不先來見你了,十年前你找我討要劍意大成之法,我拿話點拔於你,但看你如今這模樣,你應該沒有反應過來,不過也好,這十年時間裡,我已將諸般法門推衍通透,你要的劍意大成之法,甚至是劍意大成之後的劍道法門,都已盡在此間了!」

  這一番話,聽得那承天少主都愣了:「你說啥?」

  剛才心還挺大,覺得以方原的性子,應該不會帶洗劍池的人過來,但這時候聽了方原的話,卻忽然間有些擔憂,暗中一揮手,立時又有十幾個人跑到外圍去探查有無敵情了……

  方原看得出他的心思,只是淡淡笑了笑,道:「是真是假,你看過了便知!」

  說罷了,飛身上了紅鸞,一道紅光,徑直南方虛空裡投去。

  那承天少主憋了一肚子的話,卻沒想到方原去的如此之快,眼神詫異無比。

  他有一隻手已經舉了起來,但直到方原離開,都沒有將這隻手落下來。

  周圍蟄伏於暗處的承天劍道諸位高手,便也只好訕訕的收起了殺意。

  猶豫了半晌之後,他還是將那一道捲軸打了開來,目光掃過了裡面的內容,卻是越看越心思,越看越難看,到了最後時,「呼」的一聲將捲軸合了起來,氣息都變得粗重了幾分。

  「少主,千里之內,並無洗劍池弟子的痕跡……」

  有人查遍了周圍諸域,急忙回來向他稟報,眼神古怪的掠過了少主手裡的捲軸。

  有些詫異道:「難道,這人過來,真不打算對我承天劍道不利?」

  那承天劍道少盟主苦笑了一聲,道:「放心吧,他這次不會對我們不利了……」

  周圍的一眾承天劍道修士聞言,皆暗暗鬆了口氣。

  然後便聽得承天劍道少主苦笑道:「他想了一個更好的辦法消滅我承天劍道……」

  「啊?」

  周圍眾邪劍修聽了,頓時瞠目結舌。

  但這承天少主卻不再多說,慎重的收起了那道捲軸,道:「我要去見父親!」

  ……

  ……

  紅鸞展翅,飛離了六絕宮,於雪原之上急掠。

  如今隨著距離那苦寒無邊,狂風厲嘯的第九道雪線越遠,這紅鸞的速度便也越快,而相應的,遇到修行之人的概率便也越來越大,方原十年未離第九道雪線,自然不知道如今的外面,早已今非昔比,明裡暗裡,不知多了多少洗劍池弟子的眼線,自從他一開始離開第九道雪線之時,這消息便已經被洗劍池知曉,而後各處消息傳遞,急急向外蔓延了開去。

  「方原道友,還請止步!」

  就在方原坐了紅鸞,於一天時間之後,來到了第三道雪線巫雪山一帶時,赫然見到這裡已布起了一道威力可怖的劍陣,而在劍陣上空,則足有九位白袍凌空而立,劍陣之中,還有道道黑影,氣機可怖,卻皆是修為不俗的黑袍弟子,將這一片空域防守的嚴嚴實實。

  紅鸞稍止,飛懸在了半空之中,方原抬頭向那九位白袍看了過去,道:「你們還要攔我?」

  那位白袍之中,一位看起來氣機更沉穩一些的人沉聲道:「這十年時間裡,你在雪原深處悟劍,我洗劍池非但沒有擾你,反而幫你解決了不少麻煩,但沒想到,你閉關十年,剛一出來,便立時與邪劍修士見了面,我們洗劍池,又如何可以放心讓你就此離開?」

  方原聽了這句話,微微皺眉,沒有回答。

  那白袍沉聲道:「說不得,於情於理,你都該隨我們去見劍首一面!」

  方原搖了搖頭,道:「沒時間,也沒興趣!」

  那白袍的臉色難看了幾分,沉聲道:「我們奉命行事,不願與你過多糾纏,但我想你應該明白,如今我們九位白袍,八十一位黑袍,布下了這封天劍陣,在此等了你十年時間,便是元嬰劍仙,也休想如此輕易闖得過去,你還是不要自討苦吃,隨我們走上一趟吧!」

  旁邊人聞言,也冷聲道:「不錯,你若未入邪道,又何懼見我洗劍池劍首?」

  聽著他們的大喝,方原臉色便已有些不悅。

  他想了想,抬起了頭來,淡淡道:「你們擔心的也有道理,但我有兩句話想說!」

  那幾位白袍對視了一眼,其中一人冷喝道:「什麼話?」

  「第一,我若想證明自己未入邪道,有很多辦法,不一定要去見洗劍池劍首!」

  這話低低的響了起來時,他便已輕輕拍了拍座下紅鸞的脖頸。

  這紅鸞得令,一聲清鳴,便展開雙翅向前飛掠了出去。

  而方原,也在這時候抬起了頭來,雙眼之中,忽然褪去了所有的感情,只有那凝煉到了極致的寒光,與此同時,他的聲音也變得漠無感,只像是在敘說無可辯駁的事情。

  「第二,就算你們攔得下元嬰劍仙,也攔不下我!」
x24685 發表於 2018-8-27 12:52
第五百七十四章 一劍耀雪原

  「你這人……」

  那紅鸞速度快的可怕,雙翅於空中一絞,便化作一道紅光,幾乎撞到了那片劍陣之上。

  那些洗劍池弟子見狀,皆是大吃了一驚,完全想不明白方原為何會如此粗暴的衝陣,心裡也因此更加確定了他去見邪劍修是有某些見不得光的原因,只見那紅鸞來的極快,來不及細想,便是一聲暴喝,八十一位黑袍劍徒推動了封天劍陣,而上首九位白袍,則急急衝向了劍陣上空的九個方向,一身劍意霎那間摧動了極致,不過轉眼之前,便有劍意沖宵而起!

  轟隆隆……

  可怖劍氣襲捲周圍十幾里地,將偌大一片虛空都鋪滿了,肉眼可見道道細密而可怖的劍氣,猶如洪潮,又似凶獸,自半空裡狠狠卷將了下來,幾乎要將這紅鸞一口吞下。

  「要直接動手了嗎?」

  巫雪山附近,並不只有洗劍池弟子,還有無數的雪原修士遠遠的觀戰。

  早在方原已經離開雪原最深處的消息洩露了出來時,便已動了無數雪原修士的關注。

  畢竟在這十年時間裡,方原獨坐劍廬,似乎被整個世界遺忘,但事實上,這雪原卻從未有一日忘卻他,承天劍道,中州道統、世家,不知多少人恨他恨的要死,據傳暗中對他人頭的價格已經高到了一個嚇人的程度,一眾雪原修士,自然也心裡癢癢,想發這大財。

  只是方原身在雪原深處,寒天冰地,卻是沒有人可以提起這麼大的魄力進入第九道雪線之後去找他,況且洗劍池在這十年裡,也一直有白袍弟子出沒於雪原,因著他們態度不明,也在某種程度上威懾住了雪原眾修,只敢在外圍翹首以待,卻一直無人敢進去找他。

  而如今,方原終於出來了,眾雪原修士又怎麼會不動心?

  因著方原出來的太快,洗劍池弟子也無法在第六道,或是第五道雪線附近攔他,只能緊急召集了所有人,在這第三道雪線附近布下劍陣嚴陣以待,眾雪原修士的反應,比洗劍池還慢了一些,這時候,便也只能急急的趕到第三道雪線這邊來,看還有沒有什麼機會!

  只可惜的是,就算趕來了這裡,卻也被洗劍池搶先了。

  這十年裡,洗劍池是最有實力進入雪原深處去追殺這位六道魁首的,但是卻一直沒去,暗中還有人猜測這六道魁首是不是與洗劍池化解了矛盾呢,沒想到如今還是正面對上了!

  「萬一死在了洗劍池劍陣之中,我們豈不是白落一場空?」

  眾雪原修士焦急的看著空中一幕,心間深恨洗劍池的霸道與強勢。

  ……

  ……

  眾修想的再多,也只一瞬之間。

  巫雪山上,一眾洗劍池弟子摧動大陣,劍意可怖,鋪天蓋地,似乎可以絞碎一切。

  而這,正是洗劍池十大劍陣之一的封天!

  劍陣一動,封天鎖地,蠅蟲不能過之!

  雖然如今洗劍池布守在了這裡,攔著方原的,至高不過是白袍弟子,畢竟以方原的身份,還不值得元嬰劍仙專為了他一個人便放棄了一切事,專為了等他便枯守若許年,但這畢竟是九位白袍,八十一位黑袍,九位白袍化作劍陣核心,八十一位黑袍又化作大陣主體。

  這等大陣布下之後,那當真是威勢驚天。

  他們此前說的話,分明不是假的,此劍陣一出,元嬰劍仙亦能攔下。

  「該試劍了……」

  而迎著那一片劍雲,方原卻顯得異常冷靜,面無表情,低頭凝思,倒像是在考慮什麼問題一般,距離劍陣已經如此之近,他甚至都沒有試圖去拔劍,周身也是干乾淨淨,一絲劍氣也無,就連那些洗劍池弟子都有些詫異了,還以為他是要直衝劍陣,過來尋死了……

  可也就在他迎上了那一片劍陣,甚至受到了劍意影響之時,他忽然間抬起了頭來。

  「咻!」

  沒有什麼神通術法,也沒有什麼劍指劍訣,甚至仍然都沒有拔劍。

  他只是這麼抬起了頭來,目光微凝。

  然後便在這一霎,他整個人的肉身,似乎都變得虛幻了起來,像是不真實,消失在了這一片世界,只有一道劍光,自他眉心生出,於空中一頓,散發出了一抹耀眼的光芒。

  這一霎那間,虛空靜寂無聲,似乎風雪,天地,都消失了。

  似乎在這一霎那間,所有真實的都變成了假的,反倒那一道虛幻劍光,成為了真實的。

  這一刻,似乎所有人的神魂都為之一滯,眼前一切都模糊了。

  惟一清晰的,便只有那一劍!

  這一劍簡單到了極致。

  沒有什麼變化,也沒有什麼玄妙,甚至顯得很慢。

  但就是這麼慢的一道劍光,卻在出現於虛空之中的一霎間,便斬到了劍雲之前。

  錚!錚!錚!

  劍光與劍雲相觸,發出了一種讓人牙酸神冷的聲音。

  封天劍陣便猶如一片雲,鋪天蓋地,封鎖一切,與其相比,這一道劍光實在不成比例,但也就在這道劍光接觸到了劍雲的一霎那間,便將那一片劍雲擠出了一個凹槽,只是看起來緩慢,實則只是彈指間的功夫,那個凹槽便已破裂,那道劍光直接從劍雲之中穿了過去。

  「咻……」

  如切豆腐,毫無滯礙,直直的穿過了整片劍陣,然後飛向了後面的虛空。

  唰!

  劍光消失於無形,而那一團劍雲則凝滯在了虛空之中。

  大陣運轉的聲音,劍氣激盪的聲音,甚至還包括一些洗劍池弟子於劍陣之中的怒吼聲。

  都消失了!

  天地一片寂靜!

  再下一刻,那一團凝滯在了半空之中,一動也不動的劍陣,忽然間從中間分成了兩半,便如巨大的船隻,從中間斷開,向著兩側傾斜,而在傾斜到了一定程度之後,便又忽然間節節爆節,無數的黑影白袍,斷劍碎光,挾著難以形容的呼嘯聲向著四面八方激射了過去。

  那種情景,直猶如一團大霧散開,只留了空蕩蕩的虛空。

  第三道雪線周圍所有人的神魂都像是被斬掉了半截。

  而在這一刻,方原則仍是面無表情,轉過了頭去,向著一處看似空無一物的虛空裡望了一眼,然後便駕御了座下紅鸞,直直的向前飛了出去,眨眼之間,消失在了天際。

  走的乾脆利落,只留一地狼藉。

  「怎麼回事?」

  「他剛剛用的什麼劍?」

  「這是妖法嗎?」

  直到方原已經過去了,那一眾雪原修士才反應了過來,便像是剛剛從噩夢裡驚醒,神魂剛剛回到了肉身之中,這才意識到洗劍池封天劍陣已破,一個個又驚又恐,居然想不起剛才是如何被方原破掉了劍陣的,再努力回想,也只能想到剛那一道亮到了耀亮雪原的劍光。

  「那個人……那個六道魁首,是他破了我們的劍陣嗎?」

  「怎麼可能……那一劍,那究竟是什麼劍?」

  更為驚恐的,則是洗劍池眾弟子,他們大陣被破,跌於四方,倒是發現自己沒有受傷,但也不知怎麼的,一個個居然都覺得手腳發軟,心間劍意,一時完全無法凝聚起來。

  這種感覺,卻比封天劍陣被破的感覺都更讓人驚恐。

  那是什麼劍,居然可以震散我們的劍意?

  「……」

  「……」

  而在下方一片混亂與糊塗之時,就在巫雪之上,不遠處的虛空裡,正是方原臨走之前看了一眼的方向,卻正立著兩位氣機淡然的老修,其中一位,身穿藍袍,頭頂之上束著紫冠,手裡握著一柄青銅色的雲紋長劍,望著方原離去的方向,不作一聲,眼神似有些低沉。

  「顧老友,你讓我來,就是為了看這個孩子?」

  而在這紫冠老者旁邊,還立著一位身穿卦衣的老者,看起來十分蒼老,用老態龍鍾來形容他都似乎顯得太年青了,鬚髮都白的隱隱發亮,但一開口說話時,卻可以看到一口完整而潔白的牙齒,他眯著眼睛,也看向了方原離開的方向,呵呵一笑,聲音顯得平和而清楚。

  「本來我擔心自己看不真切,所以才讓你看一眼!」

  那位束著紫冠的老者淡淡開口,道:「不過見到了這一劍,便覺得讓你來是多餘了!」

  「呵呵,後悔了吧?」

  那白髮老者笑道:「大概也沒想到,自那位劍痴之後,才不過三百年,便又再現了一位走上那條劍道的人吧?你們修劍心,人家修心劍,你們以萬物為劍,人家劍斬萬物,呵呵,這可是天生的對頭,雖說有些想當然了,但也自有他的路數,將來之事不難猜,倘若此子還能在劍道上繼續走下去的話,洗劍池這統領天下劍修的超然地位,怕是難保了……」

  他一邊說著,一邊顯得有些開心了起來,促狹笑道:「若是沒叫老夫過來,你為了保住洗劍池的地位,還可以一劍將此小兒殺了,斬草除根,但偏偏我也看到了,便不方便了!」

  「你這老貨休要弄嘴!」

  那紫冠老者被調侃了,也不動怒,只是淡淡道:「他們這條劍道,其實仍是死路,逆世而行,終究還會走到絕路之上,若在平安之世,僅憑他們這理念,便可以稱之為邪劍,絕劍,但如今畢竟大劫將至,洗劍池沒有這麼小氣,不會為了理念之爭,便毀了一道仙苗!」

  白髮老者笑眯眯的看著他,也不說話。

  紫冠老者過了一會,才又淡淡道:「就算為了劍道之爭要殺他,也得過了大劫之後!」

  白髮老者笑了起來,道:「這才是實話,走吧,我們也該往南海去了!」
x24685 發表於 2018-8-27 19:20
第五百七十五章 煉神化嬰

  十年風雪鑄心劍,而今一試破封天!

  一劍破開了洗劍池封天劍陣,方原便坐在了紅鸞之上,一路直走。

  出雪原,入雪州,那伴了他十年的雪原風雪,漸漸拋在了身後,而在周圍,狂風消止,那平和而溫馴的靈氣也漸漸充沛了起來,猶如溫暖的海水一般將他包圍,他的肉身幾乎像是有些飢渴一般的將這些靈氣吞了進來,然後滾滾如流,運行於經脈,遊走於四肢百骸。

  而這,也使得他久無變化的修為,漸漸活絡了起來。

  這十年之間,身在雪原,靈氣被風雪攪得一片混亂,難以吐納,再加上方原專守於劍,便也一直沒有考慮過修為,倒是使得他這一身修為,還是和以前一樣,金丹七重……

  直到如今,離了雪原,迎著了充沛靈氣,這修為也開始了湧動。

  壓制了太久,如今居然像是火山一般,洶湧難止。

  感受著體內法力的變化,方原凝神暗忖:「當初九姑說我起碼要結成了至尊元嬰,才有資格進入南海,而今南海已現紅雲,時候到了,我卻還只是七重金丹,雖然我自忖磨礪了這一道心劍出來,也就有了進入南海的資格,但既然曾經答應她們要以元嬰之身前去……」

  他慢慢睜開了眼,臉上現出了一抹淡然:「那就在路上結了元嬰吧!」

  ……

  ……

  心間有了此念,便深呼一口氣,周圍靈氣,開始狂湧入體內。

  早在琅琊閣讀書三年,他已領悟極多,道心通明,再加上他根基渾厚,本來就有了修煉到金丹巔峰的底蘊,如今回到了靈氣充裕之地,便直接有了提升修為的基礎和條件。

  自從他端坐於紅鸞背上,開始吐納第一口靈氣開始,法力便開始飛速提升,每吐納一次,便有滾滾靈氣湧入四肢百骸,平時修為,便像是開渠引水,天地之間,靈氣無邊,但肉身可融卻有限,總要達到了足夠的境界,才可以納入這許多靈氣,但如今方原卻是不同。

  他在雪原呆了十年,肉身便如無底之洞,可吞噬無邊靈氣。

  而這,便也使得他每一次吐納,修為便暴漲一節,像是完全沒有極限也似飛騰起來。

  ……

  ……

  自雪原出來,進入雪州之時,他還只是金丹七重境界。

  但在橫跨了雪州,抵達了雷州邊界時,方原便已經法力升騰,達到了金丹八重的境界。

  而從雷州穿過,抵達了中州之時,方原便已是金丹九重境界。

  過了中州,從皇州邊緣經過時,他已達到了金丹巔峰境界。

  而後,方原潛心明悟,任由紅鸞帶著他飛向了南海,自己凝神潛思著,道道念頭,在他心間浮沉,玄黃一氣訣推衍到了極致,開始出現無數的變化,而這無數的變化,直在方原身周湧現,漸漸引動了天象,使得方原所過之處,天地雲氣,都相應的出現了無數變化。

  轟隆隆!

  在他身邊,有烏雲凝聚,電閃雷鳴,交織如劍。

  時而,方原玄黃一氣化作了水相,烏雲之中,便有狂暴的雨水澆落,從北至南,時而,方原玄黃一氣變成了火相,漫天虛空,便出現了片片流火,橫亙數百里,猶如火燒雲。

  再有時,方原引動了劍意,十年風雪磨煉,蘊含了無盡寒意。

  天地之間,便有大雪紛飛,揚揚灑灑。

  又時而,方原化作了木相,一身生氣充沛,隨風而過,所過之處,光禿禿的野山之上,開始生長出了一片一片的青苗,本就鬱鬱蔥蔥的深林,在這時候則瘋狂生長,那些百年巨木,都在這時候長高了一截,便像是有人拿了畫筆,重重的在這一片天地裡塗抹了過去一般。

  而後,他的法力化作金相,引動山間礦藏,嗡嗡齊鳴。

  ……

  ……

  一路向南,方原挾著天象變化而來。

  「當初我入雪原,本是為了找到那一顆不動不搖之劍心,好承載玄黃一氣無窮之變,結成至尊元嬰,但最後,我卻發現劍心不必結成,倒是修出了一道無物不斬的心劍,以前的結嬰之法,不可用了,但是,心劍起自道心,無論如何,我也算找到了自己的這個『一』!」

  「以修行道理而論,這一道心劍,同樣可以幫我成就元嬰!」

  「只是,若以不動劍心結嬰,當成至尊元嬰,而若是心劍結嬰的話……」

  無邊天象變化之中,方原心間分出一縷神念,運轉天衍之術推衍。

  過了半晌,方原睜開了眼來,望著周圍飛快向後退去的雲氣,漸漸有了明悟。

  「劍心可以結嬰,心劍同樣也可以結嬰!」

  「只是,方法略有不同……」

  他深呼了一口氣,清晰而明了的道理便已浮現在了他眼前,猶如一副畫卷。

  劍心與心劍,已然走上了兩條不同的劍道之路。

  但大道相近,劍理相通,他修煉出來的心劍,同樣也是那個「一」。

  而以修行之理相論,劍心可以助他結嬰,心劍便也應該可以幫他結嬰,只是結嬰的方法,卻有些不同,只不過,這些修行的細節,以方原而今的學識,再加上他的天衍之術,很輕鬆便可以找出一條路來,同樣也是可以讓他破境,也同樣可以可讓他成就至尊元嬰……

  「既如此,那便不拖了……」

  心間靜靜領悟,明了修行的方法,方原深深呼了口氣。

  「萬變之變,凝煉為一!」

  隨著一聲低喝,他左手以指作筆,在空中劃下了道道奇異而複雜的符紋,右手卻捏起了一道劍訣,而後雙眼圓瞪,一身法力鼓鼓蕩蕩,從天靈蓋沖宵而出,直衝九宵。

  那一身法力,一入得半空之中,便呈現出了無窮變化。

  遇風化風,遇水化水,遇山入土,遇木而生,遇金而成金……

  便好像,他這一身法力,要融入天地之間,散於無形。

  這種狀態,便好似散功一般。

  若有常人在此,可以很清晰的感受到,方原如今的修為,在飛快的消退,自金丹巔峰,飛快的降到了一重二重,然後又退到了築基境界,最後時,甚至變成了練氣境界,那氣息還在不斷的消散,飄入天地之間,居然使得最後成為了一個凡人也似,只剩一具肉身。

  甚至那一具肉身,生機也在不停的消退,越來越虛弱。

  但到了最後,方原已介於生死之間時,他卻眉心微微一皺。

  忽然間,一道劍光飛起,於他頭頂之上盤旋。

  而到了此時,那些散入了天地之間的法力,便開始瘋狂的聚攏了回來。

  一絲一絲,一縷一縷。

  凝聚在了那一道劍光周圍,越聚越多。

  因著此前這些劍光都散入了天地,而今回來,倒像是將天地帶了回來。

  整片天地,都在方原為中心,不停的旋轉。

  「天地如洪爐,為我煉神化嬰!」

  就在周圍的法力瘋狂聚攏了回來,引動了整片天地,使得方原周圍已是一片狂暴天象之際,方原左手的符指,與右手的相訣,慢慢在身前聚攏,最後時,輕輕觸到了一起!

  轟!

  他的動作很輕,但變化卻很大。

  在二指接觸的一霎,他天靈蓋上,忽然有一道靈光浮現。

  一個淡淡的影子,出現在了半空之中,眉眼袍服,皆如方原一般的模樣。

  而這,正是方原的神魂。

  神魂以肉身為宿,只是一股子靈氣,若是凡人,神魂離殼之後,風一吹便散了,修行之人壯大肉身,滋養神魂,使得神魂遠較凡人強大,但也不可擅自離殼,否則一旦離開了肉身,無論是風雨雷電,還是光影冷暖,都可以對神魂造成一些可怖的傷害,難以養回。

  但元嬰,卻是要專以神魂出殼,接受磨礪,尋求變化。

  而隨著這種變化的不同,元嬰亦有不同品階。

  最下者,元嬰如鬼,畏光畏火,甚至可以被強烈的血氣逼散,此乃鬼嬰。

  鬼嬰之輩,與劍修類似,元嬰都幾乎不敢出殼。

  便是出殼了,力量也不足,甚至還不如藏於肉身之中時強大。

  再次者,元嬰如凡間傳說的靈體,可出殼神遊,掌握了強大的力量,亦不會被光焰與尋常刀兵所傷,更不懼人氣血,保命守本之能多了許多,還可以施展神通,只是,元嬰出殼之後,卻與元嬰在肉身之中時施展神通差不多,實力提升也算有限,便是因此只算作靈嬰。

  而靈嬰之上,便是神嬰。

  修成了此類元嬰者,便已經可以一念游四野,縱橫天地間,猶如神明。

  可以說,世間修行之人無數,大部分皆是靈嬰,少部分為神嬰,而鬼嬰,更是一種極為罕見的存在,只有一些天資不足,壽元將近,不甘心就此身死道消,想要多得那麼一點可憐的壽元之人,才會試煉修煉成鬼嬰,而這等元嬰,有近於無,所以也被人稱為偽嬰。

  神嬰境界,在元嬰修士裡面,才能算得上是天驕高手。

  只不過,神嬰自然還不是最強的。

  最強的,便是至尊元嬰,又有人稱之為「仙嬰」!

  這等元嬰修煉成功,便近乎不死不滅,上可入九宵虛空,下可入地府黃泉,離身周遊十萬里,一念之間神通起,非神兵利器不可傷,非神法仙陣不可困,甚至因為太過強大,可以直接影響別人心神,使之見之俯首貼耳,便如下階凶獸見到了仙獸,氣機上便使人臣服。

  這等元嬰,才可稱得「至尊」二字。

  更重要的則是,元嬰之後,尚有化神境。

  據傳,除至尊元嬰與少部分神嬰之外,幾乎無可觸及此境者……

  也就是說,只要不是結成了至尊元嬰,那麼這條修行之路,也就走到了盡頭了。

  只有至尊元嬰,和一小部分幸運的神嬰,才有機會觸摸後面的路。

  方原要結嬰,當然要結至尊元嬰。

  畢竟,他天生要強!
x24685 發表於 2018-8-28 12:11
第五百七十六章 南海到了

  方原一路走,一路修行,引動天象,挾天象直往南海而來。

  這一番聲勢,驚動了八方。

  不知有多少修士,被這一番風雨驚動,遁入高空,遠遠窺探。

  只是這一隻紅鸞,速度太快,猶如一道紅光劃過天際,在這些人衝進了高空之中,最快的也不過是看到了一個影子,大部分的人只能看到這一片留在了半空之中的風雨,卻是連他的影子也看不到,只能呆呆的看著這一片橫恆於天地之間的風雨,心間驚詫,不知何人所留。

  而比這紅光更快的,則是方原離開了雪原的消息。

  「此子御紅鸞而走,一日十萬里,直向天南,應為紅天會而去!」

  一道加秘加急的消息,通過各大道統,各大世家在雪原之上的隱秘通道,飛快的傳遞到了九州各大道統的手中,而一些一直暗中關注著方原的世家道統,也立時熱鬧起來了。

  「他居然還敢出來……」

  「忍他十年,終於等到了他離開雪原的一日!」

  「呵呵,本以為他要在雪原躲一輩子,終於還是出來了!」

  這些曾經在雪原之上與方原有過瓜葛的世家道統,最為關注方原。

  除了他們自己,無人知道他們十年前的損失有多重,也就無人可以想像他們對方原的恨意有多濃,十年時間裡,不知有多少人要取方原的性命,只是他身在雪原,不方便罷了。

  如今,他終於離開了雪原,自然少不了他們一番動作。

  「拿下那小兒……」

  「找個機會,將他留在中州……」

  「碧峰峽是個機會,看能不能堵住他!」

  一時間,各家族隱秘高手,死士,甚至是高價聘請來的一些殺手,皆在此時聞風而動,尋找機會,但沒想到的是,方原速度太快了,那一隻紅鸞,在雪原之上時,便已展現出了可怖的速度,而今離開了雪原,更是如魚得水,於虛空之中穿行,簡直比閃電還要快。

  許多人在得到了方原正向著自己這個方向趕來時,急急到空中佈守,但剛剛才選準了他會經過的途徑,便看到他早已經穿梭了過去,也有人看到了他留下的風雨,提前布守,好容易在半路上截到了他,但還不等大陣開啟,便已看到一道紅影,遠遠從高空飛過了。

  畢竟這些道統、世家,心裡哪怕恨方原恨的要死,也不能明目障膽的舉族來斬他,甚至連族中高手,為免引火燒身,都不會明面上來對付他,更有一些聰明的,都沒有刻意的安排什麼計畫來對付方原,原因但是有仙盟在上面盯著,不允許他們隨便扼殺修行界仙苗。

  也正因此,他們出動的人不少,其中也有幾位高手,可在方原速度如此之快的情況下,想要將方原留下卻是極難,別說說個什麼話兒找茬找麻煩了,根本連個照面都打不上。

  「可惡,那紅鸞究竟是怎麼法寶,速度這麼快?」

  「專為了逃命而鑄造的嗎?」

  眾修聽聞了方原離開雪原,憤憤而來,卻連個影子也沒摸著,自然怒氣不淺。

  更有人想到了一點,這怒氣就更盛了:「這小兒離開了雪原,若是灰溜溜的過去也就罷了,偏偏搞出這麼大聲勢,從我們頭頂之上堂而皇之的衝了過去,是在挑釁我們嗎?」

  「對對,他有這等法寶,速度可怖,倘若再隱藏了氣息,誰能找得到他?」

  「偏生一路惹風攪雨,讓我們知道他過去了,又追不著,這不是向我們示威又是什麼?」

  「……」

  「……」

  就在那些沒有堵住方原的人在後面憤憤連聲之時,方原離開雪原,直奔南海的消息也傳了出來,不知有多少人關注此事,也不知有多少人急急的商議起了什麼,一時難言。

  「此子當真是在向各大道統示威挑釁嗎?」

  「不對,他的氣息,一路向南,居然越來越強……」

  「要照這速度下去,他豈不是可以直接結成元嬰了?」

  聲聲猜測裡,漸漸有些反應快的人忽然意識到了一個問題:「天啊,難道他是在化嬰?」

  想到了這個問題的人,臉都扭曲了:「當初他被崑崙山所棄,修行之路險些斷絕,心裡又怎麼會沒有怨氣,如今從雪原歸來,明知自己可能被很多人盯上了,還偏要將結嬰之事搞得這麼大,難道是為了向仙盟表明,哪怕是你們拋棄了我,我自己一樣可以結嬰?」

  ……

  ……

  而在整個九州都似乎因著自己的出現,而掀起了一場不大不小的波瀾時,方原卻分毫不知,也沒有什麼特別的想法,只是心裡一直保持著那個念頭:「南海就快到了,既然曾經答應了九姑,答應了洛師妹,要以元嬰之身前往南海,那便不可食言,要快快的結嬰!」

  而在紅鸞趕路趕的如此之急的情況下,方原的結嬰之法,仍絲毫未變。

  為了這結成至尊元嬰的一刻,他前前後後,已經推衍了無數回,早就將每一個微小細節都記在了心底,每一絲小小的變化都爛熟於心底,便是後備計畫,都準備了十幾種。

  對於這至關重要的一步,他自然也不想出什麼差錯。

  如今,他的神魂立於劍光之中,周圍風火雷電,山澤水木,各種力量皆紛湧而來,無邊威勢洶湧不斷,也只泰然處之,靜靜的接受著天地洗禮,領悟著無邊力量的相生相剋,窮極之變,在這等大恐怖的變化之下,他的神魂已不知多少次被撕裂,撕成了碎片……

  這等結嬰之法,本來就異常的恐怖,異常的凶險。

  更恐怖的是,方原駕御紅鸞而飛,速度自然是極快,但卻也要承受這等疾速之下帶來的罡風,無形之中,也就為方原的結嬰,更添了困境,倒像是給自己找麻煩一般……

  可方原,似乎就是在故意找這種麻煩!

  他任由天地萬象來襲,無數次的撕碎自己的神魂。

  自己,卻只是一道心劍,護住了本命靈性,被撕碎了,也很快再度復原。

  在這種不斷的毀滅而後重生的過程中,神魂漸漸出現著一些變化。

  不死柳早已出現在了天地之間,將無盡生機,源源不斷注入他的肉身。

  而元嬰與肉身之間的聯繫,又在不段滋養著神魂。

  漸漸的,他的神魂,逐漸凝實,周圍生出了道道紫意。

  那紫意,猶如一團霧,裹住了他的元嬰。

  人修元嬰,皆以一身法力為爐,煉出自身靈性,可如今,方原畢竟是在從雪原到南海這一段路途之中結嬰,橫貫天地,時時遊走,某種程度上,便成了一道玄妙的道理,似乎他不是在以自身為爐,也不是以自身法力為爐,而是在這一片天地為爐,煉化自身的靈性。

  一路行,一路晉陞。

  周圍天象變化,已是越來越洶湧。

  而紅鸞疾掠,也如一道紅光,橫貫大地,直向大地盡頭衝去。

  那一片大地,在不斷的縮短。

  也不知等了多久,那一團紫霧之中,漸漸有種神異的氣息釋放了出來。

  而隨著這氣息一起,周圍虛空忽然為之一盛。

  風雨雷電,皆狂暴了數倍。

  風如刀,雨如箭,雷似海,電似鞭。

  那等狂暴亂象,自周圍洶湧而來,向著方原狂攻猛撻。

  感覺中,便好像天地之間生出了某種東西,影響到了天道,要降下無邊偉力,將其除掉一般,在這等亂勢之下,方原神魂所在的那一團紫霧之中,都似乎要被撕裂……

  可也就在這一霎,那一團紫霧裡面,忽有劍光浮起。

  那一劍,斬向了九天。

  一劍斬出,便有了對抗天地的氣勢。

  而更可怖的是,這一劍飛向了九天之後,卻又於空中兜轉,然後飛了回來。

  凝聚了無窮之力,最後卻是斬向了自己!

  轟隆隆!

  天地之間,似乎出現了一道無形張力!

  方原那一劍斬向了自身,周圍亂象便立時承受了這一劍的壓力,那已然亂到了極致,也變化到了極致的一團亂麻,若是任由它們這般變化下去,永無止境,最後消耗乾淨。

  但隨著這一劍的到來,那無窮的變化,卻忽然出現了新的變化。

  為了對抗這一道劍光的壓力,那正不停變化的亂象,漸漸開始歸攏,合在了一起,對抗這一道劍光的力量,於是,變化越來越少,亂象越來越順,直至最後,隱隱形成了一道洪潮。

  不動不變的劍心結嬰,與可斬萬物的心劍結嬰,區別之處便在此間。

  劍心結嬰,是要用這一顆劍心,承載一切變化。

  而心劍結嬰,卻是要對抗這無邊的變化,然後逼得這些變化,歸於其一。

  其間玄妙,高下分別,存於一心,妙在毫釐。

  而成功與否,則是看方原這一道心劍夠不夠強……

  ……這一點方原不擔心,早在三年之前,他便已經積累夠了這一劍!

  之所以又多磨礪了三年,就是為了穩妥!

  「是時候了……」

  這一霎間,方原有一個念頭輕輕升起。

  下一息,那一道劍光陡乎大盛,光芒萬丈,與他周圍的亂象同時達到了巔峰,滔天雷電、五行變化,皆在這時候化作了精純的玄黃之氣,猶如天地,直將那一道劍光收了而起來,而在下一息,包裹住了他神魂的那一團紫霧,「轟」的一聲炸了開來,漸漸消散於天地之間。

  那一團紫霧的中心,一道拳頭大小,盤坐於虛空之間的靈體緩緩出現,他與方原一個模樣,只是小了無數倍,面色平靜,雙目微避,坐鎮於虛空之間,便似坐鎮於天地中心。

  也在這一霎間,周圍亂象裡,那一片風雨雷電,盡皆消失,化於無形。

  天地忽然晴朗,萬里無雲,寂寂無風,頭頂之上,陽光溫柔和煦。

  那個全如方原一般模樣的靈體,慢慢睜開了眼睛,目露紫意,看向了前方。

  紅鸞急掠,正從大地之上掠過,進入了無邊的蔚藍海洋上空。

  「南海到了!」
x24685 發表於 2018-8-28 20:33
第五百七十七章 南海那抹紅

  九州之中,便有海州,位於九州最南端,而海州往南,一片無盡汪洋,便是南海了。

  無盡汪洋,直至世界盡頭,不過對大部分修行之人來說,南海,卻不是真個指這一片無邊汪洋,而是指位於南海之中,接近了九州大陸的那一片島嶼。這些島嶼散佈在了海上,有的十數里,便有一島,也有的島中間相隔上千里;小者不過房屋大小,猶如一座座落在了海上的暗礁,大者卻是方圓十萬里,幾乎快要比得上九州裡面最小的霸下州地域了。

  方原從陸地之上,進入了這無邊海域之時,便等於踏入了南海地界。

  還好,在自己進入了這一片域來時,便已經化嬰成功了。

  當初九姑告訴自己,想要進入南海,起碼也要元嬰境界,而如今,自己總算是趕上了,心裡便有了一種平靜之意,望向了前方,那茫茫碧波,低垂天際,心裡感覺便不一樣。

  無論如何,自己都已經是元嬰了!

  而且是至尊元嬰!

  那種在結嬰之時,感受到的天地變化,層次上的提升,對於一個人的心境來說,是難以形容的歷練,雖然只是高過了金丹一個境界,可是結成了元嬰之後,再看向這個世間,再想到了世間的一切,便都有了一種與之前不同的感覺,好似生命進入了一個新的層次!

  慢慢感悟著這種變化,方原心情很古怪。

  無喜無悲,有的只是平靜。

  雖然這至尊元嬰,是他追尋了很久,琅琊閣苦讀三年,雪原呆了十年,都是為了這一步,但如今達到了這一境界之後,卻沒有什麼特別的感觸,只是覺得一切都好似理所當然。

  畢竟,自己做足了準備。

  畢竟,一切的一切,都已推敲了無數遍,走到這一步是必然的。

  自己成為至尊元嬰,也是必然的。

  抱著這種想法,方原也只是審視了一遍自身,確定了自己的根基,感應了一番如今自己肉身、神魂、法力、神通等變化,便很快的收回了心神,靜靜的向著前方看了過去。

  茫茫碧海,無邊無盡。

  遙遙望去,可以看到星星點點的小島,座落於海中各處。

  在這時候,方原可以感應到,那無數小島之上,背後,甚至是這一片海域深處,都有人在看著自己,想來這也是必然的,自己這一路晉陞,趕到了南海,並在南海邊緣晉陞了至尊元嬰,氣息狂大,沒道理不被人發現,會有人在這時候覬覦自己,也是理所當然的。

  不知道這些人會怎麼想,方原也不在意,只是平靜的向裡面趕去。

  入了南海之域後,紅鸞的速度便慢了下來,雙翅平緩,御著海風,緩緩飛向了前方。

  而它所朝的方向,可以看到極南之地,一片紅雲鋪在了天際。

  那是一種非常奇怪的紅,說是紅雲,卻不像是雲氣,倒像是一片紅霞鋪在半空。

  早在雪原之時,方原便看到了這一抹紅色,而如今,到了南海,再看過去時,卻見這紅色也沒有變得更大,仍像是掛在了天邊,不遠,也不近,帶著一種詭異的感覺。

  「這紅鸞會帶我去哪裡?」

  方原望著天邊的紅色,微微皺起了眉頭:「見洛師妹嗎?」

  想到了如今已十多年未見的女子,心裡頓時生出了一種複雜的感覺。

  如今他自己都很難想像,自己與洛飛靈居然都已分別十多年了,但在感覺之中,卻仍十分清晰,當初她穿著白裙,金環束髮,坐在了仙台之上招手喚自己過去飲酒時的模樣,便如同昨日也似,當時說的話,飲的酒,都歷歷在目,便如同昨夜夢裡剛剛重溫過一遍似的。

  只是,畢竟十多年過去了!

  雖然對修行路來說,十多年太短暫了。

  但對人來說,這十多年又太長了,長到足以讓一切變得陌生。

  當時雖然有一些話未曾說破,但心動之意卻足夠真實,可是如今呢?

  自己赴約而來,卻又會遇到什麼樣的事情?

  如此想著,道心堅穩不動如方原,居然也隱隱的出現了些微忐忑之意。

  再之後,他又忍不住想到了更多……

  當時的洛飛靈,要求他在天變成紅色時,一定要來。

  那又是為了什麼?

  這南海的天變成了紅色,究竟代表著什麼?

  哪怕是在琅琊閣讀書三年,方原也沒有接觸到這一塊的描述,更是從未聽人提起過這場仙會,因著某些隱秘的念頭,他也一直沒有刻意的去打聽些什麼,只是一切順其自然,直到如今,自己來到了南海,前來赴會了,才忍不住開始關切,這南海仙會,代表了什麼?

  他還記得洛飛靈當初說讓他來時的擔憂與驚恐……

  很快的,他又想起了自己曾經做過的那個怪夢,在那個夢裡,如血的蒼穹之下,洛飛靈被人釘在了一個巨大的符文陣裡,絕望的大哭,失望的等待著一直沒有過來的自己……

  想到了那個怪夢,他忽然有些擔憂:「自己可以見到洛飛靈麼?」

  抬起了頭來,心間忍不住有些迫切了。

  但也就在此時,紅鸞穿過了空中的道道流雲,開始向下俯衝,只見得下方乃是一座百里方圓的小島,安靜的坐落在了海面上,島上鬱鬱蔥蔥,生滿了各類古木,隱隱約約,可以看到有些雅緻的宮殿藏於其中,而在小島中間位置,還設了一座白玉石鋪就的廣場。

  可以感覺得到,這島周圍,佈滿了許多厲害的禁制,還有一道極為高明的大陣守護,但這紅鸞卻是直接穿行了進去,大陣高明,卻沒有生出半點的反應,便如回家也似……

  方原心裡,忽然生出了些焦急感。

  目光從島上掃了過去,也不知那些建築裡都有什麼人,洛飛靈又在不在那裡?

  不過,在他還沒有想明白這個問題時,紅鸞已然落地,輕輕一聲鳴叫,示意方原跳了下來,正打算問些什麼的方原還未能說出話來,這紅鸞便已再次展翅,直衝向了高空。

  很快,紅鸞消失不見,方原卻有些懵了。

  怎麼就把自己扔在了這裡了?

  這裡又究竟是什麼地方?

  不能好歹把自己留在一個有人的地方,或是找個人來引路麼?

  心裡這感覺當真是無比的古怪,但也無奈,只好遍目掃了一眼四周,準備找人問問。

  如今他所在的地方,乃是一片千丈方圓的廣場,周圍座落著些許宮殿,不遠處都些執壺提帚的侍人,這時候都遠遠的看著方原,眼神裡又驚詫,又有些敬畏,沒有一個主動迎上來說話,方原沒有辦法,便朝著其中一個似乎上了些年紀的侍人走了過來,準備問他一問。

  但還沒等方原走出幾步,便聽得不遠處響起了一個淡淡的聲音:「你就是方原?」

  方原轉過了頭去,便見左面一座宮殿門口,正有一人淡漠的打量著自己。

  那人身穿葛袍,身材修長,身上玉飾考究,明顯身份不低,一身修為,也是元嬰境界,只是以前的方原尚看不出來,如今卻可以分辨得出,此人應該是靈嬰,以前的他,見到了元嬰,多少都會生出幾分敬畏,但這時候,境界提升,眼神也變,便沒了那種感覺了。

  畢竟自己也是至尊元嬰了。

  「閣下是誰?」

  聽得對方直接喚出了自己的名字,方原便也淡淡問道。

  那中年男子淡淡打量了方原一眼,道:「某家姓陸,來自崑山!」

  「嗯?」

  方原眼神微微一變。

  臉上的客氣之意收了起來,雖不至於露出警惕之色,卻也稍稍有了幾分提防。

  世間陸姓修士極多,陸姓的修行世家也不少,但若提起崑山來,卻只有一個陸家,那便是自來中州,名列三十二古族,傳承悠遠的大世家,更最重要的是,方原和這個世家打過交道,當年在雪原之上,他破了地宮大事,損害了不少人的利益與名聲,陸家便是其中之一。

  沒想到剛在這裡落腳,居然便撞上了這麼一位,方原不由得也有些心累。

  這一路趕了過來,有不少人圍堵自己,他心裡也是有數的。

  誰能想到整整一路,都甩開了他們,但一入南海,便直接迎頭撞上了。

  微一凝神,他望向了那陸姓男子,道:「有何賜教?」

  那陸姓男子冷冷一笑,道:「相逢也算有緣,既然碰上了,方小友何防入殿一敘?」

  方原搖了搖頭,道:「話不見得投機,敘來也沒意思!」

  看了那陸家中年男子一眼,便準備離開。

  這一次入南海還不知道有什麼事要做,這時候自然不便與這些人過多交集。

  起碼,等自己搞明白了自己在哪裡,要做什麼之後,再考慮這些吧?

  只可惜,還沒等他離開,便忽見高天之中,有道道氣機交錯流轉,雲氣散溢,分明正有數多大人物乘風而來,其中有許多道氣機,正是從方原進入南海便一直關注著他的。

  感覺到那些氣機,都已經將這座島圍在了裡面,方原心裡也低嘆了一聲。

  雪原上做出的事情,這麼快就有麻煩找過來了?

  但現在自己沒什麼心情處理這些事啊!
x24685 發表於 2018-8-29 12:13
第五百七十八章 至尊元嬰

  「方小友,看樣子你沒這麼容易離開!」

  那位陸姓中年修士,感應到了周圍半空裡傳來的氣息,眼中閃過了一抹凝光。

  感應著周圍的十數道氣機,方原也低低的嘆了一聲。

  這些人,從他一進入南海範疇,便在盯著自己,這時候見自己落在了這一方島上,更是直接圍了過來,而且只是隱成合圍之勢,卻又不出來相見,很明顯也是不懷好意了。

  離開雪原之時,倒也想過到了南海,會和這些在雪原上被自己搞壞了大計的世家與道統們相見,也知道這些人一定沒這麼容易善罷甘休,雖然,地宮已經毀了,他們現在對付自己也沒什麼用處,但這些世家卻不會這麼想,自己搞垮了地宮,後果太嚴重了。

  在明面上,似乎沒有人聽說過他們這件事,也沒有人會議論,但私底下,各大世家,道統,野心勃勃要在雪原搞事情,結果卻被一位金丹小輩給搞得灰頭土臉之事,卻流傳甚廣。

  無論是臉上還是心裡,他們如何能嚥下這口氣?

  無論是為了心裡那口怨氣,還是自己的顏面,他們都不會讓自己好過,此前方原道心險些崩潰,便是因為意料到了這一天,不過當時雖然有些心灰意懶,但如今卻是不同,渡過了道心之劫,知道自己該做什麼,也就可以坦然面對,這時候形勢突然,卻也未放在心上。

  感受到了周圍的敵意,看著那位陸家修士的臉色,方原只是淡淡看了他一眼。

  「我若硬要走,你們敢攔我?」

  如今可不是在人煙稀少的雪原,也不是什麼見不得光的暗地,方原毫不懷疑,若是在一個可以保證不被旁人知曉的環境裡,這些家族會毫不猶豫的取了自己的性命,可如今畢竟是在南海,他們還敢為了報復,堂而皇之將自己斬殺在這裡不成,真當仙盟是擺設?

  看出了方原面上的嘲諷之意,那位陸姓修士臉色也低沉了下來。

  過了半晌,他忽然抬頭看向了方原,道:「你可知這裡是什麼地方?「

  方原不語,只是冷冷看著他。

  那陸姓修士自己說了下去,臉上露出了冷笑:「這裡可是南海紅天會,大修雲集,牽繫天下,守衛森嚴,可入此域者,無不身家清白,來歷清楚,你這小兒卻於雪原隱匿十年,不知去向,十年之前,更是曾經勾結邪修,謀取無生劍塚資源,教我等如何放得下心你?」

  方原聽了這話,眉頭微微皺了起來。

  倒是有些佩服的看了那陸姓修士一眼,這等誣陷之辭張口即來,也是種本事!

  而那陸姓修士則越說聲音越冷,寒聲道:「紅天會是天下大事,我等幸得與會,自然不能坐視邪派妖人混進來,方原小友,你來的突然,我等不能不防,還是跟我們走一遭吧!」

  隨著此間落下,周圍虛空裡那些氣機,皆是一凝,隱隱向前逼來。

  整座小島,在這時候似已被道道無形氣機交織網住,嚴實的封鎖了起來。

  便猶如大勢,隨時落下,將方原絞殺。

  這些隱在了暗中的高手裡,起碼也有四五位元嬰,而這四五位元嬰裡,又起碼有一位神嬰存在,他們本就一直盯著方原,倘若剛才方原直接隨紅鸞入了南海深處,他們也沒辦法,但誰曾想方原居然在這裡便落了下來,卻是無疑給了他們一個最好的機會,威逼過來。

  「這麼快便找到了向我出手的理由,不得不承認你本事不淺……」

  而方原見到了這等模樣,也是心間微嘲,然後淡淡道:「但你們拿得下我麼?」

  他說著話時,雙手便輕輕負在了身後,抬頭向著半空之中掃了過去。

  而只是這麼一個簡單的動作,身上卻自有一股無形氣機出現,沉沉湧向了四方。

  這一霎,天地未變,卻又像是轉動了起來。

  整片天地,都以方原為中心。

  那位陸姓的修士,臉上雖然仍是掛著笑,卻忽然顯得有些不自然,那是一種神魂上的壓制,畢竟方原是至尊元嬰,因此,哪怕這位陸姓修士,已經是元嬰中境的修為,但面對著方原時,也會有一種潛意識的敬畏,這種感覺,便像是野狐遇到了幼虎,若當真捨命搏殺,野狐不見得不是幼虎的對手,但對方那種與生俱來的威勢,卻讓野狐心生忌憚之意……

  與此同時,感受到了這種感覺得,還有周圍虛空裡的一眾修士,他們從四面八方,緩緩聚攏而來,本也是織成了一種大勢,要將方原絞住,困於其中,但如今,方原氣機浮現,卻將他們那淡淡的大勢絞碎了,倒好像不是他們圍住了方原,而是方原如今盯住了他們一般。

  這倒讓他們醒悟了過來。

  在他們的潛意識裡,還總是將方原看作是一個金丹小輩。

  但實際上,方原已經化嬰成功了。

  哪怕他剛剛化嬰成功,算來還不到半天時間,但也是一位元嬰了……

  或許真個動手,他們不見得會輸,畢竟如今的方原剛剛結嬰,還需要煉化一身法力,並適應這新的境界,但那種結嬰之後,便自然而然生出的神性與威懾力,卻讓他們猶豫。

  若是不得已,他們當真不願與一位至尊元嬰交手。

  但是再想想,如果現在不拿下方原,那又什麼時候才能將他拿下呢?

  他畢竟已成了至尊元嬰,再給他一點點時候,他就會成為一位便是中州古族也無法忽略的高手,若是給他的時間再長一點,他甚至可以觸摸大道,踏入化神境界,到了那時候,便是他們古族想要動他,也需要掂量掂量了,總不能指望老祖宗們到時候聯手圍殺他吧?

  因此這樣算起來,如今倒又是對付這小兒的最好時機了。

  倘若這時候不動手,那依著各世家與古族的處世原則,便該與他化敵為友了……

  因著這等複雜心思,場間諸修,倒一個個的有些遲疑了起來……

  但還好,也就在這時候,東邊海上,忽然傳來了一陣輕輕的牧笛之聲。

  場間諸修聽了這笛聲,臉色便都現出了幾分輕鬆之意:「道子來了……」

  那一陣笛聲來自海上,顯得極是悠揚。

  只是這笛聲卻非漁曲,而像是山間牧牛兒吹的曲調。

  更重要的,則是那聲音來的極遠,也不像是運轉了法力,但聽在了眾人眼中,卻像是在身邊吹奏一樣的清楚,就連方原聽到了這笛聲,也是眉頭微微一皺,轉頭看向了海上,眼間精光一閃,便已破開了天地之間的雲氣,看到了數百里外。

  然後便見得東方海面之上,有一片青雲鋪展,雲上有一頭青牛慢慢的走了過來。

  看似悠閒,實則雲氣洶湧,來的極快。

  從笛聲響起,也不過數息功夫,那頭青牛,便已經來到了小島之上,也不按落雲頭,便在半空裡停了下來,伸頭去吃樹梢的枝葉,而在牛背上,則坐了一個身材單薄的年青人,他從從牛背上低下了頭來,居高臨下掃了眾人一眼,放下竹笛,淡淡道:「誰是方原?」

  見到了此人,陸姓中年修士臉上露出了一抹寬鬆之色,輕輕向著那年青人點了點頭。

  那青牛背上的年青人不理,只是目光看向了方原,道:「你就是方原?」

  方原抬頭看了此人一眼,只見他生得俊俏,一臉的雍容,偏生穿了草鞋布衣,瞧這打扮,倒像是一個牧牛兒也似,一身氣機,看在這時候的自己眼裡,居然有種深不可測的意味,尤其是那身邊若有若無的神性光華,更是不停的攪動虛空,影響到了天地運轉一般。

  與他目光對視,方原點了點頭,道:「正是!」

  那牧牛兒聽了他的話,便輕輕抬了抬下巴,道:「我是崑山陸少伯!」

  方原點了點頭,沒有說話。

  那牧牛兒等了一會,忍不住皺起了眉頭,道:「你沒聽說過我的名字?」

  方原點了點頭,只是靜靜的看著他。

  氣氛頓時變得有些尷尬……
survivoryu 發表於 2018-8-29 20:10
第五百七十九章 巨鯤


    見到了方原的神色,那牧牛兒沉默了下來,臉上似乎閃過了一抹不悅之色。 .

    他自然不覺得方原是真的沒有聽說過他的名字,而是以為方原是在故意用這種方式修侮自己,不過,就連他也不得不承認,這種羞侮方式,某些時候,還真是很有用。

    「方原小友,你或許覺得自己結成了至尊元嬰,便值得一番狂妄了,但可惜……」

    牧牛兒雖然心間微怒,卻不會表現出些什麼來,倒是他身邊的陸姓中年修士,這時候臉色沉了下來,淡淡道:「你還是見識太淺了,至尊元嬰,或許不錯,但這天下的天驕卻不只你一個,好教你得知,此乃我陸家道子,崑山小伯候,名列中州四聖八傑之內,六道大考時,有好事者稱你們為小七君,這排名還要排在他們後面,而且吾族道子,已在崑崙山求法七年,終於十年之前,結成至尊元嬰,同樣也在你前面,無論如何,他也算是你的長輩了!」

    聽到了這番話,牧牛兒微微皺眉,似乎不喜歡這般直白的誇讚。

    但也只是皺眉而沒,並未說些什麼。

    「四聖八傑?」

    而方原聽了,則忍不住皺起了眉頭來。

    四聖八傑小七君的名頭,是在當年六道大考的時候,被一些好事者排論了出來的,雖然當時方原也有些好奇,中州底蘊深厚,人才濟濟,想看看這些展露頭角,凌駕於眾人之上的人物究竟有何等風采,但也沒怎麼太當回事,沒想到如今當到南海,便遇到了一位。

    更沒想到的是,這個名號如今還有人在提,而且當作了論資排輩的講究一般。

    倒是見到了這陸家道子的修為,讓他略略有了些好奇之意。

    如今他才剛剛結嬰,雖是至尊,卻也未曾熟悉這一境界的修為與神通,還需要一定的時間來修煉通透,正是對這一境界非常好奇之時,再加上,自己如何結成的至尊元嬰,遭了多少罪,又領悟了多少道理,自己是知道的,這些人在崑崙山上,又有何種造化,卻是不知。

    此時遇到了,便也隱隱的有點衝動,想和他切磋一下,看看究竟誰的至尊,更至尊一些。

    不過惟一的問題是,自己畢竟才剛剛結嬰啊,打不過他怎麼辦?

    ……

    ……

    「你也結成了至尊元嬰麼?」

    而那陸家道子聽了這番話,也是目光微冷,皺著眉頭打量了方原一眼,眼中卻露出了一抹詫異之色,冷淡開口,道:「成就至尊元嬰,哪有這麼容易,你這不守規矩之人,遭崑崙山所棄,更是形同絕途,但你居然也成就了至尊元嬰,倒讓我也須得高看你一眼了……」

    淡淡說著,他忽然話鋒一轉,目光也冷了下來:「聽說你十年之前,結嬰無望,入了雪原,勾結邪修,求其秘法,當時我還不信世間有這等自甘墮落之人,如今見了你的修為,倒是信了幾分了,看樣子那些邪劍修倒是很大方,把崑崙山沒有給你的造化都補給了你!」

    方原聽了此言,心間便已隱隱不悅。

    這位牧牛兒,也是至尊元嬰,值得他尊重。

    因為只有求過道,才知道求道之難,所以每一位走上了這條路的人都不容易。

    但自己心懷敬意,對方心裡卻如此沒數麼?

    他們在內心裡把至尊元嬰當成了崑崙山的獨有之物?

    還是說,因為他們進了崑崙山,所以才結了至尊元嬰,而自己沒進崑崙山,同樣也走到了這一步,所以在他們心裡,便隱隱的感覺有些不舒服了,覺得自己一定借了邪道之力?

    心間微嘲,眼神便也冷了下來,抬頭看向了那位牧牛兒。

    「你須明白一個道理!」

    他淡淡道:「不是所有人都要靠崑崙山賜下的造化,才可以成就至尊元嬰!」

    那牧牛兒眼神頓時微怒,身上有殺意淡淡浮現。

    而方原也在這時候直視著他,法力微凝。

    心裡有了氣,便不再考慮現在能不能打得過他的事情了……

    「誰是方原?」

    但也就在這時,西方天空裡,忽有一聲鶴鳴傳來。

    那鶴鳴極是神奇異,一聲清鳴,卻使得場間人心臟都驀地一沉,如劍音擊心。

    下意識轉頭看去,便見得西方天空裡,已是一片白雲飛旋。

    再下一息,便見得那一片白雲忽然被撕開,卻從裡面飛出了一隻巨鶴,那巨鶴雙翅展開,足有十幾丈長,御風而來,緩緩落到這廣場之上,遮掩天光,使得廣場之上光線一暗。

    鶴背上,坐了一個身穿白色道袍,面白如脂,唇紅似血的女子,她盤旋在半空之中,目光冷冷掃了下來,很快便落到了方原的身上,眼神微凝,似乎有些詫異:「真成了至尊元嬰?」

    說著眉頭皺了起來,道:「你們這些所謂的小七君,本事不見得很大,但性子倒是張狂,本以為你這惟一一個沒露過面的,會好上一些,居然比他們還要狂妄,我的表妹婉兒,便是再做了什麼事情,也罪不致死吧,你卻在雪原之上對她痛下殺手,未免太過狠辣了吧?」

    青牛背上的牧牛兒見到了她過來,便有些不悅的皺了皺眉頭。

    周圍諸修,見到了她過來,卻是一臉的喜色,心間的把握又更大了起來。

    方原見到了此女,則是心間微沉。

    萬沒想到,這一個陸家道子也就罷了,居然又趕來了一位至尊元嬰。

    此女他未見過,但從她一身氣機來看,便知其不輸於陸家道子,無疑也是崑崙山傳人了。

    說不定還與陸家道子一樣,是四聖八傑小七君裡面的「前輩!」

    但這還不算,此女剛剛才現身,北方忽然也傳來了一聲鹿鳴,極其的清脆,但只是叫了一聲,便再無聲息,竹林幽幽,微風拂動,虛空裡,忽然多了些莫名的蘊味。

    「連他也來了?」

    鶴背上的女子,看向了北方一眼,臉色微變。

    而牛背上的陸家道子,則神色更為不滿,看了北方一眼,沒有說話。

    周圍諸修,聽到了那一聲鹿鳴,則臉上皆露出了喜色,像是長長鬆了口氣一般。

    再看向了方原時,便已如看著落入了籠中的獵物一般。

    「看樣子總還是免不了動手!」

    方原也向北方看了一眼,能夠感覺到那個方向有一縷若無若無的氣息。

    那一縷氣息極輕極淡,卻又極重極凶,隨著這氣息升起,周圍虛空裡,居然連空氣都似乎凝實了幾分一般,他感覺著那一縷氣息,沉默了良久,然後才輕輕鬆了口氣。

    周圍開始有微風襲來,將他的青袍捲了起來,翻翻蕩蕩。

    見了他這模樣,周圍眾修也皆是臉色一變,旋及閃過了一抹狠意,那陸姓修士沉聲道:「方原小兒,我等只是不放心你身份,想帶你回去詢問一番而已,沒想到你卻死硬到底,呵呵,倘若真個動起了手來,我們一不小心傷了你……甚至殺了你,卻也休怪旁人了……」

    「提前伏下藉口麼?」

    方原心裡微嘲,面上卻不動聲色,只是抬頭看向了周圍。

    青牛背上的牧牛兒,眉頭一皺,將一截短短的竹笛持在了手中。

    飛鶴背上身穿紅靴的女子,則是眉毛一挑,握緊了拳頭。

    小島北方,似乎有一束目光看了過來,鎖定了方原。

    而周圍眾修,則是一個個面露狠意,盯住了方原,諸道氣機交錯輝映,在小島周圍布下了一方大陣,卻是在防備著方原逃出去,對他們來說,有這麼三位到了,自然就輪不到他們再向這方原這位至尊元嬰出手,只是做好準備,莫讓方原情急之下奪路而逃罷了。

    天羅地網已然布下,殺機凝天,一觸即發!

    可也就在這一霎,南方的海域裡,忽然掀起了滔天的波浪。

    轟隆巨響,打破了場間沉寂。

    眾修被這聲勢嚇住,齊齊轉頭看了過去。

    只見那南方來的浪勢,極其驚人,足有數十丈高,吞天襲地一般,轟隆隆直向著這一座小島捲了過來,空中那些守住了各個方位的修士,迎著這一片巨浪,直嚇的臉色都變了,急急向後退來,各個祭起了法寶,嚴陣以待,還以為是某個絕世強者闖了過來。

    只是剛剛退開,便見得那一片巨浪剛剛靠近了小島,卻忽然消斂了下去。

    海水向著兩側分開,一頭龐然大物在海水中露出了脊背,海水滾滾從那巨物背脊兩側滑落,然後便露出了一望無際的一張大口,以及兩盞宮殿也似大小的褐色眼睛。

    就算是這些修為精深,膽識過人的修行之人,看到了那一隻龐然大物,也忍不住心裡一驚,目光都打量不過來,以神識掃去,漫過它的背鰭與胸腹,才發現這是一頭巨鯤。

    是一隻比這小島都大的巨鯤。

    「你們想幹什麼?」

    眾人見鬼一般的眼神裡,只看到那巨鯤背上,有一個女子抹了一把臉上的海水,恨恨的跺腳踹了這巨鯤兩腳,似乎是怪它一不小心沉入了海底,把自己的頭髮都打濕了。

    然後才抬起了頭來,雙手叉腰,指著方原道:「不知道這個人是我罩的嗎?」 本帖最後由 survivoryu 於 2018-8-29 20:15 編輯

x24685 發表於 2018-8-30 12:08
第五百八十章 海上舊話

  「這個人是……」

  場間極為肅殺的氣氛,因著這個女子的出現,忽然之間為之一僵,望著那一隻猶如這座小島也似大小的巨鯤,再看著那個俏生生立在了鯤背上的女孩,所有人都為之一怔。

  「她怎麼來了?」

  各世家修士,皆是一臉的茫然。

  一開始還以為自己看錯了,但是望望那隻巨鯤,再看看那個女孩的模樣,還有她的衣飾神情,如何還能認不出來,那圍住了小島,已準備激起法力出手的眾修士,皆急急將一身的殺氣都收了回去,看起來和善無比,惟恐被人誤會了自己是對這女孩生出了敵意。

  而那三位氣機非同尋常的道子級高手,這時候也皆深深吐了口氣,收起了臉上的不愉。

  看看自己的座騎,再看看那海裡的巨鯤……

  從氣勢上,就顯得有些弱!

  那個女孩雙手叉著腰,一副很是凶蠻的樣子,目光恨恨的從場間這些人面上掃了過去,瞪了那騎鶴的女子一眼,那女子便有些不悅的收回了目光,瞪了那騎牛的年青男子一眼,對方便聲音低低的一嘆,瞪了半空之中圍住了小島的眾修一眼,那些人便悄悄退了回去。

  瞪到了最後,女孩眼睛有點酸,伸手揉了揉。

  然後她才又再次抬起了頭來,向著方原看了過去,笑靨如花,叫道:「方原師兄!」

  看到了這個女孩出現之時,方原的心臟也輕輕跳動了一下。

  他看著那個女孩從海水裡出現,看著她站在了巨鯤的背上,看著她喝斥眾人,只見她模樣依舊,似乎與之前相比沒有半點變化,身上穿了貼身水靠,俏生生顯得身材修長,頭髮濕漉漉的,有幾縷還貼在了額頭上,眼睛裡像是有星辰,微微發亮,生氣時也帶著些笑意。

  而在她轉過了頭來,向著自己真正的展顏一笑時,當真是明**人。

  心裡輕輕鬆了口氣,他大袖抬起,拱手道:「飛靈師妹!」

  ……

  ……

  周圍眾修見到了這一幕,聽到了他們的對話,臉色皆已如見了鬼一般。

  這究竟是怎麼回事,他們為何會以師兄妹相稱?

  一個是來自雲州小仙門的寒門子弟,一個是站在了巨鯤背上的天之驕女,無論如何,這兩個人都沒有什麼可交集之處吧,但誰又會想到,在他們已經準備出手之時,居然是這位天之驕女趕了過來替他解圍,而且這兩個人之間那讓人感覺古怪的氛圍又是怎麼回事?

  心裡一時驚愕莫名,無論如何都琢磨不透了。

  只是覺得這一幕太過離奇,始終讓人有種不真實的感覺。

  那位陸姓修士,心間驚恐不定,猶豫了很久,終於還是鼓起了勇氣,上前一步。

  向著那鯤背上的女子拱手施了一禮,笑道:「忘……」

  「別說話!」

  那鯤背上的女子洛飛靈轉頭瞪了他一眼,面有怒容,狠狠掃過了他們,道:「你們欺負我方原師兄的事情,我已經記下了,你們等著,回頭我就狠狠告你們一狀去……」

  陸姓修士臉色立時變得十分難看,還隱隱有些擔憂。

  而洛飛靈則再次看向了方原,笑道:「方原師兄,跟我去海上玩吧!」

  方原這時候也不願再想別的了,點了點頭,道:「好!」

  說著輕輕舉步,走上了半空。

  那隻巨鯤見方原飛了上來,似乎有些不樂意,身子動了一動,它身軀太龐大,這麼一動,整個小島便跟著搖晃了一下,如地震也似,把個島上的侍從與修行者都嚇了一跳。

  「給我老實點,弄濕了我髮飾的事情還沒找你算賬呢!」

  洛飛靈生起氣來,又狠狠踩了這巨鯤一腳。

  巨鯤眨了眨眼,有些委曲的樣子,便任由方原站到了它的背上。

  「這次不許沉到水底去!」

  洛飛靈叮囑了巨鯤一聲,然後笑著叫道:「走嘍!」

  巨鯤打了個噴嚏,緩緩的向後退去,退到了足夠廣闊的空間裡,才緩緩轉過了身,巨尾在海中一擺,掀起了數百丈的巨浪,偌大的身軀,便像是一個活動的小島,看起來緩慢,實則極快的向著南方海域深處移動了過去,鯤背上的洛飛靈與方原,很快變成了兩個小點。

  望著遠去的巨鯤,場間諸修長時間的沉默。

  「這件事要告訴老祖宗!」

  過了很久,那位陸姓修士才打破了沉寂,道:「看樣子要改變對這個的態度了!」

  ……

  ……

  無邊碧海,細浪翻捲,晴天!

  周圍看不見島嶼,也看不見人,只有方原與洛飛靈兩個。

  巨鯤懶洋洋的浮在了海面上,便如一座真正的小島,只是偶爾會有吐息之聲,地面便微微的起伏,兩個人盤坐在了巨鯤的背上,中間擺放上了一張小案几,上面擺著幾樣鮮果,一隻酒壺,還有兩隻小小的酒杯,洛飛靈慇勤的給方原斟上了酒,然後滿面期待的看著他。

  「怎麼樣怎麼樣?」

  一見方原飲了下去,便迫不及待的問道。

  方原憋住了一口氣,過了許久才徐徐吐了出來,道:「酸!」

  洛飛靈頓時有些詫異,給自己也倒了一杯酒,喝了一口,也酸的臉都變了形,過了半晌,才道:「居然真的酸,可我已經將海州釀酒最好的師傅都請來了,天天把他們灌醉了問秘方,然後又挑了碧紋果樹三年才結一次的果,清芳草第日清晨凝出來的露水,還有海底的檀香,天南的花精,西面來的雪玉髓……好多好多的東西,蒸煮了一百多遍才釀出來的呢……」

  方原有些無奈,心想:「能用這麼多好東西釀出這麼酸的酒,也算是一種天賦吧?」

  洛飛靈有些無奈,要將酒壺收起來。

  方原卻提起了壺來,道:「不必了,正好上次那一壺剛剛喝完!」

  洛飛靈驚愕道:「二十年了才喝完?」

  方原有些詫異:「二十年了嗎?」

  洛飛靈道:「十九年過了好幾個月,差不多算二十年了!」

  方原沉默了一會,道:「都這麼久了,你過得可還好?」

  洛飛靈嘆了口氣,掰著指頭算道:「也沒什麼好不好的,可悶啦!」

  「每天除了修行,就是研究一下如何釀酒,九姑說你這麼喜歡看書,那我也得跟著你學點好,於是我也每天強迫自己看半個時辰的書,堅持了好幾個月呢……」

  「後來還是覺得無聊,有了點子修為之後,就去天南海域裡玩,那裡有一條妖龍,被金鉤吊在了深淵裡,我用了兩年時間終於教會它用雲州土腔說話啦,還有西方的海底,有一只好大好大的烏龜,四腳朝天仰了好多年啦,我費了好大的勁,也沒給它翻回來……」

  她一說了起來,便很是開心,眉飛色舞的模樣。

  方原便只是在旁邊飲著酸酒,靜靜的聽著她說話,時時皺眉,因為酒酸。

  「不過開心了沒幾天,就感覺很悶啦,老祖宗說我應該好好修行,可是修行總感覺也沒什麼意思,太簡單啦,那時候我聽說你在六道大考之上,考了六個魁首……」

  方原打斷了她,道:「四個,有兩個是旁人說著玩的!」

  洛飛靈搖頭,道:「明明就是六個!」

  方原無奈的笑了笑,便不再打斷她,六個就六個吧。

  洛飛靈這才笑了起來,道:「我知道考完之後,你一定會回青陽宗去,就也想偷偷的跑過去找你,可是姑姑說我既然已經回來了,就不能再去找你了,要等你來找我,可是我不想啊,還是想去找你,後來聽說了你被仙盟懲罰了,入不得崑崙山,我就從家裡偷了一卷天功,偷偷的跑過去找你,結果還沒跑到霸下州,就被姑姑給抓回來了……」

  「偷了天功,跑去給我……」

  方原聽得,有些瞠目結舌,沒想到自己還險些得了這樁造化。

  洛飛靈一邊說著,似乎有些氣憤,道:「這一次姑姑抓我回來,我很生氣,就下了點功夫苦修,好不容易結成至尊元嬰,覺得她一定不會再抓到我了,聽說你當時在雪原上,就再次偷偷溜了出去,結果還沒出海州,就被老祖宗親手抓了回來啦……」

  方原聽得,心裡實在有些無奈,忍不住笑了一聲。

  洛飛靈登時十分不滿意的看著他:「我關了好幾個月的禁閉呢,你居然還笑?」

  方原笑道:「被抓回來也是好事,雪原上風雪可怕,你受不住的!」

  「我才不怕呢……」

  洛飛靈說到了這裡,便有些好奇的打量著方原,道:「你呢,這幾年怎麼過來的?」

  說著,微微一頓,小聲道:「有沒有吃很多苦頭啊?」

  方原笑了笑,能看出她眼底藏著的擔憂,便笑道:「我還好,運氣一直挺不錯,當初得九姑指點,去霸下州尋到了一卷神法,後來又去了趟霸下州天來城金家,補全了雷法,也結成了紫丹,再之後,便去問道山參加了六道大考,雖然遇到了點意外,但有不少人幫我,也順利解決了,再之後,因為強行斬了一個惡人,入不得崑崙,可在琅琊閣的幫助之下,還是找到了一條路,便又往雪原走了一遭,總算是順利歸來,也成功修成了至尊元嬰了!」

  他說的很簡單,也很平淡,就好像這麼多年遇到的事情確實這麼平淡一般。

  洛飛靈手掌支著下巴,靜靜的聽著,十分入神。

  「還有呢,那個塊頭很大的師兄呢,他人很好的……」

  方原講的快,沒幾句便講完了,洛飛靈卻意猶未盡,不停的問著。

  方原笑道:「你是說關傲師兄吧,我們一起闖蕩了很長時間,可是後來他有更好的機會,我便讓他拜了一位師傅,如今的他,也算是崑崙山的傳人了,只是不知現在過的好不好!」

  「我當時就知道他很厲害的!」

  洛飛靈笑的眼睛彎成了月牙狀:「還有呢,那位說話很好玩的孫師兄,他去哪裡了?」

  方原無奈的笑了笑,道:「我在六道大考時跟他見過,現在他已經找到了一位道侶,是煉鋒號的少掌櫃,據說很凶,但孫管事看起來也是挺開心的,不過入了雪原之後,我便不知道他去了哪裡,他之前曾經跟我說要去做一件大事,也不知道如今做成了沒有……」

  「放心吧,他本事挺大的!」

  洛飛靈嘻嘻笑著,又問道:「你之前回了青陽宗,現在那裡還好麼?」

  方原便又將如今的青陽宗之事講給她聽,看得出來,洛飛靈是真的很喜歡聽,或許是她平時在這裡憋的太久了,聽到了任何一些外面的事兒,都會覺得很新鮮,很有趣。

  「對了,那隻白貓呢?」

  不過,說到了最後時,她卻忽然又想起了一件事來,表情似乎有些恨恨的,皺皺鼻子道:「就是那隻又肥又懶的白貓,我可是還是記得它呢,當時在魔息湖裡,它還咬了我一口……」

  「白貓……」

  說到了這個問題,方原卻顯得有些尷尬了起來:「跑丟了……」

  ……

  ……

  也就在方原與洛飛靈兩個人,正在巨鯤背上說笑著時,此時的無邊海域西方,約千里之外的一個島上,裝飾精緻的竹樓裡,也正有一位道姑打扮的女子看著面前的水鏡,在她旁邊,還有四五個不同服飾的女子,正焦急的等待著,你推我攘,不住問:「怎麼了怎麼了?」

  那道姑打扮的女子有些不屑的撇了撇嘴,道:「切,手都沒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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