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異術超能] 顧道長生 作者:睡覺會變白(已完成)

 
Babcorn 2018-2-12 16:08:47 發表於 都市言情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838 722809
Babcorn 發表於 2018-2-12 21:20
第342章 鬥技(1)

     「回去……回去……」

    「好好睡一覺……明天都忘掉……」

    午夜,那名長捲髮女子從酒店出來,沒有打車,就這麼搖搖晃晃的順著街邊走去。她雙目無神,神情呆滯,一副被嚇傻還未還魂的樣子,可偏偏還能走路,還能辨認方位。

    在平時,這是「撿屍」的最好對象。

    「剛才那女的可真正,起碼八十分。」

    「就是,那屁股翹的,她老公還不得爽死!」

    「媽的,咱們怎麼就沒有……哎哎,有個妞兒!」

    迎面馬路上,忽閃出兩個年輕人,許是剛喝完酒,一路嘴炮震天。瞧見女人後,立時亢奮起來,顛顛湊到近前。

    「小姐,你沒事吧?」

    「我?呵呵,我沒事啊。」

    女子看了看對方,詭異的笑了兩聲。

    「你住哪兒啊?要不要我們送你回去?」

    「不用,我可以走的,可以走的……」她邊說話邊晃悠,腳下踩著碎步,根本站立不穩。

    喲!

    倆人對視一眼,一瞧就是溜冰溜嗨了,而且不是主動溜,十有八九是被忽悠,然後嗯嗯嗯,再嗯嗯嗯,人家爽完了一腳踹出來的主兒。

    屌絲窮逼苦啊,頭頂原諒帽,壓根不介意,反而擠眉弄眼,一副撿到女神的德行。

    「大半夜的太危險,還是我們送你回去。」

    「對對對,實在回不去,去我們那裡也行。」

    說著,倆人左右一架,就要把女人帶回住處。

    而另一邊,白雨一夥剛擼完燒烤,吵吵嚷嚷的準備上樓。顧玙墜在後面,聽他們吹逼胡侃,感受著久違的煙火氣。

    他拉開大門,還沒等邁步,忽地搭眼一瞧:倆黃毛架著個姑娘進了隔壁賓館。黃毛就罷了,那姑娘貌似有點問題。

    「老白,你們先上去,我買點東西。」

    「那你快著點啊!」

    待白雨他們離開,顧玙抹身轉向隔壁,沒廢話,直接敲暈,然後拖進消防通道。

    「呵呵,好好睡一覺,睡一覺……」

    那女子眯著眼睛,還在不停搖晃,對自己發生過的事情一概不知。

    顧玙打量一番,她的身上有一種非常陌生的能量波動,帶著淡淡的黑暗氣息。這氣息十分古怪,扭曲,瘋狂,還蘊含著一股情慾味道。

    他又用神識一掃,面色微沉。

    女子的神魂已經極其微弱,如果正常人有10,那她只剩下2,宛如風中殘燭,隨時都會熄滅。

    此種手段,目前的修行界路數,竟沒有對得上的。

    「唉……」

    顧玙瞧著不斷呢喃的女子,輕輕嘆了口氣。魂魄近乎渙散,絕對活不成了,除非有什麼天材地寶,拿來滋養神魂,過個十幾二十年,才能恢復正常。

    不過就算有這種寶貝,誰捨得給一個普通女子使用?

    他搖搖頭,伸手敲暈女子,還是交給警方吧,總歸有個後事處理。

    魯迅說過:神仙打架,凡人遭殃。

    至理名言。

    …………

    眨眼過了三日。

    那兩個古怪男子,除了這檔子事之外,並未有什麼異常舉動。東瀛那幫人就更加小心,整日龜縮在別墅內。

    兩幫人對彼此的存在心知肚明,而且不光他們,肯定還有別國的探子在此。

    到現在這個階段,雖然對別國的具體情況不清楚,但大概是瞭解的。就像夏國,政府知曉靈氣復甦,有三年左右的時間。

    他們消耗大量人手探聽,東瀛是三年,南洋是兩年,非洲是三年,歐巴羅各國也差不多。唯有不列顛例外,是四年。

    這個時間點很重要,畢竟多出一年,就多了一年的謀劃準備,底牌就可能保靠幾分。而年底就要開國際大會,說白了,即是各國相互試探,然後統一規則的政治博弈。

    11月13號,陰曆10月20號,第三十代天師張繼先的誕辰。

    天師府往東二里,左擁象山,門對瀘溪,面雲林,枕台石,立著一座宮觀,即上清宮。始建於東漢,為祖天師張道陵修道之所,又名天師草堂。

    從凌晨開始,各路群眾便齊齊出動,以搶佔有利位置。

    顧玙跟著白雨一夥到了現場,原本還想遮掩幾分,免得被認出,結果一瞧,完全不用考慮。

    好傢伙,就在東隱院的伏魔殿前,足足塞了近千人!頭挨頭,胸貼胸,腳踩腳,人在這裡都是垂直排列,一不留神就可能懷孕嘍。

    更別說左右的院牆上,高樹上,屋頂上,烏央烏央的全是吃瓜群眾。

    至於大殿前,搭起了兩層高台,分內外,內層是比鬥場地,外層則是三排座位。

    「……」

    顧玙瞧見這場面就汗了汗,還算有節操的,起碼沒弄個快手直播,老鐵666!

    眾人嘰嘰喳喳的,等了不多時,齊雲三十六友,張金通等人,還有穆昆一夥,便到了上清宮外。

    好嘛!

    都被嚇著了,盧元清也抽了抽嘴角,一抓穆昆胳膊,道:「得罪了!」

    話落,二人便騰空而起,就像兩隻大鳥飛過高牆,待氣息將竭時,盧元清啪的一甩拂塵。那拂塵好似煉製的法器,竟兜出一股強勁氣流,將其又往前推出十幾米,穩穩落在台上。

    「……」

    眾人瞪大眼睛,明明憋著一股子騷情亢奮,反射弧卻偏偏滯後不應,以至於集體懵逼。

    夏國人嘛,從小到大誰沒看過幾部武俠片,追過幾部YY小說?骨子裡都有那份「老子天下第一,乃們都是熱翔」的穀道情懷。

    「總覺得是被當猴耍,不爽快!」

    晁空圖卻哼了一聲,耍性子道:「我要回茅山,你們愛誰去誰去。」

    「少廢話,快點!」

    鐘靈毓在旁邊嗤了一句,還不忘面無表情的吐槽:「你是回茅山,還是去鳳凰山?聽說你跟人家的堂妹相處甚歡?」

    「誒,揭人不揭短,過分了!」

    晁空圖就很鬱悶,只得拍出一張符籙,口中念道:「金光幻化,攝景入象,去!」

    噗!

    符籙化作一道流光飛至上空,隨後雲氣升騰,金芒散亂,頃刻間搭起一座似雲似氣的長橋,浮空而立。

    這橋留存的時間貌似極短,眾人不敢怠慢,一個個縱身躍起,刷刷刷踩著雲橋而過,上了高台。

    「哇哦!」

    「道法道法!沒白跑一趟!」

    「道長,收我為徒吧!」

    直到此時,群眾剛從上一波的驚嘆中回過神,緊跟著又連著第二波,喧如鼎沸。

    「哼,彫蟲小技!」

    緊跟著,忽又傳來一聲,壓過全場,只聽有咒念道:「天地日月星,吾召力士魂,隨氣一攝至,追精立現形。」

    「呼!」

    猛然間,場內起了一陣怪風,沙塵迷眼。過了片刻,有人抬起頭,驚叫道:「快看!快看!」

    所有人齊齊望向半空,頓時驚掉了下巴。只見張子良像坐轎子一樣,坐在一團雲氣之上,周身另有四隻虛虛幻幻,看不清面貌的人形光暈。

    前後各二,分立左右,似抬著雲轎前行。

    「呼!」

    數息間,雲轎落地,四隻光暈散去,張子良拂了拂道袍,一臉挑釁。

    「……」

    盧元清手指微動,看來海外一脈果真帶走了不少傳承,師兄這一戰,恐怕多有變故。

    「這是什麼,黃巾力士?」

    東瀛的幾位掛在樹上,死盯著那幾團虛光,面上驚疑不定。

    「咦?倒是有些本事!」

    托尼大大咧咧的坐在屋頂,之前盧元清也好,晁空圖也罷,看著挺歡實,其實都是輔助的小技巧。

    張子良這一露面,他也帶了些嚴肅,隨即又笑道:「不愧是千年傳承,可惜不是他們的,還落得個自相殘殺。」

    「不要輕敵!」

    短髮男指向盧元清、石雲來幾人,道:「論實力,他們就在你我之上,我撐不過幾招。」

    跟著又指向晁空圖和鐘靈毓,道:「還有他們,也不在你我之下。」

    「哼,夏國的實力都聚齊了吧?」

    托尼沖場中揚了揚下巴,不屑道:「高端戰力不錯,中下層太弱,真要打起來,我不列顛完勝。看看這些渾身酸臭的凡人,除了台上的,還有誰?!」

    他心思一活躍,一絲若有若無的黑暗氣息就散了出去。

    旁人自感受不到,某人卻打了個呵欠,往那邊乜了一眼。

    ……

    台上,四十來人落座。

    張子良當仁不讓,搶先上台,聲音不高,但全場聽得清清楚楚。

    「我龍虎山千年道統,傳承不絕……近百年前,我叔公流亡海外,並未就此消沉,而是創立了海外天師道,從此正統之爭,從未斷過……如今大世來臨,也該瞭解這段恩怨。故此我登門約戰,張守陽,可敢出來對話?」

    「有何不敢?」

    張守陽閃出座位,到另一端站定。一個張揚跋扈,一個沉穩內斂。

    「好,事先有言,你我比鬥三場,生死不論,敢應否?」

    轟!

    底下嘩然,生死不論,法制社會誒,玩大發了!

    張守陽神色淡然,反問:「輸又如何,贏又如何?」

    「我贏了,你們親迎我進府;我輸了,從今往後遠避南洋,承認你們為天師正統。」

    「呵,賭注小了點,不如改一改?」

    「說!」

    「你輸了,你那一脈重回我龍虎山,道統歸宗,世世代代不得違逆,敢應否?」

    噝!

    張守陽原話奉還,台上眾人,包括顧玙都吃了一驚,這特麼才叫玩大發了!

    張子良更是又驚又怒,心思百轉,沒想到對方如此果決。沉吟片刻,他還是對自己的信心佔了上風,狠聲道:「好,我應下了!」
Babcorn 發表於 2018-2-12 21:20
第343章 鬥技(2)

     晴,無風。

    偌大的高台上,張子良與張守陽各坐一端,三五門人立於其後。

    該說的都說完了,沒什麼客套,張子良一方便跳出一人。身形乾瘦,年紀頗長,留著短短的胡茬,膚色較黑,鼻頭很扁,五官開闊,帶有獨特的南洋人種特徵。

    眾人一看,就暗自不喜,海外一脈在南洋九十多年,為了穩固根基,開枝散葉,難免將道法外傳。

    道門可不講究有教無類,恰恰相反,這幫傢伙的某種情緒相當嚴重,堂堂天師道法,竟傳於外族,可惱可惱!

    「我叫奧恩,天師座下大弟子,誰來應戰?」這人走到場中,高聲詢問。

    「木子,你去!」張守陽道。

    「是!」

    隨著一聲應答,從背後閃出一個二十來歲的年輕道士,濃眉大眼,相貌樸實,透著十分的精神氣。

    這位叫陳木子,從輩分講,算張守陽的師弟。不過他一身所學,都是張守陽教授,便以弟子自居。

    「在下陳木子,不知你想如何比鬥?」他問道。

    「嘿嘿,簡單!」

    奧恩瞧了瞧對方,怪笑道:「我施一術,你施一術,誰不能破解就算輸,如何?」

    「那如果都破解了,輸贏如何判斷?」陳木子問。

    「無需麻煩,你若抵的住,直接算你贏。」

    「好狂的口氣!」

    他眉頭一皺,沉聲道:「好,放馬過來!」

    「哈哈,不急不急,我怕我一出手,你就沒有表現的機會了,你先來!」奧恩完全沒把他放在眼裡。

    「大言不慚!」

    陳木子年輕,養氣功夫不夠,平生一股怒氣。他視龍虎山為家,自不許人欺到頭上,當即腦筋飛轉,從所學之中挑出了一樣道術。

    他左右瞅瞅,忽然面向高台座位,躬身道:「我這術見水而活,還請天師賜茶。」

    「好!」

    張金通一揮長袖,桌案上的一隻白瓷杯子就被柔力送出,穩穩的落到對方跟前。陳木子伸手接住,見裡面碧梗浮動,茶水滾燙,不由點點頭。

    他左手捧杯,右手捏符,口中無聲唸咒:「流玉飛光,水布乾坤。積水成洋,速速現形,急急如律令!」

    念罷,用符籙在杯中輕輕一攪,蓬的化作白煙消散。隨後杯口衝下,嘩啦,在台上倒了一小灘水跡。

    他抬眼看向奧恩,冷聲道:「可敢上前三步?」

    「有何不敢?」

    奧恩嘴上囂張,黑烏烏的瞳孔卻驟然收縮,顯然非常重視。他盯著那灘積水,左腳邁出,第一步。

    並無異樣。

    跟著第二步,還是無事發生。

    最後第三步,啪,就到了距積水一米多遠的地方。

    「……」

    底下人眼巴巴的瞧著,心中還在納悶,正此時,就見奧恩剛落地的左腳猛然一滑,重心頓失,整個人往前倒去。

    撲通!

    那張大臉正埋在水裡。

    時間似乎靜止了一秒鐘,他沒有像旁人想的那樣站起來,而是突然劇烈掙扎,手腳齊動,就像在拚命划水一樣,砰砰撞擊著地板。

    「唔唔……唔……」

    「砰砰砰!」

    明明是一小灘積水,他卻似跌入了無盡深的汪洋大河,前後左右,四面八方,身溺其中,不可自救。

    噝!

    底下人齊齊抽了一口涼氣,只覺渾身發麻,後背冰冷。好像也變成了一個不會水的頑童,戰戰兢兢的戳在河邊,隨時會被人一腳踹下去。

    「倒是不錯。」

    「嗯,施的巧妙。」

    盧元清跟張金通簡短交流,暗暗點頭,道院眾人也面露欣喜之色。張子良目光陰鷙,卻不顯擔憂,反而冷哼一聲,成竹在胸。

    「唔唔……啊!」

    奧恩還在拚命掙扎,陳木子心有顧慮,雖說生死不論,但手上沒沾過鮮血,畢竟下不了狠心。

    他正琢磨著把對方救起,就見奧恩身軀一震,雙手勉強捏出一個古怪的手印,然後往地板一拍。

    轟!

    積水頓散,檯面塌陷了一方大洞,這人直挺挺的立起來,面色青白,渾身冷顫,真像從水裡撈出來似的。

    「好,好,我倒小覷了你!」

    奧恩怪笑連連,狠聲道:「本想給你們留些面子,既然惹怒了我,也就不用留了。」

    「你!」

    陳木子大驚,自己這術叫溺水幻形咒,讓中招者以為身陷汪洋巨流,掙脫不能,最後活活淹死。

    他真的沒想到,對方居然破解的了!剎時間,他心氣略衰,拱手道:「佩服,下面該你了!」

    「哼!」

    奧恩不廢話,摸出一隻灰色的小核桃,有花生粒大小,兩頭尖,中肚圓,紋路深刻詭異,道:「我不如你,還討的一杯好茶,我就這枚核桃,你可敢吃下?」

    「拿來!」

    他扔過核桃,陳木子接在手裡,一絲猶疑一閃而過,張嘴就吞下肚子。

    那核桃入口,便突生一股粗糙磨礪之感,順著喉嚨劃入胃中。宛如吞沙咽石,劃著氣管食道,火辣辣的疼痛。

    「唔……」

    陳木子猛地一弓身,面容扭曲,手捂著肚子冷汗直流。那枚核桃落到胃裡,竟違反了消化規律,又穿破胃壁往下,而且越來越大。

    他連忙運氣抵擋,結果內氣在核桃面前,就像紙糊的一樣,毫無用處。

    「啊!」

    他只覺越來越痛,忍不住呻吟出聲,而那核桃一路向下,過五臟,過肚腸,最後竟掉到了肛(防和諧)門處。

    此時,它的體積已經擴張數倍,正卡在那個排泄口,死死塞住。

    「……」

    陳木子死命運氣,然而無濟於事。僅僅過了幾秒鐘,他的內息便已躁亂,整個人就像一隻放不出氣的高壓鍋,越壓越緊,越憋越悶,面色紅的嚇人。

    「不好!」

    張守陽一見,顧不得比鬥規則,起身就要相救。結果剛到近前,就聽砰!

    陳木子的後肛處噴出一股血霧,大量的精氣神從窟窿散出,如同迅速乾癟的氣球,眨眼間只剩一具皮囊爛肉。

    搖搖晃晃的載歪了幾下,撲通倒在台上。

    竟是死了……

    「啊!」

    「殺人了!殺人了!」

    台下驟然騷亂,哪見過這麼凶殘的場面,就活生生的在眼前上演?頓時群情激動,恐慌,想離開此地。

    可又怎麼跑得出去,人可是垂直排列的。

    「噤聲!」

    正此時,張子良猛喝一聲,蓋住全場。他掃視一圈,嘲諷道:「瞧瞧你們的德行,太平犬做久了,死個人就亂成這樣,怎麼面對這大爭之世?」
Babcorn 發表於 2018-2-12 21:20
第344章 鬥技(3)

     此言一出,旁人未待如何,穆昆卻面色一沉。

    他是官方代表,已經給了你們天大的特選,在眼皮底下殺人就當過去了,不成想還大放厥詞,置自己於何地?

    「張道長,這話就有些過了。夏國建朝九十多年,讓國民安居樂業,天下太平,正是我輩畢生追求。凡事都得有個適應時限,此言不可再說。」

    「……」

    張子良縱然囂張,卻不腦殘,當即拱了拱手,道:「一時妄言,不要介意。」

    這邊便罷,台上眾人反應各異,吳松柏就低呼一聲:「尖山核桃術!」

    不等同伴詢問,自己又解釋道:「此術用法把桃核塞到肛(防和諧)門之內,疼痛欲裂。常人會活活痛死,修士則氣息堵塞,經絡竅穴在短時間內大量充氣,爆體而亡。此術失傳多年,不想竟在張子良手裡!」

    「沒法破解麼?」鐘靈毓問道。

    「若非實力比對方明顯高出,根本破解不了。」

    吳松柏盯著得意洋洋的奧恩,道:「此術惡毒詭異,這人如此做派,自是有意羞辱天師府了。」

    「唉……」

    一聽他講解,眾人便知我方技不如人,落得身死下場,唯有一嘆。

    國民生平太久,道門其實也一樣,龍虎山閉門修行,哪有什麼紛爭比鬥?不像海外一脈,紮根異土,牽扯各方利益,經常為南洋權貴解決麻煩,心思手段自然靈活。

    張守陽也知曉,只看了奧恩一眼,便抱著屍身回去,交待後事云云。他另一個師弟卻忍耐不住,蹭地跳出來,喝道:「妖道不要面皮,竟敢使詐!」

    「我怎麼使詐了?」

    「事先講明,你施一術,我師弟施一術。我師弟潑茶成洋,於你片葉不沾,這才是真正術法。你誆他吞下核桃,又是哪般?難道你取出一枚毒丸,我們也要吞下不成?」

    「哈哈,笑話!」

    奧恩面帶不屑,冷笑道:「破解破解,法術不生,還破個什麼勁?你師弟那門手段,我也是中了招的,大家都看在眼裡,只不過我技高一籌,成功脫離。怎麼輪到你們,就如此婆婆媽媽,強詞奪理?」

    他轉身面向台下,又取出一隻小核桃,道:「請大家明鑑,我這術就在核桃之上,你吞下無事,我自然承認你贏!你不吞下去,難道就對著一枚核桃破解?這可是一捏就碎的……」

    說罷,他兩指一搓,啪!果然殼碎成灰。

    他又譏諷道:「還是說,你們龍虎山輸不起呢?」

    「你!」

    這師弟大怒,方要爭辯,就聽背後傳來一聲,「樂池,回來!」

    他不敢違抗,只得退到場邊。而張守陽緩步上前,面沉如水,道:「第一陣是我們輸了,可要繼續比試?」

    「當然!」

    張子良一揮手,奧恩退下,另一位跳了出來。面皮白淨,目帶丹鳳,瞅著娘裡娘氣的,倒是夏國人種。

    「在下杜星衍,不知哪位賜教?」他比奧恩有禮貌多了,聲音也柔柔淡淡的。

    「師兄,我去替木子報仇!」

    樂池是個急脾氣,搶先就要出場,被張守陽攔下,道:「靖端,你去。」

    「是!」

    一位身量頗高的年輕人閃出,拱手道:「在下沈靖端,特來討教。」

    不等對方答話,繼續道:「回合鬥術,太過累贅,你我直接拚鬥如何?」

    「也好!」

    杜星衍話不多,眼皮一搭,取出一方小印和一面小幡。

    這就不是回合制了,非得等對方出招,自己才能還擊。既然說定拚鬥,沈靖端便跳後兩米,直接抖出符籙。

    「金甲力士,變幻無窮。大聖令行,急走元蹤。唵鳴口侖呢鬼都咤咭訶攝!」

    噗!

    符籙自燃,瞬間光芒大作,化作一團金光。

    緊跟著,就聽一聲威斥,金環日耀噴霞光,鐵甲霜鋪吞月影。從金光之中躍出一尊丈餘高,手持雙鐧,面目模糊的力士兵。

    正一的招神、請神咒自古相傳,力士便是最低的一等。這個稱呼佛道皆有,道家最早見於東漢末年的太平教,據傳有九牛二虎之力。

    而這尊金甲力士(縮水版),手持巨鐧,帶著風聲烈嘯,宛如泰山壓頂般當頭砸去。

    「……」

    杜星衍不慌不忙,拿著青印在幡上一蓋,隨後往空中一扔,喝道:「去!」

    呼!

    台上忽颳起一陣怪風,風過處,迷霧平地湧出,瀰漫台上,只罩的人影隱綽,看不真切。

    「噝,好冷啊!」

    「怎麼突然這麼冷,我後背毛毛的。」

    底下人紛紛抱團,只覺一股古怪的陰冷四散開來,連晴朗的天色都暗了幾分。

    「砰!」

    雙鐧落下,不知砸到什麼,迷霧短暫消散,又重新匯聚,瘋狂的撲向對方。這霧氣似有污穢靈體法器之效,數息間,力士金光已有些萎靡。

    「咯咯,快來呀!」

    「小道長,你生的好俊俏,要不要我們陪你尋歡取樂?」

    「你這道人,害我枉死,納命來!」

    沈靖端則瞪大雙目,呆立不動,眼前亂像一片,妖女惡鬼,夜叉魍魎,在周身游動漂浮,擾得心神不寧。

    更有甚者,一隻女鬼伏在自己肩頭,紅嫩嫩的唇瓣咬住脖頸,那麼一吸。他猛覺心神一抽,好似三魂七魄都欲脫殼而出。

    「不好!」

    張守陽之所以派他,就是穩重冷靜,又不乏果決。而此刻,敵人隱去行蹤,自己深陷霧障,不能堅持長久。

    他心思一定,取出一張符籙捏在左手,然後咬破舌尖,噴出一口精血,跟著右手連劃,在符上寫了一個諱字:

    上面雨字頭,下面的左半部是火,右半部是善,意指靈官。

    沈靖端寫罷,雙手一合,抱了個子午訣。這是他所學中威力最大的一個術,心存死志,毫不猶豫。

    「砰!」

    只見他往前踏了一步,鞋底砸在木板上,發出沉悶的聲響,口中喝念:「天地同生,掃穢除愆,幡懸寶號,普利無邊,經完幡落,雲旆回天!」

    「嗤!」

    符籙幻化,一道青光從掌中漫出,轉眼托起一片。迷霧受青光映照,竟凹陷出一個巨大空洞,遊魂野鬼,慘叫連連。

    「落幡離寒庭咒!」

    杜星衍臉色大變,自己這幡是收集陰氣、幽魂煉製,可迷人神智,抽取魂魄。不想對方竟有此咒,剛好克制。

    「噗!」

    他也噴出一口精血,灑在幡旗之上,剎時間,迷霧翻滾升騰,連綿不斷。

    「煉化九道,還形太真。九幽諸魂,洞照池炎!」

    砰!

    沈靖端繼續前行,又踏了一步,之前是沉悶,現在卻是聲威赫赫。他道心堅定,膽氣凜然,自己反倒像一尊金甲神將,前去降妖除魔。

    在他以死相搏,以身祭咒之下,天枰正一點點的向己方傾斜。

    「弟子魂魄,五臟玄玄,鬼妖喪膽,上願神仙……急急如律令攝!」

    當最後一個攝字出口,驟然青光大放,迷霧收散。

    「什麼!」

    杜星衍從驚亂中回神,只見沈靖端赫然立在跟前,這位招數雖然古怪,近戰卻不是強項,嚇得肝膽俱裂,轉身就要跑。

    「還想跑!」

    沈靖端一步踏來,拼起最後的氣力,抖出一道金光如鞭,啪!正抽在對方的天靈蓋上。

    「星衍!」

    張子良嗖地站起身,眼睜睜看著自己的徒弟被抽中,身形猛地一沉,又聽轟!轟隆隆!

    木製高台終於承受不住壓力,碎的稀里嘩啦,木板木屑四處崩飛,底下人紛紛抱頭,哎呦哎呦的被一頓亂砸。

    半響,塵煙消去,眾人抬眼再看,那十幾米長的檯子全部坍落,成了一堆破爛。杜星衍就在木堆之上,仰面朝天,四肢垂地,顯然活不成了。

    沈靖端也不好過,又噴出一口鮮血,靠在樂池身上,氣若游絲。

    「好!好!」

    張子良抱回徒弟屍身,眼睛發紅,厲聲道:「第二陣算你們贏了,此仇不報,不共戴天!張守陽,出來受死!」

    張守陽自然不怕,一個起落立在對面,劍拔弩張。

    「等等!」

    穆昆忽然站了出來,皺眉看著場中,道:「鬥場已塌,群眾甚多,二位都是大能,為避免傷及無辜,待我們重新佈置,明日再比!」

    他用的是陳述句,根本不是在徵求意見。

    張守陽一瞧,一大堆破爛佔在中間,還有那麼多人,確實不適合廝殺。張子良更乾脆,道:「明日就明日,留你多活一天,我們走!」

    話落,他帶著門人躍出東隱院。

    「……」

    群眾的心情大起大落,雖然剛才的大部分過程都在霧裡,但結尾看得清清楚楚。好傢伙,平時哪見得這個?

    人命何時這麼不值錢了,咔咔就死了倆!

    他們情緒波動太過,以至呈現出一片詭異的沉默,安安靜靜的排隊離開。

    「我們也走吧,明日再來。」

    樹上的東瀛幫眾,裝作笨拙的爬下樹,隨大流閃人。托尼無聊的啐了一口,道:「還以為能看場大熱鬧,東方人就是麻煩!」

    「別磨蹭了,還有事要辦!」

    短髮男招呼一聲,雙雙跳下屋頂。

    「……」

    顧玙瞅了瞅道院那邊,遠遠的送了一個精神支持的紅BUFF,暗戳戳吊在後面,尾隨托尼老師而去。
Babcorn 發表於 2018-2-12 21:20
第345章 我有一劍

     午後,龍虎山。

    耗費了將近三個小時,群眾才有序的離開上清鎮。有的被嚇破了膽,急慌慌的趕回家;有的興致盎然,期待著明天決戰;有的對道法悠然嚮往,打算在此常住,恨不能馬上拜師學藝。

    大家都在談論比鬥之事,無暇顧及其他,這龍虎山本是大好景點,竟落得無人遊玩。而此刻,卻有二人拾階而上,正是托尼和短髮男。

    「你看這兩輪比拚,真要跟我們對上,有幾分把握?」短髮男問。

    「東方道術確實詭秘神奇,我們接觸不多,很容易中招。」

    托尼也收起笑臉,認真分析道:「我觀第二輪,那倆人的法力波動,跟我們的體系完全不同,硬碰硬的話,還真不知道。」

    「不過根據破壞力分析,那麼大的聲勢,僅僅拆掉一座高台,倒是不足為懼。這種攻擊程度,光是我們教派就有幾人可以達到。」短髮男道。

    倆人邊走邊聊,很快就到了山腰的正一觀,這宮觀還是老樣子,冷冷清清,長草荒蕪。

    托尼略微打量,奇道:「據說那丹爐就在後面山上,怎麼不派人防護?」

    「許是篤定拿不走吧。」短髮男也觀察了一下地勢。

    二人不想打草驚蛇,小心繞過正一觀,順著後山小路往上走,不多時就到了丹爐存放的水簾洞。

    經過鳳凰山煉丹,天柱山煉丹,這裡已經有了些煙火氣。洞外紮成一個粗糙營地,還搭了三間木屋。

    結果二人剛到,就不禁一愣,居然有人捷足先登。

    四個古怪男子敲暈了看守的小道士,正準備進洞,聽得聲響,也轉頭一瞧。雙方目光碰撞,火花四射——正是東瀛那幫碎催。

    「……」

    「……」

    一時無言,氣氛緊張又尷尬,對彼此的身份心知肚明。那四人全作遊客裝扮,十足的驢友裝備,這邊倆人更神奇,明明是西方人種,但借用某種法術遮掩,看著跟夏國人無異。

    片刻,托尼才指著一位道:「哦,你就是在酒吧外撞到的那個,難怪能找到我們,倒也有點本事。」

    四人對視一眼,為首之人上前,問道:「兩位也是查看丹爐的?」

    「是又怎樣,不是又怎樣?」托尼笑道。

    「如果是,我們不便打擾,請二位先行查看。」

    那人明顯貫徹了東瀛對西方大國的優良傳統,嘴上叫爸爸,心裡喊孫子,態度溫良恭儉,實則罵爹罵娘。

    「哦?果然有禮貌的很,那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都是間諜,操著一口流利的夏國話,還能拽兩句貫口。

    「嗨,我們這就離開!」

    為首之人點頭,帶著同伴就要下山,結果短髮男腳步一橫,擋住去路。托尼也晃晃悠悠的湊到跟前,抬了抬下巴:「我說讓你們走了麼?」

    「你!」

    一名小個子非常氣憤,拳頭緊握,領頭的一把按住,不滿道:「閣下還想做什麼?」

    「既然碰到了,不妨交流交流,我對你們的陰陽道很感興趣,有什麼秘辛法術可以說說?」

    這就擺明找茬了,領頭的臉色陰晴不定,沉聲道:「不要欺人太甚,真當我們怕了你!」

    「哈哈哈!」

    托尼笑了幾聲,語調一轉,滿滿的優越感與鄙視,道:「世界大變,古法復甦,有能者居之。我不列顛自當領於世界之先,你們區區一個島國,就妄想佔據一席,不自量力!」

    「閣下一味逞口舌之快,怕不是……退後!」

    領頭的驟然一驚,只來得及提醒一聲,身形便往後飄出。同伴的反應也不慢,齊齊避開。

    而就在他們腳尖離地的同時,原本乾燥平整的沙土地面,忽然一陣扭曲,沙石稀釋,泥土溶解,惡臭的黑水湧出……眨眼間,這一塊數米見方的路面,竟成了一小片沼澤。

    令人毫不懷疑,一旦陷進其中,就是被吞噬的命運。

    領頭的一見對方動手,心知不能善了,雙手合攏,開始連環結印,喝道:「結界,護!」

    刷!

    身前陡然亮起一圈光暈,散發著幽藍幽藍的光,迅速擴大、合圍,似要形成一個巨大光球。

    「哼!」

    短髮手腕一翻,掌中就捏了一把紅色粉末,口中念了一個古舊的詞組:「??t gewunigen!」

    他將粉末一撒,頓化漫天紅雨,是實非虛,宛如一顆顆堅硬的子彈,鋪天蓋地的砸在還沒完成的結界上。

    砰!

    結界受此重創,閃爍不明,幾有消散之感。其中二人見狀不妙,也迅速結印,喝道:「犬將,出戰!」

    「蛙神,出戰!」

    蓬蓬!又是兩股白煙升騰,一隻半人多高的金毛巨犬,和一隻深綠色渾身長滿疙瘩的蛤蟆現於場中。

    「式神?」

    托尼眯起眼睛,忽變出一根半尺長的精巧木杖,朝兩隻精怪各自一點。

    「嗖!嗖!」

    兩道箭矢光束快如綠色閃電般從杖端射出。巨犬和蛤蟆躲閃不及,猛地身形萎靡,法力空虛,精神一陣恍惚,動彈不得。

    從開始動手到現在,東瀛幫毫無反擊之力,一招一式各種被懟。

    雖然還沒人傷亡,領頭的已無心戀戰,果斷道:「你們斷後!」

    「嗨!「

    他們的階層極為嚴苛,做手下的時刻要有捐軀覺悟,毫無猶豫,站成一列擋在前面。領頭的則調轉身形,往棵大樹上一貼,整個人漸漸透明,卻是想藉著草木遁走。

    「sw?se gesi?as,,selfa b?d!」

    只見短髮男聲如吟唱,念了一段較長的古語,隨後蹲下身,右手啪的一按地面。

    劇烈的波動盪起,地上突現出一個碩大的六芒星圖案,將四人完全籠罩,一道道漆黑光束如氣如浪,瘋狂升湧。

    「啊!」

    領頭的硬生生被打回原身,跟著就感覺身體僵直,腿腳難移。

    他低頭一瞧,嚇得魂飛魄散,自己的雙腳竟然變成了黑灰色的石頭,甚至能清楚的感受到,自己的皮膚、血肉、筋絡、骨骼,都被一股土石性的元素瘋狂侵蝕。

    他試著調運法力,可惜無濟於事,眼睜睜瞧著石化一路攀爬,從大腿,到腰部,到胸口,脖頸,最後在頭頂收攏。

    四個人,轉瞬之間,就變成了四具石像。

    表情動作還保留著死前的那一刻姿態,硬梆梆,死寂寂的戳在山間荒野。

    「陰陽道不過如此。」

    托尼一腳踹下去,一具石像碎裂,稀里嘩啦的散落在地。

    砰砰砰,他連踹三腳,又看了看昏迷的兩個小道士,殺機頓起,搖搖晃晃的走過去。

    「咦,這就是魔法麼?」

    「誰?」

    忽然間,一聲悠然似從天外雲端飄至,二人猛地一轉,目光直勾勾盯著來處。

    來處是個小山坡,順著野徑的延伸起伏,先看到的是一頭黑髮,然後是一張清清淡淡的面孔,然後是修長的身子。

    而當這人完整的站在跟前時,他們又不禁驚奇。太普通了!平平無奇,沒有任何的異常波動,再配上這張臉,簡直有點弱不禁風。

    托尼暗鬆了一口氣,只當剛才對戰,沒有留意環境,才讓這傢伙偷偷遛了上來。

    「又來個送死的,今天算你運氣不好!」

    他一向心狠手辣,不由分說,法杖一點,又發出一道光束。

    「嗤!」

    這綠芒速度極快,宛如閃電匹練,瞬間就到了對方面前。而下一秒,托尼就瞪大眼睛,滿臉的不可置信,只見那人伸手一抓,就這麼一抓。

    光束居然被接住了……接住了……住了……了……

    MMP啊!丫立時三觀粉碎!

    這叫弱化射線,起源於西歐巫術的詛咒,後來進行改良,研究成了一種使用方便,更具實戰型的魔法。可讓敵人身體衰弱,意識空無,不戰而勝。

    它是虛的,本質上是一種能量波動,結果哩,就跟玩鬧似的被空手捏住。

    「有意思……」

    顧玙看著在掌心跳動的綠芒,竟分析不出它的能量構成,不禁大生趣味,問:「這叫什麼?」

    「……」

    二人心中翻江倒海,不敢作答,哪還把對方當成路人甲,明明就是地獄級副本的守關大魔王。

    「哦,這是你們傳承隱秘,不說也很正常。」

    顧玙等了片刻,見他們不答,點頭道:「好吧,我再問,你們是什麼人?」

    「閣下……」

    短髮男頗具夏國風格的拱了拱手,道:「我們是不列顛特殊工作人員,來此觀戰,與人生了些摩擦,現已解決。打擾您雅興,十分抱歉,我們這就離開。」

    說罷,他拽過托尼就要閃。

    「我說讓你們走了麼?」

    顧玙完美複製了剛才的那句話,左手輕輕往下一壓,示意停步,道:「你們肆意殺人,攝取女子魂魄,就這麼算了?」

    一聽此言,便知在酒吧造的孽被發現了。

    短髮男狠狠瞪了托尼一眼,辯解道:「那女子只是普通人,自與你我的身份不同。當然,我們胡亂行事,確有不對,給您陪個不是。」

    「普通人?普通人也好,修士也罷,都是我夏國子民。」

    顧玙聲音驟然提高,一字重過一字,「你們入境行兇,還想一走了之?誰給你們的膽量和腦子?」

    轟!

    話音方落,整個人的氣勢完全變了樣。

    短髮男急退數步,只覺皮膚一痛,說不出的難受,好似如芒在背。他驚駭莫名,即便面對長老院的幾個老傢伙時,也沒有這般壓力。

    這不是表象的氣勢威壓,而是從內到外,從骨頭到靈魂,從意識到反應,是低級生命面對高級生命的那種天生恐懼。

    那幾個老傢伙,他知道是人,人的壓力。而這位不是,彷彿無窮無盡,天地之威!

    托尼也收起嬉皮笑臉,渾身的汗毛孔都刷刷的往裡灌風,風鑽進體內,順著五臟六腑遊走一圈,通體發寒。

    媽的,這到底是誰?夏國高手不都在台上了麼?就算最強的盧元清,也遠遠沒有這種感覺。

    托爾斯泰有云:天道好輪迴,蒼天饒過誰。

    僅僅一盞茶之隔,他們就體會到了東瀛幫眾的垂死掙扎。

    「動手!」

    二人搭檔多年,配合默契,一瞧對方的態度,便決定搶先出手。

    短髮男不敢保留,拼盡全身魔力,吐出一串咒語,身前陡然浮現一個圓形圖案,中間倒懸著一個半(防和諧)**人。

    長發垂地,酥(防和諧)胸高聳,下身圍著布裙,這女人似身受酷刑,似享受其中,似純淨聖潔,似妖媚邪異。

    圖案一現,便放出萬道黑色光束,帶著神秘的詛咒力量,宛如萬條黑蛇,張開大嘴,要將對方活活吞噬。

    托尼也法杖連舞,劃出一個六芒星形狀,使出自己的最強魔法。

    「呵,倒是挺花哨的……」

    顧玙左手一揮,先把兩個小道士搬運到身後,接著右手又一招,COS媳婦兒的路數,清喝道:

    「劍來!」

    嗆啷!

    一柄古拙劍器從林叢中飛來,不要問他為什麼事先藏在林子裡,嚶嚶嚶……

    體內劍種轉動,劍氣催生,三尺劍身赤芒大作,虛空一劃。

    我有一劍,蕩魔無雙!

    轟!

    週遭的空氣瞬間扭曲,被熱浪烤灼變形,以至於視線模糊,朦朦朧朧。

    一道赤陽金焰衝天而起,劍勢所指比之前又擴充幾分,長有十多丈,寬宥十餘尺,帶著浩然匹敵的剛大氣勢,直接趟了過去。

    那黑光與六芒星迎上劍氣,連一丁點的緩衝時間都沒有,分分鐘碾壓而過,圖案上的女神還是女司機被全部吞沒。

    「啊!」

    托尼和短髮男瞳孔緊縮,只覺一條金焰火龍撲將過來,在眸中越來越大,氣化當場。金焰更是不停,奔入林中,又足足沖了數丈,才緩緩消散。

    「……」

    數息後,塵埃落定,只見一條巨大的溝壑枯裂在山間,又延至林中深處。宛如火龍肆虐,大片大片的樹木荒草化作灰飛。

    那二人更是連渣都不剩。

    「貌似凶殘了點,以後少用,少用。」

    顧玙搖搖頭,收劍入匣,忽地目光一凝,「咦?」

    順著視線看去,焦土熾熱的溝壑裡居然還躺著一樣東西,沒有損壞。他撿起一瞧,卻是一塊聯合六芒星形狀的牌子,材質不明,正面呈金色,刻著一竄字母,好像人名,又好像代號。

    背後漆黑,刻著一個古怪符號:A∴A∴

    「這是什麼?」

    顧玙瞧了瞧,隱約覺得符號在哪兒見過,細細思索,隨即眼睛一亮。官方給他的關於西方神秘力量的資料中,有一小段提過這個符號。

    「∴」,這個東西在數學裡,代表「所以」,跟字母A連在一起,就是不列顛一個神秘組織的象徵,就叫A∴A∴,簡稱AA。

    它是魔法協會,不過只是分支,本身隸屬於一個更龐大,更嚴密,更具影響力的組織,泰勒瑪魔法教派!
Babcorn 發表於 2018-2-12 21:21
第346章 泰勒瑪魔法教派

     提起西方的魔法師,很多人第一時間就會想到梅林、尼古拉斯弗拉梅爾,或者哈利波波。其實還有一些真實存在的,就像道教的葛洪、陳摶、葉法善之類的偉大人物,影響東方體系一樣,在影響著西方超凡力量。

    亞雷斯塔?克勞利,就是其中之一。

    他是不列顛人,而且年代非常近,生於1875年。自幼喜愛旅行、旅行、旅行,以及和旅行中的女人愛愛。

    他就讀於劍橋大學,但並未完成學業,之後被引薦加入一個組織,叫金色黎明會。

    這個組織的前身,叫玫瑰十字會,年代久遠不可考,只曉得是教授關於魔法、煉金術、塔羅、占星術等等的地方。

    以當時的環境,屬於靈氣枯竭期,所以夏國政府提供的資料中認為:金色黎明會只是作為保留、繼承神秘學的組織,沒有什麼真正恐怖的東西。

    當然,不排除有像符籙派那樣,可以不借助靈氣/元素,而是用另一種秘法施術的技巧。

    克勞利很快就爬到了高層位置,不過這時候,協會突然分裂,他也離開了不列顛,又到處旅行。

    再後來,他便創立了泰勒瑪魔法協會,自己開宗立派,門徒眾多,並在西西里島建了一所塞馬拉修道院。後來又建了A∴A∴協會,作為分支。

    那泰勒瑪教的到底是啥東西呢?

    簡單說,就兩樣:

    第一:傳自金色黎明會的理論。他們認為,每個人從出生起,便有一個守護天使。這個天使不等同於宗教中的鳥人,可能意指一種能量,或者虛無的形態。

    他們傳授獨特的冥想方法,開啟意識,當你的意識開啟時,便能與自己的守護天使溝通,從而學會魔法。

    第二:純屬克勞利的個人愛好。

    前面說了,他熱衷於啪啪啪,所以自創了一種性魔法,將修道院變成了一座炮樓,每天都是懟懟懟,以獲取更強大的指引和力量。

    更神奇的是,他判斷儀式成功與否的標準,就是看自己的小蝌蚪質量。

    嗯,可以說是牛逼本人了。

    以上,便是資料中關於泰勒瑪的所有內容。

    其實挺籠統的,一些重要的東西,比如魔法起源、性質、能量構成等等,通通沒有。只是含糊的說:魔法誕生了幾千年,大概與西方的三大神話體系和猶太的卡巴拉相關。

    卡巴拉,是猶太的一種神秘學。它最著名的傳說,就是那張生命之樹圖,確切涵義至今無人能夠解釋。(有興趣的可以去看一看。)

    不過顧玙也理解,畢竟是人家的修行根本,不是那麼好獲取的。

    「……」

    他把兩個小道士扔給正一觀,自己獨自下山,一路上就在琢磨一個問題。那兩個老外自然是A∴A∴成員,縱然菜的一逼,但客觀評價,實力應該跟晁空圖、鐘靈毓一個檔次,屬於後天巔峰。

    不知為何,他隱約覺得西方的魔法傳承,貌似比國內道術保留的要多一些,而且施法結構完全不同。

    就像托尼的弱化射線,距自己所知,正一派倒是有類似的符籙,但要求的條件比較高,起碼不是後天就能耍的。

    而托尼借助法杖,卻能輕飄飄的施展出來。

    東方更注重自身的境界,與天地的溝通;西方也注重,但中下層一級,普及的卻是魔法器械和門類。

    舉個栗子:同樣是弱化技能,東方修士要修煉到一定程度,才能施展。可西方的黑魔法門類中,或許一個菜雞借助法杖,就能輕易發射。

    當然了,這也只是他暫時猜測,畢竟冰山一角才剛剛顯露。

    …………

    天師府,傍晚。

    龍虎山上那麼大動靜,自然驚動了無數人。大家過去一瞧,好傢伙,跟老牛開荒似的,犁了一茬又一茬,簡直慘不忍睹。

    放眼國內,能如此任性妄為的,別無分號,必是鳳凰山來人了。

    「喂,首長……嗯嗯,一切還算順利,出了點小麻煩,不過也不要緊。」

    「沒問題,都在掌握之中,您放心!」

    客舍的臥室內,穆昆跟上頭通了個電話,可掛斷之後,他攥著手機來回踱步,心神不寧的樣子。

    約過了幾分鐘,電話又響。

    他神情複雜,接聽道:「喂……我明白,我明白……可您也知道,此事關注太大,不好……」

    啪!

    那邊掛了,穆昆苦笑連連,呆坐床邊,盯著鞋尖嘆了口氣。

    政府為什麼非得促成這次比鬥呢?

    原因很簡單,就是看中海外一脈的寶貝了。你想想,國內經人道洪流這麼一鬧,基本沒剩啥了。海外走運啊,愣是避開了,當年帶走了多少傳承,更別說還有天師印!

    那可不是A貨,正兒八經從張道陵手裡傳下來的,誰特麼不想要?

    憑白向人家伸手,張子良肯定不給,逼急了人家找個大國一投靠,那叫雞飛蛋打。所以就得搔到癢處,海外最大的心病就是龍虎山,那乾脆就拿這個做綵頭。

    反正誰輸誰贏,天師道統都齊了,夏國實力又能漲一截。

    可眾所周知,政界派系雜亂,爭鬥不休。如今就有兩位大佬,一個支持道院,一個支持張子良,甭說,親道院的不一定有私心,親張子良的一定有什麼PY交易。

    他夾在中間,一心為公,能做到的極限,便是保持比鬥公正,讓波及範圍不擴大。

    「唉……」

    穆昆嘆了口氣,想著明天的決鬥,輾轉難眠。他翻了個身,面孔沖外,隨意一睜眼,頓時嚇得一激靈。

    就在屋子裡,不知何時多了個人,正坐在椅子上斟茶自飲。

    他嗖地坐起來,細看之下,又放了心,道:「你現在怎麼神出鬼沒的?」

    「口渴了,先喝杯水。」

    那茶早涼了,顧玙捧在手裡,卻是溫熱的,笑道:「你早知我來了?」

    「你從岳陽買票上車,我們就知道了,不過道院和天師府倒是剛知道。」

    穆昆披衣下床,問:「你在山上搞什麼,那麼大場面?」

    「狗咬狗罷了,兩個不列顛探子撞到四個東瀛探子。」

    「然後呢?」

    「都殺了。」

    「咳咳咳……咳咳……」

    穆昆一口氣沒上來,連咳數聲,祖宗誒,我給您跪了成麼?

    「畢竟牽涉到兩個國家,容易引起外交糾紛,你交給我們才對……」

    「行了,這個不忙說。」

    顧玙揮手打斷,道:「我來的巧些,剛好聽到你的兩通電話,怎麼著,又是那套博弈的爛戲碼麼?」
Babcorn 發表於 2018-2-12 21:22
第347章 決鬥開始

     「爛戲碼?」

    穆昆抽了抽嘴角,道:「別說的這麼難聽,上面有的支持這個,有的支持那個,我只是個小嘍囉,身不由己。」

    「好個身不由已。」

    顧玙抿了口茶,道:「白日兩場比鬥,一邊死了一個,都是各自的傑出弟子。雖說是技不如人,但由頭因你們而起。我就挺好奇的,你們這麼有信心能掌控住道門?」

    「由頭在我們這兒,根子卻在他們身上,如果不想道統完整,龍虎歸一,這比鬥也就促成不了。」

    穆昆索性坐到對面,自己也倒了杯茶,一句一句的聊了起來。

    「你剛才說掌控,這詞兒誇大了,倒不如是管理。我們與道門的關係是建立在實力上,在資源上,在大局上,更在人心上。」

    「人心?怎麼講?」顧玙道。

    「問你兩個問題,第一,道院想脫離政府,我們不是不知道,但他們就算較為獨立了,他們會真正與政府為敵麼?」

    「……」

    顧玙想了想,應道:「不會,反而會幫你們穩固住局面。」

    「呵,不錯。因為盧元清他們都是聰明人,修道難,管理國家難不難?長生難,讓近二十億的人口吃飽飯,有房住,社會穩定,這難不難?沒了政府,這些事情誰來做?夏國動亂分裂,各佔山頭,在國際上毫無地位,這種情況誰也不想看到。

    你要說邪教便罷,他們樂於製造亂世,謀私篡權。但道院不同,這是他們幾千年的理念傳承。」

    穆昆頓了頓,又道:「第二,你覺得老百姓願意依賴他們,還是願意依賴我們?」

    「我懂你的意思。天下人千千萬,有資質者不足萬一,普通群眾才是大多數,修行不能當飯吃。」顧玙道。

    「就是這個道理,你我相識數年,也算是朋友。既然聊到這,我也就掏心窩子的跟你嘮嘮。」

    穆昆站起身,在屋內隨意踱著,嘆道:「說句老實話,如果沒有國際環境,我們寧可殺掉修行者,也不願留下隱患。但現在全球統一巨變,人家有超凡力量,我們沒有,這就是不允許的。

    所以說,政府跟修行界從來就不是真正的你死我活,而是共生共存,互相需要的關係。

    我們現在最憂慮的,還是他們自組社會,一個沒有法律,沒有秩序,任意殺人,搶奪資源的社會。

    我們不希望看到兩層社會的劃分,必須讓他們與其融合。

    修行者在我們看來,其實就是一種稀有人才。前期階段,我們培養又管理……後期麼,呵呵,以後誰知道呢?」

    穆昆一連串講了好多,神色複雜。

    「但階級一定會改變。」顧玙接口。

    「那是自然,修行者無可避免的會成為上上階級,甚至上頭廣開門路,招幾人當官也有可能。」

    「當官?這個就不靠譜了,當了官的道士,還能成道麼?」他搖搖頭。

    倆人較為深入的聊了聊,其實顧玙知道,對方至少有一個要點沒講。

    秩序的穩定,不能幼稚的依託於修士向善,肯定要有一個執法機構。這個東西,他目前沒看到,但相信對方必有準備。

    「說起來,我們也很慶幸,站在這個位置的是鳳凰山,而不是薩滿教。」穆昆言盡於此,便轉移話題,開始談些不那麼敏感的內容。

    「呵,我們一向求長生,不過現在又略有不同……喏!」

    顧玙扔過那個牌子,對方接過一瞧,思索半響,道:「這好像是不列顛的一個組織象徵。」

    「不錯,它叫A∴A∴協會,隸屬泰勒瑪教派。我對什麼教派沒興趣,我感興趣的是更久遠的那些,比如魔法的起源,還有卡巴拉生命之樹。這張圖號稱解開謎題,就能知曉宇宙奧秘。

    這個很有意思,道教對宇宙,對天地的描述太過虛無,西方要形象實際一些,而且探索的也非常多,我想去找找答案。」顧玙道。

    「嗯,不列顛、高盧、日耳曼、西西里都有神秘力量出現,並且實力最強,美洲、非洲也有些巫術。西方現在亂的很,甚至有個小國家的修行者,勾連政黨,已經控制了政府,我們不久前才探聽得知。」

    「那山姆國呢?」他好奇。

    「哈,人家開荒的時候,把印第安人殺的快滅種了,還能有什麼力量?」穆昆鄙視一句。

    「……」

    顧玙瞧他的樣子,就曉得上頭有謀劃,在兩個超級大國之間,指不定要經過多少暗戳戳的來往。

    他又看了看時間,便道:「好了,不打擾你睡覺了,我去別處轉轉。」

    話落,身形一閃,便悄無聲息的出了屋子。穆昆搖搖頭,也自睡去。

    ……

    夜深沉,風露輕。

    顧玙慢慢悠悠的在天師府中閒逛,經過一間間客房。有的毫無反應,有的神識一探,又立即縮了回去,反正沒人打擾。

    他一路走到內廳,見張金通還沒睡,正愁容滿面的枯坐。

    「老天師安好?」

    「顧居士!」

    張金通見他進來,激靈一下子,連忙湊上前道:「你終於來了,來了就好啊!」

    「這麼晚了您還不休息,可是為明天決鬥煩憂?」他笑問。

    「就是啊……那張子良詭計多端,符法多變,我擔心守陽應付不來。」

    老道請他就座,十分的不委婉,就差直接說,您要是不趕時間,幫幫忙得了。

    「老天師,我欠你們一份人情,所以您要是開口,即便這是你們家事,我丟開臉面,也得助上一助。」

    顧玙眨眨眼,笑道:「我話說在前頭,我要是出手,那張子良土雞瓦狗一般。但修道者皆是驕傲之人,被我這一攪合,張守陽落個心境不穩,影響日後修行什麼的,我可擔待不起。」

    「這,這……」

    張金通汗都下來了,他有點急病亂投醫,不是百分百相信外甥能勝出,就算顧玙不來,也準備找盧元清幫忙。

    結果這一聽,倒也有理,對外甥而言,確是實打實的侮辱。

    「行了,您別太憂慮,萬一情況不對,我自有方法。」

    顧玙來這就是給對方吃定心丸的,見狀也不再玩笑,出言寬慰,「您就睡個好覺,我先走了!」

    說罷,他一甩衣袖,整個人虛虛濛濛,化作一股雲煙遠去無蹤。

    …………

    次日,清晨。

    天還沒大亮,一干吃瓜群眾就急不可待的趕到上清宮,打算搶佔有利位置。結果都傻眼了:整座宮觀大門緊閉,居然不開放了。

    這哪能幹啊,一幫人吵吵嚷嚷,讓對方出來給個說法,然而沒人搭理。有些膽子大的,爬上牆頭想翻過去,誰知裡面還有特警守衛。

    幾次試探,明白了:牆可以上,院子不能進。

    於是乎,西邊和南邊的兩列牆頭,就跟掛粽子一樣,密密麻麻的騎滿了人。剩下的只能擠在外面,頗有幾分世界盃、演唱會的場面。

    地點還是在東隱院,倒塌的高台清理乾淨,沒有重新搭建,就一大片廣場留了出來。沒辦法,怕二人殺招威力太大。

    過不多時,眾人齊至,在伏魔殿前各自就座。

    白雨一夥有幸,搶到了幾個位置,正在牆上吐槽:「那哥們不地道,說走就走,連個話都不留。」

    「就是,幸虧沒丟東西,不然我准報警,以後別什麼人就往圈子裡帶。」

    「人家可能有急事,至於這樣麼?」白雨還給說好話。

    「什麼急事能……臥槽!」

    「看那個,看那個!」

    一哥們忽然指向殿前,幾人一瞧,差點沒掉下來。就在座位末端,不知何時又添了一張椅子,一個傢伙大搖大擺的坐在那裡,正是顧姜。

    「……」

    瞬間懵逼啊,到底什麼來頭,能跟那幫道爺平起平坐——雖然是最後一席。

    顧玙感受到目光關注,也不好回看,只跟旁邊的譚崇岱聊天。倆人也好久不見,老頭改修全真丹法後,許是年紀太大,許是天資不足,進展緩慢。

    他的身體本就損虧,得顧玙和小齋相助,才強撐了幾年,如今生命力快到極致,臉上呈現出一種又衰敗又虛盛的古怪氣色。

    「張守陽!」

    眾人剛剛坐定,便聽一聲怒斥,張子良先先跳將出來,陰沉沉道:「你我百年恩怨,今日了結,快快出來受死!」

    「是該了結了。」

    張守陽踱出陣營,站在場中,他不擅嘴戰,只淡淡回了一句。

    「好,那就開始吧!」

    一言既出,二人又雙雙退後,已是不死不休的局面,沒廢話,直接開打。

    「銅牆鐵壁萬丈高,四面八方不顯形……去!」

    張守陽當先發難,一蓬烏光從袖中射出,到半空又分散開來,直如天羅地網向對方罩去。

    這叫鐵圍城咒,可將敵人牢牢困住,動彈不得。

    「彫蟲小技!」

    張子良也取出一枚銅製古印,正是抓鬼時用過的鎮山誅邪印,為天師道較為低級的法印之一。

    「元始祖炁,鬼神皆避……鎮!」

    他將古印高高拋起,這印飛到半空,印面朝下,似附加了千萬斤的重量。明明印面很小,卻覆蓋了何其大的範圍,砰的就跟烏光相撞。

    僅堅持了數息,烏光紛紛潰散,古印去勢不減,帶著強烈的沉量感,呼的就砸了下去。

    張守陽有心試試威力,手捏法訣,周身金光暴起,形成一層防護罩,然後雙掌運氣,往上一擎。

    砰!

    金光猛然顫動,並未消散,而張守陽受法印一沖,氣息不亂,硬生生擋了下來。

    「護身咒?哼,你龍虎山那點家底,我一清二楚!」

    張子良不以為意,收印在手,冷笑道:「你儘管使來,看我一一破之,我要你死的心服口服!」
Babcorn 發表於 2018-2-12 21:22
第348章 借你一劍(上)

     張子良如此做派,一來性格使然,二來也有擾亂對方心境的意思。海外對天師府傳承的瞭解更甚中原,倒也沒說大話。

    「……」

    張守陽聽了,仍是面色如水,隨手摸出三張符籙,喝道:「金刀飛剪速來臨,去!」

    呼!

    法訣一出,三張符籙立時化作三道金色流光,如刀鋒銳匹敵,似剪絞索無雙,散開於三個方位,鎖死了對方全部退路。

    這叫金刀飛剪咒,破防能力超強。

    「哼!」

    張子良冷哼一聲,忽從弟子手中接過七枝柳條,約有一尺來長,葉片細窄,碧綠瑩潤,分作七節,外面裹著黃褐色的表皮,下端有一小截空白,留著手握的地方。

    嗯?

    他這一動作,在場人都是一愣,捋遍正一派的現存道術,都沒有類似的施展手法。

    柳條在符籙派中,通常是驅鬼、闢邪、安神所用,可那些都是用一枝,一口氣祭上七枝的還沒見過。

    張金通的心更是提到了嗓子眼,這擺明了是海外一脈的獨有道術。老頭也不容易,一把年紀跟著擔驚受怕,眼睛都不敢眨,直盯盯的向場中瞧去。

    「一打天清,二打地靈,三打人無路……」

    只見張子良腳踏魁罡步,左手捏勾邪回兵指訣,右手揮動柳枝,口中唸咒。

    三道金光已經飛到跟前,可就距他兩尺左右,突然停滯不動,反而齊齊震顫,彷彿在害怕什麼東西。

    張子良不慌不忙,還在繼續念:「四打鬼無門,五打金自銷,去!」

    話音方落,他右手猛地一揚,柳枝就像噴了催化劑般驟然瘋漲,哧溜溜的竄到三米多長,鋼鞭似的對準一道金光,啪的一抽。

    「嗤!」

    金光被迎面抽中,頓時一顫,凝結不固,竟然化作金星點點,就這麼消散無蹤。

    「去!」

    「啪!啪!」

    張子良接連抽了兩下,剩下的兩道金光沒有抵擋住半分,皆自消散。

    「這……」

    張守陽第一次露出驚容,這是什麼道法,好生邪門!

    他自幼受天師府培養,眼光自是不同,表面看上去,好像是柳條把符咒抽散,實際上,卻是柳條蘊含著一種相生相剋的波動,恰恰克制了符咒。

    「我說過,你有什麼招數儘管使來,看我一一破之!」

    張子良收回柳枝,一臉的譏諷和不屑。

    「金甲力士,大聖令行,急走元蹤,急急如律令攝!」

    張守陽並未亂了心神,而是跟沈靖端一樣,也招出一尊金甲力士。

    「吼!」

    這力士從金光中躍出,威斥怒喝,手持巨大雙鐧,帶著凜冽風聲,呼的當頭砸去。

    張子良站立不動,柳枝又揮,「六打靈自散,去!」

    「啪!」

    柳鞭一甩,空氣一陣劇蕩似爆裂開來,一下就抽在力士頭上。那力士是靈氣虛體,沒有實物,免疫物理攻擊的,結果被抽到金光渙散,活生生的沒了。

    「哈哈!」

    張子良大笑,氣焰囂張,高聲喝道:「還有什麼招數,使來!」

    「……」

    張守陽眉頭緊皺,不聲不響的又甩出一道小術,卻是符籙化作一支箭矢樣的火焰,速度極快的向對方射去。

    「七打火自滅!」

    「啪!」

    與前兩次相同,火焰也是一擊即散。

    「……」

    張守陽的臉色完全沉了下來,果然所料不錯,那七枝柳條竟帶有自行變化,管你出什麼招數,只要實力不是明顯高出一截,對方就會生出克制之法。

    形象點,獨孤九劍的破劍式、破刀式、破掌式有木有?

    「你也不用再試探了,我直接告訴你!」

    張子良完全一副貓戲老鼠的姿態,道:「這就是《太上呪鬼經》,當然你可能沒聽過,不過不要緊,你今天能死在它手下,也不枉苟活了!」

    「《太上呪鬼經》!!!」

    場中還沒怎麼著,台上的張金通先哆嗦了,身子不禁往旁邊一倒。盧元清連忙扶住,問道:「老天師,這道術是什麼來路?」

    「這,這……嗚,守陽休矣!休矣!」

    張金通太過激動,嗓音哽咽,以至於不能正常答話。

    還是茅山派的住持吳松柏冷靜,充分發揮了一個講解型NPC的職能,沉聲道:「正一道術千萬,神鬼莫測,有些是正中之正,有些毒辣萬分。《太上呪鬼經》便是後者,它裡面記載了各類詛咒道法,屬於黃神咒術。

    我也是聽師父提過幾句,此經含天地炁咒,克制萬物,咒金金自銷,咒木木自折,咒水水自竭,咒火火自滅,咒山山自崩,咒石石自裂,咒鬼鬼自縛,咒靈靈自散……所謂天師神呪至,不得相違戾!

    只要針對對手的特性使用,自可戰無不勝。此經威力極大,這張子良只修得皮毛,否則一言咒下,守陽早就魂飛魄散了。」

    「竟有如此厲害的道法?」

    不僅是盧元清,在座的所有人都瞠目結舌,天師府底蘊兩千餘年,只是流離動盪,飽經天災人禍,才搞得像個破落戶。結果真法出世,簡直碾壓的節奏!

    「守陽……嗚,顧居士,顧居士……」

    那邊張金通緩過氣,忽想起還有一尊神在,急忙看向末座。顧玙坐在那裡,依舊跟譚崇岱聊天,似也在聊這《太上呪鬼經》,言談之間還頗為讚歎。

    你讚歎個粑粑啊!

    老頭真想衝過去,一鞋底抽死丫的!

    他固然焦急萬分,畢竟是一派領袖,既然對方承諾了,就肯定不會讓外甥出事,強忍躁動老實觀看。

    再說場中,張守陽知道對方的路數後,就果斷採取守勢,不再主動攻擊。

    「怎麼,無計可施了?那就該我了!」

    張子良又拿過那方鎮山誅邪印,往半空一扔,「去!」

    那銅印翻轉,帶著千鈞之勢砸下,對方也再次施咒,周身金芒護體。

    「哼,又是護身咒,給我破!」

    他右手柳鞭猛抽,抽在金芒之上,一擊即散。

    張守陽無法,只得調轉身形,運起罡步體術,躲避一旁。那印轟的砸在磚地上,立時碎石崩飛,塌陷出一個坑洞。

    「去!」

    「去!」

    轟!轟!轟!

    一時間,鎮山印狂轟亂炸,張守陽不管用什麼術法,都被柳鞭破掉,在場中四處逃竄,狼狽至極。

    張子良明顯把《太上呪鬼經》當萬能鑰匙用,粗暴的很,若是張道陵有眼,氣也能氣死,簡直暴殄天物。

    「居士,居士!」

    張金通再看向顧玙,顧玙目不轉睛,表示看得正嗨皮。
Babcorn 發表於 2018-2-12 21:22
第349章 借你一劍(下)

     「你跑啊,跑啊!哈哈哈,堂堂天師府傳人,竟像只喪家犬一樣,大家看看,這就是你們中原正統,這就是你們龍虎山的實力!」

    短短數息功夫,偌大的廣場被砸的千瘡百孔,張子良氣焰高漲,不住狂笑。

    張守陽已被逼到角落,聽聞似乎惱怒,猛喝道:「莫要欺人太甚,我豁出這條性命,也要與你鬥上一鬥!」

    他當即站定,從腰間抽出一把桃木劍,念道:「拜請桃木劍神,降下人間天地巡,小法祭飛劍,殺人命無存,神兵火急如律令!」

    木劍一揮,一層波動籠罩劍身,凌空飛起,直取對方首級。

    「祭劍術,小道爾!」

    張子良十分不屑,柳鞭一甩,「九打木自折,給我斷!」

    啪!

    柳枝抽在桃木劍身上,想像中的折斷居然沒出現,那木劍的速度卻猛然加快,拉出一道長長的虛影,嗖的向對方刺去。

    「這不是祭劍術!」

    張子良大驚,身子一斜,猛地就地一滾,堪堪避開。

    刷!

    他還沒穩住重心,就覺得左臂劇痛,扭頭看去,只見自己的左小臂空空蕩蕩,鮮血狂噴,只留著一截上臂猙獰見骨。

    嗡!

    他又覺頭腦一黑,有昏迷之狀,連忙往身上拍了張符籙,又吞下一顆藥丸,才勉強鎮住傷勢。

    「好……」

    張金通看得清清楚楚,半個屁股都抬起來了,隨即又默默坐下。盧元清也搖頭暗嘆,可惜了!

    確實可惜,這招叫敕劍術,正是在白鶴地宮發現的小道法。

    它沒有劍氣、劍芒這些東西,只是旁門方術,沒什麼提升潛力,就是飛劍的低配版。但優點也非常明顯:施法門檻低,上手容易,對劍器要求寬鬆,無論是桃木劍還是精鋼劍都能使用。

    敕劍術就一招,一劍飛出,便會化作一道殘影,威力還算可觀。

    通俗點說呢,附魔懂不懂?

    這是白鶴道人閒暇所創,隨手就記在玉簡內,張守陽本想出其不意,結果還是讓對方躲過。

    「張守陽!」

    張子良氣怒攻心,狀若瘋巔,顧不上波及四方,刷的扯出一卷黃軸,「這是你自找的,自找的!」

    「拜請陰兵速來臨,鐵鏈鐵鎖隨吾身,迷魂童子攝魄郎,擒魂捉魄不長生!」

    他一口精血噴在捲軸上,那捲軸紅光一亮,就像啟動力量不足,隨即又暗了下去。他目光陰沉,猛地一發狠,右手拽住自己的左上臂,運氣一撕。

    「啊!」

    隨著一聲慘叫,現場無不驚駭,這人竟把自己的一條左臂活撕了下來,血流如注,浸透黃軸。

    他疼得渾身抽搐,更拿著斷臂朝下,往捲軸上用力一按,立時顯出一個模糊痕跡。

    「迷魂童子攝魄郎,擒魂捉魄不長生,陰兵現!」他再次狂吼。

    「吼!」

    「呼!」

    剎時間,場內陰風陣陣,鬼哭戾嘯,牆上群眾人人驚恐,如臨地獄。這捲軸是先輩留下的小法卷,裡面封印著五位陰兵,一旦放出,便是追魂索命,生靈無存。

    穆昆當即面色一變,這已經超出了雙方比鬥的範圍,盧元清也蹭地站起身,準備出手制止。

    張守陽則神情肅然,帶著些許不甘,不禁暗中悲嘆:列位天師先祖在上,難道我注定命絕於此?

    「借你一劍。」

    誰?

    他猛地一激靈,只聽耳邊傳來一個清清淡淡的聲音,重複道:「借你一劍。」

    「你……」

    張守陽緊抿嘴唇,腦中隱隱浮現出某個身影,但此刻由不得多想,猶豫了片刻,刷的一揮,又祭出桃木劍。

    「哈哈哈,黔驢技窮爾!」

    張子良仰頭大笑,吼道:「去,給我剝皮抽筋,攝取生魂,我要讓他永世不得超生!」

    「吼!」

    大片的黑煙從捲軸中湧出,在他身後形成了一片黑雲,雲中凶神惡煞的陰兵隱現,連成雲團飛撲上前。

    刷!

    而同時,那柄桃木劍又飛了過來,平平實實,毫無異狀。他揮動柳鞭,看著木劍,確定與上次無差,冷笑道:「六打靈自散,給我……」

    嘎!

    他後半截瞬間卡在喉嚨裡,張狂變成了驚駭,冷笑變成了僵硬,瘋了似的叫道:「這不可能!」

    轟!

    那一劍似從天外飛來,至半途,猛地劍光暴漲,一蓬金焰自劍身湧出,威威煌煌,赫赫八方,殺氣凌穹蒼!

    彷彿任何言語都無法形容它的速度和威勢,當頭斬破柳鞭,又殺進重重雲障。

    「吼!」

    「噝噝……嗤!」

    五隻陰兵劇烈哀嚎,黑色雲團翻滾如浪,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迅速縮減。

    金光漫天,焰朵點點如蓮,搖曳生姿,籠罩了半個廣場,在紅黑交錯中,映的眾人目眩神迷,心潮怦動。

    幾乎轉瞬之間,陰兵化作灰飛。

    劍來金芒解,碧空鬼霧消!

    「不,不……」

    張子良呆若木雞,心神大亂,甚至不敢生出抵抗之心。他只覺眼睛刺烈,然後意識一暗,連絲疼痛都沒體會到。

    「……」

    眾人更是傻呆呆的看著,那木劍破開柳鞭,穿透黑雲,一路殺到他跟前,又像切豆腐一樣。

    噗哧!

    張子良一分為二,半具屍身左右分開,齊整整的倒在地上。

    死寂!

    東隱院全場死寂,鴉雀無聲。

    騎牆眾人目瞪口呆,張大嘴巴,思維和肢體的反射弧齊齊卡頓,皆處於當機狀態。剛才還被追著打,怎麼,怎麼就贏了?

    哦,是了!應該是張守陽故意藏拙,找準時機才一擊必殺!

    還有的激情澎湃,撲通撲通從牆頭栽下,摔在地上還咧著嘴大笑:「哈哈哈,我龍虎山威武!道門威武!夏國威武!」

    「師父!」

    「師父!」

    張子良的門人急撲過去,為其收殮屍身,手腳遲緩,目光複雜。靠山倒了,底氣頓失,悲痛中還夾著莫大的恐懼。

    「呼哧……呼哧……」

    張守陽則看向台上,三十五友一溜排過去,最後停在末座,那裡已經空無一人。

    「呵,還真是事了拂衣去!」

    他暗自苦笑,終究是受人相助,才贏得比鬥,一瞬間確有心灰意冷,心境不穩的跡象。可隨即,又變得堅定無比:我為道統而爭,只是本事不濟,日後必加修煉,這人情還了便是。

    「唉……」

    穆昆嘆了口氣,無悲無喜,這結果本在預料之中。

    要麼龍虎山勝,要麼海外勝,要麼鳳凰山出手,龍虎山勝……之前籌劃的時候,就考慮到顧玙和天師府的來往。

    他搖搖頭,緩步走到台前,高聲宣佈:「張子良敗,龍虎山勝出!」

    ……………………

    張子良身死,門人還在,按照約定,他們可以走,但所學道統必須留下。這就不用龍虎山出手了,政府會幫他們料理。

    這幾名弟子跟隨張子良多年,對他的秘藏一清二楚。

    他們也非常識時務,畢竟坦白交代,還能留條性命。而除了奧恩之外,其餘幾個夏國人種的弟子,都透露出想加入天師府的意思。

    當年海外拿走的東西很多,其中符籙咒法共72篇,各類小法器共18件,這些都是威力尋常但變化多樣,有特殊用途的。

    較為厲害的,則是那方鎮山誅邪印,一口三百年桃木法劍,兩張紫符,五張藍符。

    天師印確實存在,但不在張子良手裡,而是跟《太上呪鬼經》一起,留在了南洋的天師府密室中。

    沒辦法,特異局又跟道院商議,派幾個好手去取印云云,按下不提。

    單說決鬥之後,眾人齊聚天師府。雖然死了一個陳木子,張守陽也氣力大衰,需要調養數月,但總的氣氛是很歡快的。

    「恭喜恭喜,天師道分裂百年,在您任下得以一統,足以名垂千古。」

    內廳,清茶,盧元清以茶代酒,敬了張金通一杯。

    「呵呵,不敢當,不敢當,僥倖而已,還多虧諸位鼎力相助!」

    哎喲,風波過去,張金通那個舒坦啊,樂得跟朵月季花似的,連連擺手自謙。

    「哪裡的話,正是您和張師兄的功績,誰也抹殺不了。」

    大家心情都好,客套話一溜一溜的。不要以為道士就不會社交,這是人之本性。

    「舅公!」

    說了半天,一直沉默不語的張守陽忽然開口:「顧居士現在何處,我要當面道謝才是。」

    「他沒等比鬥結束就走了,說是先回鷹潭,明天就回鳳凰山。」

    張金通頓了頓,道:「我覺得還是不見為好,心意自知,見面反而尷尬。」

    「……」

    張守陽沉默片刻,點頭道:「也罷。」

    旁邊的譚崇岱聽了,忽道:「住持,我們何日回山?」

    「若無變故,明日便回。」

    「哦,那我暫離半日,明早回府。」

    「好,您多加小心。」

    基本上,盧元清一般不管他們的私事,平日也給予相當的尊重。

    「那好,我就先告辭了。」

    譚崇岱顯得有些古怪,沖大家拱拱手,挺著枯瘦的身子邁出內廳。

    張金通望著他的背影,許是年齡都很長,忽生悲慼之感,道:「老道長時日不多了。」

    「……」

    一句說的眾人無言,良久,盧元清才幽幽嘆了口氣,「是啊,時日不多了。」
Babcorn 發表於 2018-2-12 21:22
第350章 時也命也

     午後,鷹潭。

    市區內的遊客比前幾日少了很多,比鬥結束,紛紛回程,當然還有一些人要暫住一宿。時間已經過去半日,積聚的情緒才剛剛發酵,整座城市都陷在一種亢奮的事後狀態中。

    就像你剛剛經歷了一場極度完美的繁殖活動,疲憊又鬆弛的躺在床上,意識與身體相融,滿足與通透並舉,神遊太虛,體會著生命的大和諧。

    三個字,美滋滋!

    每個地方,每個人,似乎都在談論著三場鬥法。這是第一次大規模的,較為正面的,將道術呈現在眾人眼前。

    尤其是張守陽最後那一劍,根本突破了群眾的想像力,成為談論的焦點。

    我有一劍,可裝逼天地!

    劍仙夢啊,就像西方的魔法師一樣,有幾個沒做過呢?

    當然了,也有人瘋狂怒斥,光天化日,當眾殺人,甚至官方默許……如此下去,禮崩樂壞,秩序混亂,國將不存云云。

    相應的,亦有人予以反駁,如今世道大變,還抱著安穩度日的過往心思,只會早死早超生,呼籲大家盡快轉變心態,適應環境等等。

    說的都對,政治也好,經濟也罷,包括文學、藝術、食品、醫療、套套等等,每當變革期來臨時,都會有一大(防和諧)波前浪被狠狠的拍在沙灘上。

    「……」

    顧玙提著劍匣走在長街上,與無數人擦肩而過,獨自閒行。

    十一月,南方氣候漸漸寒涼,但鷹潭是龍虎山、圭峰、三清山、武夷山、五府山的五山環繞之地,靈氣濃郁,顯得比較溫暖。

    週遭異化生物繁多,由於緊挨著天師府,官方視為重中之重,早早部署,沒發生什麼獸患。偶有突變的巨型野獸,也有天師府的道人下山解決。

    他沒去找白雨一夥,見面就太尷尬了,在街上逛了一會,忽聽電話聲響,拿起一瞧,卻是龍秋。

    「喂,哥哥……哦,沒什麼事,就是問問你什麼時候回來……」

    「哎呀,你別擠,離我遠點……」

    「視頻啊!視頻啊!」

    那邊傳來小堇的嚷嚷聲,電話掛斷,隨即又發來一條視頻通話的邀請。顧玙找了個安穩地方,點了接受,屏幕一閃,現出兩個妹子的大臉。

    「姐夫,現場到底什麼情況,快說說快說說!」

    小堇都黏到了屏幕上,兩隻烏溜溜的眼珠來回滾動,瞅著跟鬼一樣。

    「網上不是有麼?」他把手機拿的有一米遠。

    「那都是八卦消息,你才是官宣啊!哎哎哎,最後那一劍是不是你作弊的,太吊了!」

    「算是吧,我借了他一道劍氣而已。」

    「哈哈,我就說嘛,那幫傢伙怎麼能這麼厲害了!」

    小肥皂仰頭大笑,隔了兩秒鐘,pia的又貼了過來,然後就變得很傷感,嘆道:「唉,現場一定很好玩,自從99年以後,就沒有像樣的戰鬥了,可惜我沒看著。」

    「99年怎麼了?」龍秋奇道。

    「你不知道麼?」

    小堇莫名驚詫,激動的連連比劃,嘴巴張開,特想一吐為快,卻又生生忍住,「哎呀,我不能說啊!不能說啊!」

    「你發神經了,到底怎麼了?」龍秋愈發懵逼。

    「唉,我到現在還記得那一天,我正在幼兒園大班跟小盆友們玩親親,突然日月無光,天昏地暗,年僅五歲的我就上了戰場……嗚嗚,一個連的兄弟姐妹,就剩我一個了!也不知盤古號最後有沒有殺出去?」

    那貨戲精附體,悲憐自語,還抹了抹眼睛,居然要哭。

    「行了,你別胡扯了!」

    顧玙實在看不下去了,出言打斷,問道:「你那翻天印煉的怎麼樣了?」

    「那東西太大了,每天都在弄,我都快死了!」小堇抬起頭,一秒換畫風。

    什麼鬼?

    他蛋疼。

    還是龍秋老實,翻譯道:「她法力不太夠,石頭又過大,七七四十九天是煉不成了,還得等些時候。哦對了,盛天這邊要重新規劃,像一道河、二道河、三道河……都要擴建升級,還要修路,白城倒是沒啥動靜。」

    她掰著手指頭數,給哥哥介紹情況。

    重新規劃?

    顧玙皺皺眉,這影響就大了,電話裡說不清楚,還是回去瞧瞧。而隨即,他又問:「哎,你姐呢,怎麼不見?」

    「哦,姐姐今天去沙嶺了,前陣子不是抓了一隻大蜘蛛麼,她想養著玩,就去找一隻雄的回來配種。姐姐還說蛛絲很有用,可以縫衣服,做小雨傘什麼的。」

    蛛絲,做小雨傘……

    顧玙抽著嘴角,看著半懂不懂的龍秋,忽然覺得妹子特了不起。活在一個如此神奇的家庭裡,還能保持一顆童心和正常的腦回路,不得了啊!

    跟著,幾人又聊了一會,電話掛斷。

    結果他的手機還沒離手,叮咚咚的又響了,卻是譚崇岱。

    …………

    街角,公園。

    樹木繁茂,草坪一片翠綠,陽光溫潤,半籠半掩的映著綠地,色彩輕分。另有一座怪石假山,腳下一方池塘,錦鯉逍遙游動。

    幾個遊人或在迴廊閒逸,或踱過木橋石路,呈現出一片安靜美好的圖畫。

    顧玙和譚崇岱並肩而行,老頭那一身道袍裝束,不時引來路人張望。他無奈,只好揮袖示意,又往公園深處走去。

    倆人之前聊了不少,顧玙看出對方的身體衰竭,但那種環境也不好多提,還想著有機會幫上一幫,誰知對方主動找了過來。

    「老道長,我觀你氣息枯敗,游絲飄離。這有幾顆丹丸,你每日服半粒,三天一次,或許有所好轉。」

    他取出葫蘆,倒了七八顆丹丸,頓了頓又裝回去,直接把葫蘆遞過。

    「不必了,我自己的身體自己知道,已然燈枯油盡,怕是挨不過今年了。」

    譚崇岱推過他的手,平靜中透著一股淒然,道:「修道人對自己的壽命有一種直覺,我半個月前便有所感,這便是天注定,沒辦法。」

    「您別這麼悲觀,現在道法百花齊現,活的長久,總有機緣將至。」他勸道。

    「機緣……呵呵……機緣……」

    譚崇岱沙啞的笑了笑,嘆道:「居士啊,我三歲跟著師父修道,三十多歲才小有所成。師父說我天資愚鈍,但不要緊,只要刻苦勤奮,終有得道的一天。七十餘年來,我從不敢懈怠,勤勤懇懇,可到頭來,還比不得住持,比不得守陽二十多年的成就,更別提居士你了。」

    「老道長……」

    「哎,你讓我說完。」

    他擺擺手,繼續道:「然後我便知,師父的話無非是句寬慰。想想也是啊,如果一味刻苦便能成道,那天下努力人何其多也,不是都能成道了?

    我一輩子呆在穹窿山,守著微薄基業,原以為就這麼碌碌死去……誰想你們找上門來,其後道門震動,古法復甦,方知恰逢盛世。我清楚自己年歲太大,但也曾以為,這就是我的機緣。

    我豁出面皮,以一派掌門加入道院,與一干後輩同門。我甚至背棄師門,舍了穹窿山的根本,改修全真丹法……可結果怎麼樣呢?

    呵,生不逢時,歲不我與!

    長生本是與天掙命,資質、機緣、刻苦缺一不可。前兩者,我沒有,這或許就是我的命數。」

    他又看向對方,笑道:「你那些丹藥珍貴,不必浪費在我身上,純吊命爾,我也不至於乞憐到這種程度。」

    「……」

    顧玙默然,就像老頭說的,生命力耗到了盡頭,不從根本上解決,再多的手段也是吊命而已。

    即便他將食氣法傳授,立時升入先天,也不過添了幾年壽命。以後呢?除非能修到人仙,才能延壽數百。

    以他和小齋的資質和悟性,且有益神丹相助,還沒有成功突破。換成譚崇岱,能等得到麼?

    修道就是打破生命桎梏,先天如此,人仙如此,神仙也如此……這個命題太難了,如窮極之境,擎天之柱,多少人前赴後繼,又死在起點、中途,不可踰越。

    更何況,譚崇岱道心已亂,勤苦了一輩子,也敵不過一句「天資愚鈍」和「生不逢時。」

    打擊太大,心氣衰敗,這便是存了將死之心。

    「唉,我雖不甘心,但我也很慶幸,還能趕上這麼一遭。我能遇到居士,能遇到道院諸位好友,得知天地道法不朽,此生足矣。」

    不知不覺,倆人走到了公園的僻靜處,細風游動,幾叢翠竹搖曳,沙沙作響。

    譚崇岱忽地停步,道:「白日情況複雜,說不通透。我特意來尋居士,一是跟你正式拜別,二是,有一事相求。」

    「您請講!」

    顧玙連忙躬身受示,面色肅然,執晚輩禮。

    譚崇岱看著對方,身體輕顫,嗓音愈發嘶啞:「我死之後,魂魄散於天地,不知是合了豬狗牛羊,還是草木金石。

    我不敢奢求,倘若居士得道,修得神魂之術,來日見了豬狗牛羊,亦或草木金石,覺得有老道一絲緣分,可讓我來世重修……還請你度我一度……度我一度……度我一度!」

    言罷,已是泣淚滿襟,語不成聲。
Babcorn 發表於 2018-2-12 21:22
第351章 心態初變

     顧玙的心情很煩躁。

    哦,也許不應該說煩躁,而是一種表述不出來的氣悶,堵得心裡沉甸甸,厚實實,密不透風。

    他別了譚崇岱,就懷著這樣的情緒回到白城。以至於他上了山,見到再熟悉不過的景色時,才略略回過一點神。

    「搭把手,搭把手,都小心著點,這可是師傅最新研製的清酒,千萬別弄灑嘍!」

    酒坊院裡,郭飛叉著腰,指揮兩個小工抬著酒罈入窖收藏。高明德老爺子根本不在,經過這麼長時間鍛鍊,郭飛本事大漲,足以應付大多數狀況。

    而隨著山中的瓜果穀物愈加豐收,酒的品種和數量也越來越多,兩個人忙不過來,便又招了兩個後生仔,都是白城本地人。

    「飛哥,聽說先生今天回來啊?」

    「是啊,我從上山還沒見過呢。哎,您給我們講講,先生厲害麼?我一想到他是仙人,就有點害怕。」

    倆後生將窖門一關,今天的活兒就算完事了,又習慣性的纏著郭飛講故事。

    「咳,我跟你們說,先生隨和的很,從來沒見他生過氣。但你們自己心裡一定要有數,掌握好分寸,不然丟的不僅是你們的臉,還有我和師傅的面子。我和師傅來的可早,當初是先生特意去請的,你們沒看見,那是……」

    郭飛熱衷於這種場合,可以得得瑟瑟的擺老資格,他還想接著說,忽地身子一顫,耳邊傳來一聲:

    「晚飯後上山!」

    「先,先……」

    他嘎巴著嘴,又猛地一捂,轉而拚命點頭。

    「飛哥,你怎麼了?」對面倆人奇道。

    「沒事!去去,掃院子去!」

    郭飛轟走二人,頓時苦著一張臉,完了,吹牛逼被逮個正著,也不知受什麼處罰。

    卻說顧玙一路上山,偶爾通知少數幾人知曉,很快就到了清心廬。

    「看劍!」

    他剛邁入山谷的範圍內,就聽一聲嬌喝,緊跟著,一道劍光宛如匹練,帶著刺裂空氣的短促爆音呼嘯而來。

    這劍的速度極其驚人,幾乎聽到那兩個字的同時,劍光就到了跟前,罡風烈烈,無堅不摧。

    「好快!」

    顧玙微微一驚,以自己的反應能力都略顯不足,連忙屈指一彈。

    嗆!

    指尖正彈在劍刃的側面,龍吟驟起,蕩出一層層空氣波動。那劍勢改變方向,堪堪擦過他的肩膀。

    咔嚓!

    轟!

    後面的一棵大樹被攔腰斬斷,劍光去勢不減,好似颶風颳過,捲入林中,簌簌啪啪的一陣亂響,躺倒一片。

    「哥哥!」

    龍秋嬌俏的不像一個一米七四的小姑娘,違和又充滿協調感的跑過來,滿心雀躍,「我的劍怎麼樣?怎麼樣?」

    「這就是扶搖劍訣?」

    顧玙揉了揉她的頭,讚道:「你才初窺門徑就有如此威力,碧霄卷九州,滌蕩十萬里,果真劍速第一!」

    「嘻嘻,我才剛修出劍氣,它是青色的,乖的很。哦對了,還有這把劍。」

    她召回長劍,刷的一展,道:「這是用空空石重新煉製的,攻擊力強了很多,我暫時沒有別的好材料,就用它養劍氣了。」

    「呵呵,你先用著,以後再找把好的。」

    二人邊說邊往裡走,顧玙四下瞅瞅,問:「小齋和小堇呢?」

    「堇堇在練功場泡著呢,姐姐在沙嶺沒找到蜘蛛,又跑去漠北了,不過今天晚上也能回來了。」

    「哦……」

    顧玙點點頭,又問:「你在電話裡說盛天要搞新規劃,到底怎麼回事?」

    「呃,我也說不清,我存了份報紙,拿給你看!」

    龍秋顛顛的跑進屋,拎著一份厚厚的報紙出來。

    他接過一瞧,是本地最官方的《盛天日報》,加了一個增刊,足有七八頁厚,密密麻麻全是這次規劃的相關事項。

    他是個閒不住的,索性在老樹下一躺,沏壺靈茶,認認真真的讀了起來。

    話說聯合國將100萬人口以上的城市,劃定為特大城市。但各國國情不同,按夏國的標準,常住人口500萬-1000萬的才為特大城市。1000萬以上,叫超大。

    然後100至500萬,為大城市;50至100萬,為中城市;50萬以下,為小城市(又分Ⅰ型和Ⅱ型)。

    盛天總面積超過12948平方公里,人口九百萬,下轄10區,3縣,2縣級市,58個鎮和20個鄉。

    這些區域的分佈嚴重傾斜,主要在盛天的西部和南部,北部和東部非常少。比如到白城一線,就是在東邊,只攤到了1個縣級市和9個鄉鎮。

    這個規劃,便是全面擴建鄉鎮。比如一道河到五道河這五個鎮子,會接收大量從黑水省、烏拉省遷來的移民,要建設成人口在20萬以下的Ⅱ型小城市。

    西南部更是密集,簡直城擠城,路連路,沒有半點自然空間。而同樣的,盛天也會升級成超大城市。至於白城,許是地位特殊,沒在名單之列。

    這些,僅僅是顧玙歸納出的總綱要,還有住房/教育/醫療/民政等等方面,詳細到令人髮指。

    「呼……」

    他好容易看完了報紙,長出一口氣。

    太專業的不懂,就自己的知識理解,國家如此大規模的建設,哪來這麼多的錢?財政肯定赤字,那怎麼辦?發國債,提稅收,增印貨幣。

    他一學渣都能想到,以後老百姓的日子得怎麼過!

    哎喲,這兩天都是令人糟心的消息,一波接著一波,可以說很煩悶了。

    他在樹下不知不覺,一躺就到了傍晚,小肥皂倒真是刻苦,居然還沒回來,反倒谷口那邊熱熱鬧鬧。

    「這只比那隻還大,都成精了吧?」

    「成精也不好使啊,這不手到擒來麼!」

    「那是,我們家仙子是誰啊?」

    他起身一瞧,只見小齋提著一隻碩大的蜘蛛過來,後面還跟著好些人。

    她抬眼瞧見老顧,便轟散眾人,pia的把蜘蛛一扔,笑道:「幹嘛呢,擱這裝老京爺,吃飯了麼?」

    「等你一起吃呢!」

    顧玙看了看那隻畜生,語作心疼:「為了抓只蜘蛛還跑去漠北,也不嫌辛苦。」

    欸,這就是戰鬥經驗了!

    如果女朋友做了什麼事,讓你覺得很蛋疼,或者沒必要時,千萬不能直接說,而是轉移方向,將側重點放在關心她上面。

    瞧你,我不是心疼你麼!你本來就忙,還責任心這麼重,你這麼累自己,萬一病了呢,那我怎麼辦……諸如此類巴拉巴拉。

    當然了,小齋不慣這脾氣。她瞭解對方,比瞭解自己還要多。

    當即身子站定,上上下下的打量了一番,笑道:」什麼事兒啊這麼鬱悶,來跟姐姐說說。」
你需要登入後才可以回覆 登入 | 註冊會員

本版積分規則

Babcorn

LV:9 元老

追蹤
  • 986

    主題

  • 920465

    回文

  • 38

    粉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