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晉隋唐] 盛唐劍聖 作者:無言不信 (全書完)

 
V123210 2018-2-17 19:55:32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139 966028
V123210 發表於 2018-9-29 10:56
第十五章 算賬

    公孫曦利索的回答道:「當然是兩隻一腳踩了!」

    裴旻衝著李泌聳了聳肩,這就是他的答案。

    安祿山能夠一口氣席捲北地中原,憑藉著就是一股銳氣。

    李亨能夠成為皇帝,主要是借助了安祿山掀起的這陣東風。

    安祿山看似勢大,但只要能挫其銳,根基不穩的弊端將會顯現。

    而李亨,他是趁亂而起,只要內亂消除,他就翻不起風浪。

    但如果想對付安祿山,李亨為了自己必定會在後方搗蛋,令得平叛之路更加艱難。可要是先對付李亨,等於是給了安祿山休養生息的機會。

    這種局面不管是選擇那一邊都是錯的,相反兩邊一起動手,一口氣將雙方都強壓下去,才是最正確的選擇。

    只是這齊頭並進,需要周密有效的計畫。

    裴旻接著又看向李林甫,道:「君子可欺,宋公、韋公皆是君子,不是忠王的對手。靈武那裡,還需要你跑一趟,協助宋公、韋公。這禮已經到了,接下來也該秀一秀肌肉了。」

    李林甫恭敬的道:「屬下立刻動身。」

    裴旻說道:「這個不急,你跟隨我多年,一直鞍前馬後的,極少回家。好不容易回到這長安,又是諸事繁忙,沒有時間與家人敘舊,我給你一天時間,好好陪陪家人。對了,令郎今年二十有一了吧?」

    李林甫忙道:「謝裴帥體恤,回裴帥,一個月前剛滿二十一。」

    裴旻想了想道:「我記得令郎叫李岫,神氣雋爽,敏於聞見,少年時即有成人之風。英雄出少年吶,這朝廷大部分官員都西奔靈武,我手上人手實在欠缺。便讓令郎來協助我吧,幹得好,我給他陞官。」

    李林甫欣喜若狂的恭聲道謝:「謝裴帥,屬下替犬子謝裴帥提拔。」

    「去吧!」裴旻揮了揮手,讓他下去了。

    看著李林甫離去以後,裴旻輕微的一嘆,隨即問道:「王承恩快到了吧!」

    王維在這細節上的事情永遠是天衣無縫,應道:「快到長安了。」

    裴旻森然一笑道:「那就先會會他,讓他直接去潼關報導……」

    **********

    王承恩有些沮喪的來到了潼關,看著高聳的潼關關城,這位廟堂上頗有地位的內侍官長嘆了口氣,對著身旁的隨從說道:「進關吧!」

    監軍向來是個肥差,不但可以撈的油水,打贏了算功勞,打輸了,那是將軍的事情,可謂好處多多。

    以往大軍出征,需要用到監軍的時候,他們這些內侍都削尖著腦袋想要隨軍同往。

    但唯獨裴旻這一塊,滴水不進。

    沒有一個內侍從裴旻手上討要過一分多餘的錢,也沒有一個內侍有膽子這麼做。

    此次王承恩授命來潼關充當監軍,已經做好了賠本的買賣。

    這來到潼關城外,見潼關上下的官兵對於自己的到來全無反應,心想果然如此,換做其他統帥,這監軍大人到來就算不鮮花鋪地,鑼鼓漫天的歡迎,也不至於一點反應也沒有。

    「持寵而嬌啊!」

    王承恩在心底感慨著,李亨、李輔國刻意押著裴旻向他們宣戰這件事情,也壓根就沒有將裴旻指名道姓的要求他來充當監軍的事情細說,故而王承恩還以為自己真的是來履行監軍義務的。

    入得潼關,王承恩打算去自己的住處休息,卻讓兵卒領著上了潼關的城樓。

    王承恩滿腹疑問,詢問緣由,領路的兵卒只是回了一句「裴帥在城樓上等著監軍」就如瞎子聾子一樣,不聞不問了。

    他跟著領路兵士,來到潼關東面的一處城樓,裴旻負手而立,在他身側有一兵卒向他匯報著什麼。

    王承恩趕忙快步上前問好。

    裴旻也不轉身,只是抬手示意,讓那個兵卒繼續說下去。

    王承恩唄干晾著,也沒有任何辦法,只能在心底誹謗。但他很快就為兵卒說的話給吸引住了……

    兵卒說的居然是王晙、杜暹的事情:

    「王相、杜相面對如狼似虎的叛軍,以書生之軀,親自在這城頭指揮迎敵。小得還記得,潼關失陷之日,王相、杜相將我們最後的兵卒聚集起來,說潼關是長安的最後一道防線,叛軍只要過了潼關,京畿關中的所有父老都會面臨叛軍的屠刀。守,已經守不住了,但他們會用自己的命,為關中父老爭取一些轉移撤退的時間。讓我們父子同軍的兒子離開,家有孤寡的也離去……最後他們拼光了所有留下來的人。面對叛軍的招降,就從這裡大笑著跳了下去……」

    兵卒說著,嚎啕大哭起來。

    作為為數不多的倖存者,兵卒無法用言語來形容那場戰事的慘烈,無法表達王晙、杜暹坦然赴死的壯烈,只能用淚水來表示自己心底那最真摯的感情。

    裴旻緩解了一下情緒,問道:「王監軍,聽了這些,你有什麼感受?」

    王承恩終於有了不祥的預感,說道:「王相、杜相盡忠為國,英勇就義,令人動容。」

    「是啊!」裴旻感慨道:「這大好河山就是因為有千千萬萬個王晙、杜暹,才有今日的壯麗。但我聽說在退守潼關之前,王晙、杜暹提前推算到黃河冰封,意圖退守洛陽,避開叛軍的鋒銳,是監軍立表死守沒有半點戰略意義的黃河防線,還將洛陽的守兵都調來固守黃河防線,導致洛陽空虛,卻不知作何他想?」

    王承恩打了一個激靈,趕忙伏地道:「郡王,事實絕非如此,在下,在下是為了黃河南岸的百姓著想。這退守洛陽,黃河以北的百姓將會受到叛軍的威脅。在下實在想不到王相、杜相會連戰連敗,全無還手之力……」

    「廢話!」裴旻厲聲道:「王晙、杜暹募集的兵馬多是雇工、走卒,大多人都缺乏訓練,之前能勝,是因為天塹所在。沒有黃河天塹,拿什麼硬拚?真當天下人是傻的不成?如果我沒猜錯,你在洛陽城郊有不少的產業吧?為了避免你的家園田地收到叛軍的劫掠,讓六萬兵卒的性命為之陪葬?到了今日,你還有臉振振有詞的在我面前說為了百姓?」

    「就你的所作所為,即便是千刀萬剮也不為過。我不願髒了我的刀,你就從這城樓上跳下去吧,免得我自己動手……」
V123210 發表於 2018-9-29 10:59
第十六章 閻王要人三更死

    王承恩嚇得直接跪伏在了地上,他一個內侍能夠走到今日,察言觀色是最基本的能力。

    他看出了裴旻這不是說笑,慌亂之下,直接一頭磕在地上,高聲道:「郡王冤枉,在下冤枉啊!一定是有人搆陷在下,小人對朝廷一片忠心……」

    裴旻不耐煩的道:「動手!」

    見兵卒氣勢洶洶的逼來,「我,小的……」王承恩已經語無倫次,駭得腿都軟了,就癱倒在地,哀聲道:「郡王饒命,此事並非我一人的主意,黎敬仁、林招隱、尹鳳祥都有過明裡暗裡的指示,讓小人避免戰火蔓延到洛陽……」

    見裴旻不為所動,王承恩又改了態度,厲聲道:「我是監軍,君之寵臣,國之所尊,你們不能殺我!」

    裴旻冷笑道:「我從未說要殺你,不過王監軍感懷王相、杜相忠烈,親自上城樓祭奠,一時失足,跌下城樓。這個理由,我覺得很充分……」

    裴旻並不怕讓世人知道王承恩是自己逼死的,他這麼做只是給朝廷接受的藉口理由而已。

    不管如何,遮羞布還是有必要的。

    看著王承恩給兵卒一步一步用兵器逼迫的跳下了潼關,裴旻深深的吸了口氣,心底念道:「接下來就輪到牛仙童了吧!」

    牛仙童誣陷李禕,捏造李禕擁兵自重,直接導致東北的局面崩盤,與王承恩正是半斤八兩的難兄難弟。

    這王承恩去了,牛仙童要是好好的活在世上,那就太不公平了。

    裴旻深痛欲絕的向靈武表明王承恩的死因,讓朝廷再派一監軍過來,人選自是牛仙童。

    裴旻在長安並沒有等到牛仙童,等到的卻是裴光庭。

    裴旻與裴光庭並沒有多少私交,但是他與裴光庭的母親華陽夫人庫狄氏關係非同一般。裴母能夠認祖歸宗,他能夠得到李靖、蘇定方、裴行儉的真傳,庫狄氏出力極大。

    庫狄氏多年前已經病故,臨終前還寫了一封信讓自己幫襯著照顧一下裴光庭以及裴行儉這一脈的後人。

    裴旻並沒有額外的施恩,但卻親自為庫狄氏寫了一封祭文,以表哀悼。

    他這一出手,人人皆知兩個同姓裴家的關係,無形中等於是庇佑了裴光庭。

    裴光庭一路升階,無政敵干擾,自是節節提升,升任鴻臚少卿。

    「見過郡王!」

    裴光庭彬彬有禮的行禮問好。

    裴旻心底知道裴光庭有「來者不善」的意思,心底始終唸著庫狄氏的好,不與之為難,說道:「都是自家人不必多禮!」

    裴光庭說著敘舊的客套話。

    裴旻直言道:「叔叔就不用拐彎抹角了,你從靈武來這裡,還不是因為我殺了王承恩?」

    他是一點也不隱瞞自己逼殺王承恩的事情。

    裴光庭厲聲道:「王承恩這個閹豎為了一己之私,居然謊報軍情,連累中原一地,盡失敵手,實在是罪該萬死,即便千刀萬剮也不足未過。只是……」

    他語氣一變,肅穆道:「國有國法,家有家規,郡王是御史台出身,更加應該清楚。法,是治國之重器,不可僭越。王承恩該死,可不能這麼死。陛下體諒郡王為國鋤奸的心情,此事便不予追究了。至於牛仙童,還望郡王莫要過於為難。陛下在行前已經答應我,重新徹查信安郡王一案,定會還郡王一個公道。」

    裴旻聽著這種官腔,冷笑道:「我覺得叔叔是誤會什麼了,你以為我殺王承恩,找牛仙童,是為了給王相、杜相報仇?是為了給信安郡王平反?」

    裴光庭一臉茫然,顯然是這個想法。

    「錯了!」裴旻搖著頭道:「大錯特錯,我從來就沒有給王相、杜相報仇的想法,也從來沒有給信安郡王平反的念頭。」

    「為什麼?」

    裴旻自問自答:「天下人不是傻子,更不是瞎子。是非黑白,他們嘴上或許不說,心裡門清。」

    「信安郡王、王相、杜相為國捐軀死的壯烈,根本就不需要任何人為他們平反,也不需要任何給他們公道。這個公道,自在人心……」

    他稍微平復了心情,一字一句的看著裴光庭,說道:「我殺王承恩只有一個理由,他的所作所為觸及了我的底線,我裴旻要他死。同樣的,牛仙童也是如此。」

    「與任何人,無關!」

    裴光庭傻傻的看著說話的裴旻,一句反駁的話也說不出來。

    想到了庫狄氏,裴旻也收了收語氣,說道:「看在你父親、母親的份上,我不與你為難。回去告訴忠王,就說牛仙童的命我要定了,他保不住!不信,試試!」

    朔方靈武。

    「無法無天,無法無天!」

    得到裴旻的回訊,李亨再一次氣得臉色發青,滿腔的怒火,無處發洩,翻來覆去的就是這兩句話,直到裴光庭離去。

    只有李輔國一人的時候,這團怒火,爆發了。

    「這個逆臣,行事越來越霸道,他這是想當曹操還是劉裕?朕絕不容忍他這種蔑視朝廷,蔑視朕的態度,此賊現在不除,將來必是我朝國賊。」

    李亨氣急敗壞的叫吼著,面對裴旻一次又一次的挑釁,城府再深的他,也把持不住。

    好半晌,李亨才略微恢復了理性,問道:「劍南那裡還沒有回音?皇甫惟明再幹什麼?還不帶兵前來?」

    李輔國也有些心煩意亂,更是帶著幾分的恐懼,裴旻盯上的人,一個是王承恩,一個是牛仙童,都是宦官內侍,萬一接下來輪自己,那可如何是好?

    面對李亨的發問,李輔國過了會兒才道:「根據信鴿傳來的消息,說是皇甫節度已經做好萬全準備,他收買了哥舒翰的親信,正準備找個機會以鴻門宴除之……」

    聽到這個好消息,李亨方才平復了心情,說道:「讓他加快些速度,盡快將川蜀大軍調來,朕實在忍受不了那賊子的囂張。他來了,我們就有與之對抗的實力。」

    「明白!」李輔國頓了頓,說道:「那牛仙童這事怎麼處理?」

    李亨頓了頓道:「他裴旻說殺,我們就殺?笑話,朕才不受他威脅。只是牛仙童這小人確實該死,要是叔父在,那賊子哪能這般囂張?我要給叔父報仇……」

    這彎彎繞繞的,但李輔國聽明白了。
V123210 發表於 2018-10-2 23:00
第十七章 別樣的班門弄斧


    聽著急促的敲門聲,哥舒翰猛然驚醒。

    他將壓在身上白藕般的玉臂粉腿挪開,用力的甩了甩腦袋,聽著寬大榻上均勻的呼吸聲此起彼伏,壓著聲音道:「輕點,輕點,叫鬼呢,別把美人兒吵醒了。」

    他小心翼翼地爬了起來,無聲無息地穿好衣服,想要推門而出,又退了回來,戀戀不捨地在熟睡的佳麗們每人的面頰上都吻了一下,這才轉身離開房間。

    一推門,新鮮空氣撲面而來,令人精神一震。但刺眼的陽光讓他眯起了眼睛,嘴裡嘟噥道:「這幾點了?日頭好大。」

    叫醒哥舒翰的是他的家奴左車,是哥舒翰的父親重金買來的崑崙奴,力大無窮,精於刀槍之術。

    哥舒翰衝鋒陷陣,左車即在馬側配合斬首,兩個一主一僕配合默契,令賊人聞風喪膽。

    左車恭敬的道:「已經快到午時了,主人莫要忘記了,今日還有一個重要的宴會,新上任的副使皇甫惟明給主人踐行。」

    哥舒翰剛剛醒來,腦子還未反應過來,得左車提醒才想此事,猛的一拍腦袋,道:「這女人美酒誤事,女人美酒誤事,快,給我準備衣甲。」

    他一聲令下,鶯鶯燕燕的圍上來十個貌美的侍婢,她們端水的端水,拿衣服的拿衣服……

    哥舒翰幾乎不用動一根手指頭,就連涮牙都有專門的侍婢負責,不過一刻鐘,老練的侍婢已經將他上下打理的妥妥噹噹。

    「走吧!我們赴宴去!」

    哥舒翰騎著自己的愛駒,帶著左車領著五名護衛走向了約定好的地點,劍南第一家。

    策馬入市,街市裡下到日常美酒、生食、熟食、竹木,上到漆器、染料、金銀銅鐵、筋角丹砂、書籍字畫……各行各業什麼都有,琳瑯滿目,熱鬧非凡。

    哥舒翰看著左右行人來來往往,回想起自己昔年入蜀的景象,也是萬分感慨。

    當年的蜀地是世外桃園,現在的蜀地卻是人間樂土。

    蜀地自古以來皆偏居一隅,自給自足全無問題,但受地域限制,開拓性不足,人口流量並不多,富足卻算不上繁華。

    但自從王忠嗣攻克青海湖,裴旻開青海道以後,蜀地打開了對外的大門,經濟繁榮之景,日新月異。

    劍南第一家最老的東家是鮮於仲通,此賊為哥舒翰杖斃之後,劍南第一家也跟著易主。

    劍南第一家所在的位置本就繁華,接手的東家也是經營有善,兼之青海道促成的蜀地繁華,這劍南第一家的豪氣,更勝以往。

    哥舒翰是劍南第一家的常客,閉著眼睛都能尋對路。

    來到酒樓外,新上任的節度副使皇甫惟明等候多時了。

    哥舒翰翻身下馬,本想利落的落地,足下卻是一軟,險些摔倒,老臉不由的一紅。

    這離開在即,哥舒翰意圖最後放縱一番,將蜀地最有姿色的青樓姑娘請到了府上,來了一個一龍九鳳。

    一夜荒唐,這足下軟的無力。

    皇甫惟明見狀,臉上是不動聲色,心底卻露著一絲的嘲弄:他來蜀中就是奪哥舒翰兵權來的,將他視為對手,對之也詳細調查了一番。

    發現哥舒翰與想像中的驍勇彪悍完全不一樣,他嗜酒如命,好色如痴,醇酒美人,時時相伴,一點也沒有沙場悍將的風采。

    現今見他下馬都站不穩,不免輕視了幾分。

    「見過節度!」

    皇甫惟明上前問好。

    相比皇甫惟明的簡潔干略,此時此刻略顯發福的哥舒翰顯然是給比了下去。

    哥舒翰大大咧咧的揮手道:「昨夜我是沒喝盡興,此去南詔,天曉得那狗不拉屎,鳥不生蛋的地方有沒有好酒,今日可要喝個痛快,你我不醉不歸。」

    皇甫惟明賠笑道:「這是自然,在下遠不及節度海量,可今日卻是捨命陪君子,不醉不歸。」

    兩人如至交好友一樣,相簇著上了酒樓。

    酒樓共有三層,皇甫惟明將第三層全部包了下來。

    上得三樓,哥舒翰看著已經在酒罈裡燒著的美酒,深深的吸了口氣,說道:「說實話,這蜀地我呆的不習慣。不管是我老家,還是涼州,都有一望無際的草場。這策馬揚鞭,才不負男兒豪氣。可這地方,除了山只有山。不過這裡的劍南春卻是我的最愛,比媳婦還親呢!」

    他說著迫不及待的上前,也不用酒樽,直接用酒勺從罈子裡舀了一勺,仰頭痛飲起來。

    皇甫惟明心道:「喝吧,喝吧,最後一餐了,就讓你吃喝個痛快。」

    他上前道:「就知道節度好這一口,今天我準備了百壇劍南春,任由節度痛飲。喝不完帶去南詔,節度是為國戍邊,總不能虧待了您。」

    哥舒翰笑道:「皇甫將軍,深得我心!」

    兩人對桌而坐,一邊痛飲,一邊閒聊。

    哥舒翰文韜武略超凡,而皇甫惟明也是智勇之士,兩人大談軍略時事,尤為痛快。

    酒酣耳熱,到了動手的時候,皇甫惟明居然有些不捨,但想著李亨的大業以及自己的前程,故作不小心的將酒樽推翻在了桌上。

    哥舒翰見狀大笑:「皇甫將軍,你知道我這人最討厭什麼嘛?」

    皇甫惟明對道:「耳聞其詳。」

    哥舒翰道:「最討厭有人在我面前擺闊,也不想想,你再闊綽,有我闊綽嘛?」

    皇甫惟明覺得莫名其妙,但卻附和道:「這是自然,論及闊綽,據我所知,還真沒人比得上節度。樂山大佛是何等巨大的工程,節度居然一力承當所有費用,眼睛都不眨一下。如此豪氣,世上真無幾人。」

    哥舒翰拍著桌子道:「所以嘛,將軍這種自不量力的行為,讓我很不滿,很是生氣。將軍居然想到用錢來收買我的人,這我可忍不了。你收買我一個人,我就拿出一庫房的錢收買你的人,這不,一不小心,將你所有的人都收買了!你說,何必呢?」

    皇甫惟明霍然起身,驚恐的看著似醉非醉的哥舒翰,不信邪的將手中的酒盅丟在了地上。

    摔杯為號!

    堂外立時衝進來五人,來人卻是哥舒翰帶來的家奴左車以及他的親衛。

    「一路走好!」

    哥舒翰將杯中酒一飲而盡,低沉了說了一句,大步走出了酒樓,翻身上馬,直奔劍南軍營。
V123210 發表於 2018-10-2 23:01
第十八章 煽不動的謠言

    長安經過裴旻的整頓,這個千年古都漸漸恢復了原來的繁華,街道上的商店重新開張。

    茶館酒肆也聚集了走南闖北的商販,儘管中原一地落入敵手,商道堵塞。可越是這種緊要關頭,越不缺投機取巧的商販,他們用各種手段,往來關中、中原。

    一處城郊酒肆,幾個行腳商聚在了一起,說著自己的見聞。

    「聽說安賊此人特別暴虐,他有一個隨從叫李豬兒。聽說這個李豬兒跟了他十多年了,安賊離不開他。但是安賊自稱皇帝,後宮重地也容不得一個外人只有出入。你們猜安賊怎麼做的?他親自叫李豬兒將褲子脫下來,一刀給他去了勢,將李豬兒閹割成了太監。」

    「河東的郭子儀將軍,也是我朝不可多得的良將呢。那個蓋嘉運無能至極,讓史思明、蔡希德率領的叛軍打的落花流水,郭子儀將軍手中卻僅有兩千殘部,遊走於史思明、蔡希德的五萬大軍之間,將他們當做猴耍,屢獲小勝,兵是越打越多,現在擴充至一萬五千了,。反觀史思明、蔡希德,從五萬硬生生給郭將軍耗成了三萬,當真了不起。」

    「要說厲害,還得是我們的武威郡王,單槍匹馬的讓回紇王子跪地求饒。叛軍囂張,郡王一回來,立刻滾出了關中,還順帶奪回了潼關,相信要不了多久,他就會將安賊蕩平,還我大唐一個朗朗乾坤。」

    ……

    他們或是痛斥安祿山無道,或是讚美唐軍出色將帥的表現,氣氛熱烈。

    突然一青衣人神秘兮兮的說道:「關於武威郡王,我倒是聽說了一個消息。」

    他刻意押著聲音,神情古怪,吸引了大眾的注意。

    「武威郡王軍略無雙,那是天下第一等的用兵大家。西夷阿拉伯是何等可怕厲害,對上了他,一樣吃不得好。獅王變成了貓,給郡王隨手宰了。依照常理,這對付叛軍那是手到擒來,輕而易舉的事情。可他卻在長安按兵不動,這其中據說大有問題。」

    「什麼問題?」

    「我聽說武威郡王或許心存不臣之心,他不急於破賊,在長安按兵不動,就是打算收買人心……」

    青衣人還想再說,卻發現氣氛有些不對。

    整個酒肆已經靜寂無聲了。

    一個個酒客借用憤怒的眼神看著自己。

    酒肆老闆本在開開心心的算著賬,此刻氣勢洶洶的高舉著算籌就衝了出來道:「滾,老子不做你的生意,武威郡王救了我們長安全城百姓,豈容你這等不辨是非的小人詆毀?」

    造謠生事之人嚇得是面無人色,連滾帶爬的跑了。

    酒客紛紛為酒肆老闆叫好。

    青衣人驚魂未定的跑跑進了小巷,還未鬆口氣。

    一個麻袋從天而降,將他套了起來……

    武威郡王府!

    裴旻一如既往的在郡王府中處理著關中諸事,耳中卻意外聽到了公孫曦氣急敗壞的聲音「豈有此理!豈有此理!」抬頭正見自己這位小姨子怒氣衝衝而來,不免問道:「你這是怎麼了?」

    公孫曦說道:「就在這幾日,長安有人盛傳姊夫的壞話,說什麼姊夫坐鎮長安,按兵不動,是為了收買人心,意圖學曹操、董卓,圖謀不軌。氣死姑奶奶了,別讓我抓到幕後黑手,讓我逮到,非要將他的嘴巴撕開不可。」

    聽到這消息,裴旻並不覺得意外,反而會心的笑了笑,問向自己的左右手張九齡以及李泌,道:「子壽、長源,你們怎麼看待此事?」

    張九齡微微一嘆道:「這是有人坐不住了。」

    李泌卻精神一震,說道:「這是想用謠言讓裴帥離開長安,裴帥控制著長安,等於控制著朝廷的命脈。只有裴帥離開長安,他們才有機會趁虛而入。那個人手中終究有著一定兵力的,如果屬下沒有猜錯。他們是瞭解了裴帥手中的兵力,知道裴帥一但出征,將無多餘的兵力留守長安京畿之地。他們可以趁勢歸來,以手中的兵權控制京畿。如果能夠控制潼關就更好了,將裴帥拒之叛軍與潼關之間,打得一手好算計。當然,也不排除是叛軍意圖離間裴帥與朝廷的關係。只是不大可能,裴帥與現今『朝廷』的關係,根本無需離間。」

    公孫曦聽明白了,怒道:「又是那個可恨的忠王,自己沒有本事,卻來詆毀姊夫……哼,也不想想,姊夫是他能夠詆毀的?那些散佈謠言的人,還不等我的人動手懲戒,已經讓長安的百姓罵的狗血淋頭了。」

    張九齡忍不住又是一嘆:「是非公理,自在人心,忠王陰謀亂局,或可欺瞞一時,終究是天網恢恢,疏而不漏,不過自取滅亡。」

    原本對於李亨,張九齡只是無證據的懷疑,但現在是非黑白已經一清二楚。

    張九齡說道:「只是這樣僵持下去,也不是辦法。現在的叛軍是最不得人心的時候,如果不在此時將事情解決,拖延下去會導致民心生變。而且也是最關鍵的一點,我們的餘糧已經不多了。耗下去,我們可能會耗不起。」

    關中是天府之國,但天府之國,耐不住人多。

    關中的產糧向來是供不應求的,需要通過漕運將江南、淮南一帶的糧食運往關中。

    安祿山佔據洛陽,漕運道路不通,糧食自然運不過來。

    先前李琰西逃,叛軍攻陷長安,關中的糧倉給洗劫一空。

    而今他們所用的糧食皆是隴右供給的,隴右的糧食那裡能夠滿足關中的需求?

    裴旻怔了怔道:「這我倒是忽略了,還好子壽提醒,不然要誤大事。還有多少糧食?」

    張九齡道:「勉強維持一個月!」

    裴旻想了想,說道:「足以,我在等一人,他一動,我這邊就動了。你立刻安排下去,通知江南的官員,漕運短期內別想了,讓江南將糧食通過襄樊水路,從武關入京畿。非常時期,讓他們儘量克服。」

    張九齡立刻下去辦了。

    李泌道:「裴帥是再等哥舒翰節度使?」

    裴旻笑道:「不只是如此,我還給安祿山一個選擇,讓他選擇是早死,還是晚死……」
V123210 發表於 2018-10-2 23:01
第十九章 裴旻的致命弱點

    洛陽,明堂。

    隋唐洛陽城始建於隋煬帝大業元年,楊廣作為歷史上毀譽參半的帝王,他的遠見是值得令人稱道的。只是過於的好大喜功,好高騖遠,硬生生的將自己整成了一個暴君、民賊。

    他的很多佈局都具有非凡的戰略遠見。

    隋唐洛陽城就是其一,在長安發展進入瓶頂的時候,新建洛陽城,施行兩京制度。令長安、洛陽遙相呼應,不但壓制了關隴貴族,還最大限度的提升了長安、洛陽的經濟。

    後來的幾位皇帝,不管是李世民、李治、武則天還是李隆基,對於洛陽都極為重視。

    洛陽城整體格局按「天人合一」的理念設計,皇城從東南西三面圍宮城,南北軸線高大建築均冠一「天」字,整個軸線可謂一字天。尤其經過武則天對洛陽城的營建之後,改變了洛陽紫微宮中軸線主殿為單層的傳統,使洛陽宮城殿宇的立體輪廓和風貌氣勢顯得更加輝煌壯麗。

    安祿山改名稱帝,自然是將明堂據為己有。

    不過這個胖子自身並沒有多少喜悅,反而成天皺著眉頭,脾氣越發的火爆,一點兒也沒有成為皇帝的感覺。

    這因為越發不利的局面,被逼的稱帝,利用各種高官厚祿的封賞來穩定軍心,安祿山心底很不是滋味。

    而且因為過於肥胖,安祿山的後背長了一個大大的瘡癤,疼痛難耐,坐躺不得,就連睡覺也只能趴著睡,可謂寢食難安。

    尤其是看到史思明傳來增兵求援的消息,更是氣得破口大罵:「援兵援兵,去他娘的援兵,五萬人,打不過兩千,還有臉要援兵,怎麼不找塊豆腐撞死?廢物東西,氣死我了。出征前還事事旦旦的說什麼,區區河東,大軍碾過,輕易奪取。結果呢?丟人,丟死人了。」

    罵罵咧咧的發洩了好一陣子,直到牽扯到背後的瘡癤,這才疼的洩了氣,半晌才回過神來,帶著幾分戾氣的道:「去將暾欲谷、嚴莊、高尚叫來。」

    安祿山通過稱帝封賞群臣,暫時穩住了軍心。

    暾欲谷、嚴莊、高尚作為安祿山引為臂膀的三謀士,自然也收到了封賞。

    暾欲谷是太子太師,嚴莊、高尚並為丞相。

    「這是史思明傳來的,你們看看。我覺得河東是打不下來了,那個郭子儀有點東西,這兩個廢物在兵力二十倍於他的時候,都不是他的對手。現在郭子儀給封為河東節度使,手上有了數萬兵馬。將他們的狗命丟在河東,河東也拿不下來。」

    暾欲谷將求援信遞給嚴莊,說道:「當斷不斷反受其亂,裴旻未來之前,取河東,勢在必行;現在取不取河東,已經無關緊要。與其派兵,不如將軍隊撤回來,增強我們對中原的控制力。」

    嚴莊沒有看信,直接遞給了高尚道:「可要是將史思明撤回來,郭子儀直取河北,那又如何?河北現在是我們的經濟命脈,也是我們的退路。河北丟失,我們將成為甕中之鱉。」

    暾欲谷咳了兩聲,順了口氣道:「嚴先生,難道還沒看出裴旻的用心?裴旻此人最擅長的就是戰略佈局,他的每一個行動都有目的。按兵不動,就是想將我們困死在中原。之前我們三人不是討論過裴旻在等誰?」

    說道這裡,他苦笑一下:「裴旻現在可用之兵不多,也虧得他安排了王忠嗣去攻打阿拉伯。否則,就憑河西、隴右大軍,我們早已成了刀下鬼了。」

    「現在他手中的兵馬不多,不只要對付我們,還要防著李亨,相形見絀是必然的。在這種情況下,叫外援是唯一的法子,劍南軍哥舒翰無疑是最佳選擇。」

    高尚負責情報工作接話道:「哥舒翰是裴旻一手提拔起來的,李亨早就對之忌憚多時,特地安排了皇甫惟明去奪他的兵權。」

    「沒用的!」暾欲穀道:「哥舒翰文武兼之,坐鎮川蜀十年,皇甫惟明拿什麼跟他鬥?要不了多久,哥舒翰就會出現在襄樊一帶,成為插入中原的一把尖刀,到時候我們可就危險了……」

    安祿山聽的是心煩意亂,說道:「那怎麼辦,乾脆直接跑了?有那混蛋在長安,老子這洛陽呆的一點都不踏實,做夢都怕一覺醒來,這腦袋就不是自己的了。只是……」

    他沒等人應話,自己就皺眉道:「這跑也不成,長安、洛陽那麼近,他們順黃河而下,不要一天時間就能殺到。我敢保證,我們這裡一撤,那混蛋必定就跟聞了腥味的貓一樣,立刻追上來。」

    高尚搖了搖頭道:「現在跑,那是斷絕了為我們所有的勝算,然後讓自己活得更長一點而已。」

    安祿山道:「照這種情況,除非我們能夠在短時間拿下江淮,掐斷唐朝的經濟命脈,不然死的更快。這是要我們在早死與晚死之間做選擇?」

    這時一直沒有出聲的嚴莊眯眼笑道:「其實陛下不用這麼悲觀,你們都忽視了一點,裴旻現在有一個致命弱點,也不知他們發現沒有。」

    安祿山一臉期望的看著嚴莊。

    嚴莊神秘兮兮的道:「關中缺糧!」

    安祿山驚愕道:「不對吧,我記得他們從隴右調了一大批糧食,足夠他麾下的兵馬吃上好幾年了。」

    嚴莊臉上露出了一抹笑意道:「這就是障,陛下忽視了一點,那些糧食不只是軍隊再吃,長安百姓都要吃。那可是百萬人口,就算除去那些大富大貴,家中儲蓄米糧的,還有十數萬,甚至數十萬呢。幾下一分,還有多少?淮南、江南是關中的糧倉,我們無心中截斷了他們的運河糧道。他們也不可能將糧食運到川蜀,走蜀道入關。只有一個選擇,利用襄樊水道,把糧食從武關運往關中。」

    安祿山霍然道:「只要我們截斷這條糧道,關中必亂。」

    「南陽!」暾欲谷激動起來:「陛下,請立刻出兵南陽!只要我們能夠攻下南陽,主動權就在我們手上了……」

    高尚起身道:「據臣所知,南陽太守許叔冀狡猾多詐,是一個有野心的人物,無需強攻,可以利誘。陛下,臣願親往!」
V123210 發表於 2018-10-5 07:16
第二十章 狡猾多詐許叔冀


    南陽。

    許叔冀看著面前的一紙調令,臉上有些陰晴不定。

    調令出自張九齡之手,但是所蓋的印記卻是尚書令的大印。

    裴旻是當朝輔政大臣、尚書令,在實權上甚至可比皇帝。

    換作以往,對於裴旻的調命安排許叔冀不敢有任何的遲疑,但是現在這位南陽太守心底充斥了不滿的情緒。

    人心是會隨著環境而變的。

    就如安祿山,當年他最大的願望不過就是有用不完的錢,找一個美得跟天仙一樣的女人,踏踏實實的過日子,哪裡會有逐鹿天下的意思?

    許叔冀也是如此,一開始他的志向就是安安心心的當著官,管著一方百姓。

    但是隨著安祿山造反,北地失陷,中原動盪,許叔冀開始有了別樣的想法。

    他心生了一個念頭是英雄生亂世,還是亂世出英雄?

    許叔冀覺得自己既然身在這個時代,理所應當的趁亂幹一番大事,成為歷史的弄潮兒,而不是隨波逐流,平平淡淡的過這一生。

    於是,許叔冀利用職權的便利,污衊南陽城守袁鬆通敵,將之處死,收繳了袁松的兵權,並且散盡家財並以抵禦叛軍為由,招募鄉勇,組建了一支軍隊。

    安祿山的重心放在河東、淮南,對於南陽興趣不大,只派了小股部隊劫掠襲擾。

    許叔冀自身還是有一定才華干略的,將來襲的叛軍通通擊潰。

    在亂世,手中有兵,等於有權。

    許叔冀在南陽表現出色,李亨為了拉攏他,以其為御史大夫,並且授予南陽侯的爵位,另之鎮守荊襄門戶。

    許叔冀一躍數級,自是志得意滿,雄心勃勃,將軍中將校都換成自己的親信,把南陽守兵變成了名副其實的許家軍。最近他甚至琢磨,等自己再立大功,便向朝廷申請為荊襄節度使,將荊襄一地納為自己的統治,成為唐王朝的封疆大吏之一。

    然而這一紙調令卻打亂了他的如意算盤。

    在這關鍵時候,裴旻居然安排了一個人叫張巡的人,擔任一直空缺的南陽城守。

    這簡直豈有此理!

    張巡此人許叔冀還是聽過的,是一個很了不得的人物。

    之前是一個籍籍無名的地方小令,叛軍因黃河冰凍渡過黃河,擊潰了王晙、杜暹,河南上下不是望風而降,就是為叛軍的兵馬擊潰擊敗。

    唯獨一個小小的鞏縣讓叛軍吃盡了苦頭。

    鞏縣令就是張巡。

    張巡進士出身,是一文人書生,但是他滿身的氣節、義氣,就如昔年的秦叔寶一樣,義薄雲天,對遇到困難來依靠的人,都傾囊相助,豪無吝色,因故身旁聚集了一群英傑,而且他治績優良,很受民眾擁護,直接號召了千餘兵勇抗賊擊敵。

    在叛軍的腹心地,張巡外無援兵,內無糧草,他硬生生的扛住了壓力,從鞏縣打到了汜水,擊破了楊萬石的三千降兵,南下鄭州投奔李巨。

    鄭州李巨懷疑張巡投降了叛軍特來詐城,將張巡拒之門外。

    張巡無奈轉戰去密縣,燕軍將領張通晤攻陷宋、曹等州,聽聞張巡這股散兵,親自率兵來戰。

    張巡知道自己無兵無糧,死守密縣無異於坐以待斃,大膽的棄城出動出擊,打了叛軍一個出其不意,殺的張通晤丟盔棄甲。

    張巡繳獲了糧草、兵器,離開了密縣,撤往陽翟。

    這時的雍丘縣令令狐潮反叛鄭州李巨,取其首級投向安祿山的燕軍。燕軍任令狐潮為軍將,率兵追擊張巡。

    張巡抵達陽翟,與陽翟太守賈賁合兵。

    賈賁有兵兩千,而張巡只有六百,但賈賁敬服張巡轉戰千里的才略義氣,尊他為帥,將兩千兵馬託付。

    令狐潮會同燕軍將領李懷仙、楊朝宗、謝元同等率兵四萬餘,攻打陽翟。

    張巡兵來將擋水來土掩,以兩千餘數,堅守陽翟三十一日,歷大小百餘戰,殲敵近萬。

    張巡與賈賁商議,陽翟戰略意義不強,且城牆久攻破敗,不利於防守,連夜棄城撤退。

    張巡、賈賁最後撤到了臨潁,與李琰親自任命的河南都知兵馬使鄂王李瑤匯合,從此沒了音訊。

    對於張巡的銷聲匿跡,許叔冀並不覺得奇怪。

    叛軍佔據河南一地,朝廷在第一時間下令禦敵,命徐州方面、淮西方面以及河南地區反擊叛軍。

    但是不論哪一路,他們取得的成績都遠不如在河南轉戰千里,鬧得天翻地覆的張巡更要出色。

    他們一個個手握重兵,戰績卻不如一個小令,這臉都丟在姥姥家了。

    面對如此了得的人物,讓他銷聲匿跡才是最好的選擇。

    許叔冀萬萬想不到張巡居然得到了裴旻的青眼器重,直接升為南陽城守。

    若是換一個人,許叔冀不會如此慎重。面對張巡,卻由不得他不謹慎。

    許叔冀注意到了,張巡是帶兵前來的,有著自己的班底,他那三千百戰強卒實力絕不可小覷。一但讓他在南陽站穩腳跟,自己辛苦積累下來的班底只怕要改姓了。

    「怎麼辦?」

    許叔冀心底琢磨著,想著自己現在近乎傾家蕩產,惡向膽邊生,嘀咕道:「張巡戰功彪炳,卻未受到公允的待遇,反而給鄂王李瑤冷藏,早已懷恨在心,與叛軍勾結,意圖詐取南陽。某察覺異樣,先一步將之擒殺……這死無對證,誰能證明。」

    念及於此,許叔冀迫不及待的走出大廳,一臉喜意的叫道:「快,快派人準備儀仗,大英雄張巡三日後即將來我南陽擔任城守,我要親自迎接,為大英雄洗塵!」

    他大聲說著,心底卻念了兩個字:「送終。」

    當天夜裡,許叔冀得到了高尚暗中求見的消息。

    許叔冀本能的叫道:「不見,讓他滾蛋!」

    許叔冀心底還是有幾分對唐王朝的忠心的,而且裴旻來了,他不覺得安祿山能夠笑道最後。

    越是這種關鍵時候,站位越是重要。

    忽然,許叔冀想到了張巡,想到了張巡是裴旻親自任命的人物,又叫急忙了一聲:「等等!」緘默了好半響,他說道:「將客人請到書房,不要讓任何人看見知道……」

    給自己留條後路,終究是好事!!!
V123210 發表於 2018-10-5 07:17
第二十一章 俠客行

    徐叔冀最終還是見了高尚,給自己留了一條後路。

    他不甘心自己這些年的經營成為他人的嫁衣,除去張巡,勢在必行。

    如果裴旻不深究,信了自己的說辭,自己就安逸的做自己的地方大吏,什麼事情也不會有。

    真要逼急了,直接投向大燕,這也是一條路子。

    徐叔冀想著高尚對他的許諾,有些眼熱。

    高尚許諾給他奇高的嘉獎,直接封他為南陽王。

    這個獎賞算是厚重了,心底的防線也開始動搖,也有了要是當不成唐王朝的封疆大吏,當一個大燕朝的開國郡王也不差。

    有了此念頭,徐叔冀行事更加膽大,對於張巡的殺心更重。

    對於徐叔冀這股必殺敵視,張巡卻沒有任何防備,反而格外興奮。

    人生在世,所謀所求,不過是功名利祿。

    任何凡人都不例外,張巡是個英雄,同樣也是一個凡人。

    張巡志向高遠,所交的朋友皆是理想遠大者的俊傑,或寬厚的長者,自懂事起就不願庸俗之輩交往。

    談笑有鴻儒,往來無白丁,不過如此。

    能夠一展所長,闖一番事業是張巡畢生所願。

    英雄與奸佞之間的區別就是:英雄往往能夠恪守心中的大道,而奸佞卻沒有任何做人底線。

    張巡的志向遠大,他對前程的渴望不亞於任可人,但面對安祿山的高官厚祿,他卻一口拒絕,恪守本心,即便在生死存亡之際,也不動搖初衷。

    為李瑤冷藏,張巡心底是有一定怨言與不滿的,自己如此奮力死戰,換得的卻是這般下場,實在為自己感到不值。

    張巡的心腹們皆為張巡抱打不平,安祿山的密探也適時的找上門來,高官利誘。

    張巡卻把持住了自己,哪怕受到不公的待遇,也不是反叛朝廷的藉口理由。

    裴旻的任命,讓張巡有了撥雲見天日的感覺。

    帶著滿心的期待,張巡領著麾下的南霽雲、賈賁、姚訚一到踏上了通往南陽的道路。

    進入南陽地界,張巡策馬東望,意氣風發,說道:「這南陽是四戰之地,是荊襄的門戶咽喉。古往今來,要取荊襄,先取南陽。南陽不取,荊襄無望。武威郡王將南陽城防託付,可見對於我等的信任器重。」

    南霽雲也道:「我義兄雷萬春多次來信,說武威郡王是天底下一等一的大英雄大豪傑。果然傳聞不許,他能夠慧眼識英傑,比起那個什麼鄂王,強上何止百倍?」

    在李瑤麾下,諸人沒有少受閒氣,此時此刻自是一併附和。

    張巡不願麾下諸將心底有過多抱怨,直接打斷道:「過去的事情無需再提,我輩中人,當展望未來,南陽就是我輩揚名的地方……」

    離南陽城越來越近,張巡得到了南陽傳來的消息:徐叔冀為了迎接他的到來,特地於南陽城外十里楓橋相迎。

    張巡心情更是暢快,徐叔冀是南陽的第一把手。如此隆重的歡迎自己,想來是一個好說話的主。

    他主政,自己主兵,一文一武,相得益彰。

    當即也不疑有他,張巡直接到:「賈兄、姚兄,你們領兄弟們東行,我與南八先行一步,不能讓對方久等了。」

    張巡完全不查,興高采烈的往南陽趕去。

    與此同時,徐叔冀也走在了去楓橋的路上。

    這籌備了多日,這位南陽太守已經做足了準備。

    楓橋位於洛水上游,那裡河道極寬,河岸左邊有一片樹林,右邊是一個山坡,便於藏兵,將兵馬藏於左右,只要張巡上了楓橋,他將有死無生。

    一路東行,徐叔冀心情有些忐忑激動。

    作為荊襄的門戶,南陽官道上人流量還是極多的。

    不時有各路行人從路邊經過……

    這時卻有一人放聲高歌:

    「趙客縵胡纓,吳鉤霜雪明。」

    「銀鞍照白馬,颯沓如流星。」

    ……

    激昂的聲音,讓人熱血沸騰的詩句,登時吸引住了徐叔冀的目光。

    徐叔冀也是文人,對於筆墨文章極為精通,這詩句不過短短的二十餘字卻俠客的氣勢、風貌,就栩栩如生地展現出來了……

    一瞬之間,徐叔冀幾欲呼喊出來,叫住這個路人,好與之攀談往來。

    但想到今日的目的,將已經出口的話給憋了進去,不再言語,打算目送他離去。

    那高歌之人高吟之後,卻不在念了,而是解下腰間酒壺,對著嘴裡痛飲起來。

    配合他之前唸得詩句,甚是豪邁。

    只是徐叔冀心底有些罵娘,這不是誘惑人嘛?

    便在他們雙方交錯的時候,那個豪邁俠士突然將嘴裡得酒噴灑了出來,同一時間,他抽出了腰間的佩劍。

    星火四射!

    無數火焰瞬間炸燃,衝向徐叔冀。

    徐叔冀驚愕莫名,耳中聽到了自己期待已久的下一句詩句。

    「十步殺一人,千里不留行……」

    然後就沒有然後了……

    他根本沒有機會來得及做多餘的思考,碩大的腦袋已經同身體搬家。

    豪邁俠士將酒壺向空中一拋,一手接住徐叔冀的腦袋,一劍削向了酒壺。

    不知為何,他的劍為火焰包圍,砍破酒壺之後,酒水帶著火焰四散。

    豪邁俠士繼續高歌:「事了拂衣去,深藏身與名。」

    他策馬而走,快若追風閃電,僅是一會兒的功夫,便以消失在官道上了

    徐叔冀身旁的護衛並不多,因為真正值得信任的兵將都給安排到了伏擊隊伍裡去了。

    這射殺朝廷命官是何等嚴重的事情,徐叔冀哪裡敢安排外人動手。

    所有埋伏的兵卒都是他最信任的人……

    這也導致了他身旁的護衛不多。

    留下小部分護衛在面面相覷,他們你眼望我眼,一部分人不死心的衝著豪邁俠士遠去的方向追逐而去,餘下的最終一哄而散。

    豪邁俠士自然就是李白。

    李白的坐騎是裴旻贈送給他的千里寶駒,一瞬間就擺脫了追兵。

    他看了一眼手上的頭顱,呸了一口,有些嫌髒,看著自己的劍上還有一些硝石,直接往身上擦拭乾淨,優哉游哉的往東行去了,嘴裡依舊吟唱著《俠客行》:

    閒過信陵飲,脫劍膝前橫。

    將炙啖朱亥,持觴勸侯嬴。

    三杯吐然諾,五嶽倒為輕。

    ……
V123210 發表於 2018-10-8 07:09
第二十二章 臥龍崗的李杜


    李白一路東行,在張巡趕到楓橋的前面擋在了他們的面前:「張城守,徐叔冀於楓橋埋下重兵,意圖取城守首級,我以將之襲殺,城守不可涉險。」

    他高呼著,將手中的人頭丟了過去。

    張巡方剛勒住戰馬。

    一旁的南霽雲已經策馬於張巡身前,一手接住人頭,一手握著掛在馬背上的強弓,銳利如鷹的雙眼一動不動的看著李白。

    張巡並沒有看南霽雲手中的頭顱,他與徐叔冀不併不相識,就算真人在面前也不認得,何況是一個人頭?

    張巡很冷靜的道:「我如何信你?」

    李白早已想好了說辭,「在下師承武威郡王裴旻,這是恩師給我的令牌!」

    他說著將自己藏在懷中,一直未有示人的令牌取了出來,遠遠的拋向張巡。

    古人多有身份象徵的腰牌、令牌、金印鑑賞,裴旻地位崇高,自然也有。

    張巡接過細看,論及樣式款式,確實是上流令牌無疑,只是令牌上的身份可不是「尚書令」、「武威郡王」,而是涼國公的字樣。

    李白離開裴旻遠遊的時候,裴旻還沒有封王。

    張巡微微笑道:「閣下可是涼州李太白?」

    李白先是錯愕,隨即笑道:「城守不必試我,在下是李白不假,卻非什麼涼州李白。總之,徐叔冀人頭我以為城守取之,信不信我李白,皆無意義,某有要事在身,先行告辭了!」

    李白性子一如既往的孤高,見張巡不願信自己,也不為自己強辯,一副愛信不信的樣子,直接策馬走了,自己還有個約會呢,花時間跟這些話都聽不懂的人墨跡,不如好好的與知己約會去。

    張巡真聽過李白的名字,他是進士出身,兄長張曉是監察御史,科考的時候在長安住過一段時日。

    同為士林中人,裴旻為徒弟李白正名,寫了一本震古爍今的文章《勸學》。

    這些事蹟,張巡是有所耳聞的。

    裴旻確實有一個名喚李白的徒弟,而且這個徒弟才學奇高為當代大儒賀知章稱之為滴仙人。

    見李白當真頭也不回的離去,張巡眼睛微微眯了起來。

    南霽雲已經取過弓箭在手,說道:「大哥,要不要留住他?」

    張巡微微搖頭,說道:「此人當是李白無疑!」

    就衝著這股傲氣,張巡足以確認他的身份。

    李白的才情是毋庸置疑的,他的傲氣同樣也是公認的。

    懂李白的人,將他視為至交,但是不懂李白的人,卻受不了他這一身的臭脾氣。

    李白衝撞大儒李邕,受到長安士林的「同仇敵愾」並非沒有原因的。

    真正能懂李白的人,又有幾個?

    毫無疑問,李白要去見得人,便是其中之一。

    一路飛馳,李白來到了南陽臥龍崗。

    臥龍崗南瀕白水,北障紫峰,遙連嵩岳,山水相依,景留四時。這裡崗巒起伏,曲折迴旋,勢如臥龍。

    此地因昔年的蜀漢丞相諸葛亮而聞名,也是昔年諸葛亮的躬耕之地。

    魏晉時期,諸葛亮殞沒五丈原後,其故將黃權曾率族人在南陽臥龍崗建庵祭祀,以紀念諸葛亮。

    然而諸葛亮威名太甚,以至於前來祭祀瞻仰之人,絡繹不絕,香火不斷。

    李白來到南陽,自少不了一遊這臥龍崗,只是因為徐叔冀的事情耽擱了,來晚了一步。

    「子美!」

    李白激情洋溢的高喊了一聲。

    杜甫興奮呼道:「太白兄,你來晚了,看看某新作的詩句!」

    李白迫不及待的從馬背上翻滾而下,從杜甫手中搶過絹紙,嘴裡念道:

    「諸葛大名垂宇宙,宗臣遺相肅清高。三分割據紆籌策,萬古云霄一羽毛。伯仲之間見伊呂,指揮若定失蕭曹。運移漢祚終難復,志決身殲軍務勞。」

    「好詩,好詩!」

    李白大呼叫道,突然他痴傻半響,靈感如若泉湧,直接伏地而寫:「漢道昔雲季,群雄方戰爭。霸圖各未立,割據資豪英。赤符起頹運,臥龍得孔明。當其南陽時,隴畝躬自耕。

    魚水三顧合,風雲四海生。武侯立岷蜀,壯志吞咸京……毋令管與鮑,千載獨知名。」

    一首五十餘字的詩篇,居然信手而來。

    這常人一輩子都難寫一首像樣的詩作,但在這兩人面前,作詩卻如吃飯喝水一樣簡單。

    兩人看著彼此的詩作,那惺惺相惜的感覺,湧現心頭,相互望著,彼此大笑起來。

    友情四射。

    杜甫見李白身上的血跡,問道:「徐叔冀的事情,太白兄處理妥當了?」

    李白笑道:「我以取他人頭交給張巡城守,子美大可安心矣。」

    徐叔冀的一切行動皆屬機敏,但正所謂天網恢恢疏而不漏。

    杜甫出身於京兆杜氏,乃北方的大士族。其遠祖為漢武帝有名的酷吏杜周,祖父杜審言是唐高宗咸亨進士,與李嶠、崔融、蘇味道被稱為文章四友,是唐代近體詩的奠基人之一。

    杜審言有四子分別是長子杜閒,次子杜並,三子杜專,四子杜登。

    杜甫是杜閒之子,他的小叔杜登恰好是南陽兵曹。

    徐叔冀為了伏殺張巡,悄悄的從府庫裡調走三百強弩。

    杜登為人心細,徐叔冀之前隱藏的雖好,卻也察覺出了一些貓膩。

    尤其是今日,徐叔冀以軍情機要惟有,強行從府庫裡取出三百張大弩。

    杜登這個兵曹就是負責管理軍械用具的。

    華夏王朝以強弩冠絕天下,歷朝歷代對於強弩的管制極嚴。

    尋常人家,私藏弓弩即是死罪。即便戰敗時,弩手也需將自己的硬弩破壞,避免落入敵手。

    不問而取三百張大弩,這行徑等同忤逆了。

    李白、杜甫於襄陽相識,一見如故,相約一起遊玩南陽武侯祠,居住在杜登家中。

    杜登惶恐之下,記起了李白是武威郡王裴旻之徒,將情況與李白細說。

    李白這些年走南闖北,見識不少,只是受性格使然,不受待見,自身的才智是毋庸置疑的,尤其是與裴旻身旁學劍期間,多多少少受了一些影響,察覺到了徐叔冀的目的。

    這些年的遊歷,他的詩才劍術有了質的飛躍。豪情壯志一起,直接單槍匹馬的就將徐叔冀砍了。

    末了,還跟沒事一樣,來南陽崗會友。

    心大如斯。
V123210 發表於 2018-10-8 07:09
第二十三章 我信他!

    相比陌生的徐叔冀,張巡更加相信李白的話。

    畢竟沒有人會做沒有意義的舉動,李白若是留下來,他或許會懷疑一二,李白直接離去,反而顯得他問心無愧。

    但張巡並沒有理會楓橋伏擊的兵馬,而是很理智很果斷的繞過楓橋,避開伏兵快馬加鞭的趕到南陽。

    徐叔冀在迎接張巡的途中被刺客所殺,此事已經傳到南陽。

    南陽上下官員大亂,徐叔冀為人頗有才氣。他野心初現,很注重收買人心,得知他遇害,滿城文武皆動容憤慨,還有一點點不知所措。

    徐叔冀大權在握,為了抓權很多事情親力親為。他這一去,導致了中心骨崩塌,諸多官員不知幹什麼了。

    張巡的出現穩住了局面,他是裴旻親自任命的南陽第二把手。

    在這亂時,一把手去世,在朝廷調命未下達之前,張巡理所當然的代替徐叔冀行事。

    張巡料定徐叔冀就算有反心,也不會公開,僅限個別心腹知曉。他堂而皇之的先將南陽軍權控制在手上,然後代替徐叔冀接見南陽百官,掌控南陽軍政。

    張巡也因此與杜登會晤,瞭解了徐叔冀叛亂的些許內情。

    李白是天才,同樣的張巡也是天才。

    兩人之間的才華,略有不同。

    讓張巡作詩,也許半天都憋不出一個屁來。

    但讓張巡帶兵,卻是如指臂使,能夠看透李白看不透的東西。

    李白只是看穿了徐叔冀要殺張巡,而張巡卻看穿了更深一步的東西。

    「杜兵曹是說徐叔冀並沒有與安賊勾結?」

    張巡肅然的看著杜登。

    杜登作揖應道:「某看著不像,徐叔冀一直以來都是一個好官。在叛軍攻取中原之前,某對之十分敬重。只是叛軍渡過黃河之後,四方驚恐震動。徐叔冀變了,對於權勢格外重視。起初我以為他是為了應對即將到來的叛軍,還極力配合。隨著前任城守的冤死,某才明白,他開始為了權力,不擇手段。但我相信對於朝廷,他還是有著幾分忠心的。」

    張巡閉目沉吟了片刻,突然睜開了雙眼道:「準備迎敵!」

    他當即不理會杜登,大叫道:「南霽雲、賈賁、姚訚聽命……」

    張巡一直以為徐叔冀投向了叛軍,才會在楓橋設伏,好將自己的人頭進獻。

    現在卻發現徐叔冀並沒有直接投向叛軍。

    這兩者之間,天差地別。

    張巡有著非凡的戰略頭腦,對於叛軍當前的局面了然於胸。

    叛軍現在佔據著東北、河北、中原三地,但隨著裴旻的到來,河東郭子儀出色的表現,叛軍已經不可能向關中、河東擴張了。

    東面徐州,戰略意義不大,惟有江淮、荊襄二地是最佳選擇。

    江淮水網交織,湖泊眾多,古人曰「天下賦稅仰仗江淮」,「江淮自古為天下富庶之區也」。

    這取江淮,於叛軍而言,意義重大。

    其次是荊襄,荊襄同樣的河流交錯、湖泊密佈。中心地界有大小河流近百條,比不及江淮,卻也是富庶之地。

    江淮、荊襄還有一個優勢,眺望江南。

    江南天下糧倉,大古往今來便有江南豐,天下足的說法。

    不論是取淮南渡江,還是沿著江陵而下,皆是攻取長江天塹的最佳途徑。

    由此足可分析出來,叛軍下一步軍事動向。

    或是取睢陽,下江淮;或是奪南陽,進荊襄。

    張巡心底認為取睢陽,下江淮是第一選擇。

    但張巡更清楚,唐王朝在江淮一帶的佈防情況。

    李瑤雖然昏聵無能,卻也知江淮的重要,布下了重重防線。當然最關鍵的還是李禕當年抵定江南留下來的三萬強兵。

    叛軍想要磕下江淮並不容易,反之荊襄卻是有機可乘。

    如此一想,叛軍攻打南陽的幾率反而更大了。

    張巡並不知長安糧食情況,是從另一個角度思考局勢。

    故而對於裴旻將自己調來南陽的舉動是十分認同佩服。

    叛軍先厚祿招降,招降不成繼而動兵的手段,早已成為慣例。

    張巡幾乎可以斷定,叛軍一定已經派人來南陽與徐叔冀聯繫了。

    如果徐叔冀受不住誘惑,投降了叛軍,叛軍對於南陽只是手到擒來,可以徐徐圖之。

    可徐叔冀萬一陽奉陰違,真當叛軍是酒囊飯袋?

    他們能夠走到這一步,固然存有諸多意外,但不管是安祿山、史思明還是暾欲谷、嚴莊、高尚之流,都不是易於之輩!

    得知徐叔冀陽奉陰違,必然會做最壞的打算,暗地裡做好了進兵的準備。

    這徐叔冀為李白所殺,此事一但為叛軍所知,大軍必將襲來。

    只是短短的一瞬之間,張巡已經看清看穿了局勢。

    一切果如張巡所言,就在南陽上下備戰之際,叛軍的先鋒騎已經衝到了南陽城下,見城外百姓慌亂入城,城樓上亂成一片,城門不住的想要合上,只是百姓擁擠在城門口又如何關得上?

    叛軍先鋒叫謝元,是原先是洛陽校尉,本來就靠的是關係才坐上這個位置的。叛軍渡過黃河,擊潰王晙、杜暹,兵臨洛陽,兵威赫赫,謝元哪有抵擋的勇氣,直接開城投降。

    安祿山對於唐朝降將向來優待,委以重任,還封他為開國忠勇侯。

    謝元軍事水平一般,擅於見風使舵,見南陽城門為百姓擁擠著,大喜過望,呼喝著兵卒對著南陽城就衝殺了過去。

    他們衝至城門附近,給擁擠在城門外的百姓嚇的一哄而散。

    而城門裡的守兵似乎也跑了,城門讓卡在吊橋上的百姓強行衝開。

    謝元看著近在咫尺的南陽,幾乎沒有多餘的考慮,一口氣重進了南陽城。

    然而南陽城裡卻是另外的光景。

    城郭周邊密密麻麻的站滿了兵卒,他們早已等候多時。

    「轟隆隆」的一聲。

    隨著火焰封門,唐軍演繹了關門打狗四字的精髓。

    南霽雲是張巡麾下的頭號悍將,因排行第八,人稱「南八」,勇武過人,尤擅箭術,能左右開弓,百步之內箭無虛發。

    他在甕城城樓,只是一箭就取了謝元的性命。

    強勁的箭矢從謝元左邊的太陽穴鑽到了右腦,謝元連反應的時間都沒有,直接斃命馬下。

    南霽雲眼睛也不眨,連珠箭不斷射出,箭箭追命,例無虛發。

    常人或是擅於左手,或是擅於右手,會有一定的死角。

    但勇南八左右手一般無二,只要在他視線之內,無人能夠逃得厄運。

    張巡是個書生,他轉戰中原,殺得叛軍膽寒,固然因為才略非凡,還有一部分也是因為南霽雲忠勇絕倫。

    抵抗之聲,越來越弱。

    張巡看著已經平息的戰事,下達了全新的命令:「方圓十里之內不留一個百姓,全部將他們遷入城中。若有百姓不願,則強行驅趕。周邊所有村鎮一律焚燒,立刻執行。」

    兵曹杜登嚇了一跳,想到了一個詞,堅壁清野,忙道:「如此做法,只怕會引發民怨。」

    張巡瞪圓了眼睛道:「有民怨,就恨我張巡一人罷,活著,總比死了強。南陽關係我朝生死存亡,我張巡即便粉身碎骨,也不給賊人一線機會。」

    **********

    洛陽。

    明堂。

    安祿山霍然而起,一腳踢翻了在身旁伺候的李豬兒,咆哮道:「廢物,廢物,一個個的,都是廢物。真要靠你們,朕這天下,早玩蛋了。這一次,朕御駕親征,我就不信,朕有二十萬大軍,踏不平一個小小的南陽?」

    這氣急敗壞之下,安祿山下了一連串的命令:命史思明鎮守洛陽,自己親自率領十五萬大軍,領大燕國半數將領南征。

    安祿山如此大的手筆,令得天下震動。

    這則消息也在第一時間傳到了長安。

    天下人都在等著裴旻的動作。

    卻不想裴旻依舊沒有任何異動,一如既往的在關中處理著天下事物,對於西邊戰事是不聞不問。

    張九齡素養極佳,此時此刻也忍不住問道:「南陽失陷,南方糧道,將會徹底截斷。裴帥,若真如此,關中必亂。」

    這些天他一直關注著關中的餘糧情況,發現關中諸多糧行已經沒有多少余米了。

    過不了多久,關中有錢都將買不到糧食。

    他們從隴右調來的糧食維持軍隊用糧那是綽綽有餘,可是一但分給關中百萬百姓,根本支撐不了多久。

    這些天張九齡不住與城中的富商大戶往來,拉下自己的臉問他們借糧要糧。

    一個尚書省的二號人物天天跟一群富商大戶往來,換作尋常,早就讓人笑掉大牙了。

    「無妨,無妨!」

    裴旻也知道張九齡的辛苦,不是時候,就不是時候。

    兵貴神速不假,但更加忌諱急於求成。

    「九齡說服了不少京中大戶,借來不少糧食,不是還能支持兩個月?用不了那麼久。相信我,至多一個月,這場叛亂就要結束了。」

    張九齡有些聽不懂,憂心忡忡的道:「我就怕,郡王再不動,南陽會守不住。」

    「不會!」

    裴旻咧嘴一笑,斬釘截鐵的道:「南陽有張巡!」

    他頓了頓道:「我信他!」

    東方的戰事,他已經不想分心,真正要收拾的是在靈武的李亨。
V123210 發表於 2018-10-11 07:08
第二十四章 什麼叫做絕望

    武威郡王府。

    「郡王,兵部侍郎苗晉卿求見!」

    一大早裴旻收到了苗晉卿求見的消息。

    這個苗晉卿是潞州壺關人,出身儒學世家,進士及第,歷任修武縣尉、奉先縣尉、徐州司戶參軍、萬年縣尉、侍御史、兵部員外郎,兵部郎中等職位,政績可圈可點。自身有阿諛奉承的小毛病,能力還是很出眾的。

    李琰東逃,叛軍攻陷潼關,廟堂大多官員都選擇尋駕而去。

    裴旻坐鎮長安之後,以輔政大臣的身份,撥亂反正,重整次序,急缺人手,見苗晉卿可用,將之提拔起來。

    尚書級別的官員,裴旻不好直接提拔,但是尚書以下的官吏,作為尚書令他卻是有權任命的。

    因局勢混亂,裴旻、李亨鬥法。

    現在的情況就是長安有一個由裴旻掌控的小朝廷,而李亨在靈武掌握著大朝廷。

    但是裴旻掌控的小朝廷較之李亨的大朝廷更據說服力,京畿要事都先送到裴旻手中。除叛軍掌控的區域之外,各地的奏報也是傳到長安的。經過裴旻處理以後,他再整理成冊,傳報靈武。

    當然他傳報的不是李亨,而是李琰。

    李亨掌控的大朝廷,反而有名存實亡的架勢。

    原來的兵部尚書此刻正在靈武,苗晉卿雖非尚書,可他幹的卻是兵部尚書的事情。

    「讓他進來!」

    裴旻對於平叛的事情,不假手於他人,但兵部其他的日常瑣事,都是由苗晉卿負責的。

    此刻非議事時間,苗晉卿早早求見,必有緣由。

    「郡王,李琬偷偷跑了。」

    裴旻帶著幾分不可思議的看著面前這位自己提拔起來的侍郎,腦子裡琢磨著他話裡的意思。

    偷偷跑了?

    裴旻一直沒有理會李琬這個所謂的天下兵馬大元帥。

    他真心看不上李隆基的幾個兒子,一個個在豬圈裡養大的皇子,不是廢材就是心裡不正常的奇葩。

    平叛事物,他寧願放著李琬手中的數萬兵馬看戲,也不動他一兵一卒。

    在這方面裴旻是極其講究的,不聽話不熟悉的兵絕對不用。

    兵多,並非完全是好事,尤其是不聽話的兵。

    而且關中糧食不多,裴旻沒有空餘的糧食去養李琬手上的兵馬,他們的吃食一直都是從朔方調來的。

    晾了他們幾個月,這離開也屬正常,只是偷跑就很值得琢磨了。

    裴旻忙道:「細細說來!」

    苗晉卿也是一臉的莫名其妙,說道:「卑職也覺得奇怪,這幾個月,卑職以兵部侍郎的身份與榮王李琬往來。起初他們還算老實,但漸漸的對卑職起了敵視的心思。尤其是房管,更是冷嘲熱諷的。某心唸著郡王的大事,全然不顧,依舊與諸將來往。卻不想他們突然斷了音訊,隨即得道消息,他們的營盤已經人去樓空。好多東西都沒來得及收拾,走的特別匆忙。」

    他頓了頓,偷偷的說道:「常將軍偷偷的給我留了訊息,說是忠王讓他們回靈武去了。具體原因,卑職不瞭解。」

    裴旻帶著幾分譏諷的一笑。

    這個原因他倒是能猜出一二:李亨一開始是有些狂的,從總總跡象來看,李亨有主動兵戎相見的想法。

    他將李琬留在關中,又讓皇甫惟明收哥舒翰的川蜀兵權,顯是想集結手上的兵力,趁著自己平叛的時候,控制局面掌控局勢。

    但隨著哥舒翰的反殺,李亨的如意算盤失效。

    少了數萬精銳的川蜀兵,僅靠李琬顯然不足以成事。

    既然這樣,撤退也是情理之中了。

    只是為什麼偷跑,裴旻一時半會兒想不明白。

    其實真正的原因是李琬發現自己控制不住場面了。

    即便沒有川蜀兵的支撐,李亨還是有孤注一擲的心態。

    李琬也不甘心就這樣放棄。

    相比李琰自己的享受,李琬更加擁戴能夠重用他們的李亨,將心腹將士聚在一起,透露了李亨的意思。

    原本挺歡樂的場面瞬間冷場。

    那一個個平時將牛皮吹上天的大將,人人左顧言它,不敢多發一語。

    裴旻是何許人物?

    那是唐王朝威望比肩昔年軍神李靖的人物,那是萬千將帥崇拜的對象……他的事蹟激勵著一個又一個的青少年。

    與之為敵?

    誰有這個勇氣?

    不只如此,李琬還發現原本一直是站在李亨這邊的將軍,暗地裡修書打算內通裴旻。

    李琬擔心自己在關中繼續待下去,要不了多久,他手中的兵將就要改旗易幟了。

    這才誰也不通知,臨時臨急的偷偷逃跑。

    這微末細節,裴旻自是無法瞭解的。

    不過根據李林甫傳來的消息,裴旻現在也大致猜到了李亨的打算。

    苗晉卿帶著幾分憂心的道:「郡王,宋公、韋公他們去靈武迎純寶皇帝多月,沒有半點音訊,忠王這邊不斷的在加強靈武的兵力,不是一個好的兆頭。」

    裴旻笑道:「靈武傳來的消息是陛下現在龍體欠安,臥病在床,不利於遠行。而忠王也表示陛下身體不適,不方便接受禪位儀式。」

    苗晉卿疑乎道:「真有那麼巧合?」

    裴旻若有所指的說道:「巧不巧合我不清楚,但是如果宋公、韋公他們一意孤行,讓陛下帶著病體回朝,或者接受忠王禪位,這期間十有八九會發生意外。」

    苗晉卿臉色驟變,吃重道:「忠王不會如此大逆不道吧?」

    裴旻冷笑道:「到時候他將鍋一甩,說是宋公、韋公一意孤行累著了陛下,導致陛下有個三長兩短,這找誰說理去?宋公、韋公還有李林甫他們現在按兵不動,是最正確的選擇。」

    苗晉卿計算著朔方靈武此刻的兵馬,惆然長嘆:「忠王在靈武聚集了十萬兵,我們手中的兵馬要對付叛軍,哪有兵力迎回陛下?這時間拖得越久,卑職擔心會生禍端。」

    「說的在理!」裴旻贊同苗晉卿的判斷,起身道:「所以,我決定親自往靈武一趟,將陛下請回長安。」

    苗晉卿面色大變,說道:「郡王,現在我們手上可拿不出來多餘兵力,萬不可涉險。」

    裴旻眯起了眼睛,不理會勸說,一字一句道:「此番我要讓李亨知道,什麼叫做絕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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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庭堅-如果一天沒有看書,在鏡子看到自己就會覺得討厭自己另一句是說;三日不讀書,便覺言語無味也是說;如果三天不念書,說出來的話便失了水準都是說人要多讀書,增加自己的智慧以及內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