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晉隋唐] 盛唐劍聖 作者:無言不信 (全書完)

 
V123210 2018-2-17 19:55:32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139 966027
V123210 發表於 2018-9-11 09:32
第六十九章 血戰甬道

    阿拉伯的獅軍團久經戰陣,每一個兵卒都是從其他兵團裡表現出色的老兵調撥過來的,沒有一個是新兵蛋子。

    戰場之上一個老兵的存在,比十個新兵蛋子更加有用。

    一支精挑細選從屍山血海裡爬出來的兵卒自然有著可怕的力量,幾乎不用多餘的指揮,前鋒騎兵的兵士已經知道如何破陣。

    他們在西方縱橫無敵,不只一次遇到以步戰騎的局面。面對長槍陣,也自有心得。

    阿拉伯騎兵戰馬都裝有前胸護甲,他們一個個以戰馬的前胸護甲撞向了唐軍的長槍,同時將手中的騎槍脫手射了出去,先一步遠距離,射亂敵陣。

    趁著前方槍陣兵士倒下的瞬間,凶狠的撞擊了上去。

    結果阿拉伯騎兵居然立損五百騎……

    莫斯雷馬薩心底有些絞痛,他不是不清楚捨棄戰馬帶來的天然機動性,以騎軍正面破開步陣,絕不討巧,開路騎卒必然要死於撞陣途中:只是裴旻選擇的位置太過鮮明,易守不易攻。在狹長的甬道里,騎兵無法迂迴繞後。單純的以步卒衝陣,確實可以避免這種損耗。但是步卒的衝擊力,哪裡比得上騎兵?

    唐軍有三路軍隨時可能趕來支援,用步卒跟裴旻在這甬道里打消耗戰更加愚蠢。

    到了這一步,莫斯雷馬薩也豁出去了,下了血本,直接以騎兵正面衝擊長槍陣,用騎兵的血肉衝擊甬道。

    可他怎麼樣也想不到損失的居然是這般慘重,裴旻布下的步陣防禦是如此驚人。

    五百餘騎兵,不是折損在長槍陣後的強弓硬弩之手,而是硬生生的在撞擊槍陣中,瞬間斃命。在加上弓弩的傷害,這一瞬之間,他們居然折損了近乎千人。

    饒是莫斯雷馬薩身經百戰,親手造就無數血腥場面,看到這一幕也心底發怵。

    沖在最先頭的騎兵幾乎人人心知衝鋒九死一生。可退是不能退的,沖慢了唐軍的強弓硬弩也會毫不留情的要他們的命,以最快最強的速度衝陣,才是真正的點滴活路。

    他們在弓弩射程邊緣地帶便開始加速前衝,這個時間段的騎兵氣勢最盛,沖速最足,一騎撞陣,憑藉戰馬狂奔帶來的慣性,那股巨大衝力的恐怖,不言而喻。

    結果人與馬全部死在了唐軍的長槍之下。

    五百餘騎兵直接被長槍洞穿身軀……

    最不可思議的是長槍洞穿了人馬的身軀,展露出了恐怖的韌性,長槍面對騎兵可怕的衝擊力,居然彎而不斷,長槍硬生生的抵擋住了衝擊。

    憑藉這一優勢,阿拉伯的騎兵全然未能撼動唐軍的長槍陣。

    「這怎麼可能?」

    莫斯雷馬薩一臉的不可思議。

    他卻不知,裴旻手中的這支長槍兵手中所持拿的長槍是用上等桑柘木製成的。

    桑柘木木質細密堅韌,稱為「貞柘」。虞世南《琵琶賦》就有讚美語句:「木瓜貞柘,盤根錯節,或錦散而花開,或絲縈而綺結。」

    一般而言,桑柘木是用來製作上等弓箭與馬槊的。

    裴旻在軍備上向來捨得花錢,為了提高槍陣的威力,他特地用自己喬峰的身份私自掏腰包,從荊南購買了一大批桑柘木,以捐贈的方式送給了隴右都督府。

    裴旻將這批桑柘木運往長安,申請讓兵部給自己造一批長槍。

    裴旻將其中三成送給兵部,又送了李隆基龜茲古曲,上下打點。

    兵部以鋼鑄槍頭,桑柘木為桿,以製造馬槊的工藝,製成了這批長槍。

    不論穿透力還是柔韌性,都是長槍裡的精品。

    步槍如林,攢箭如雨。

    只是一個衝刺居然折損了近乎千人……

    莫斯雷馬薩強忍著心底的不適,再次讓人發動了衝擊。

    結果一如既往。

    又是一個衝刺,又有一千阿拉伯的騎兵死在了唐軍的槍陣箭羽之下,無一生還,但阿拉伯的騎士們無一撤退。

    他們的捨身奮戰,終究讓面前的長槍陣陣產生鬆動,巨大的戰馬造成的衝擊力繃斷了長槍,人馬的屍體,受著慣力的影響撞進了槍陣。

    當先的唐軍兵士受不住這股力量,直接鮮血迸濺而死。

    死人不怕,可死得這麼快,莫斯雷馬薩有些難以接受,但他本人依舊面容不改,厲聲高呼道:「騎軍破步陣,最難在開頭,只要破開那幾排槍矛,之後自然就會順暢許多,不要讓我們勇士的血白流。在真神安拉的庇護下,突破敵陣……」

    他又點了三波騎兵,強行衝陣。

    兩次壯烈衝鋒過後,長槍陣出現了動盪,崩壞了……

    以三千五百餘名精銳騎兵為代價,阿拉伯沖垮了唐軍的長槍陣,兩千名唐軍兵士全數陣亡。

    陣在人在,陣破人亡。

    便待阿拉伯騎兵準備接收戰果的時候,他們發現原本位於唐軍後方的強弓勁弩全部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個個手持陌刀的兵士。

    說起陌刀軍,自然離不開神通大將李嗣業,但並不意味著裴旻麾下只有李嗣業一支陌刀軍。

    此刻出現在阿拉伯騎兵面前的兩千陌刀軍,或許沒有李嗣業那麼可怖,卻也無愧陌刀之名。

    他們身披鐵甲,列陣向前,揮刀劈馬,如牆推進,迅猛無雙!

    他們以步戰騎,再次將三千阿拉伯騎兵斬於馬下。

    只是面對潮水一樣的突擊,他們不可避免的出了慘痛的代價,兩千健兒,只剩不到三百。

    阿拉伯再一次發動了突擊。

    此刻指揮陌刀軍的是一名年紀不過二十的隊正……

    裴旻治軍極嚴,唐軍編制軍以都尉為長,次之是副都尉,接下來是校尉,然後是旅帥、隊正,最後是火長。

    兩軍交戰,都尉陣亡,副都尉任之;副都尉陣亡,校尉任之;校尉陣亡,旅帥任之,依此而推。

    而今以隊正統帥兵馬,顯然陌刀軍的都尉、副都尉、校尉、旅帥盡皆陣亡。

    「列陣!」

    年紀輕輕的隊正面對浩浩蕩蕩的騎兵,凌然不懼,舉刀高呼:

    「舉!」

    「破!」

    陌刀兵殺敵,沒有多餘的動作,更沒有多餘的方法,有的只是高高舉起他們的刀,一刀砍下,人馬俱碎……

    踏著所有陌刀軍的屍體而前,阿拉伯已經佔據了三分之二的甬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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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章 雙方主帥的覺悟!

    聽著前面的喊殺聲,裴旻瞄了一眼,已經有些坐不住的雷萬春,說道:「萬春,你領著神策騎上我們右手邊的山丘,協助康夙烈國王,朱瑜,你領所有弓弩手往左邊山丘,協助尉遲勝國王……」

    朱瑜直接領命去了。

    身為裴旻的親衛隊隊長,雷萬春卻是一臉緊張,他將神策騎調走,裴旻身旁的護衛顯然會出現嚴重問題。

    他們兵力本就處於下風,阿拉伯又即將攻破甬道,這時讓他離去,如何放心的下?

    「無妨!」裴旻輕描淡寫的說了一句,隨即振臂高呼道:「強敵即將襲來,兄弟們可有懼色?」

    「無懼!」身旁的兵將聞言,山呼海嘯的回應著。

    「那你們可有隨我克敵的信心?」裴旻再度喊了一句。

    兵將再次激昂的應答道:「有!」

    「聽聽!」裴旻看著自己的兵笑道:「我信他們,所以不用為我這裡擔憂,別看莫斯雷馬薩進攻的凶悍,我軍真正薄弱的地方還是兩翼。但凡讓阿拉伯佔據任何一個山丘,他們就能借助地利的優勢,順著高地一湧而下,將我們給席捲了。康夙烈、尉遲勝對我大唐的忠心毋庸置疑,能力也可以放心,可他們的兵卻比不上我大唐勇士萬一。在這個關頭,我只信任你們。我的命,也只能交給你們。」

    雷萬春一臉肅然,抱拳道:「裴帥保重!」

    聽了裴旻這話的兵士,一個個心底都倍感踏實,均生出一個念頭,跟著這樣的統帥,就算是死,也無憾了。

    在安排了人去左右翼之後,裴旻徹底放心了,有自己人在,左右翼不會有問題,將所有心思都用在了最前面的敵人身上。

    「撤回來!」

    裴旻並沒有加強攻勢,反而下令讓駐守在最後防線的唐軍退了下來。

    早已打算拚死一戰的唐將固然心底猶疑,但還是聽命而行。

    阿拉伯的將軍哪裡願意放過此次機會,咆哮著下達了突擊的命令,打算一鼓作氣的衝出甬道。

    然而就在他們衝出甬道的那一瞬間,這位驍勇的阿拉伯將軍手足冰涼,瞠目結舌:他面前面對的居然是一架架的床子弩。

    阿拉伯將軍並沒有真正見識過床子弩的可怕,但西方也有類似的重弩,知道這種大弩,射程可達千步。這數百步的距離,即便是皮糙肉厚的大象也扛不住……

    「放!」

    隨著裴旻的一聲令下,床子弩弓弦鬆動。

    巨大的弩箭呼嘯著射向了甬道的阿拉伯騎兵。

    床子弩是守城利器也是攻城器械,威力之巨,甚至可以穿透城牆。

    人馬血肉之軀,如何抵擋?

    此時兩軍距離尚且不足兩百步,就算立即疏散後退也來不及了。

    剎那間,追魂奪命的弩箭穿人透馬,巨大的弩箭這這種距離一箭穿透六七人都由有餘力。

    十五張床子弩弓弦一響,阿拉伯瞬間銳減數以百計的騎兵。

    阿拉伯將軍甚至連反應都沒有,胸口直接給洞穿了,他身上的鎧甲半點也沒有阻擋床子弩的威能。

    「殺!」

    裴旻藉著床子弩的威勢,重新殺回了甬道……

    在同一時間,他讓人將床子弩分別送給了左右山丘,對方有莫斯雷馬薩在,不給能給我第二次射擊的機會。

    莫斯雷馬薩聽到床子弩將他們的優勢化為虛無,心中徒然泛起無力之感,這就是自己對手的可怕之處。

    常人定策,思量三步已是了不得。

    而自己這個對手好似無上限一般,床子弩威力巨大,但有著笨重不易攜帶的弱點。

    唐軍中要是藏有床子弩,根本不可能一路且戰且退……

    唯一的解釋就是自己的對手在今日之前已經想到了這一仗,特地避開了自己的眼線耳目,將床子弩藏到了這附近,成為了一手殺招。

    「咬住他們,不要鬆懈!不要給他們射第二擊的機會!」

    床子弩最大的問題就是射速,如此近的距離,他們沒有機會射第二輪,只要貼著唐軍,以他們為護盾,可保萬全,除非唐軍連自己人一起射,

    莫斯雷馬薩第一時間採取了應對的戰術。

    他將目光看向左右兩翼,別看中路攻打的凶悍,但他真正寄予希望的還是左右兩翼。

    西域兵卒的素質裝備與唐軍不在一個檔次的,山丘看似易守難攻,實際上最是有機可乘。

    正如此琢磨著,意外卻見原本進展很順利的左右翼的進攻套路有點堵塞,似乎受阻了。

    遠遠眺望,卻見那個熟悉的身影,策馬咆哮。

    他舞動著大錘將自己的大盾兵砸了個七零八落。

    「英雄所見略同!唐人此話,真的是半點不假。」

    莫斯雷馬薩長嘆之餘,再次意識到,這一仗沒有半點的巧可以討。

    對方不是易於之輩,自己想到的他也能想到,佔不了便宜。

    而且這樣也不是壞處,裴旻調了兵去增援左右翼,讓自己本來就相形見絀的兵力更加空虛。

    抽出了自己的彎刀,莫斯雷馬薩高呼道:「真神安拉的信徒們,高舉你們的武器,帶著你們的信仰,跟著我,碾碎眼前的敵人。」

    這一次,他打算自己帶隊沖。

    這也是他唯一的機會。

    莫斯雷馬薩親自上陣,阿拉伯整體的戰鬥力氣勢再度得到了提升。

    裴旻在第一時間感受到了壓力,此刻向來兵多將廣的他,在這一刻居然是無將可用……

    莫斯雷馬薩還有兵六千,而他只有三千。

    裴旻也不遲疑,此時此刻除了他,也沒有人能對付的了那頭獅子。即便是他,在兵力不足的情況下,也沒有足夠的把握取勝。

    但莫斯雷馬薩有決死的豪氣,身為華夏兒郎,又有何可懼?

    莫斯雷馬薩率領的阿拉伯大軍與裴旻率領的唐軍終於在戰場上相會,雙方激烈的碰撞在了一起。

    但就在他們相互碰撞的時候,不速之客打斷了他們的對決。

    阿拉伯身後傳來了震天巨響,急促的馬蹄聲震耳欲聾。

    好似有上萬大軍由背後衝殺過來……

    莫斯雷馬薩頭皮發麻,心底生寒,但依然高呼道:「不用理會身後,給我向前衝!」

    阿拉伯在莫斯雷馬薩的帶領下一點一點的利用兵力的優勢撼動唐軍的陣型,以雙倍的傷亡代價,將裴旻的唐軍割裂成了兩半。

    經過慘烈的血戰,唐軍還有不足一千兵力,阿拉伯也只剩兩千!

    但是裴旻身旁的兵卒已不足五百……
V123210 發表於 2018-9-11 09:33
第七十二章 獅王隕落

    莫斯雷馬薩看著已經給分裂成兩截的唐兵,終於鬆了口氣,勝券在握了,已經將唐軍分成兩段,現在他們只要對付裴旻身旁的五百人足以。

    只是……

    他心底有些古怪,之前身後那莫名的異動,讓他很是不解。

    最初他以為唐軍援兵來了,真要是唐軍援兵趕到,那他也無能為力,故而選擇了不聞不問,唯一的出路就是在援兵到來之前,強行攻破裴旻中軍。

    攻打中軍進行的並不順利,費勁千辛萬苦,才將唐軍截成兩段,抵定勝果。

    但是如果之前的動亂真是唐軍援兵,在這「漫長」的時間裡理當支援才是?為何沒有半點援兵的跡象?可要是沒有援兵,那莫名的動盪,從何處來?

    正當他打算收下這勝利果實的時候,真真實實的喊殺聲從他後邊傳來。

    回望一眼,瞬間如墮冰窖:這番慘烈的廝殺,他親自上陣,全身早已濕透,熱血湧動沸騰,但看到那那個手持雙錘的蓋世猛將之後,身子從頭涼到腳,閉上了眼睛,回味著自己這一身的征戰,突然睜開雙目,大笑起來:「我雷馬薩就算是死,也要轟轟烈烈的死,將士們,今日有死無生,我先上,你們隨意……」

    他話音一落,直接衝向了唐軍,奔著裴旻所在的地方突刺而去。

    幾乎沒有多餘的猶豫,所有阿拉伯的兵卒開始向裴旻所在的地方突進。

    隨著兵刃碰撞的聲音響起,大塊的鮮血與殘肢斷臂在甬道飛舞……

    但是他們還沒有來得及衝到裴旻的近身,雷萬春已經領著神策騎切入了他們的後方。

    神策軍號稱天下第一軍,神策騎毫無疑問是唐王朝最強大的騎軍部隊,尤其是裴旻將雷萬春提拔為親衛隊隊長之後,神策騎擁有了一位所向披靡的尖峰,更是讓神策騎的突擊能力提升了一個檔次。

    神策軍上下兵士都明白一點,他們突進的快一些,殺的更加凶悍一些,他們的統帥就多一分的安全:所有神策騎莫不捨生忘死的向前突進,將一味進攻而忽略背後的阿拉伯軍沖得七零八落。

    莫斯雷馬薩心知再無希望,突然面前的隊形一鬆,唐軍兵卒居然讓開了一條道路,自己居然輕易的破入其中。

    而他面對的,正是此次唐軍主帥裴旻。

    王對王,將對將。

    莫斯雷馬薩直接抽出了大馬士革刀,道:「想不到還有與你一戰的機會!能夠死在你手上,不枉此生。」

    裴旻也咧嘴一笑:「能夠將我逼到這個境地,你也算是第一個。不過,你誤會了一點,戰場之上,沒有多餘的講究。讓你進來,只是不想多犧牲一些兵士而已。」

    他話音一落,先一步策馬衝殺過去。

    莫斯雷馬薩同樣不甘示弱,兵刃反射著微光,雙手高舉著大馬士革刀夾雜著千鈞之勢向裴旻殺來。

    人馬交錯,鮮血迸射。

    噗通一聲。

    莫斯雷馬薩的屍體摔下了馬背,倒在了地上……

    此刻無數人的鮮血鮮血浸透了甬道的每一寸土地,早已形成了一大片令人作嘔的暗紅色泥沼。

    他莫斯雷馬薩的血也與千萬人的血匯聚在一處,茲茲的流淌著……

    裴旻一甩手中的長劍上的鮮血,莫斯雷馬薩犯了一個致命的錯誤,他以前用慣了雙手長劍,但因佩劍繳獲丟失而改用大馬士革刀。

    有他一身武藝加持,大馬士革刀在他的手上一樣能夠發揮巨大的威力,導致他自己都沒有多大的感覺。

    可裴旻卻是當世超凡的劍聖,這微末的不足,在他眼裡能夠無限放大。

    裴旻的武藝本就遠遠的將之甩在後頭,又抓住了破綻,乾脆利落的取了他的性命。

    莫斯雷馬薩戰死並沒有讓勝於的阿拉伯兵士膽怯,反而激發了他們求死的念頭,拚殺的更加凶狠了。

    但是大局已定,在裴旻、雷萬春的夾擊下,全殲了所有活著的阿拉伯兵士。

    看著甬道里無數殘缺不全的肢體、碎裂的頭顱與折斷的兵刃……

    即便是裴旻都有小小的不適感覺。

    走在屍體血水上,裴旻意外對的在雷萬春邊上看到了李光弼,眼中閃過一絲訝異,上前問道:「你們來的這麼快?」

    李光弼看著血透重衣的裴旻,眼中也露著一絲震撼,連主帥皆是如此,可見此戰的何等的慘烈。

    他抱拳道:「稟裴帥,李將軍還在回援的路上,來的只是末將與麾下兩百輕騎?」

    裴旻眼中一亮,興致勃勃的說道:「這麼說,現在的成果是你的傑作?」

    李光弼慚愧一笑:「相比裴帥的決勝千里,末將這點微末伎倆,不值一提。」

    原來李光弼所部距離此地最近,依照計畫,他們將會是圍堵莫斯雷馬薩的第一道防線。

    要是莫斯雷馬薩選擇撤退的話,第一個遇到的對手就是李嗣業與李光弼。

    當然莫斯雷馬薩選擇了強攻,拚死一戰。

    李嗣業多勇少謀,未必能夠領會裴旻的戰術要領,但李光弼卻完全明白了裴旻的打算,也給出了許多建議,讓李嗣業配合裴旻的戰略。

    李光弼在恰當的時候沒有發現阿拉伯的蹤跡,猜中了莫斯雷馬薩的打算,大膽的領著兩百親兵,要來了六百匹軍馬,三馬輪換來到了阿拉伯大軍的後方。

    阿拉伯將主要重心都放在了前線,對於李光弼的到來並沒有在意。

    李光弼也不敢妄動,就他這兩百人,還是長途跋涉的奔行額而來,就算再怎麼出其不意不也不夠給阿拉伯送肉的。

    李光弼擅於用奇,他偷偷的留意著阿拉伯的一舉一動,忽然發現在阿拉伯的後軍有一萬多匹軍馬。

    他們左右兩翼攻山丘,軍馬自然放在後方休息。

    李光弼大膽的繞道了馬群的後方,兩百兵士持拿火把,驅趕著馬群衝向了阿拉伯的側翼。

    阿拉伯軍莫名讓萬匹軍馬一沖,陣型大亂。

    雷萬春與康國大將烏普趁機衝殺,將阿拉伯的右翼打散了。

    雷萬春意圖回身支援裴旻,李光弼卻提議他從背後突擊,打了一個漂亮的裡應外合。

    「幹得漂亮!要是沒有光弼,我怕是凶多吉少了!」

    裴旻並不介意將這個大功讓給李光弼,重重的拍了拍他的肩膀。

    如此大勝,裴旻並沒有露出多少喜悅,而是看向了西方,歸心似箭。
V123210 發表於 2018-9-11 09:33
第七十三章 雷厲風行

    取得如此大勝的裴旻,下的第一個命令卻是封鎖勝利的消息。

    「立刻通傳西域,就說阿拉伯的部分殘兵逃入西州沙漬,玉門關閉關半個月,一人一花一草一獸都不得入關出關。若有鋌而走險者,以通敵罪刑論處。」

    下了這個命令,裴旻才安排西域的事情,讓所有將官兵士包括吐火羅的國王皆在拓折城會師。

    勝利了!

    隴右軍、河西軍、安西軍、北庭軍,裴旻麾下的四大軍團還有西域諸國聯軍無不欣喜若狂。

    這一仗打了一年有餘,雙方近乎五十萬的兵馬在這西域大地上陳兵。

    這場轟轟烈烈的大戰牽動了敵我盟多方萬千人的心,最終以唐朝勝利而告終。

    在裴旻布下十路伏殺之下,阿拉伯的二十萬大軍能夠活著逃回阿拉伯的不足萬餘,幾近全軍覆沒。

    不過唐軍也付出了慘痛的代價,大大小小的將官,陣亡二十餘名,其中包括李翼德這樣裴旻最鐵桿的心腹。

    裴旻麾下最強大的神策軍折損大半,僕固懷恩所部傷亡過半,崔希逸所部近乎崩潰,其他幾路軍情況稍微好些,也付出了一定的傷亡。

    至於戰鬥力次之的西域諸侯聯軍更是,唐王朝最好的盟友,西域九姓國的老大康國國王康夙烈在最後一仗,護衛裴旻右翼的時候給阿拉伯兵砍掉了一個胳膊,大將烏普,王忠嗣的岳父在衝殺中陣亡……

    綜合起來,唐軍也有三萬八千餘烈士埋骨異鄉,加上葛邏祿陣亡的八千騎,西域諸侯聯軍的兩萬餘,有將近六萬的戰損。

    不過在這種大勝面前,如此戰損也顯得有些微不足道了。

    所有兵士都在為勝利歡呼雀躍……

    裴旻在拓折城與諸軍諸將匯合:王忠嗣、封常清、高仙芝、僕固懷恩、張孝嵩、崔希逸、李嗣業外加吐火羅的國王烏莫甘,烏莫甘的身旁站著勸降他的功臣,李林甫。

    裴旻與諸將來了眼神上的交流,來到烏莫甘的身前。

    烏莫甘帶著些許複雜的看著面前的裴旻,恭恭敬敬的彎下了腰,道:「罪臣烏莫甘不知好歹,與天朝為敵,望郡王能夠體諒小國寡民的苦楚。」

    他說這話的時候,嘴裡有些苦澀的。

    烏莫甘沒有野心,一心護著吐火羅,希望吐火羅上下能夠離開戰禍,安居樂業。

    莫斯雷馬薩的救助之恩,烏莫甘沒齒難忘。

    而今他卻在莫斯雷馬薩最關鍵的時候,捅了自己恩人一刀,心底實在過意不去。

    但是想到身旁這個文雅文士的威逼利誘,這大國之間的博弈,吐火羅這種小國夾在中間又如何有自主的權力?

    一個不慎,就是國破民亡。

    迫於壓力,烏莫甘也只能選擇妥協。

    裴旻也不在烏莫甘的心裡捅刀子,並沒有誇獎他的功績。

    此次能夠給予阿拉伯最大限度的重創,烏莫甘的功勞不小。若不是他截住了阿拉伯殘兵敗卒的歸路,至少會有三四萬的敗卒逃回阿拉伯。

    這些敗卒只要稍作休整就是可觀的戰鬥力,對於整體大局,大大的不利。

    裴旻大方的道:「過去的事情就別提了……我聽說阿拉伯侵佔了你們的馬場,壞了你們的生態,令你們經濟大損。今年這個冬天你們有些難過?」

    他沒等烏莫甘開口,說道:「這樣吧,回頭我支援你們一些大豆草料,另外你們盛產的馬奶酒和安石榴,應該還有很多存活吧?有多少,我這裡可以聯繫商人全部以市價收了。」

    烏莫甘動容道:「郡王大恩大德,烏莫甘沒齒難忘。」

    這也是裴旻與莫斯雷馬薩的最大區別。

    莫斯雷馬薩為人粗枝大葉的,在這種關鍵的往來上遠沒有裴旻細膩。

    裴旻繼續說道:「無妨,我朝絕對不會虧待任何一個願意與我們交好的夥伴。接下來,我會派遣大軍直接西進,攻打阿拉伯。不可避免的會途經貴地,不過國王放心,我軍的軍紀不是阿拉伯可以相比的。一路上不敢說秋毫無犯,但只要有擾民之舉,你大可告之安西都護府長史顏杲卿,他的方正,國王應該聽過。」

    烏莫甘原本有些擔心,但聽裴旻這般說來,也放心了。同時也一陣慶幸,如果今日未向唐軍臣服,此刻唐軍想必已經攻入吐火羅了。

    阿拉伯如此強勢都不是對手,自己小國,又如何抵擋?

    裴旻當即走到眾人之前,說道:「王忠嗣、高仙芝、封常清聽令!」

    王忠嗣、高仙芝、封常清毫不遲疑的站了出來。

    裴旻道:「您們立刻整頓兵馬糧草,攻打阿拉伯,務必要將大馬士革城給我拿下。此行,以忠嗣為主,常清、仙芝輔之,戰術打法,由你們三人自行擬定。但要注意一點,此戰你們或許會跟我們的盟友拜占庭起衝突。不要過於拘束,他們確實為我們牽制了一部分的兵力,要些應得的回報並不過分。」

    他在眾目睽睽之下,讓人將地圖取來,攤在地上,用秦皇劍鞘在大馬士革城那裡畫了一個大圈,說道:「這裡就是我們的,其他的地盤,任由他們爭取。他若想要將手伸到我們面前搶食,那就不要猶豫,直接砍了。」

    「諾!」王忠嗣、高仙芝、封常清高聲領命!

    「張孝嵩、崔希逸,你們繼續留在西域輔佐顏杲卿長史,穩定局面。僕固懷恩、李嗣業你們各率曲部,隨我回軍……」

    他雷厲風行,命令是公開下達的,一點也沒有隱瞞的意思。

    他本意就是要讓拜占庭的人知道,喝湯,他裴旻沒意見,要是想吃肉,先問問唐軍的刀,夠不夠鋒利。

    私下裡裴旻找來王忠嗣細談。

    對於自己這個弟弟,裴旻是沒有任何的隱瞞,「其實我原先的打算是親自攻下大馬士革城,給自己留一條後路的。只是現在廟堂有了變故,我必須回去收拾一些小丑。未來的路,我自己都不清楚應該怎麼走。不過我們辛苦打出來的成績,沒有理由讓拜占庭、法蘭克揀便宜。這大馬士革城,你必須給我拿下。」

    王忠嗣知道裴旻說的後路是什麼,肅然道:「弟絕對不辜負旻哥的信任。只是不知東方出了什麼變故?這一仗打的慘烈,不是旻哥的風格。」

    裴旻只是說了五個字:「李禕陣亡了!」
V123210 發表於 2018-9-14 09:42
第七十四章 東歸

    「李禕陣亡了!」

    簡單明了的五個字,入王忠嗣的耳中,無異於是晴天霹靂。

    李禕與叛軍對陣常山,他用兵老道,以守帶攻,將叛軍逼入絕境,王忠嗣略有耳聞,卻不想峰迴路轉,李禕居然陣亡了。

    要知道李禕可是託孤重臣,廟堂上僅次於裴旻的存在。

    如此人物,居然陣亡。

    王忠嗣只覺得心裡拔涼拔涼的,說道:「那東方的局面怎麼樣了?」

    「我不知道!」裴旻苦苦一笑說道:「在得到這個消息之後,我立刻就斷了與東方的來往。一方面是怕動搖軍心,另一方面我也不能分心。對於阿拉伯這樣的勁敵,我做不到分心而對。所以就算是我,現在也不清楚東方的情況。」

    他與莫斯雷馬薩對位,那頭獅子的雄心便如司馬昭一般。

    即便東方情況有樣,裴旻也不可能回去支援。

    莫斯雷馬薩等的就是他回援的那一刻,一但陷入那個地步。不只是東方崩盤,西方的局面都守不住,那時候可就真的嗚呼哀哉了。

    裴旻並不認為自己能夠一邊分心東方之事,還能遊刃有餘的對付阿拉伯,索性就將自己真的變成了一個聾子,不理會東方的情況了,用自己所有的精力對付阿拉伯。

    王忠嗣能夠體會裴旻的感覺,說道:「不說他們的獅王,就是那個阿布‧穆斯里姆也是當世第一流的大將。他在第一時間就察覺了旻哥的意圖,打算回軍拓折城。弟與他血戰一場,在絕對的優勢下,還險些中了他的招,讓他分兵突圍出去。真要是在相同情況之下,弟不敢保證自己能夠穩勝於他。遠水救不了近火,阿拉伯是一個值得重視的對手。」

    裴旻長嘆道:「依照我的估計,情況應該不一般的糟糕。我朝中原大地百年未經戰事,地方軍早已鬆懈。突遭如此變故,短期內會陷入可怕的連鎖反應,讓局面不可控制。現今陛下又無抵定乾坤的能力,他要是聽九齡、宋公的安排還不至於惡劣到不可收拾,怕就怕他聽信讒言,讓情況更加惡劣。」

    王忠嗣不擅於這種政治爭鬥,從軍事角度考慮道:「弟還是想不明白,信安郡王是我朝名將,旻哥對他這般信任推崇,他以佔據全局主動,控制的常山要沖,將叛軍吃的死死的,為何會急轉而下?」

    裴旻苦澀無奈道:「好像是陛下懷疑信安郡王的忠心,懷疑他擁兵自重,催促郡王出戰。郡王為表忠心被逼出戰,中央禁軍與地方軍安居已久,硬碰硬不是東北軍的對手,最終為叛軍包圍,自盡殉國……」

    他得到的消息還不知這點,叛軍張康因為李禕壞他好事,又因李禕派郭子儀擔任常山太守,擊殺他長子。

    新仇舊恨加起來,張康將李禕的屍體掛在常山郡的城頭暴曬。任由屍體腐爛長蛆,由烏鴉叼食,屍骨無存!

    他與李禕或許因為李隆基的安排,彼此成不了朋友,但卻惺惺相惜,佩服他的干略與為人。

    若非如此,裴旻也不會效仿《三國演義》裡的孫策,留下內事不決問九齡,外事不決問李禕的話。

    而今如此人物,卻收到這種不公的待遇,下場如此淒慘。

    裴旻念及此事,心頭便難掩熊熊怒火,說道:「我覺得另有緣由。陛下卻無先皇英明神武,在你面前,我也不遮掩什麼,說他一句資質魯鈍,都不為過。但他此人最大的優點,就是沒有別的花花心思,不會去莫名懷疑他人。除非是有人從中作梗,讓他做出了錯誤愚蠢的決定。此事自有我來處理。你的任務就如我今日說的,將大馬士革城給我奪下。」

    說著,他又長嘆一口氣道:「依照道理說,我朝現在的情況,不便於出兵。但我實在不願見我們辛辛苦苦的打下來的勝利讓拜占庭、法蘭克給揀個現成的便宜。這重擔,就交給你了。你此去我給不了你多少幫助,一切都給靠你自己解決。」

    王忠嗣決然道:「旻哥放心,弟絕不給兄長丟臉。」

    裴旻強調道:「此去西征切記一點。以我給你畫的疆界為限,不管對手在怎麼囂張,也不能約過雷池一步。你可以往下打埃及,卻不能向西方打。」

    王忠嗣一臉疑惑,但還是頷首應諾了。

    這事情緊要,裴旻直接道明緣由:「大馬士革過去就是耶路撒冷,這個地方是拜占庭信奉教派的聖地,大食教的先知穆罕默德也是在耶路撒冷升天接受《古蘭經》的。耶路撒冷同樣是大食教心底的聖城。一個城市兩個教派的聖地,必然會產生激烈的殺伐。」

    王忠嗣大悟道:「弟明白了,拜占庭不敢與我們為敵,但我們要是取了他們的聖城,就會如佔據荊州的劉備一樣,時時刻刻的讓東吳惦記著。不如直接表明自己不取,這樣拜占庭會一心攻打他們的聖地。而阿拉伯現在不足以應付我大唐、法蘭克、拜占庭三國夾擊。大有可能避重就輕,以固守聖地為上。讓他們死磕,我們在一旁看戲就好。」

    裴旻頷首道:「正是如此,攻取大馬士革城,我們要的不是短時間的佔領,而是要此地真真正正的成為我朝的領土,將西方的這塊土地變成我朝疆域的一部分,耶路撒冷目前就是雞肋,沒有必要攻取。」

    送走了王忠嗣,裴旻又叫來了孫周。

    「裴帥!」

    孫周叫了一聲。

    裴旻示意讓他坐下,說道:「你跟我多少年了?」

    孫周道:「屬下是裴帥擔任洮州刺史的時候從吐蕃手中救回來的,有十數年了。」

    「對,十多年了!」裴旻說道:「這十多年你也辛苦了,你助我極多,細說功勞,你未必就遜色張九齡、王之渙、王昌齡他們。但因任務需要,比及名望你差他們多矣。對你,實在有些不公,我朝即將開拓西方,我給你留了一個刺史的位子。此次你就跟隨忠嗣西征吧,正好你對西方的情況有些瞭解,能夠幫他大忙。」

    孫周欲言又止。

    裴旻揮了揮手道:「不說了,下去吧。」

    安排好西方的一切,裴旻動身東歸!
V123210 發表於 2018-9-14 09:44
第一章 酒館踐行

    黑色的烏雲盤旋在天空,天幕陰暗,從蒼穹上飄落的雨絲,在凜冽呼嘯的風聲中,捲過蒼茫的大地。

    長安!

    這個讓人魂牽夢繞之地,這個世人嚮往的繁華之處,今時今日卻不見以往的喧鬧。

    朱雀大街是唐長安城的南北向主幹線,這長達五千多米的大街將唐長安城分為東西兩部分。這裡是唯一進入長安內城的大道。以往每天,來自世界許多個國家的使臣和商人,都要經過明德門進入長安城。

    在人來熙往的朱雀大街,舉目可見多是金發碧眼的他國人。

    但今時今日,這朱雀大街卻僅有廖廖數人,這些行人一個個都低著頭,快步走著,沒有半點繁華景象。

    天空黑雲裡,不時有著低沉雷聲響過,天地間的雨勢,也漸漸大了起來。

    原本就荒涼的長街更無一人……

    大地肅穆,朱雀大街的街尾有一個酒肆。

    掌櫃姓余,四十出頭的中年男子,這能在長安朱雀大街旁邊開店,自是身價不菲。

    但此刻余掌櫃卻坐在自己店舖裡的櫃檯之後,耳邊凝神聽著屋外淒厲呼嘯的風雨聲,眉頭微微皺起,輕輕嘆了口氣,這樣壞的天氣,想來多半是不會再有客人來了。

    長安富饒,私生活格外豐富。

    在長安開酒館,不說賺的盆滿缽滿,卻也是衣食無憂。

    但自從信安郡王李禕戰敗身亡之後,叛軍勢如破竹,一口氣攻下了河北要地。朝廷派遣金紫光祿大夫、同中書門下三品王晙,兵部尚書、同中書門下三品杜暹一同禦敵,卻也是連戰連敗,現今長安風聲鶴唳,各種流言蜚語層出不窮,甚至有言叛軍不日即將兵臨城下。

    現在長安城裡人心惶惶,準備逃難的比比皆是,哪還有人有閒功夫來酒肆飲酒?

    余掌櫃生意日漸冷淡,今日更是連一單子生意都沒有做成。

    這長安的商稅房稅都不低,這樣坐吃山空,可就要破產了。

    「該死的天,說變就變!子美不考慮耽擱幾日動身?」

    「不了,母親來信,他們已經動身南行避難,現今中原紛亂異常,在下實在放心不下。」

    便在余掌櫃昏昏欲睡的時候,殿外居然走來了一行人。

    他們老老少少年歲很不搭配,但相互又格外親切。

    余掌櫃精神一震,抬頭看向客人,居然是老熟人,高聲道:「賀尚書大駕光臨,蓬蓽生輝。快請,快快有請!」

    賀尚書擺手道:「已經不是賀尚書了,掌櫃不必多禮。」

    賀尚書當然就是賀知章,有裴旻的這層關係,沒有人敢動賀知章分毫。

    但是賀知章經過之前的刺殺,身體大不如前,而今廟堂奸邪作祟,又看不過意,也就告老辭官了。

    賀知章好酒如命,而且從無官架子,不論是達官貴胄,還是販夫走卒都可以成為他的酒友,長安所有酒肆掌櫃都認得他這號人物。

    賀知章指著一旁的青年說道:「我要給這位好友踐行,掌櫃快快上酒菜招待。」

    店中並無餘客,酒菜上的極快。

    給踐行的年青人自然是酒桌上的主角。

    年青人正是在長安初露頭角的杜甫、杜子美。

    杜甫得裴旻看中,賀知章也有心相交。

    這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杜甫與賀知章這樣的人物往來,自身才詩詞上的天賦得到了發掘,名聲漸露。

    只是杜甫原籍湖北襄陽,後徙河南鞏縣,而今叛軍渡過黃河,兵陷洛陽,劍指長安,為了避難,杜甫的家人回襄陽老家,特來書信讓之前往。

    杜甫心繫母親,故而決定去襄陽與母親匯合。

    杜甫雖然年少,但憂國憂民的心思以顯,這明明是他的踐行酒局,卻依舊忍不住說起國事:「賀公,現在局面如何?長安流言不止,人心惶惶,實難想像,我朝明明威震四夷,為何短短年餘間,急轉直下?難道真的是因為聖人?」

    他話沒有說完。

    但在場的諸位皆懂其意。

    在萬千留言中有一條特別刺耳,說的不是叛軍如何如何的強盛勢大,而是直指「聖人不修德」才導致了這種局面。諸多事情,說的活靈活現。

    賀知章雖棄官在家,但身旁故吏門生依舊有許多在廟堂上為官的。

    對於諸多細節也是知之甚詳,賀知章自號四明狂客,自有狂的秉性。唐朝風氣開放,即便是草頭百姓都可以談論廟堂之事。

    賀知章以出官場,言談反而無忌,說道:「此事老夫都不知應該怎麼說,唉,只能說,一副好棋,活生生的走成了臭棋。叛軍有多厲害我不知道,但是朝廷有多少實力是有目共睹的。信安郡王一出手就斬殺賊寇長子,王相奉命出戰,首戰告捷,殺敵萬餘,將賊寇堵在黃河北岸。」

    「結果呢?陛下聽信讒言,懷疑信安郡王有反心,逼他出戰。必勝的局面,就這樣葬送了……至於王相,此事更是可氣。王相通曉軍略,他於洛陽招兵,組建了八萬兵馬,將叛軍堵截黃河以北,讓叛軍寸步難進。我有一小友叫李泌,他年歲不大,卻才智決然。他在此前找我分析利弊,讓我勸說王相勸說放棄黃河天塹,退守洛陽護衛東都。說叛軍之所以能夠席捲北地,是趁著信安郡王大敗這個勢頭,一鼓作氣之故。只要多阻擊他們幾次,讓他們的進攻鎩羽而歸。」

    杜甫驚呼道:「然道李泌小友在事先已經知道了黃河會冰封一事?」

    王晙戰敗的原因,已經傳到長安,是黃河冰凍,叛軍直接從河面上穿過了黃河天塹,導致了唐軍大敗。

    賀知章飲了一口酒,憤慨道:「正是如此,老夫將李泌小友介紹給了王相,王相驚為天人,打算放棄黃河天塹,退守洛陽。結果閹豎誤國壞事,牛仙童這個閹豎身為監軍居然搬弄是非,說黃河天塹可守,完全沒有必要放棄。誰不知道,他們這些閹豎四處斂財,在長安、洛陽附近買了大片田地。不願意這些田地收到叛軍的破壞……可恨,此結果直接導致東都落陷……」

    杜甫也氣得破口大罵。

    賀知章長嘆道:「好了,不說了,越說越是惱火。子美放心,我軍現在退守潼關,李泌小友也說了,潼關不失,勝利可待。王相、杜相皆在,可保潼關萬全。你此去荊州一路小心,對了我有一小友,正在荊州,有機會子美可去尋他,他叫李白。」
V123210 發表於 2018-9-14 09:46
第二章 不堪唐皇

    皇宮。

    太極殿。

    作為唐帝國的行政中心,最上首的那個位置已經空了半個月了。

    主持朝政的是政壇上的老好人,廟堂上的常青樹源乾曜。

    裴旻、李禕這兩個輔政大臣,一個遠在西方,一個已經陣亡。而張九齡的資歷顯然不足以震場,身為首相的源乾曜自然站了出來。

    不過源乾曜的作用依舊只是起到領頭的作用,政務上的事情還是以張九齡、宋璟為先的。

    廟堂上的氣氛有些壓抑,李琰的才能,滿朝文武大多清楚,百官對他也沒有多少期待。

    但是身為唐帝國的皇帝,唐朝的天子,他的存在,哪怕是不說話,當個啞巴,也能起到安撫人心的效果。

    而今這個主心骨卻消失了半個月,也怪不得廟堂的氣氛壓抑。

    這一次的朝會一如既往的匆匆散去……

    李琰在什麼地方?

    此時此刻唐帝國的最高統治者在這大白天裡,正喝的酒醉醺醺的倒在了自己的愛妃:吉妃懷中,醉生夢死。

    這位唐帝國的皇帝從一開始就沒有皇帝的樣子天賦,他能夠成為太子實是一種運氣。

    李隆基的皇后膝下無子,也就沒有存在嫡長子繼承製一說。兼之因李世民的關係,唐朝在這方面也不重視。

    受到裴旻的影響,李隆基跳過了李亨,選擇了李琰。

    其實李隆基壓根就沒有將李琰當做太子培養,也沒有想過由他接任唐王朝的天下。只是東宮不可無主,需要一個安全的人當個擺設。

    李隆基真正的想法是等自己上了年歲,再從諸子中選擇一位有天賦有干略的接任皇位。

    這樣可以完美的避免了自己的皇位受到威脅,李隆基經歷過三次宮廷政變,在這方面特別的忌憚。

    李琰就是在這種情況下成為太子的,他這個皇帝也當得很安逸。有裴旻在,大事小事,都無需他來處理,他只要享受皇帝高高在上的那種感覺就好了。

    很顯然,這個想法很天真,也很愚蠢。

    有多大的權力,就要有多大的擔當。

    東北事發,李琰根本無力處理,他只能選擇聽信自己的親信,結果事情越辦越糟,壓力也越來越大。

    坐在龍椅上的李琰,聽著一個又一個的噩耗,六神無主的時候,才知道皇帝不是那麼好當的,不是吃喝玩樂,享受萬眾矚目就能應付來的。

    在文武百官徵求他意見的時候,李琰只覺得一個個看自己的眼神是那麼的刺眼,好似所有人都在嘲笑自己無能。

    情況越惡劣,李琰的壓力就越大,最終他選擇了當一只鴕鳥,將自己縮在沙土裡,不聞不問,連早朝都不去了。

    醉的迷迷瞪瞪的,李琰讓人給推醒了。

    「誰呀,沒事別來煩朕!」

    李琰發著牢騷,睜開了眼睛,見是自己的心腹太監李靜忠,含糊不清的說道:「怎麼了?不是說,沒有事情,別來煩朕嘛?難道是姑夫那裡有消息了?」他精神一震,滿懷期望的看著李靜忠。

    東方的局勢亂成了一鍋粥,叛軍直接攻取了河北,甚至還打到了洛陽。

    李琰早已將裴旻視為救命稻草了,求援信寫了不下五封。

    李靜忠心底冷笑,所有的求援信都讓他燒了,哪裡可有會有援兵到來,嘴上卻是謙遜的說道:「陛下,西域離我們長安相隔萬萬里,遠水救不了近火,郡王就算插上翅膀也來不及啊!是忠王來了,忠王在屋外等候。」

    李琰忙道:「快,快將三哥請進來。」

    李琰此人最大的優點就是實在,誰對他好,他就信誰。

    在這個緊要關頭,文武百官一個個都在逼迫他,讓他決策,讓他拿主意。也只有李亨,這位兄長默默的支持者,安慰著他,甚至在幕後給他出主意。

    「陛下!」李亨的神色有些驚恐,開門見山的就說道:「潼關可能守不住了……」

    轟!

    這個消息不易於晴天霹靂,李琰手足無措的道:「怎麼可能?怎麼會?王相、杜相不是說潼關是畿內首險,四鎮咽喉有百二重關的美譽,叛軍無法越雷池一步。這才多久,潼關……潼關竟然守不住了?潼關離長安不過三五日的路程,那豈不是要兵臨城下?」

    「這……」

    「三、三哥,這可如何是好……我,我還不想死。」

    這慌亂之餘,說話都有些不利索了,腦子一片漿糊。

    李靜忠在旁邊煽風點火道:「王晙、杜暹都是徒有虛名之輩,就知道說大話,一跟賊人交了手,多少能耐就顯現出來了。一敗二敗三敗的,守不住潼關也不稀奇。」

    李亨看著已經死了方寸的李琰,心底不屑的鄙夷,暗道:「這就是父皇選的大唐天子?哪裡有我萬一本事……」

    他語重心長的說道:「長安城中的兵卒荒廢已久,戰鬥力遠比不上叛軍驍勇。一但叛軍兵臨城下,情況更加危機。不如趁著叛軍未至,陛下先撤出長安,移駕他處,以保萬全。」

    李琰忙道:「對對對,去隴右,去河西,去找姑夫,有姑夫在,小小叛軍,一定不是問題的。」

    李亨聽到這裡時候,李琰依舊想著裴旻,眼中露著一絲絲的嘲諷。

    李靜忠恭身道:「陛下,郡王此次西征,帶去了河西、隴右絕大部分的兵馬。您去隴右、河西,沒有兵卒護衛,一樣危險。」

    李琰惶恐道:「那能去哪裡?」頓了一頓,他突然拉著李亨的手道:「蜀地嘛?蜀道難行,倒是一個好地方。」

    李亨輕輕的拍著李琰的手道:「去蜀地不如去朔方,陛下,叛軍之所以強悍,實是因邊軍,身經百戰之故。朔方軍久經戰陣,實力強悍,足以護衛陛下安危。而且陛下此去朔方,並非避難,而是招集朔方之兵,與叛軍一決生死。這樣也不會有損陛下威嚴。」

    李琰大喜叫道:「還是三哥顧慮的周全,我去朔方並非是忌憚叛軍勢大,而是為了最終的勝利。」

    給自己找了一個理由藉口,李琰迫不及待的道:「潼關還能堅持多久,我們什麼時候走?」

    李靜忠恭聲道:「這裡老奴自會安排,陛下大可放心。」

    李亨不發一語,眼中透著一絲興奮。
V123210 發表於 2018-9-17 12:39
第三章 我們的對手,配合的不錯

    李琰逃了!

    沒有通知文武百官,就帶著親信,帶著北衙禁軍,悄咪咪的離開了長安,連夜逃離。

    這世界上就沒有不漏風的牆,李琰的身份是當今皇帝,就算再隱秘,身旁也有數以千計的人。如此龐大的隊伍,根本瞞不過世人的眼睛。

    原本因為各種流言蜚語,長安上下人心惶惶,現如今大唐天子都偷偷跑了,無疑是證實了那些「流言蜚語」的真實性。

    長安,惶恐,大亂……

    天子西逃的消息傳到了潼關。

    負責鎮守潼關的王晙、杜暹徹底傻眼了……

    潼關是扼守關中的最後防線,是唐王朝生死存亡的最後一道防線。

    王晙、杜暹雖是文人,但並不缺死戰到底的勇氣,早已決定與潼關共存亡。

    他們是文人,口才了得,組織了各種言語,鼓勵著兵卒的士氣。

    但是他們想不到自己拚死守護的對象,居然就這麼跑了?

    杜暹頓時就像給拋棄的孩子一樣,四五十的人了,大聲痛哭了出來:「我們做的這一切,到底是為了什麼?」

    王晙相對冷靜一點,眼圈緋紅緋紅的,用力的抓著杜暹,切齒道:「忍住,忍住,別聲張,不能讓兵士知道,絕對不能讓兵士知道。」

    他身子都氣得顫抖,手上控制不住力量,將杜暹的手都抓青紫了,淚珠子最終也沒忍住,掉落了下來。

    **********

    洛陽!

    作為唐王朝的東都,這裡是僅次於長安的存在,也是華夏文明和中華民族的發源地之一,是東漢、曹魏、西晉、北魏及隋唐時期絲綢之路的東方起點,隋唐大運河的中心樞紐。

    因為關中的飽和,朝廷對於洛陽的發展亦不愧餘力。

    李隆基在位的時候,於洛陽置都畿道,大大的提升了洛陽的地位。同時還是時不時的去洛陽暫居,在洛陽處理天下政務。

    故而洛陽城中也有一座規模巨大的皇宮,是當年武周遺留下來,改建而成的。

    不過現在的洛陽皇宮已經易主,張康雖未稱帝謀大逆,卻也大大方方個住進了皇宮,享受起了皇帝的生活。

    高高的坐在龍椅上,張康並沒有過於的喜悅,而是緊皺著眉頭,再想如何攻克潼關。

    他們的實力膨脹的太過迅速,張康身為一代梟雄,也是一號人物,看出了自己面臨的隱患。

    實力膨脹的太快,缺乏穩定性,這就是自己面臨的最大問題。

    順風順水還行,一但遇到劣勢,受到挫折,軍心將會面臨巨大的問題。

    張康一直清楚自己最大的勁敵是什麼人,失去了李禕,整個唐王朝也只有裴旻一個對手。

    裴旻是他心底最忌憚的存在,一但裴旻回援,自己又不能勝他,將會陷入進退兩難的地步。

    「必須拿下潼關!」

    張康用力的敲打著面前的桌子,高聲說道:「我們必須在裴旻來援之前,拿下潼關。只要控制住潼關,就能借助潼關之險,將裴旻抵擋在潼關之外。就能安逸的坐擁河北中原發展休養。」

    張康的話,換來了一陣沉默。

    潼關天險,人所共知。

    古往今來,潼關都是兵家必爭之地,素有「第一關」的美譽,位居晉、陝、豫三省要沖,扼長安至洛陽驛道的要沖,是進出三秦之鎖鑰。

    唐軍二相王晙、杜暹在潼關聚兵死守,潼關上架設著密密麻麻的強弓硬弩。

    攻打潼關,談何容易。

    張康脾氣暴虐,正待發怒,李豬兒神經兮兮的從側門走了進來,來到了殿前,將一封密信遞給了張康。

    張康接過密信,看了信上的內容,神情古怪,愣了好一會兒,想笑又不敢笑,半晌才揮了揮手道:「你們先出去,先生們都留下……」

    趕走了麾下諸將,登時間偌大的大殿裡只餘下了暾欲谷、嚴莊、高尚、孫孝哲、高邈、何千年五人。

    張康席捲北地,攻克洛陽,聲勢宏大。當今之世,有忠肝義膽的文武英烈,自然也有卑躬屈膝的小人。

    除了暾欲谷、嚴莊,張康麾下又多了高尚、孫孝哲、高邈、何千年幾位謀臣。

    這幾人雖品性不正,道德敗壞,卻有真才實學,擁有不俗韜略。

    「幾位先生,這是剛剛得到的消息,你們看看是真是假?」

    張康將密信傳閱下去。

    最先看的自然是謀主暾欲谷,他見密信大喜道:「太好了,尊上果得上天庇佑,潼關唾手可得矣。」

    他見密信傳下去。

    餘下幾人見信也紛紛大喜。

    密信正是他們在長安的暗哨傳來的:為了亂敵軍心,高尚獻計在唐王朝四散謠言,亂敵軍心。

    為了四散謠言,張康花重金讓高尚組建了一支情報部隊,探查京畿虛實。

    張康卻遲疑道:「不會有假?」

    高尚才智不遜於暾欲谷、嚴莊,說道:「回主上,此事不可能有詐。沒有人敢用天子逃跑這種事情來設計,更加沒有人敢捏造這樣有損天子威名的謠言。這事既然傳出來,足以證明此事千真萬確。」

    張康皺著眉道:「這個道理我也明白,只是……不瞞幾位先生,這一路打下來我就跟做夢一樣。之前在常山,李禕那廝老子真不是他對手。我都做好北逃的打算了,他卻跟找死一樣出城迎戰,白白送了我們一個勝利。再來就是黃河,我軍不習水戰,那個王晙憑藉長江天塹,殺我軍萬餘將士。好在天空作美,冰封黃河,讓我軍從容而渡。我最怕的就是唐軍縮在洛陽,結果他們非但沒有縮在洛陽,還將洛陽的兵馬調到了黃河邊上,讓我們一網打盡,輕易的拿下了洛陽……」

    「再就是這次,潼關實在難攻,王晙、杜暹這兩個王八蛋用兵有些章法,我真沒有什麼好辦法拿下潼關。對方的天子又跑了?這每每到最關鍵的時候,勝利就莫名其妙的送上門來。我這心裡,有些不踏實,對手明明不弱,可我們卻贏得太容易。」

    張康的肺腑之言讓五位謀臣也是面面相覷,一時間居然不知道怎麼回答了。

    暾欲谷咳了咳道:「我們的對手,配合的不錯。這送上門的勝利,尊上難道要放棄?」

    「呸!」張康粗魯的吐了口唾沫道:「有便宜不佔是王八蛋,立刻出兵,給我攻打潼關。」
V123210 發表於 2018-9-17 12:40
第四章 蕭關兵變

    蕭關,是關中四隘之一,位於六盤山山脈橫亙於關中西北,為其西北屏障。自隴上進入關中的通道主要是渭河、涇河等河流穿切成的河谷低地。渭河方向山勢較險峻,而涇河方向相對較為平易。蕭關即在六盤山山口依險而立,扼守自涇河方向進入關中的通道。

    唐皇李琰與李亨一行人西逃,經過艱難的三日行程,即將抵達了關中西北關隘。

    李琰一連狼狽,哪裡還有半點皇帝的模樣。

    「靜忠,朕餓了!」

    這三天裡,李琰幾乎每日都要重複這樣的話。

    西逃之路,並不順暢,倒不是有敵人,而是李琰這一逃,丟了唐王朝的顏面,讓關中上下聞風膽寒。

    李琰西逃的第一站是咸陽縣醴泉宮,但是醴泉宮裡的官吏聽說李琰逃跑,早已跑得一乾二淨,還順帶將存儲在宮裡的值錢物品都捎帶走了。

    無人迎接,也無人準備飯食,李琰也只能向周邊的百姓討要。

    這京畿內的百姓還是相對富裕的,貢獻出來一些混雜著麥豆的米飯。

    這種米飯對於百姓來說,確實是美食,可是李琰出身嬌貴,以大魚大肉為食,就算是米飯,也是精挑細選的細密精糧,哪裡吃過百姓吃的糙米?

    李琰當場就表露了不滿,但隨著離長安越遠,他們的補給問題越是嚴重。

    李琰這才發現,原來糙米飯是這般好吃。

    李琰沒有在意一點,連他這個皇帝都餓著,隨行的兵卒的情況如何?

    一路北逃,隨行禁軍又累又餓,情緒異常糟糕。

    李靜忠心裡罵娘,在這個節骨眼上,他哪裡找吃的去,忍著腹中的餓意,說道:「陛下,在忍一忍,面前不遠就是蕭關了。已經派人去通知朔方軍接駕,只要與朔方軍匯合,一切都會好的。」

    李琰精神一震,忙道:「快,那就加快腳步,早些到蕭關。」

    這命令下達,本就不滿了禁衛軍情緒更加的不滿。

    抵達了蕭關,李琰一行人與朔方張元軌匯合。

    張元軌熱心的安排了膳食。

    李琰感動的幾欲流淚,直接提拔他為朔方節度使。

    這一路奔逃,受到了飢餓疲累雙重壓力。飯飽之後,李琰受不住睏意睡去了。

    當他為喧鬧聲驚醒的時候,駭然發現周邊居然喊殺震天。

    黎敬仁哭爹喊娘的衝到了近處,大叫道:「不好了,陛下,不好了,朔方軍,反了!」

    李琰登時嚇得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

    河西姑臧。

    不管中原、關中如何混亂,河西、隴右依舊穩若磐石。

    裴旻在河隴之地可謂根深蒂固,一手遮天。

    在他的治理下,河隴之地很多荒地都得到了有效的開發。儘管經濟上依舊需要絲綢之路的支持,但生活卻能維持自給自足的局面,沒有受到多少影響。

    裴旻悄無聲息的回到了裴府,他此次回來只見了三個人:裴母、嬌陳與公孫幽,連他最疼愛的兒子、女兒都不曾相見。

    小七、小八雖然懂事,終究還小,沒有什麼城府,至於裴家小三更是了。

    現在他們最大的優勢就是東方還不知道西域戰場已經結束,他抽調的隴右軍的就是一支奇兵,而且是一支所向無敵的奇兵。

    裴旻為了西方戰局的勝利,阻斷了自己與東方的聯繫,但他在斷截之前,將所有消息都集中到了姑臧的武威郡王府。

    隨著地位越高,手中管的事情就越多,裴旻對於細節的控制就大不如前了。很多事情,都是交給自己信任的人幹,然後聽一個結果。

    畢竟裴旻自問做不到諸葛亮那樣事無鉅細,也不想成為他這樣眼中只有理想、夢想,而忽視其他的偉人。

    原本的情報主管是孫周,忠心是毋庸置疑的,只是過於忠心,反而讓李林甫利用。

    裴旻不忍心對之下手,也念及這些年的功勞,將之調往西方。

    他手中情報網,裴旻重新還給了嬌陳、公孫幽。

    她們兩人本就是情報網的創建者:嬌陳是用阿朱的身份,在長安開設酒肆茶樓,而公孫幽的消息源於青羽盟。

    只是她們是做母親的人,想用更多的心思照顧兒女。裴旻也不願自己的女人過於勞累,便將兩路情報綜合,一併給了孫周。

    現在特殊之際,將情報網交還給她們。

    兩人一個自小混跡於青樓,見多了爾虞我詐,一個自小遊歷江湖,經驗豐富,配合默契,將情報整理的井井有條。

    裴旻看著他離開長安西征之後發生的事情,也頗為無奈。

    很多事情,真怪不得李禕、張九齡、宋璟他們,在這個君臣父子為尊的時代,李琰真要一心提拔吉溫這樣的逆臣,他們也沒有辦法。

    怪只能怪李琰太不爭氣了,只是……

    裴旻有些奇怪,李琰對自己還是很依賴的,自己明明多次修書勸說,李琰就算不全聽全信,也不至於無動於衷吧。

    他認真的看下去,看到了朔方節度使安思順居然讓吉溫給拷打至殘,無名怒火徒然上竄,怒道:「此賊不除,天理難容。」

    耐著性子看下去,看到了李禕戰敗的詳細原因,看到了王晙戰敗的原因,又看到了潼關失陷的原因,居然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他突然想到了一個人:大明戰神李景隆。

    燕王朱棣起兵靖難,以明朝的大局大勢而言,朱棣就是一反賊,朱允炆才是正朔。

    燕軍民心不在,實力也為建文碾壓,但是朱棣成功了。

    後人戲說朱棣成功的最大功臣不是驍勇善戰的張玉、朱能。也不是智比張良、諸葛的黑衣宰相姚廣孝,而是大明戰神李景隆。

    李景隆兩次為帥,指揮大軍共計一百一十萬,實力完全碾壓朱棣,結果連戰連敗喪師數十萬,直接將建文一朝的大好局勢葬送。

    此次唐朝面臨的情況居然相差無幾,大好的局面,偏偏給葬送了。

    裴旻苦笑,想著如何破局。

    正在這時,公孫幽一臉凝重的走進了書房,說道:「郎君,蕭關傳來消息。朔方軍為安思順報仇,發動兵變,斬殺了吉溫,逼迫陛下退位,並且推舉忠王李亨登基,現今李亨以於靈武即位!」

    聽到這則消息,裴旻直接氣笑了,說道:「想當皇帝,問過我這個託孤大臣沒有!」
V123210 發表於 2018-9-17 12:41
第五章 恥辱定約

    裴旻從公孫幽的手裡接過情報,細細的觀看。

    看了一遍,又看一遍!

    這連看兩遍,裴旻都沒有發現明顯的紕漏。

    不得不說李亨面對李林甫、楊國忠的阻擊,還能夠能夠當上皇帝,並且成功架空軟禁李隆基,還是極有能力的。

    從這一連串的事態發展來看,李亨這個最大受益者幾乎處在一個被動狀態。

    蠢事,殺頭的事情他壓根不沾邊。

    跑,是李琰這個皇帝自己膽小;造反是因為吉溫殘害安思順;兵變的也是朔方軍,怎麼看都跟李亨這個最大受益人沒有關係。

    李亨登基為帝,完全是處於一個被迫被動的情況。

    要是沒有歷史上李亨發動馬嵬驛政變這個例子,裴旻都覺得自己有給他騙過去的可能。

    但因歷史上的前車之鑑,裴旻本能的認定此事必然與李亨有關係,帶著有色眼鏡來找問題,還是察覺出一點點的貓膩。

    李亨官拜忠王,領朔方大使、單于大都護,當然他這個朔方大使跟裴旻的不一樣。

    李亨是屬於遙領性質的,對於朔方沒有統屬的權力。但就算走個章程,李亨手上也有朔方將官的名單。

    安思順在朔方深得人心,李亨野心十足,指不定在他被害事發的時候,李亨已經暗中與朔方軍聯繫上了。

    裴旻沒有在此事上深究,不管李亨是主動,還是被動,只要自己這個輔政大臣不承認,他就不具有合法地位,自己隨時隨地都能給他拉下馬來。

    東方的叛軍才是真正的對手……

    裴旻突然連想到,這個道理自己明白,李亨想必也清楚。

    為了保住自己是皇位,他必須在短時間內證明自己,證明自己比李琰更強,比李琰更適合。

    怎麼證明?

    還有比平定內亂更好的方式嘛?

    這皇位在李琰手上,天下大亂,叛軍長驅直入,直抵長安,而他李亨即位之後,整頓兵馬,剿滅叛軍,收復失地。

    孰強孰弱,一眼可見。

    真要到那個時候,李亨將會民心所向。

    那個時候,即便是自己這個輔政大臣有權力置疑李亨來路不正,也未必能夠得到文武官員與百姓的支持。

    念及於此,裴旻知道自己必須盡快的抵定局勢,不能讓李亨搶這個先。

    誰先打響平叛的第一戰,誰就握有大局的走向。

    裴旻笑著看著自己的賢內助:「將叛軍的最近動向那給我看看!」

    公孫幽將資料遞上。

    裴旻細細看完,若有所思的道:「看來叛軍並不重視長安嘛,相比長安,他們似乎更加在乎潼關。是想用潼關抵達我的大軍,還是阿拉伯的?要是我沒有猜錯,那個張康應該是用關中、隴右、河西三地為代價,勸說那頭獅子出兵!」

    **********

    朔方、靈武!

    李亨身披著龍袍,接受著朔方軍與部分官員的參拜。

    終於坐上這個位置,李亨志得意滿,意氣風發,高聲道:「諸公,我大唐建國百餘年,征伐無數,自太宗皇帝起,至先皇至,屢創輝煌,威震四夷。而今宵小為禍,朕臨危受命,不求成就偉業,只願以此身軀,與叛賊決一死戰,決不妥協。」

    他說的是意氣風發,雖是陳詞濫調,但與李琰聞風而逃,顯然有一個鮮明的對比。

    「為了與叛軍一戰,朕特命京兆牧、榮王琬為兵馬大元帥,指揮三軍,以戰叛軍。」

    李琬大步站出來領命,他是李隆基的第六子,溫文爾雅,文采不凡,此刻受命為兵馬大元帥,也是神采飛揚,風姿非凡。

    「另外南方南詔一直有死灰復燃的痕跡,為防他們趁我朝全心抵禦叛軍之際起兵反叛,特命劍南節度使哥舒翰為六詔大都督,統御六詔軍政要務,功拜特進、鴻臚員外卿,特賜蜀國公。」

    他說著又看了自己的心腹皇甫惟明一眼,道:「皇甫忠勇持重,可擔當大任,任命你為劍南節度副使,與哥舒翰處理六詔事物期間,負責劍南軍務!」

    哥舒翰雖不是裴旻的人,但卻是裴旻一手提拔的。

    李亨最不信任手握重兵的將軍,對於他這個外人,自是想方設法的奪他權。

    何況劍南有兵四萬,若能握在手中,朔方軍、劍南軍,再加上從長安逃散過來的中央軍,已經擁有不小的力量了。

    不過李亨對於局勢還是看的很清楚的,目前為止,他麾下真正能戰的只有朔方一軍,從長安跟隨皇駕潰逃而來的兵卒,士氣底下,很難形成有效戰鬥力。

    僅靠朔方一軍,顯不足以對付強盛叛軍。

    頓了一頓,李亨繼續道:「韋卿,你立刻出使回紇,邀請他們出兵一併阻擊叛軍……」

    他口中的韋卿是韋堅,兗州刺史,長安令,以干濟聞,同時他還是李亨正室韋妃的堂兄。

    有了這層關係,李亨自是將最關鍵的任務交由他去處理。

    李亨讓韋卿帶了大批的珠寶隨行,想著裴旻多次借助回紇、葛邏祿的力量破敵,自己以大唐皇帝的身份邀請回紇出兵,應該無大問題。

    回紇在北方建立汗國,實力強盛,擁有十萬精騎,得回紇相助,區區叛軍又算得了什麼?

    他想法很好,但結果顯而易見。

    回紇可汗承宗毫不猶豫的聚集了李亨出兵的要求,藉口用的很直白:去年風雪漫天,草原牛羊凍死無數,無力相助。

    話外之意,也就是說只要給足好處,還是可以考慮出兵的。

    李亨得到了韋堅的回報,氣得面紅耳赤:「朕聽說裴旻當年一紙書信,嚇的承宗寢食難安,退避三舍。朕是大唐天子,所說言語還比不上他一個大臣?」

    韋堅也是一臉無奈道:「回紇可汗的態度很是堅決,我們送過去的大禮,他們丟垃圾似的退了回來,根本就看不上。」他說道,長嘆道:「陛下,回紇是狼,不喂飽他們,怕是很難叫動他們。」

    李亨胸口起伏不定,自己這個皇帝的位子來路不正,想要坐穩,必須要在短時間內幹出成績,僅靠朔方軍根本做不到,回紇援兵,必不可少。

    鐵青著臉,李亨一字一句的道:「你再去一趟,就說克城之日,土地、士庶歸唐,金帛、子女皆歸回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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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庭堅-如果一天沒有看書,在鏡子看到自己就會覺得討厭自己另一句是說;三日不讀書,便覺言語無味也是說;如果三天不念書,說出來的話便失了水準都是說人要多讀書,增加自己的智慧以及內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