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晉隋唐] 盛唐劍聖 作者:無言不信 (全書完)

 
V123210 2018-2-17 19:55:32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139 966035
V123210 發表於 2018-7-25 07:58
第三十章 第二十九章 林甫奇謀

    李林甫對上裴旻的目光,說道:「吐火羅的國王叫做烏莫甘,此人屬下特別瞭解過。為人並沒有什麼大志,是那種安於現狀的國王,很是古板,帶著頑固不化的性格,守著吐火羅的一畝三分之地。當年我朝選擇突騎施而非吐火羅,也有這個原因。」

    這也是裴旻最頭痛的問題。

    烏莫甘要是重利,有壯志雄心,裴旻還可以從中操作,以謀略利誘。

    但烏莫甘就是一塊頑石,認著死道理。

    阿拉伯當初援助他們,他們理所當然的站在阿拉伯一方。

    而且烏莫甘沒有野心,只要阿拉伯不虧待於他,他即無怨無悔的跟著阿拉伯搖旗吶喊。

    烏莫甘的重要,裴旻瞭解,莫斯雷馬薩又豈會不知?

    莫斯雷馬薩哪裡會短視到虧待吐火羅,虧待烏莫甘?

    故而阿拉伯、吐火羅的聯盟,是鐵板一塊,難以撼動。

    裴旻也不隱瞞,說道:「我有心挑唆阿拉伯、吐火羅的關係,可面對烏莫甘這種頑固的性格,無從下手。至於阿拉伯那邊,他們理都不成理會……所以我這裡很好奇,你,究竟有什麼辦法,讓吐火羅反阿拉伯,歸順我大唐。」

    李林甫道:「裴帥都做不到的事情,屬下哪有那個本事做到。只是屬下察覺到了一個細節,可以利用。經過屬下的調查,吐火羅以畜牧為主,數百年來,皆是如此。」

    裴旻頷首道:「吐火羅的居民大多都是古大宛、烏孫後裔,皆是擅於養馬畜牧的族部。《隋書》中也又所記載:吐火羅國,都蔥嶺西五百里,與挹怛雜居。在大宛西南,居媯水之南。大月氏分其地,居媯水北,地肥饒,其山穴中有神馬,每歲牧牝馬於穴所,必產名駒。說來也好笑,西域諸國皆因西域商途而發家富足,唯獨吐火羅依舊無動於衷,獨善其身。是傻,還是堅持?想守著老祖宗的一點東西?」

    裴旻有些不屑吐火羅這種閉門造車的行事風格。

    相比吐火羅,裴旻很是欣賞石國的魄力。

    石國本是大宛故地,也是一個畜牧之所,可他們的國王卻放棄了老祖宗的東西,鼓勵全國百姓從商,以至於國家富足,百姓人人安居樂業。

    石國之富,冠絕西域。

    當然也是因為如此,歷史上高仙芝才會財迷心竅的洗劫石國……

    李林甫接著說道:「不管烏莫甘懷著什麼心思,他這種風格,就是我們的可趁之機。屬下這日子研究過阿拉伯軍隊的風氣,他們的軍紀遠比不上我們軍,不但如此,很多時候很是散漫。」

    裴旻點頭贊同,軍紀差,並不代表戰鬥力差。

    裴旻記得自己當年就成分析過這方面的細節。

    一直強大的軍隊,通常大多具備兩個因素之一。

    其一是軍紀。

    令行禁止,軍紀嚴苛的軍隊,戰鬥力都不會差。

    隴右、河西軍就是典範。

    另外一個因素是兵賊,披著軍隊皮囊的賊,他們無惡不作,但只要上了戰場就是不懼死的亡命之徒。

    阿拉伯四方征戰,以戰養戰,大發戰爭財,靠的就是這種兵賊的風氣。

    打敗了,什麼都沒有,但是打勝了,錢、女人,應有盡有。

    李林甫續道:「屬下斗膽問一句,此次阿拉伯大軍共計多少兵馬,多少戰馬,多少牲口?」

    裴旻早已背的滾瓜爛熟,道:「大軍目前二十萬不到一些,軍馬大約八萬多匹,馱馬十三萬左右,還有兩萬駱駝騎兵,還有五十多頭戰象……據我所知,阿拉伯也就兩萬匹戰鬥駱駝。他這是將自己的老底都調來了……」

    李林甫提醒道:「那裴帥可知道,二十一萬匹馬所需的草料是多少?兩萬匹駱駝消耗的草料幾何?五十多頭戰像一日又要吃掉多少草料?」

    猛然間!

    裴旻霍然起身,帶著幾分震撼的看著李林甫,霍然開朗。

    李林甫見裴旻表情,也知他想通了前後關鍵,說道:「遊牧遊牧,為何遊牧民族要追隨水草而居?水草,就是他們的命脈,為了爭一條河,一塊草地,草原上的那些蠻夷,拚鬥的可比我們要凶狠的多。裴帥想必知道,很多時候,遊牧人他們寧願受凍挨餓,也不願意將草地的草食用乾淨。他們是要為來年做準備,要是將一地的草吃得乾淨,未來幾年牧草的成長,都會大受影響。屬下記得,裴帥用了『生態環境』這四個字來形容這種情況。」

    最為一個後世人,裴旻比誰都清楚:人類的進步,很多時候都在自我作死。

    裴旻對於河西九曲之地的管制就特別提出了保護生態環境的政策,讓牧馬監負責培養軍馬之餘,也要做好對草原的保護,而不是透支河西九曲地的未來。

    「屬下相信,阿拉伯不會注意這些微不足道的細節。他們的牲口,兵士將會給吐火羅的生態環境造成惡劣的影響。如果說吐火羅的國王烏莫甘是一個目光長遠之輩,自不會計較這些。偏偏烏莫甘就是一個頑石,待他發覺吐火羅的河水為阿拉伯污染,吐火羅的牧場受到阿拉伯的致命摧殘……烏莫甘還會無怨無悔的支持阿拉伯?屬下不信,人皆有私心,一但觸及烏莫甘的底線。阿拉伯、吐火羅,再穩固的聯盟,亦將破裂。屆時,裴帥對症下藥,吐火羅焉有不為裴帥效力的道理?」

    裴旻閉上眼睛想著李林甫這一計,越想越覺得可行。

    李林甫或許不會兵事,但是他洞察人心的本事,委實可怕。

    將吐火羅國王烏莫甘的性格吃得透徹……

    真要到那一步,裴旻完全相信烏莫甘為了自己國家的未來,有很大的可能反阿拉伯。那個時候,他們保守估計都能減少數萬傷亡……

    只是……

    裴旻臉上浮現一絲痛苦,李林甫這一計可謂奇謀,但需要很長的時間才能施行。

    拓折城在阿拉伯的包圍之下,城中到底什麼情況誰也不知道。

    有多少糧食,有多少兵馬,封常清、顏杲卿還能堅持多久,這都是未知之數。

    一但採用李林甫這一計,幾乎等於是要放棄拓折城裡的封常清、顏杲卿……

    一方面是數萬將士的性命,一方面是自己的愛將,最好知己!

    如何抉擇!
V123210 發表於 2018-7-27 07:48
第三十一章 豪情壯志 視死如歸

    裴旻來到這個世界那麼多年,也做了諸多艱難的抉擇。

    裴旻不敢說自己的抉擇一定就是對的,但至少到今日為止,問心無愧。

    可之前的所有決定,皆沒有如今日這般,讓他為難。

    封常清是跟隨他的第一位名將,助他良多。

    而顏杲卿是他來到這個世界最早遇到的知己好友,情若兄弟。

    放棄他們,裴旻如何狠的下這個心思?

    但是當前之局,也只有李林甫這劍走偏鋒一策可用,而且成功率極高。

    見裴旻不說話,李林甫也很知趣的一句話也不說。

    任由裴旻做自我的心裡掙扎。

    許久許久,裴旻長嘆一聲,說道:「你退下吧!此事我已有了決斷……來人!」他讓屋外的護衛,準備一個營帳讓李林甫休息……

    他並沒有說明到底選擇那一邊,李林甫也沒有問,恭身告辭了。

    來到裴旻為自己安排的營帳,李林甫並沒有急著入內,而是微微作揖,說道:「請問孫周,孫先生的營帳在何處?他是我至交好友,此來營中,正好與之會晤暢談。」

    李林甫是裴旻麾下的第三號人物,是僅次於張九齡的存在。

    護衛也不敢怠慢,直接告知了孫周的營帳所在。

    李林甫本想讓護衛帶路,眼珠子一轉,笑了笑,說道:「還是算了,孫先生公務繁忙,某就不以私事叨嘮了。」

    他說著走進了軍帳,大帳簡潔乾淨。

    這位千古奸相直接躺上了睡榻,看著頂上帳幕,眼中深邃還帶著幾分的瘋狂,嘴裡輕輕的嘟噥著,發出細弱蚊蠅的聲響。

    「李琰、李亨、張康,你們也別讓某失望……不鬧個天翻地覆,可對不起某為你們賭上了一切!」

    **********

    長夜漫漫!

    耳邊儘是風的低吼,呼嚕呼嚕的,封常清看著城外密密麻麻,綿延數十里的敵軍,舔著有些干裂的嘴唇,腦中不知想著什麼。

    「節度使為何不睡?」

    顏杲卿信步來到身側,將一壺水遞給了封常清。

    封常清接過水壺,小心翼翼的痛飲了幾口,舔了舔口蓋殘留的水漬,將壺蓋擰緊,還給了顏杲卿:早在兩月前,阿拉伯已經斷絕了拓折城的水源。

    原本拓折城的賴以生存的河渠,早已乾澀。

    也幸虧石國富裕,與唐王朝關係極好,早些年重金聘請了唐朝的大匠於城中關鍵幾處要地打了六口水井。

    而今拓折城裡的所有水資源供給全賴這六口水井。

    拓折城全城用水過於巨大,誰也不知道六口水井能夠堅持多久。

    人可以三日不吃,卻不能一日不喝。

    水的重要,不言而喻,尤其是如此酷熱的夏日,一但斷了水,一天都支持不了。

    城中早已開始控制水資源,以避免奢靡浪費。

    便是封常清也是以身作則,珍惜著每一滴水。

    封常清先不答話,而是揮了揮手,讓身旁的護衛都四散周邊。確保此間話語,僅入兩人之耳的時候,才道:「以後還怕沒有睡的機會?不如趁此機會,看一看這最後的山河景象……」

    顏杲卿負手笑道:「能與節度使共死,某此生無憾!」

    作為拓折城的文武主心骨,聚在一起居然不是商議如何破敵,而是共同赴死,若是讓第三人聽了去,非引起軒然大波不可。

    這帶著幾分喪志放棄的話語,由他們兩人說出來,卻別有一股豪情。

    石國富庶,國卻不大,而且國中人人經商,唯有極少部分耕牧,以至於國內所需糧食,皆從他國購買。

    石國國富,這有錢,自然不缺食物。但現如今拓折城四面皆敵,有再多的財富也換取不來食物,而且石國國中不產糧,也意味著糧食儲備不足。

    支撐到今日,拓折城已經出現了斷糧的危機了。

    在這緊要關頭,斷糧意味著什麼,不言而喻!

    並非封常清、顏杲卿不堅持,而是無力堅持下去。

    給圍困了幾個月,兩人做了自己能做的因做的一切。

    「糧食還能堅持幾日?」封常清看著遠處,淡淡的詢問著。

    「十一日,如果控制糧食供給,應該還能堅持一個月。只是如此一來,我們只怕五日都堅持不下來。」顏杲卿輕聲說著。

    拓折城最大的問題在於城裡的最高統治者是石國國王,城裡的居民百姓是石國子民。

    仁義道德,家國恩義,完全行不通。

    哪怕是蘇秦、張儀這樣的縱橫家,也做不到在別的國家,讓他國子民與城池共存亡。

    這國度不同,國情自然大不一樣。

    若是讓拓折城上下百姓皆知道斷糧危局,無可避免的會出現恐慌,反而不利於防守。

    而且他們目前能夠鎮得住城裡的諸國國王,可一但讓他們得知糧草即將告急,情況就大不一樣了。

    這些個高高在上的國王豈會陪著他們一起死?

    「是個禍患!」

    封常清若有所指的說著。

    顏杲卿說道:「那就讓他們與我們一併去吧,這黃泉路上彼此也好有個照應。以靜遠之能,只要我們不給他拖後腿,他一定會取得最終勝利的。」

    封常清深深的看了身旁的這位書生一眼,心底生起一股敬意:在這關頭,自己身為武人,魄力居然還不及一個文人,頷首道:「就聽顏長史的……」

    拓折城戰略意義並不強,城破不破,無關大局。

    真正關乎大局的是城裡的數十位西域國王,他們的存在,能夠影響西域諸國的局勢。

    只要他們落入阿拉伯的手上,後果不堪設想。

    即是如此,不如在城破之前,將他們盡數除去。

    顏杲卿道:「辦法我已經想好了,城破之後,安排他們突圍。途中佯裝阿拉伯的兵士,將他們盡數殺了。就說他們與我們大唐共存亡,這樣傳出去也能激起西域諸國對阿拉伯的憤慨。同仇敵愾之下,或許還能成為靜遠兄的助臂。」

    封常清沒有說話,只是讚許的豎起了自己的大拇指,顯然這種做法,比直接殺了他們效果好上太多了。

    封常清、顏杲卿你一言,我一語的說著,說的都是家國天下之事,言語淡然自若,全無為二十萬大軍包圍而身陷死地的風采。
V123210 發表於 2018-7-30 11:51
第三十二章 陳年舊約

    李林甫美美的睡了一個好覺,還做了一個好夢,夢見自己的計策得逞,飛黃騰達。

    直到日上三竿,李林甫為帳外的說話聲吵醒方才定神起床。

    聽著帳外孫周的聲音,李林甫先是會意一笑,隨即道:「孫兄,快快入帳,你我好好敘敘!」

    孫週一臉肅然的入帳。

    李林甫親暱的上前請他入座。

    孫周直接一甩衣袖,帶著幾分盛怒的道:「李林甫,你到底有何目的?如今長安局勢混亂,陛下居然將韓侍郎逐出了廟堂,若不是諸相勸阻,韓侍郎都有給下獄的可能。我若再瞞著長安之事,造成動盪,你我皆背負不起此過。」

    李林甫笑容滿面,「孫兄息怒,我李林甫為人並不值得信任,孫兄有此懷疑,在情理之中。但是孫兄可以不信我李林甫,卻不能不信裴帥。」

    「裴帥何許人也?」

    他自問自答道:「舉世無雙的大英雄大豪傑,其才智謀略,實為天下一時之選。我若對之有半點坑害之心,他焉有不察覺的道理?又豈會用我之謀?誠如我昔日所言,我李林甫謀劃至今,卻有私心不假,但絕無危害裴帥之意。裴帥是我等的靠山,他的未來,也就是我等的未來。長安局亂,對於裴帥,只有百利而無一害。即便對於天下,也是弊大於利。尤其是從長遠來看,更是如此。」

    孫周默然無言,不得不承認李林甫說的皆是道理,不然之前也不會讓他說服,只是他有一種不安的感覺:李林甫的心思心計太深,讓人完全猜測不透。僅是如此,真沒什麼,就怕他還有別的什麼事情瞞著自己,試探道:「此次兵事之重,你當清楚。就怕後方鬧得太凶,影響到了前方戰局,連累裴帥戰敗。真是如此,你我百死不能贖罪。」

    李林甫卻自信滿滿的笑道:「這點孫兄大可放心,破敵之策,昨日某以獻上。只要依計畫而行,憑藉裴帥的軍略,破敵不難。」

    說著,他將自己的策略細說。

    孫周聽得也是一臉動容。

    裴旻讓他調查過吐火羅的烏莫甘,以找出阿拉伯的破綻。

    但是烏莫甘一心想著阿拉伯是塊頑石,而莫斯雷馬薩又不是易於之輩,為人豪邁,並不多疑,很難離間彼此關係。

    李林甫這出人意料的一手,平淡中藏著新奇,卻有奇效。

    「此計成效過於緩慢,裴帥未必就會採納。千軍易得,一將難求。封常清節度使是少有的名將,跟隨裴帥最久。顏杲卿是他知己,也身兼非凡魅力治世之能。他們兩人都是一等一的好人物,值得冒險。」

    「不,一定會的!」

    李林甫斬釘截鐵的道:「我雖不通兵事,卻也看得出來,裴帥用兵重謀。而此次阿拉伯佔據先機,可以用謀的機會不多。如果裴帥有把握將封節度使、顏長史救出來,我信他一定會動兵。現在的情況,拓折城明顯就是阿拉伯的一個誘餌,誘使裴帥出兵去救。」

    「就算裴帥出兵,未必救的下來,反而會損兵折將。一但失敗,我軍將會陷入更加被動的局面……現今兩軍處於僵持狀態,一點一滴的細節勝敗都會影響戰局。裴帥固然重情義,可大局面前,哪裡容得他做第二選擇?」

    李林甫不懂兵事,但他懂人性。

    唐軍帥帳!

    裴旻一夜無眠,在他四週四處飄散著廢棄的紙張。

    正如李林甫說的那樣。

    裴旻選擇了採用他的策略,但李林甫能夠看懂人性,卻看不透人心。

    裴旻選擇了適用的策略,卻沒有放棄對封常清、顏杲卿的救援。

    他打算雙管齊下!

    只是要從二十萬大軍的包圍中,將人救出來,並不容易。

    苦思一夜,裴旻想盡辦法也沒有理出一個頭緒。

    「要是有飛機就好了!」

    裴旻帶著幾分不甘的嘟噥了一句,這一刻他只恨自己學的是歷史,而不是飛機工程師。

    便在他苦惱之際,裴旻突然得到護衛的通報:「裴帥,營外有一個拜占庭商人求見,他說早年與裴帥有過約定,今日應約而來。」

    裴旻愣了愣神,想不起自己跟哪個拜占庭商人有過約定,問道:「他叫什麼?」

    護衛應答道:「薩伏伊!」

    裴旻覺得有點耳熟,但真的記不起細節,索性讓護衛將他請進來。

    本來如裴旻這樣的大人物是很難相見的,只是裴旻藝高人膽大,從來不懼刺殺什麼的,並不難相見。

    薩伏伊是一個瘦小的老人,一臉邋遢的鬍子,帶著幾分破敗狼狽的相貌。

    這一見面,薩伏伊是感慨萬千,泣道:「郡王,能夠再次見您,薩伏伊是歷經千難萬險……」他說著,想著這些年的遭遇,已經大哭出來。

    裴旻難受的皺了皺眉,一個六旬老人在他面前哭的跟小孩一樣,讓他有些懵懂,問道:「老人家,你我可曾相識?實在抱歉,在下記不起了。」

    薩伏伊哭聲立止,淚珠卻更是滾滾而下,道:「郡王,是我,薩伏伊,在長安,您救過我,還讓我取希臘火……」

    這一提希臘火,裴旻腦海中記憶如潮水湧現:還真有這麼回事。那都是二十年前了的陳年往事了,他確實跟薩伏伊有過這麼一個約定,但記憶中的薩伏伊可是一個滿身肥腸的大胖子,怎麼變成一個瘦小的老頭了?

    「你,怎麼這幅摸樣了?」

    薩伏伊長嘆道:「這事,說來話長!」

    裴旻可沒有功夫聽薩伏伊說自己的故事,立刻道:「那就別說了!告訴我結果就行!」

    薩伏伊滿腔傾訴的話語,硬生生的卡在了喉嚨裡,糾結了半響,說道:「幸不辱命!在下已經從拜占庭弄來了希臘火,還救回了一個神學家,製成了希臘火的發射器,特來進獻郡王……」

    「辛苦了!」

    裴旻雖不知薩伏伊身上發生了,卻也知耗費了不少心力,說道:「辛苦了,我裴旻說話算數,我在長安、涼州,最繁華之所,各送你一家商舖。另外看你從事何等生意,我看情況給你最大的便利。」

    薩伏伊精神大振,迫不及待的道:「郡王,還請讓我的侍從入營,希臘火就在營外。」
V123210 發表於 2018-7-30 11:52
第三十三章 希臘火東傳之路

               
    「快,快帶我去看看!」

    裴旻對於希臘火,還是很好奇的。

    論及古科技文化,東方毫無疑問是華夏文明,而西方則是繼承了希臘文化的古羅馬文明。

    不論是華夏文明,還是古羅馬文明,他們的文化、藝術、哲學、科學都是同一時代拔尖的存在。

    冷兵器時期,領先於世界的兩大科技,一是東方的黑火藥,二就是西方的希臘火。

    黑火藥方剛現世不久,還未真正的發揮其因有的威力。

    希臘火卻早已名震西方,不可一世的阿拉伯就曾多次折戟於希臘火之下。

    後世號稱海戰無敵的維京人率領戰艦兩千艘襲擊拜占庭,拜占庭只有不到百艘船艦,實力是維京人的二十分之一。結果希臘火再次揚威,於黑海上將橫掃歐洲的維京人燒的落花流水。

    法國貴族儒安維爾也在他的回憶錄中描述希臘火的可怕。

    前後八百年,在火藥未大規模使用之前,希臘火毫無疑問是令西方談虎色變的神器。

    對此裴旻還是很感興趣的。

    來到了空曠的校場,在等候希臘火運達的時候。

    薩伏伊忍不住向裴旻傾訴了自己這些年的遭遇。

    為了希臘火,薩伏伊足足吃了五年的牢飯,硬生生的將自己的一身膘給減成了皮包骨。

    最開始薩伏伊與裴旻約定的時候,有些心動,但並沒有將此事放在心上。

    畢竟希臘火在拜占庭帝國屬於最高機密,拜占庭對於希臘火的管制嚴苛到了病態的地步。

    明明是戰場上的利器,拜占庭卻不用於戰場,而是封存起來。

    只有到生死存亡的地步才將希臘火寄出來破敵。

    當然也許正是因為如此,希臘火才能保密至今,不為他國學去。

    薩伏伊是一個商人,無法進入核心竊取到希臘火這樣的機密的。

    後來薩伏伊生意遇到了同行的激烈競爭,利潤大減。

    作為一個貪財的生意人,賺不到錢,比殺了他更加讓他難受。

    經過一番調查,薩伏伊發現與他搶生意的是阿拉伯的一個貴族,有官方背景勢力。在物資人脈上,高他一個檔次不止,競爭不過是理所當然的。

    薩伏伊為了避免沒落下去,返回了拜占庭,開始搭橋牽線。

    薩伏伊搭上了教會這條線,開通了新的商業渠道。

    西方教會思想極為嚴重,根據統計,拜占庭國人分成兩半,一半是教徒,另一半是信徒。教徒人數的實際數字雖然達不到人口的一半,可他們所佔有的土地卻幾乎佔了帝國的半壁江山。而且還擁有免稅權和其他特權。

    薩伏伊搭上了教會的線路,日子也過得有滋有味。只是輝煌的日子沒有過幾年,拜占庭帝國的鐵血皇帝利奧三世趁著宿敵阿拉伯為唐王朝吸引仇恨的時候,開始勵精圖治。

    利奧三世頒布了一道詔令:「禁止供奉聖像」,拉開了「破壞聖像運動」的序幕。

    西方的宗教思想比東方嚴重的多,修道士一聽這命令就惱火了,沒了聖像,他們怎麼收香火錢?

    教會的總主教忍不住了,站出來反對利奧三世的命令。修道士們更是站起來威權,開始煽動那些容易激動的居民、婦女,煽動那些容易激動的居民,在希臘及愛琴海上各島爆發了起義。

    利奧三世手腕鐵血,強行鎮壓了宗教力量,他將從宗教手上沒收了的田產及土地,分配給軍隊和貴族,讓拜占庭的實力得到了提升。

    這一切如唐王朝無關,卻影響了薩伏伊的前程。

    薩伏伊為了生意成為一個虔誠的信徒,所有財產充公……

    瞬息間薩伏伊從天堂跌落到了地獄。

    薩伏伊除了在唐王朝的資產以外,拜占庭的一切家業都給一群貴族給吞了,他自己也險些受到波及。

    而裴旻這時如火箭一般崛起,成為了西方的衛冕之王。

    不只是在東方,便是拜占庭都能聽到他的大名。

    身陷困境的薩伏伊記起了這個約定,越是這種困境,越能讓一個人瘋狂。

    希臘火除了掌握在拜占庭的皇帝手中,還有一小部分人知道,即是神學者。

    拜占庭重視文化,在拜占庭算術、幾何、音樂和天文被稱之為四藝,是必修科目。而神學則屬於高等教育的範疇,其中就包括宗教、科學。

    希臘火跟東方的黑火藥一樣,其實就是一群神棍意外研究出來的產物。

    學識非凡的神學者是有機會接觸希臘火,並且入手研究的。

    薩伏伊之前接觸教廷的時候,聽說過教廷裡有一位天才阿迪恩,在科學神學上很有造詣,還取公爵的女兒為妻……

    但這個阿迪恩是虔誠的教徒,此事還引起了不小的風波。

    薩伏伊打聽他的下落,給拜占庭的總督下了大獄。

    薩伏伊讓拜占庭視為了教徒,關在了專門軟禁教徒的監獄。

    一關就是五年!

    在這五年裡,他不住的與監獄裡的教徒套話。最終找到了一個年輕的修道士奧爾達斯,他是阿迪恩的副手。

    阿迪恩是一個瘋狂的神學家,他很重視自己的研究成果,在事發前,將自己的研究成果交給了奧爾達斯,將他送了出去。

    奧爾達斯僥倖逃過了清洗,卻因為修道者的身份一併關進了大獄。

    隨著此事漸漸的消停,薩伏伊的兒子也買通了關係,這才逃過劫難。

    這期間的生死歷程,薩伏伊都有心寫一本書來發洩自己的鬱悶情緒。

    裴旻自是安慰了幾句。

    隨著奧爾達斯的到來,他將目光落在了他身後的一輛大型馬車上。

    薩伏伊嘰嘰咕咕的跟著奧爾達斯說著話。

    奧爾達斯對著裴旻恭恭敬敬的一拜,說道:「見過天朝郡王。」

    裴旻一臉訝異,這個青年居然說著一口流利的華夏語,

    連薩伏伊也是一臉的意外。

    「你懂華夏語?」

    奧爾達斯說道:「主人對於東方的文化,很是痴迷。多次申請東遊,只沒有得到認同。主人死前也遺憾沒有東行。」

    裴旻聽得很是自豪的,而今世界不論東、西都仰慕唐王朝的文化,這其中有他一份功勞。

    裴旻迫不及待的讓奧爾達斯演示希臘火。

    奧爾達斯略一躬身,轉身對著身旁的幾位下人招呼著他們行動。

    幾個傭人分別從馬車裡取出了一個油罐,還有手動氣泵、導管以及管口引火機。

    看著那導管,裴旻腦海中突然閃過一物。
V123210 發表於 2018-7-30 11:53
第三十四章 希臘火的妙用

    驚喜之色,現於臉龐。

    「快,快試試!」

    裴旻突然顯得格外著急,迫不及待的想印證著急腦海裡的想法。

    見裴旻如此著急,奧爾達斯也不墨跡,給裴旻介紹起了整個希臘火噴射器,說道:「其實希臘火的配方是死的,真正厲害的是這個器械,它的存在,才能發揮希臘火真正的威力。這個器械是我家主人的最新研究,威力比不上噴火船,可便捷易於攜帶……整個器械的核心動力就是這個氣泵……」

    裴旻聽他說的沒完沒了,直接揮手道:「這些道理我明白,你這個發射器用的是虹吸管的原理吧?主要動力就是來源於這個手動氣泵,這手動氣泵類似於我朝的風箱,我朝冶煉,以風箱為動力,通過手拉活動木箱,令得風箱的皮橐內充滿空氣,再將其內的空氣壓出,以為動力。手動氣泵原理一樣,也是憑藉力量的擠壓,將希臘火噴射出來。」

    他這一番話,說的奧爾達斯是瞠目結舌,都不知道如何接口了。

    這沒吃過豬肉,還沒見過豬跑不成?

    裴旻固然不是理科生,但這基本的力學原理還是懂的。

    只看這發射器,各中原理不說一目瞭然,卻也能看破個中奧妙。

    奧爾達斯驚駭的吞著唾沫,說道:「郡王也精通神學?」

    裴旻搖了搖頭道:「只是略知一二。」

    他並沒有顯得很了不起,這個時代可沒有正統的物理化,各種力學原理都處於摸索狀態。

    那個天才阿迪恩能夠製作出這樣的發射器,已經非常了不起了。

    也正是因為有這些人,時代才會不斷的進步。

    奧爾達斯見裴旻懂得比他還要多些,也不班門弄斧,直接操作起來,將導管與油罐、手動氣泵鏈接起來,再讓人高舉著管口引火機,猛力的鼓動著手動氣泵。

    這全新的機器就如老式拖拉機一樣,發出了巨大的響聲,突突突突的,有些刺耳。

    當壓力都聚在氣泵頭的時候,突然開閘!

    一條帶著橘紅色的火龍噴射而出,直衝丈餘之外。

    裴旻忍不住驚訝出聲,在他的記憶裡火的顏色直接代表著他的威力。

    暗紅威力最弱,深紅次之,接下來是橘紅、純橘、金桔、金黃、金白、純白、白藍、天藍等幾個顏色。

    這個時代的冶煉技術通常在金桔、金黃之間,希臘火居然噴射出橘紅色的火焰,這威力不可小覷。

    裴旻瞭解過這個時代的冶煉技術,有著一個籠統而保守的估計,這希臘火噴射出來的火焰最高溫度當在九百度以上。

    與後世而言,這九百算不了什麼,這個時代卻已經是非常了不起的數字了。

    希臘火無愧是這個時代最頂尖的科技之一,果然有著獨到之處。

    裴旻迫不及待的來到近處,看著已經微微泛紅的銅管,問道:「這個噴射管是用青銅鑄成?火焰噴射能夠持續噴射多久?」

    奧爾達斯怔了怔,想了想道:「郡王高見,大概一刻鐘吧。也不需要用那麼久,這希臘火的火焰威力巨大。血肉身軀根本承受不住,還不容易撲滅。投放於戰場,能夠在短時間給予敵人最大的傷害。只是希臘火適用於海戰,防禦戰,並不適合陸戰。出其不意的用用,倒是可以。當對手有了防備,只要避開正面就沒有用了。」

    裴旻軍略是何等了得,一眼就看出了希臘火的弊端。

    希臘火到底是什麼材料混合而成,目前他還未得到確切的數據。但從目前的情況來看,密度還是很大的,不容易搬動。

    噴射器也是青銅製作,有著一定重量。

    而且這東西也跟黑火藥一樣,不易保存。

    在搬運過程中,磕磕碰碰的,萬一自燃自爆,那就是作繭自縛了。

    海戰不存在這樣的問題,而且希臘火最可怕的地方不是它的熱量,而是它能夠浮在水面上,火順著河流蔓延,比任何利器都要厲害。

    希臘火厲害,但是這種噴火式的進攻方式太死板,戰略意義不大。

    他搖頭道:「不是,你沒明白我的意思。我現在不需要這麼大的火力,你能不能將火力減少到一半以下。我要的是持續不斷的噴火,不能有失誤。」

    奧爾達斯不知裴旻意欲何為,沉吟片刻道:「大概多少時間?持續不斷的噴火,希臘火的燃料可以支持,可熱量會隨著時間的累計,越來越高。青銅導管至多能夠堅持小半個時辰,多了肯定承受不住。我家主人曾經做過類似的實驗,他沒有將火力調小,而是想試一試青銅導管能夠連續承受幾次噴射。至多五次,青銅導管就會出現裂開融化等各種情況。希臘火的威力太強,青銅導管必須經過冷卻才能持續使用。」

    裴旻說道:「那就用鋼管,鋼比銅更加耐熱,你覺得如何?」

    奧爾達斯眼睛一亮,說道:「如果是上好的鋼,可以堅持的更久有一些。只是鋼材不好弄,尤其是要冶煉成導管樣式,更加不容易。」

    裴旻激動的道:「那是在你們阿拉伯,我大唐的冶煉技術天下無雙,足以做出相對的鋼管。不只是如此,還能在鋼管內外綁縛銅絲。銅絲導熱性能最強,能夠將持續的時間加長。」

    奧爾達斯已經跟不上裴旻的思路了。

    但是身為神學天才阿迪恩的副手,奧爾達斯或許不及主人了得,自身也有一定的天賦水平,將裴旻的話記載心底,打算回頭就入手研究。

    裴旻拍了拍手,讓護衛帶薩伏伊去大帳休息,特別對他說道:「你此次功勞卓越,幫了我大忙。我在這裡想你保證,你只要做正當生意,所有司法程序,一律簡易通行。」

    「將隨軍將作監的管事都叫道我大帳,不得有誤!」

    「你隨我來!」

    裴旻讓奧爾達斯與他一併前往中軍帥帳,行事雷厲風行。

    進入大帳,裴旻並沒有理會奧爾達斯,而是伏案繪畫。

    作圖不是他的強項,但所畫的事物卻很簡單……熱氣球!

    熱氣球的關鍵在於動力,希臘火與火焰噴射器,完美的解決了這個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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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 世有伯樂,然後有千里馬

    不過半個時辰,隨軍而來的將作監已經齊聚裴旻帳內。

    在冷兵器時期,東方的整體戰術機構都要優於西方的。

    但凡大軍出征之前,唐王朝都會為之準備強大的後援軍隊,後援軍不只是包括輜重隊,還有醫療隊,工匠營等等一切戰時所需。

    歷史上高仙芝怛羅斯之戰的失利,就有很多知識分子、能工巧匠給阿拉伯生擒了過去,導致諸多唐王朝的機密西傳。相傳造紙術就是這個時代傳過去的,從此,歐洲人開始普及教育,為文藝復興奠定最強的基礎。

    是真是假,現在追究也無異議了。

    但此次唐王朝出動的兵力遠勝歷史,這後勤之重,自然也是如此。

    僅是工匠營就多達千人,都是將作監裡的成員,專門負責維護修復弓弩兵甲器械,關鍵的時候,製造投石車等攻城器械。

    士農工商!

    匠師很多優秀的技藝都給視為奇淫巧技,工匠的地位並不高,面對裴旻這唐王朝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人物,一個個都顯得很是拘謹。

    也只有將作大匠宋慶禮有著一定地位,當了這個出頭鳥:「裴帥!」

    「稍等一下!」裴旻依舊畫著圖紙,頭也不抬,應了一句。

    此時此刻裴旻心底是萬分慶幸,自己在後世有個好玩的基友,在他的慫恿下,兩人一起去公園游玩,乘坐過熱氣球,親眼見過熱氣球的構造,還聽一併上天的負責人介紹過熱氣球得原理動力,這繪製起圖紙來,頗為得心應手。

    「你們都看看,這是耐火皮布,要做的大,不能有一點點的空氣縫隙……這個繩索必須牢固,不但要承受的住重量,還要經受的起搖晃,至於這個吊籃,最好用藤蔓編織,空間要大,目前主要是載人,還需要存放足夠的燃料。什麼是燃料,等會會說道。最後將這幾樣合起來,製作成這幅模樣……」

    他先給了分鏡,再將所有的組合起來。

    包括奧爾達斯在內,所有匠師都聚到了近處。

    看著裴旻最後話的實物,一位中年人忍不住說道:「這是孔明燈?」

    裴旻看了他一眼,是一個很樸實的中年人,長著一張大眾臉,外表沒有什麼特殊之處,頷首道:「好眼力,這就是根據孔明燈而衍生的產物。孔明燈能夠飛上天空,這個熱氣球一樣可以。」

    聽裴旻欲將畫中之物,如孔明燈一樣送上天空,一個個都驚駭的說不出話來。

    裴旻這個膽大妄為的想法,實在有些匪夷所思。

    若不是提出這個想法的是裴旻,帳內一半的工匠都會站出來反駁。

    這知識面已經超乎了他們所能理解的範圍了。

    就算是裴旻,眾人嘴上不說,表情都有些不以為然。

    說話的那個中年人卻意外說道:「道理,我認為可行的,只是這一切都是一種假象。孔明燈能夠升空,是因為紙布輕若無物,以燭火之力,可以帶動。但只要加一點點的重量,孔明燈便無力升空。」

    裴旻這才訝異的看著這個中年人,說道:「你做過類似的實驗?也就是嘗試……」

    中年人點了點頭,道:「出於好奇,很早以前嘗試過。後來放棄了,正常人大多在一百二十斤上下,要想將人送上空中,需要大量的力量。僅靠燭火是做不到的,至於碳火,本身的重量就比力量更強飛不起來。倒是油可以一試,但油燃燒過快,沒有效果。」

    「……」

    裴旻再一次震驚了,或許中年人失敗了,但就是因為有千千萬萬個他這樣敢於實驗創新的人物,時代才會進步。

    這肅然起敬之餘,裴旻也問起了他的名字。

    中年人恭敬的回答道:「在下紀南。」

    裴旻頓覺有些耳熟,笑道:「好像在哪聽過……」他想了一想,突然一拍大腿道:「筒車,改良筒車的匠師,好像也叫紀南,莫非就是閣下?」

    他的語氣用詞都跟著改變了。

    中國自古就是以農立國,與農業相關的科學技術取得了卓越的成就。水利作為農業中最不可缺的一環,歷朝歷代雖致力於興修水利工程,不論是灌溉渠道或是運河都動員了大量的人力、物力和財力去營建。

    這些渠道大都分佈在各大農業區,至於高地或是離灌溉渠道及水源較遠之地,依舊是無法顧及。

    於是華夏勞動人民用其智慧,發明了一種能引水灌溉的農具水車,用水車將河渠之水,引入田地。

    水車早在春秋時期就已出現,但只是簡陋的工具,比較粗糙,並不實用。直到漢末時期,馬均發明一種由低處向高地引水的龍骨水車,將水車推向各地,造福萬民。

    但是龍骨水車也有自身的不足之處,動力不足,取水量少,構造複雜,而且需要人力、牛力來旋轉。

    到了隋唐時期,龍骨水車已經漸漸淘汰,取而代之的是筒車,可是筒車自身也有不足之處。

    十年前,江南一叫紀南的工匠,改良了筒車,利用水力運轉的原理,讓竹筒自主取水,引流水自轉導灌入田,正式告別人力,全自動化操作。

    這全新的筒車造福天下萬民,裴旻主政之後,聽過類似的事情,對這個名字記憶猶新。

    紀南頷首道:「不才,正是在下。」

    裴旻肅然起敬,心底也為紀南叫屈,暗嘆:「可悲!」

    紀南的筒車造福天下萬民,可他自身卻是籍籍無名,僅是屈居小小的將作監,再想想李隆基梨園那些名動長安的家財萬貫的名伶。

    他對著紀南深深一拜,說道:「紀大匠造福天下百姓,受某一拜!」

    裴旻不給紀南動容的時間,言歸正傳道:「孔明燈之所以能夠升空,真正的原因熱脹冷縮。當空氣受熱膨脹後,比重會變輕而向上升起。只要有足夠的熱量,這個熱氣球絕對可能載人飛天的。之前是因為沒有這個條件,現在我們有了西方的希臘火,以希臘火的威力,應該能夠實現載人升空的奇蹟。我要用熱氣球,穿過阿拉伯的二十萬大軍,將困在城裡的封常清節度使以及一眾國王營救出來。」

    「宋大匠,你負責材料的籌備與製作,紀大匠你跟著這位西方來的奧爾達斯修道士瞭解希臘火的運用改良,能不能讓之升空,就看你們的了!」

    既然發現了紀南這樣的奇才,裴旻自是毫不猶豫的重用起來。

    這世界並不缺人才,缺的是發現人才的人。

    千里馬常有,伯樂不常有,說的便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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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 到手的獵物,飛不掉的

    拓折城外!

    阿拉伯軍營!

    克忒拉斯氣呼呼的衝進了帥帳,叫喝道:「這該死的東唐人,實在太欺負人。獅王,我真受不了這氣,打吧,我要將那個娘們的腦袋給擰下來,做成尿壺。」

    莫斯雷馬薩並不在乎克忒拉斯的無禮。

    克忒拉斯這種沒有多餘心機,又忠心耿耿,而且敢拚敢殺的大老粗,最得莫斯雷馬薩這樣的大佬歡喜。

    「又給唐軍襲擊了?」

    莫斯雷馬薩聽到自己最鍾愛的大將抱怨,也是一臉的無奈:最近數日,唐軍的游奕軍四散出擊,專門針對他們的牧群發動襲擊。

    此次動兵數額之大,即便是阿拉伯也是大姑娘上轎頭一回。

    很多事情,即便身經百戰的莫斯雷馬薩都無法顧及那麼許多。

    現在出現最大的問題不是人,而是牲口。

    此次東征,他麾下軍馬有八萬多匹,負責載人運貨的馱馬十三萬匹,還有兩萬駱駝,數十頭戰象。

    這二十多萬頭牲口,自然不能天天關著喂**良草料。

    他們可沒有高昌倉,後勤的壓力,現在比唐朝由要重一些。

    放牧式管理是唯一的辦法。

    馬匹如牛羊一樣,四散放牧,難免就會給唐軍機會。

    唐軍的游奕軍,來去如風,連續幾天,給他們帶來了不小的損失,尤其是克忒拉斯的駱駝騎兵。

    駱駝食量很大,而且口味很重,它不喜歡吃嬌嫩的草食,而是喜歡吃帶刺、毛、強烈氣味和鹽鹼重的植物,如荊棘、白刺、沙蒿這些食物。

    石國是古大宛城故地,位於帕米爾西麓,錫爾河中、上游,這裡水草豐茂,反而不適應放養駱駝。

    故而兩萬戰鬥駱駝的放養是遠離拓折城以北的荒地,這遠離大軍,自然就有機可乘。

    而且駱駝雖比馬高大有力,但在原野上的移動速度是要遜色軍馬的,尤其是游奕軍特有的機動性戰馬。

    連續的強弓馬弩的襲擊,幾日下來,戰鬥駱駝給殺了一千一百餘頭。

    要知道戰鬥駱駝是他們阿拉伯辛苦培養出來的單峰駝,為戰鬥而生,格外金貴,整個阿拉伯也僅有兩萬多頭。

    這還未開打,就折損了一千一百餘,也難怪克忒拉斯會氣得面紅耳赤。

    莫斯雷馬薩廢了好大的盡力才安撫下克忒拉斯的躁動心,說道:「我知你憋了很久,我也是一樣。勝利的契機即將到來,根據城裡傳來的消息,拓折城即將斷糧,他們要支撐不住了。只要我們拿下了拓折城,將城裡的西域諸王擒住,就是局面大變之日。那時必然會有一戰,再等到東方大變,就勝券在握了。」

    他自信滿滿的說道:「現在就忍他一忍,這已經到手的獵物,飛不掉的。」

    「那我們也不能這樣被動的讓東唐這般羞辱吧,對我軍的士氣影響很大。」

    克忒拉斯性本好戰,還是忍不住說了一句。

    莫斯雷馬薩也在為此事煩憂,沉吟片刻,道:「這樣吧,石國過於靠近前線,在這裡放牧確實危險。將牧群後撤,撤入吐火羅境內。唐軍的游奕軍真要有膽子迂迴到吐火羅境內,那就等於將肉送到我們的嘴邊,不吃可對不起這份大禮。」

    **********

    西風呼嘯!

    黑夜繁星點點!

    大地一片寂靜。

    阿拉伯偌大的營盤除了訓營的兵卒,大多都美美的睡著。

    阿卜杜拉眺望著拓折城,心緒有些不寧。

    此次出戰,他的表現最差。

    在絕對的優勢下沒有吃掉程千里的唐軍,反而讓其反敗為勝,攻取了渴塞城,讓唐軍有了落腳之地。

    為了將功補過,他自請負責困守拓折城的任務,得到了恩准。

    阿卜杜拉自從接替任務以後,不敢有一絲一毫的大意。

    現在阿拉伯的軍中分為兩派,一派是西方宿將,他們縱橫西方各國,所向披靡,自有無敵的傲氣,不將唐軍放在眼底。覺得莫斯雷馬薩之前所以會失敗,是因為唐軍狡猾,利用了阿拉伯不會水的天性。

    另一方就是阿布‧穆斯里姆這類知道唐軍厲害的東方將領。

    阿卜杜拉原先也覺得唐軍遠無法跟阿拉伯相比,但真正接觸過才發現:唐軍比傳說中的更加可怕。

    僅是驍勇的程千里,後起小將李光弼就讓他們大吃苦頭,何況那個威名更甚的裴旻?

    越是重視,阿卜杜拉越不敢放鬆警惕。

    尤其是這幾日,根據城中內應傳來的消息,城中的氣氛有些反常。

    原本以為糧食告急,城中有著一股凝重的氣息。

    可最近幾日,城中那份凝重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莫名的宵禁。

    一到晚上所有城中所有百姓兵士都給禁足,唯獨留下守城兵士以及所有唐軍兵卒。

    即便是守城兵士也僅限於城樓附近巡視,禁止離開城牆。

    而拓折城的正中央卻燈火通明,不知道在幹些什麼。

    這面對未知的情況,阿卜杜拉心底有著莫名的不安。

    為此阿卜杜拉還特地向阿布‧穆斯里姆請教。

    現在整個阿拉伯真正瞭解唐王朝可怕實力的除了莫斯雷馬薩就是阿布‧穆斯里姆了。

    只是阿布‧穆斯里姆自己也有任務在身,約好夜裡會晤。

    「阿卜將軍,現在什麼情況……」

    阿布‧穆斯里姆風風火火的來到軍帳。

    阿卜杜拉也直接說了遇到的情況:「你看,這個拓折城城樓上的燈火並不鮮明,可不知為何,這城裡的中心處卻有著一個巨大的篝火,將周邊照射的亮如白晝。」

    阿布‧穆斯里姆皺眉道:「持續多久了?」

    阿卜杜拉道:「三五天了。很是奇怪,某感覺這是一種訊號,但這訊號給誰看?有城牆擋著,就算在城外的我們都看不見,唐軍在數十里之外呢,怎麼瞧得見?難不成給天上的鳥看?」

    他心事重重的說著。

    阿布‧穆斯里姆也想不明白,看了一眼夜空,漆黑的蒼穹,見十數昏暗的星火在空中飄蕩著,也沒有留心,提議道:「讓內應繼續關注,城裡的糧食已經不多了,以不變應萬變。不管他們幹什麼,只要我們不亂,他們就逃不出我們的控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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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 屠城 功成

    阿卜杜拉一整夜都沒有睡好覺,只覺得心裡堵得慌。

    昨夜與阿布‧穆斯里姆的會晤並沒有很好的解決問題,反而讓他不安的心思更重。

    以阿布‧穆斯里姆的智慧,一樣沒能看透唐軍的用心用意,看似安慰的話,讓他的心裡更加沒譜。

    「娘的!」阿卜杜拉吐了一口髒話,道:「惹火了大爺,直接推了這破城……」

    他當然只是逞口舌之利,要是能強攻,拓折城早就拿下了。

    拓折城根本就沒有一丁點的戰略意義價值,有價值的是城中的西域諸王。

    阿拉伯也防著城中的封常清、顏杲卿他們孤注一擲,在城落的時候,將西域諸王除去,然後栽贓嫁禍到他們頭上。

    這戰事一起,兵荒馬亂的,就算明知是栽贓陷害,也是有理說不清。

    索性他們就不打不攻,迫使拓折城自己投降。

    到了那一地步,不管封常清、顏杲卿殺不殺西域諸王,都與他們無關,最終得利的都是他們。

    封常清、顏杲卿要是狠心殺了,仇恨自然在唐軍身上,唐朝想要安逸的掌控西域,無疑是痴人說夢。要是不殺,諸國國王亦將成為他們的俘虜。有西域諸國國王在手,何愁西域諸國不聽命?

    這必勝之局,沒有必要自己葬送。

    「將軍,將軍!」

    打著哈哈的阿卜杜拉,突然收到了副將的來報。

    「降了,拓折城的城頭掛起了白旗,城門已開,他們投降了!」

    副將的話讓阿卜杜拉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當即跑出了營帳。不親眼一見,他實在不信勝利來的是如此突然,幸福來的是如此的快。

    眺望著遠處拓折城的城頭,那原本隨風飄揚的兩面屬於石國與唐王朝的錦旗已經消失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面白色的旗幟。

    「快,快去通知獅王,就說拓折城堅持不住了!」

    他欣喜若狂,正想去接收,突然又冷靜下來,拓折城堅持不住是情理之中的事情,但這麼快就堅持不住,卻不在計畫之內,肅然道:「小心有詐,我們謹慎而行!」

    當莫斯雷馬薩趕到拓折城的時候,看到了卻是一張鐵青的臉。

    「怎麼會事?」

    莫斯雷馬薩看著自己的愛將。

    阿卜杜拉想氣,氣不出來;想怒,不知何處發怒,好半天才憋出一句話來:「不見了!」

    「什麼不見了?人?誰不見了?是封常清,還是顏杲卿?或者是西域的哪個頭頭?」莫斯雷馬薩瞬間反應過來。

    「都,都不見了!」阿卜杜拉鬱悶若死。

    莫斯雷馬薩瞬間一鞭子抽了下去,怒喝道:「活生生的人,怎麼會不見了?你是怎麼看守的?」

    重重的一鞭,打的阿卜杜拉臉上印出了一條殷紅的血絲。

    阿卜杜拉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阿布‧穆斯里姆趕忙站出來道:「一定是躲在什麼地方了,阿卜將軍向來嚴謹,不會讓對方矇混過去的。就算阿卜將軍遺漏了,可包圍拓折城的可不只是他,還有我們。對方怎麼可能悄無聲息的穿過我二十萬的軍寨?」

    莫斯雷馬薩切齒道:「搜,挖地三尺,也要將那群烏龜給我找出來,一個個的審問,我就不信他們還能長翅膀飛了?」

    所有出城投降的兵卒都給一個個的嚴刑逼供,三萬兵卒衝入拓折城,拆屋揭瓦,任是沒有找到封常清、顏杲卿以及西域諸王的影子。

    儘管不知對方是怎麼撤退的,但是莫斯雷馬薩清楚,自己又一次失敗了。

    那種羞辱的感覺湧上心頭,莫斯雷馬薩看著拓折城,嘴裡蹦出了一個字。

    「殺!」

    在他的一聲令下,拓折城上上下下無一倖免……

    *******

    唐軍北大營。

    裴旻焦慮的在營門外等著,眺望著西北方向,心底有些忐忑不安。

    熱氣球是超越這個時代的產物,裴旻有足夠的信心相信阿拉伯絕不會防從天而降的他們。

    只是唯一不足的就是熱氣球終究不是飛機這樣自我控制的高科技,熱氣球的動力來源於風和熱源,熱源是讓熱氣球升空的主要關鍵,而風就是熱氣球移動的唯一動力。

    這點不管是古代還是現代都是一樣的,熱氣球沒有方向舵,它的運動方向必須是隨風而行。不同高度、不同時間、不同地點,風向都是不一樣的,想調整方向就需尋找不同的風層。

    但是古代的環境終究無法與後世相比。

    後世的燃料是丙烷、液化氣,材料是抗熱的尼龍布,還有壓力倉等安全措施。

    古代完全不具備這種條件,熱氣球的球體是用抗熱的蜥蜴皮製成的,燃料是希臘火,根本不存在什麼壓力倉。

    故而他們研發出來的熱氣球,無法與後世的一樣,升空千米以上。

    三四百米已經是極限了,在上去就會受的到各種各樣的影響。

    而且時間太過緊湊,操手對於熱氣球的性能特點也不夠瞭解。

    這一但在空中出現個什麼事情,那就嗚呼哀哉了。

    而且就算是封常清他們飛出了拓折城,也回不到唐軍軍營。

    那個時段刮的是西風,是往遠離唐軍軍營的西方飛去。

    故而封常清他們還需要繞過阿拉伯的軍營,回到唐軍軍營才算真正的安全。

    總之熱氣球的營救戰術固然是神來之筆,可其中凶險,卻也不言而喻的。

    裴旻也是提心吊膽的,這不親眼見到封常清、顏杲卿的歸來,他無法安心。

    遠方急促的馬蹄聲聲響起,浩浩蕩蕩的騎兵隊風馳電掣般向他們這裡馳來。

    裴旻精神一震,整個人站在馬鐙上,伸長著脖子向西方眺望。

    這些日子他安排游奕軍襲擾阿拉伯的牧群,一方面是將阿拉伯的牧群逼退去吐火羅,另一方面是給封常清、顏杲卿他們製造機會,迎接他們穿過阿拉伯大軍的防線。

    英姿颯爽的夏珊當先而至,乾淨利落的翻身下馬,作揖道:「見過裴帥?」

    裴旻迫不及待的上前道:「怎麼樣,人,救回來沒!」

    他發現自己的聲音都有些顫抖的。

    夏珊也帶著幾分激動的道:「幸不辱命!」

    在游奕軍的身後,封常清、顏杲卿還有一眾西域諸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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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章 無上威嚴

    「昕兄、常青!」

    裴旻激動的叫喝了一聲。

    「裴帥!」

    封常清、顏杲卿也是再世為人,很是激動。

    他們已經做好了就義的準備,結果讓不明生物從空中飛躍了阿拉伯的軍營,逃離了苦海。

    這種經歷不敢說後無來者,絕對是前無古人。

    「能夠活著見到你們,實在是太好了!」

    裴旻感慨萬千,他從來沒有放棄封常清、顏杲卿的想法。可他心底卻很清楚的明白,救出封常清、顏杲卿的幾率無限為零。

    對陣阿拉伯,唐軍並不存在碾壓性的優勢。反而在戰略上是處於劣勢的……

    阿拉伯真要攻打拓折城,不出三五日即能拿下。

    哪怕不計傷亡的進攻,裴旻也自問做不到在戰略劣勢的情況下,三五日能夠打贏擁有近乎二十萬兵馬的阿拉伯,在拓折城落之前,將封常清、顏杲卿解救出來。

    封常清、顏杲卿存在的價值意義,值得千軍萬馬為之犧牲。可用再多的犧牲未必換的來封常清、顏杲卿的性命。

    這越是瞭解局勢,裴旻越是揪心。

    他能做的只能是按兵不動,這樣才能讓阿拉伯不動強攻的念頭。

    直到今日,親眼見到知己、愛將的無恙,方才松懈下來。

    「見過郡王!」

    裴旻沒有顧得上西域諸王,但西域諸王卻不能不表達自己的感激。

    尤其是此次裴旻救他們的方式,太過匪夷所思了。

    不管是裴旻還是城裡的封常清、顏杲卿,他們對於西域諸國國王都不敢有百分百的信任。

    故而西域諸國國王是最後在決定撤退的時候,才第一次見到熱氣球,才知道唐軍已經安排了退路,打算乘坐一個簡陋的玩意上天。

    面對熱氣球,西域諸國國王連乘坐的勇氣都沒有。

    別說是他們,就算是封常清、顏杲卿自己的心底也沒有譜。

    這個時代,還沒有一人有飛的經歷。

    是在唐軍的強力逼迫下,西域諸王才無奈的上了熱氣球。

    這飛在百餘丈的高空,與後世而言,或許算不得什麼。可在古代卻是一個奇蹟,匪夷所思之事。

    一個個見多識廣頗有身份的國王,在熱氣球上嚇得不住打擺子,哭爹喊娘,有恐高症的甚至直接尿了褲子,醜態百出。

    而今當真脫險,回想起自己脫險的經過,諸國國王只以為裴旻得了神仙的相助。

    除了神仙,誰還有本事讓他們飛起來?

    此刻一個個的西域王跪伏在了地上向裴旻叩首道謝,心中更是堅定了追隨唐王朝的心思:一個得神仙庇佑的人,哪有輸的道理?

    西域諸王思想的轉變,讓裴旻有著意外驚喜,卻也樂意為之。

    熱氣球的原理細節,他是不打算對外暴露的。

    悶聲發大財的道理,裴旻還是曉得的。

    「都起來吧!」裴旻大義凜然的說道:「你們皆是我朝屬國,我朝自然會護著你們萬全,哪怕上天入地,也會將你們營救出來。這一路擔心受怕,也苦了你們了。你們且各自回營休息,順便理一理國事,隨後與我匯報,晚些再聊吧。」

    西域諸國國王是千謝萬謝之後,才各自告辭離去。

    裴旻拉著封常清、顏杲卿說話。

    「你們怎麼一併給困在了拓折城了,是不是有什麼特別的原因?」

    裴旻一直有著一股疑問,此次征伐,阿拉伯是機關算盡,做足了準備,唐軍大意之下,陷入困境,並不奇怪。

    怪就怪在,西域幾乎所有有份量地位的國王都一併困在了拓折城裡。

    石國作為西域最富的國家,交友滿西域。這國中有個喜慶的事情,得到諸國捧場也在情理之中。但整個西域的國王一併參與其中,這背後真要沒有什麼原因,裴旻還真不信。

    封常清、顏杲卿互望一眼。

    最終由顏杲卿說道:「此次諸國齊聚石國,與其是說因為石國,不如說是為我大唐。就在阿拉伯出兵之前,西域不是何人散佈著一則消息。說我大唐新皇登基,裴帥調離涼州,入朝為相,朝廷對於西域的態度將會有所改變,不在重視西方的發展,而是轉為內治。某與節度使商議了一下,與其讓諸國瞎猜瞎想,不如用實際行動來證明。石國是最親近我朝的西域國家之一,某與節度使一併前往,一方麵粉碎不利言論,另一方面也能體現我們對石國的重視。」

    封常清此時也說道:「阿拉伯首次進攻西域,為裴帥遏制於喀布爾河,末將發現阿拉伯的軍事重心已經撤出了天竺。此舉莫不表明,阿拉伯放棄了由南向北的戰略意圖。末將估計,阿拉伯如若復來,必走吐火羅而上。避開他們不適應的水戰,改由陸戰從西向東推進。若真是如此,石國將會是至關重要的決戰區,其統轄的拓折城與怛羅斯城將會是阿拉伯東進的踏板,末將也想借此機會與石國打好關係,以應變未來的局面。此次石國行,是我與長史一併決定的。其他諸國國王,估計是見我兩人一併參加了,也想來套個近乎吧。」

    裴旻聽了擺了擺手道:「原來如此,你們也無需攬責,我沒有怪罪你們的意思。就是覺得有些反常而已……你們的舉動,在情理之中,只是任誰也沒有想到阿拉伯的動作會如此迅速。嘿,果然英雄所見略同,其實在多年前,我就估計阿拉伯會走吐火羅,讓林甫跟石國國王打好關係呢。」

    見封常清、顏杲卿兩人神色皆有些疲累,也知給圍困的這些日子裡,他們壓力很大,裴旻也不與他們細談,讓他們去休息了。

    接下來,裴旻直接返回了自己的軍帳,想著下一步的行動計畫:封常清、顏杲卿以及西域諸國的國王營救成功,意味著唐軍搬回了戰略上的劣勢,與阿拉伯處於對等的局面。

    如何反客為主,重新掌握戰局的主動,就是裴旻心中所想之事。

    裴旻用神秘手段將西域諸國國王救出拓折城的事情,很快傳遍了軍營。

    除了將作監的成員,其他人根本不知熱氣球的原理,各種古怪的瞎想不斷:各種神仙說層出不窮……

    位於軍營一角的阿史那施聽到這個消息,心底是一陣惶恐,臉色有些蒼白,幾乎不存有任何的遲疑,直接衝向了裴旻的帥帳。

    裴旻在自己的帥帳裡接見了阿史那施。

    「阿史那施見過郡王……」

    這位葛邏祿的族長,選擇跪伏在了地上,施以最隆重最虔誠的禮節。

    「族長,無需多禮!」

    裴旻有些意外,上前將他攙扶起來,說道:「族長來的正好,我正巧有任務讓你去做。想著明日讓人召你來帳,既然今日來了,就一併安排吧。」

    阿史那施忙道:「郡王大可吩咐,能夠為天朝、為郡王效力,是我葛邏祿族部的榮幸,也是我阿史那施的福氣。我葛邏祿上下數萬兵馬,願意為天朝、為郡王流乾每一滴血。」

    裴旻說道:「族長嚴重了,現今本帥與對方的行動,皆有些收斂。都避開了正面衝突,等待最佳時機。但側面小股部隊的交鋒,卻是屢見不鮮,尤其是游奕探馬的對決,特別的激烈。我朝在這方面有些疲軟,尤其是騎射上的功底造詣,與你們馬背上的民族相比起來,是要遜色一些的。你從軍中挑選一些精於騎射的兵士,協同我游奕軍一併游弋四方,迂迴敵側翼搗亂。」

    阿史那施高聲道:「在下回去立刻安排,選擇軍中最善於騎射的勇士,保證不讓郡王失望。」他說著從懷裡取出了一塊羊皮布,恭敬的雙手敬上道:「郡王,在下今日特來求見,是為了獻寶來的。」

    裴旻好奇的接過羊皮布,攤開來細看,只是瞄了一眼就有些動容了,細細看下去,嘴裡念出聲來:「黃金三千金,珍珠、瑪瑙各五十副,鑽石一百顆,大馬士革刀五百把,香料一千擔,好大的手筆。這比財物加起來,我都眼紅了。葛邏祿全族也拿不出這些寶貝吧?」

    阿史那施尷尬笑道:「我葛邏祿除了牛羊馬就是一些野獸皮,哪裡拿得出這些寶貝。這些是阿拉伯的一個叫蘭達來的將軍派人送給我的,說是要我幫助他們對付郡王,這些只是定金,成功之後必有重謝。」

    裴旻並不覺得意外,葛邏祿存在的不穩定因素,他一開始就有所瞭解,並且加以提防。

    歷史上高仙芝就是敗在了葛邏祿的背叛上,裴旻身為穿越者又豈會大意?

    故而他根本就沒有給葛邏祿反叛的空間,隨軍而來的兩萬葛邏祿騎兵,要不聽他命令而行,要不就給唐軍圍殲,沒有別的選擇。

    阿史那施是個聰明人,裴旻相信他不會再沒有機會的情況下強行反叛。

    這種損人不利己的行為,阿史那施是不會幹的。

    只是阿史那施這般坦誠,讓裴旻有些始料不及。

    「那阿史那族長是如何答覆的?」裴旻若有所思的看著阿史那施。

    阿史那施恭聲道:「這天上掉下來的財富哪有不收的道理,至於反叛郡王,那是萬萬不能的。阿史那施對於天朝,對於郡王那是赤膽忠心,日月可鑑,不敢有半點反叛之意。」

    他說著又度跪伏的拜在了地上。

    這番話阿史那施是發自肺腑的言語。

    騎射正如蘭達來預測的一樣,裴旻逼迫阿史那施殺了自己的族人,阿史那施心底是有怨恨的。

    葛邏祿不是原來的葛邏祿了,就算沒有如回紇那樣,建立一個汗國,卻也是西北的一個強豪,不再是一個小小的僱傭軍。

    阿史那施覺得以自己現在的實力,應該得到尊重。

    裴旻卻沒有給他因有的尊重,甚至一點面子也不給。

    只是裴旻、唐王朝過於強勢,他只能選擇屈服。

    真要有報仇的機會,只要利益足夠,阿史那施會毫不猶豫的倒戈相向。

    故而對於蘭達來的遊說,阿史那施並沒有明確的答應,卻也沒有選擇拒絕。

    利益是決定他接下來行動的關鍵……

    但是經過裴旻救出西域諸王這一事件後,阿史那施體會到了一種骨子裡的恐懼。一個能夠不動聲色,不費兵卒,神不知鬼不覺的從二十萬大軍裡營救出至西域諸國國王,這份才智、能力是何等的可怖……他忽然意識到並非是裴旻不給他面子,而是他自己膨脹了,動了不應該動的心思。

    本來阿史那施對於裴旻,這個唐王朝的所向無敵的常勝元帥就充滿了忌憚驚懼,經過此事之後,這種恐懼漸漸衍變成了敬畏敬服。

    此時此刻,阿史那施的心底只有一個念頭。

    只要唐王朝有裴旻在,葛邏祿永遠是唐王朝的刀,指哪砍哪,絕不敢反。

    這一刻,阿史那施體會到了回紇可汗一樣的感覺。

    裴旻笑著將阿史那施攙扶起身,說道:「族長無須行此大禮,這樣吧,這筆財富,你我對半分了。就如你說的,這天上掉下來的財富哪有不收的道理?至於接下來的事情,你就如現在一樣,不答應,也不反對,就這樣釣著。也許,勝負的關鍵,在族長身上也不一定呢!」

    裴旻毫無懷疑的大笑著拍著阿史那施的肩膀,表示自己的態度。

    阿史那施尷尬的回笑著,內裳瞬間濕透了。

    他給裴旻說的是拒絕,而裴旻這裡說的卻是釣著。

    這說明什麼?

    阿史那施當然知道自己真正的選擇,後怕之餘,又生出一種死裡逃生的感覺,微微彎著腰,甚至都不敢直著身子,說道:「這意外之財,拿的燙手,在下實在不敢領受。」

    阿史那施本能的覺得想要活下去,除了抱住裴旻的大腿,沒有第二條路可走。

    「那這樣吧!」裴旻摸了摸下巴,說道:「我七你三,就這麼定了。我朝從來不干獨吞這沒譜的事情,該是你的,就是你的,任何人都搶不走,不該是你的,你沒那個命拿!」

    「明白!」阿史那施心底湧出點點歡喜,三成也不少了。

    至於之前的全部,他現在,想都不敢去想。

    這三成,才拿的踏實。
V123210 發表於 2018-8-4 09:00
第三十九章 安氏兩兄弟

    朔方!

    「嘣」隨著弓弦一響,利箭立時化作一道黑影鑽入稀疏的小樹林,消失得無影無蹤。

    安思順催馬上前仔細尋找,在一個荊棘叢裡找尋到了自己的獵物,一隻奄奄一息的狐狸。

    安思順麻溜的用刀劈開荊棘,補了狐狸一刀,取了它的小命。

    安思順是突厥人,身上有著突厥人擅獵的習性。

    對於獵物的習慣也非常瞭解,別看獵物受傷,命在旦夕。困獸之鬥的力量,足以要人性命。

    哪怕是一隻狐狸,安思順也不想讓它垂死之餘,咬自己一口。

    「兄弟,好箭術!」

    粗重的馬蹄聲傳來,一尊巨物飛快的逼近。

    巨物是一人一馬。

    人是一位罕見的胖子,與尋常的胖子不一樣,他的骨骼巨大,全身的肥肉,讓他看起來就跟肉山一樣,高胖壯三個字任何一個都可以用在他的身上。

    能夠馱動如此身軀的坐騎,自然也不是凡品。

    坐下寶駒是一匹巨大的黑色戰馬,修長而勁健的四肢上條狀肌肉好似鋼筋鑄就一般,光滑而富有活力的皮膚明亮鮮豔,在陽光的照射下呈現著亮閃閃的銀光。在狂風中隨風擺動的黑色鬃毛,猶如萬道黑蛇飛舞,張揚霸道。

    巨大的身軀,加上巨型的戰馬,這個胖子非但沒有半點胖子因有的滑稽感與醜態,反而充斥著一股霸道的威嚴。

    安思順看了來人一眼,笑道:「這麼多年過來了,我這手傳至父親的箭術,可沒有半點拉下。你呢,我的兄弟,你的箭術可如當年一樣?我記得小的時候,你的箭術更在我之上……現在?」

    安思順帶著幾分打趣的看著來人那肥碩的身軀。

    這他鄉遇故知是人生一大喜事,更何況是遇到闊別十數年的兄弟,安思順的喜悅由衷而發。

    安思順依稀記得當年,他的伯父安延偃娶了一個突厥巫婆,這個巫婆自帶一娃叫扎犖山。

    安思順記得自己跟扎犖山玩的極好,兩人一併摔跤,騎馬射箭,感情深厚。

    後來部落破敗,安思順跟著伯父安延偃與扎犖山一併南逃,投奔同姓親族安貞節。

    這一路上他們相依為命,更是累計下來了深厚的感情。

    後來他應募從軍,來到唐朝與吐蕃長期對峙的隴右邊防前線:他聽說扎犖山以與他的哥哥及後父安延偃生活在一起為恥,離開了朔方自己獨自闖蕩,之後就沒有音訊了。

    卻不想時隔多年,他居然能夠再次遇到這位交情深厚的兄弟,而且對方還是赫赫有名的東北少將張康,邊帥張守珪的義子。

    張康高揚著首級道:「自然,身為草原的雄鷹,看家本領焉能落下?」

    他微微一笑,彎硬弓,搭鐵箭,移動著肥碩的身軀,左右環顧,見空中飛過一群大雁,嗖的一聲,飛箭如電,正穿入領頭雁的身中,直接透身而過。

    雁群失了頭領,一哄而散。

    安思順豎起了大拇指,道:「好箭法,張少帥的名號,半點不虛。」

    張康搖著頭道:「別叫什麼張少帥,我並不喜歡這個名字。是我義父逼著我改的,這麼多年過去了,我還是懷念當初我們在突厥草原的日子。我給自己取了一個名字,叫安祿山。我們是兄弟,就如一奶同胞的羔羊,自然是一個姓的。」

    安思順咋聽「安祿山」三個字,頓覺耳熟,但卻想不起哪裡聽過了,但見張康這樣輕易改了自己的名字,心底湧出一股反感,始察覺物是人非,十數年的滄海桑田,昔年少年時期那純淨的友誼,早就不復存在了。

    安祿山自小寄人籬下,天資超凡,不但通曉六國語言,察言觀色的天賦更是天下一絕,見安思順的神色異樣,長嘆一聲道:「即便此刻,兄弟我還記得伯父當前去世的景象!」

    安思順眼前一陣模糊:

    淒厲呼嘯的寒風,潔淨透亮的藍天,遼闊無邊的大地。

    那裡就是他們的故鄉,西域草原。

    也是他父親這一輩子最嚮往的地方……

    年少的時候,他曾問過自己的父親:「爹爹,西域是我們的家,為什麼我們不回去,要在漠南生活呢。」

    父親的話,至今在耳:「安思順,你記住。天朝皇帝最不希望的,就是我們族中再出現一個如昔年冒頓、頡利可汗這樣那樣頂天立地的大英雄……」

    安思順記得父親他的聲音低沉而憂鬱,他的額頭上佈滿了皺紋,宛如刀子刻出來的一般,眼中透露著的是永遠野性難馴的男兒。

    安思順收起了心思,笑道:「我也記得,只是我不認為父親是錯的,也不覺得他是對的。心之所向,何處不是家?在百年前,族人在西域安國生活,百年後族人在朔方草原安身。百年前的日子,我不知道過得如何,但現在族人生活的很好。衣食無憂,能習武能學文。何必為了那虛無縹緲的故土,將這大好的一切葬送?兄弟,草原雖大,可未必就適合我們。」

    安祿山大笑道:「兄弟說的是,雄鷹飛得再高,也有折翼的一天。時候不早了,我回去了,今日能夠與兄弟見面,真的開心。」

    他一揮手,遠處的親衛轟然而至,一眾騎兵策馬遠去,走的乾淨利落。

    安思順緊握著手中的強弓,壓著一箭射向那寬厚背心的衝動,一揚韁繩,縱馬與自己的護衛軍匯合了。

    「元軌,你準備一下,我要進京面聖,張康心存反意,必須要告之朝廷!」

    安思順鐵青著臉,對著自己的心腹張元軌說了一句石破驚天的話。

    張元軌聽了險些從馬背上摔下來,低喝道:「節度,這事可不小?」

    安思順道:「我開始以為張康是為了救張守珪而來,可是他絕口不提軟禁在長安的張守珪,反而為了跟我稱兄道弟還改了名字。他身為義子,關鍵時候,涼薄至此,豺狼心性,可見一般。他試探不成,立刻離去,顯是怕我強行將他留下,做賊心虛。現今裴相遠在西域,遼東一但大亂,我朝堪憂。必須讓朝廷知道此事,做好準備。」

    他此刻只恨自己帶來的護衛遠遜張康的親衛,不然他冒死也要將他扣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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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庭堅-如果一天沒有看書,在鏡子看到自己就會覺得討厭自己另一句是說;三日不讀書,便覺言語無味也是說;如果三天不念書,說出來的話便失了水準都是說人要多讀書,增加自己的智慧以及內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