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爭幻想] 復活之戰鬥在第三帝國 作者:鋒銳(連載中)

 
BloomCaVod 2018-2-24 18:46:41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122 84975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8-3-24 21:51
第三百三十八章 密談(中)

    法國和英國之間的那堆爛賬,完全可以用罄竹難書來形容,老實講徐峻根本不想攙和其中,因為不管最終是否能斡旋成功,日後絕對會沾上一身的腥味。

    德國作為歐洲聯盟的領導者,維持聯盟內部的力量平衡非常重要。如果英法之間突然變得相親相愛起來,對於德國來講可不是什麼好徵兆。

    英法兩國相愛相殺了幾個世紀,民間積累下的仇怨甚至比政府之間的還要深,如果不是某個中二腦殘皇帝挑起了世界大戰,這兩個冤家說不定會一直就那樣糾纏到海枯石爛。

    歷史上二戰爆發後,英法之間雖然掛著盟友的牌子,但在戰場上極少看到雙方有什麼戰術配合,基本都是在各打各的。

    敦刻爾克戰役中,英法兩國軍隊之間的那些合作,也只是因為大家都無路可退了,出於人類在危機之中抱團取暖的本能而已。

    歷史上如果沒有敦刻爾克外圍法軍殘部的頑強抵抗,英國人哪裡有什麼機會登船逃生,但要說法國人是心甘情願這樣做,就有些自欺欺人了,事實上為了是否帶著法軍一起撤退的問題,雙方士兵差一點就在包圍圈裡爆發火並。

    雖然英軍當時帶走了一批趕到灘頭的法國官兵,但在幾天之後又把他們重新送回了法國的港口,這些部隊在隨後的法國本土抵抗作戰中幾乎全軍覆沒。

    這些退守敦刻爾克的法軍部隊裡充斥著和軍隊簽了長約的老兵,大部分都是接受過長期軍事訓練的職業軍人,他們也是法蘭西國防力量中的骨幹與精銳。

    就是因為法軍指揮高層在戰爭初期,犯的那一系列戰術和戰略上的錯誤,致使這些精銳部隊在戰場上被白白的損失掉了。後期新組建的部隊裡大都是緊急徵召來的城市居民和農民,雖然也接受了軍事訓練,但戰鬥素質和作戰意志根本無法和職業軍人相提並論。

    在法軍後期作戰中常常出現一兩名士兵膽怯逃跑,結果帶動整班、整排、整連的士兵拋棄他們的防線。

    德軍一線野戰部隊不怎麼喜歡補充剛完成步兵訓練課程的新兵,理由就在於此,因為這些從未見識過戰爭殘酷的菜鳥,很容易在生死的壓力下精神崩潰。

    在歷史上的東線戰爭中期,德軍一線野戰部隊損失慘重,結果很多菜鳥新丁直接被送上了火線,有些人在陣地上僅僅待了四個小時就被逼瘋了。

    東線的德軍新兵只有在火線上挺過幾週甚至更長的時間,才有資格獲得班排裡那些老兵的認同,在此之前他們只等同於一件武器或者配給品,甚至不會有人費神去記住他們的全名。

    賴伐爾這次沒有攜帶什麼特別重要的使命,他主要是來鞏固與德國元首個人之間的良好關係。徐峻呆在法國的那段日子裡,賴伐爾曾經多次去他的住地拜訪,徐峻也存著利用這個著名「法奸」的心思,兩者之間也算是建立起了一定的「友誼」。

    這位法國總理是正經的律師出身,深悟待人處事之道,知道如何去投他人之所好。

    他聽說德國元首喜歡古董,特別是來自中國的古董,於是這次他專門從巴黎幾大博物館的庫房裡,挑選了一批品相最好的中國古董,當做是法國政府贈送給德國元首個人的禮物。

    徐峻還沒來得及去欣賞這批禮品,不過以法國人在歷史上的搜刮能力,他們手裡確實掌握著一大批文物珍品,而且能夠作為禮物送出來的,絕對已經經過了專家鑑定,要是拿個贋品出來送給德國元首,那可就變成了國際醜聞了。

    賴伐爾最早是靠著工人運動起家的,那時候他常常替巴黎的工會組織打官司,於是時常在公共場合標榜自己是個社會主義者,是為勞動者服務的律師,是無產階級的兄弟與同志。

    或許當時他確實有一些政治理想與抱負,但是此時此刻的賴伐爾,已經蛻變成了一個徹徹底底的政治動物,可以為了權力和地位出賣一切的那一種。

    徐峻不怎麼喜歡這些政治投機者,他們喜歡圍繞在強者身旁,為自己攝取權力和利益,腦子里根本就沒有忠誠這個概念。不過如果你能夠達成對方的需要,他們會變成最好用的棋子和幫凶。

    賴伐爾列在徐峻小本子上最有利用價值的人員名單裡,和意大利的巴多格里奧元帥放在一起。

    貝當已經年邁,頭腦和精力已經不比從前,他能穩坐法國總統寶座,依靠是長久以來積累下的名望、人脈和政治經驗。

    但是在實際政府運作等問題上,負責掌舵的就是這位總理了,而且可以預見到在往後的幾年時間裡,法國政府的權力核心將會慢慢向賴伐爾轉移。

    「我們正在大批招募造船工人,同時我們還得到了英國提供的技術支援。」賴伐爾說完轉過頭看了一眼坐在邊上的海軍上將。

    「現在最大的困難,還是資金方面的問題。」賴伐爾轉回頭繼續向德國元首說到:「所以貝當總統準備在今年三月間再增發一批國債。」

    「具體數量是多少?」徐峻放下手裡的茶杯,拿起架在菸灰缸邊的雪茄。

    「大約百分之三十。」賴伐爾回答到。

    「十五億法郎?」伍德子爵的心算能力看來不錯。

    「財政和國民經濟部長卡塔拉先生認為,今年法國的經濟形勢會出現好轉。」賴伐爾補充說明到。

    「我也希望這樣,總理先生,不過我也希望這不會影響到我們之前的協議。」徐峻說完吸了一口雪茄煙。

    「請放心,元首閣下,遵照之前兩國簽訂的協議,一月份將要交付德國的礦石、原材料和民用商品將會準時起運,清單就附在昨天那份外交公文的後面。」賴伐爾回答到。

    徐峻轉過臉用詢問的眼光望向魏爾勒,後者隨即肯定的向元首點了點頭。

    「不列顛這邊呢?」徐峻望向伍德子爵。

    「同樣沒有問題,元首閣下,我們會嚴格遵守之前的協議。」伍德子爵恭敬的回答到。

    「如果有什麼困難,希望及早能夠提出來,我們可以幫助英國一起來解決。」元首說著毫無營養的客套話。

    「非常感謝,我會向張伯倫首相轉達您的好意,元首閣下。」伍德子爵也是此中的老手。

    「今年我們計畫繼續增加鋼鐵和煤礦的產量,準備在法國招募五萬五千至七萬名工人。」徐峻把視線轉向賴伐爾。

    「如果工資合適的話,相信會有很多人願意報名的。」法國總理回答到。

    法國國內的工礦企業此時大部分已經重新恢復了生產,但是社會上依舊存在著大量的失業人口,其實這個問題在戰前已經有了,一九三九年時全法國失業工人數量就已經達到了三十五萬,而如今因為戰爭中的人口流動,這情況就變的更為嚴重了。

    德國這幾個月裡已經在法國招募了十多萬勞工,大都被各大軍工和化工企業消化掉了。

    法國普通工人只在意怎麼填飽一家人的肚皮,至於賺的是法郎還是馬克,這是等吃飽之後才有心思考慮的問題。

    實際上法國工人並不牴觸去國外工作,畢竟法國經濟已經不景氣很長時間了。

    當年為了阻止法郎繼續貶值,政客和資本家們開始合力限制工業產量,試圖人為製造社會上的通貨緊縮。

    產量受限直接導致企業利潤的下降,損失只能分攤到生產成本上,首當其衝就是工人的工資了。

    加上一戰之後法國的左翼工人力量遭到鎮壓,法國資本家們的剝削更加肆無忌憚,不少底層工人每週的工資僅夠自己一個人餬口,這逼迫不少家庭婦女也想辦法進入各種工廠和作坊勞動,這更是進一步加劇了工作崗位的緊缺情況。

    三十年代中後期,法國經濟進入了一種惡性循環,工廠緊縮產量,工人工資下降,社會消費開始減少,生產出來的產品賣不掉,於是繼續緊縮產量。

    在開戰之前,曾經歐洲規模數一數二的法國工業其實已經嚴重衰退,工業總產值已經遠遠落後於德國。

    這直接影響到了法國軍備的發展和更新速度,最終也導致了法軍在戰場上的失敗。

    不過如今藉著大規模重整軍備的機會,法國的工業潛力開始緩慢但穩定的恢復著,雖然無法在短期內回到二九年巔峰時的水準,但至少已經讓人看到了這種希望。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8-4-3 19:23
第三百三十九章 密談(下)

    徐峻對經濟和金融方面不是很在行,但是他手下有的是精通此道的專家,沙赫特和豐克已經向徐峻證明了,他們有足夠的能力勝任這份工作,德國經濟在戰爭結束後迅速恢復了穩定,沒有發生大量戰爭紅利進入而引發的金融衝擊。

    德國政府上個月宣佈馬克幣值將繼續固定在原有的匯率上,這對於歐洲金融市場來說是一件令所有人振奮的消息,不知道有多少金融專家為之鬆了一口氣。

    以往每當歐洲國家之間的大規模戰爭結束,緊接著就是一場權力和財富的重新分配,也是戰爭掮客和金融食腐動物們的饕餮盛宴。只不過這一次德國的金融野獸們,早就已經被納粹戴上了項圈,在德國狂熱的政治氛圍裡,也沒有戰爭掮客的生存空間,德國那些巨型家族企業與財團,先後被納粹政府所控股,希特勒為他這位繼任者消除掉了最大的幾個障礙,鋪設了一條通往獨裁寶座的高速公路。

    「我們在美國那邊的進展很順利,他們對這項計畫充滿了熱情,目前僅剩下一些程序上的問題,我相信應該可以在本月下旬簽訂最後的協議。」伍德子爵拿起手邊的玻璃壺,給自己倒了一杯紅茶。

    「我們提供技術,他們負責製造,我看不出美國人有什麼拒絕的理由。」德.拉波爾德海軍上將的臉上帶著自信的微笑。

    「美國海軍之前的造艦計畫,如今遭到了參議院保守派議員的群起而攻,在這些人看來這項計畫是羅斯福「戰爭陰謀」的一部分。」賴伐爾嘴角帶著冷笑,在這個問題上,他從心底裡鄙視那群粗鄙無知的美國佬。

    「就因為這個,美國東西海岸有不少船台空閒了下來,我們的訂單對造船商的吸引力無比巨大。」伍德子爵拿起盤子裡精緻的小銀夾,從糖碟裡夾起一塊潔白的方糖。

    徐峻卻知道美國海軍現有的擴軍計畫,暫時還不會受到太大的影響,最多在新財年的預算上會遭到一定的縮減,但是參眾兩院裡不全都是政治動物,他們不會看不到太平洋方向存在的威脅。

    不過要像羅斯福執政時那樣大規模的擴軍備戰,這種可能性幾乎不復存在,畢竟美國海軍在國內的地位,還沒有二戰中後期那樣至高無上。

    美國陸軍的情況也很糟糕,失去了歐洲大陸上的「戰爭威脅」之後,美利堅的安全得到了保證,生活又回到了歌舞昇平的和平年代。

    美國陸軍的武器換代計畫,隨著英國政府訂單的取消而陷入擱淺。

    國內庫存的火炮槍械堆積如山,為什麼還要讓美國人民為新武器買單。「你說這些武器都老舊不堪了?那麼之前英國人為什麼願意接收這些破爛?你們還敢說沒有和英國人有交易和勾結?」

    美國海軍也有屬於自己的麻煩,為了維持住艦隊的規模,主要是留住有經驗的水兵,他們不得不繼續在編制內保留一批老舊艦船。

    更重要的是合眾國曾經最大的海上威脅,英國皇家海軍已經遭受重創,而且以英國的國力,很難再恢復到舊日景象。

    正在力圖恢復「光榮孤立」的保守派為止欣喜若狂,他們提出的政治口號是「美國至上」,英國皇家海軍的凋落給了這些政客一個絕佳的理由,美利堅海軍的噸位已經躍居世界第一,在未來很長一段時間裡,在大西洋方向將沒有任何力量可以挑戰美國的海權,完全沒有必要再在這個方向添置更多的戰艦,要說真有需要的話,那也應該放到大陸的另一邊。

    結果美國東海岸大大小小的造船企業大部分都空閒了下來,而且在市面看上去,這種蕭條還要持續一段時間。

    就在美國東岸造船業眼瞅著即將陷入哀鴻遍野之際,曾經的對手英國人來了,他們就像天使降臨在這片曾經懸掛米字旗的土地上,同時帶來了一個規模驚人的船舶採購計畫。

    英國曾經擁有世界上最大的商業船隊,但經過殘酷的大西洋潛艇戰之後,這支船隊規模如今已經縮水到原本的七成左右,而且其中有很多因為各種原因,需要送入船廠進行大修。

    這種情況已經影響到了英國的輸血能力,他們在各殖民地搜刮來的財富和資源,現在只能囤積在港區的倉庫裡,沒有足夠的運力送回本土去。所以他們需要美國為他們建造一批運輸船,還要進行特別改裝,使她們適合在亞洲熱帶海域裡航行。

    英國本身就是個造船大國,可是此時國內船廠的生產已經趨於飽和,因為除了建造商船之外,他們如今正在全力維修和建造軍用艦船。

    除了戰爭中受創的那些軍艦之外,還有重新打撈起來的部分沉艦,現如今只要這條船被證明還有修復價值的,皇家海軍就決不放棄任何一絲機會。

    比如沉在敦刻爾克近海的【胡德】號,在英德法三國海軍工兵的努力下,這條戰巡被成功打撈並扶正,計畫在下一個月由皇家海軍秘密將她牽引回母港克萊德班克,重新回到建造她的約翰布朗公司的船台上。

    這條戰巡的損傷情況並沒有大家想像中那麼嚴重,皇家海軍猜測她之所以會在那麼短時間內傾覆,應該是損傷管制系統的混亂而導致的,除了幾個被混凝土破壞彈貫穿而造成的船底裂口,海軍調查人員還發現她右側十幾個壓載艙和底部彈藥庫的注水閥門,有一多半都被打開了。

    當時德國重炮的火力猛烈的超乎想像,同行的戰列艦相繼中彈戰沉,【胡德】上負責損管的官兵因為恐慌而措施失當,並不是沒有這種可能。

    但是胡德號的倖存者數量不多,包括艦長在內的高級軍官當時全體殉職,德國海軍的潛水員也在【胡德】號的裝甲指揮塔裡,搜尋到了科爾艦長和幾名高級軍官的遺體,活下來的大都是在上層甲板執勤的水兵,軍銜最高的也只是一個上尉,沒人能說清楚當時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

    這條戰巡的修復和改造工作是一項巨大的工程,也是對英國皇家海軍造船技術的一次嚴峻的考驗,不過皇家海軍方面似乎很有信心,【胡德】號已經變得像他們的一個信仰圖騰,為了讓這條戰艦重回海軍序列,即使是付出再大的代價他們都在所不惜。

    關於修復戰艦的情報已經被劃為最高絕密,知情的只有英法德幾國的政府和海軍高層。之前英國海軍的保密工作搞得跟漏勺一樣,甚至還出現了自帶乾糧的日本間諜,如今在德國人的「幫助」下進行了清理,徐峻希望至少在一年裡他們能夠保守住這些機密。

    英國的訂單裡除了通用貨船和油船,還有一批特種船舶,其中最讓美國人感興趣的是一款高速海上補給艦。

    這艘船上採用了很多被美方確認為「超越這個時代」的「先進技術」,使得這艘補給艦可以在航行狀態下對目標艦艇進行海上補給,這將極大的提高補給工作的靈活度,同時也保證了補給雙方的戰場存活力。

    當時大部分艦艇間的海上物資補給,只能在平靜的海況之下,在雙方停船之後才能進行,而這往往是戰艦最脆弱的階段,因為船舶動力重新升壓啟動需要一定的時間,如果這時候遭到攻擊,艦艇只能老實的當靶子,根本無法實施躲避機動,特別是這時候遇到潛艇或者飛機的偷襲,幾乎等於是被宣判了死刑。

    英國人怎麼會不清楚美國人的想法,「想要技術嗎?那我們來合作吧。」。

    美國將為英國海軍建造八艘這型被命名為【德里安】級的高速補給艦,同時還以許可證的形式,允許美國自行建造兩艘同類補給艦。以美國人一貫的風格,這上面的技術等於是白送了。

    英國人可不會告訴美國海軍,這條船其實是以一艘法國海軍研發的高速運輸艦為基礎,加入德國海軍的一些「先進設計」之後,再經過英國皇家海軍造船專家的整合優化之後搞出來的。

    這是歐洲海軍技術合作的試水產品,也是三國海軍技術人員的智慧結晶,選擇在美國建造這條船,除了各國實在是騰不出空船台之外,還因為這條船設計時使用的全都是公制,美國人如果想要建造,必須要經過大量的換算,而經過這次「合作」之後,以後建造其他歐洲設計的船舶時,相信應該會熟練一些。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8-4-3 19:24
第三百四十章 舊金山

    一九四一年一月六日,舊金山天氣晴朗,薄雲微風,氣溫宜人。伴隨著裝卸機開工的汽笛聲響起,沿岸碼頭區開始了喧囂且繁忙的一日。

    「雖然不願意承認,但大英帝國與美國之間的差距已經放在了檯面上,真希望議會裡那群聰明人能夠盡快正視這個事實,並且想出一個解決問題的方案來。」亨利.羅根在粉彩瓷杯裡攪了攪銀勺,隨後姿態優雅的把小勺放在了茶碟邊上。

    「我不清楚倫敦議會裡的先生們怎麼想,但我知道答案早就藏在你的心裡面了。」韋爾貝抖了抖手裡的報紙,翻過了一個新的版面。

    「我完全聽不懂你在說什麼。」亨利端起茶杯,視線轉向了露台之外。

    「你知道我在說什麼,親愛的亨利,」韋爾貝把報紙摺疊起來擱在桌沿,隨後拿起手邊的銀質咖啡壺。

    「現在讓我猜猜看,你的答案是什麼。」韋爾貝一手持壺,另外一隻手扶著壺蓋,緩緩往面前的杯子裡倒入滾燙的咖啡。

    「是戰爭吧。」韋爾貝抬眼望著對面的亨利,看到對方神色淡然的把紅茶杯放回了杯碟上,他的嘴角露出了一絲狡猾的笑容。

    「戰爭能夠毀滅一切,它也能創造一切。歷史上那些偉大的帝國往往隨著戰爭而崛起,而同樣戰爭也能導致一個世界強權的滅亡。最近的一個例子...」德國人瞥了英國同行一眼,很給面子的沒有繼續說下去。

    「美利堅天然擁有地緣戰略上的優勢,同時它也有足夠的實力去應對一場現代戰爭。」亨利拿起手邊的摺疊成卷的餐巾,打開之後塞在了衣領間。

    「如果是一場規模極為宏大的全面戰爭呢。」韋爾貝說完喝了一口咖啡,隨即就皺起了眉頭,他感覺剛才加的糖好像不夠。

    「你覺得會有多宏大?」亨利拿起餐盤邊的刀叉。

    「足以引發美國全國總動員。」韋爾貝低著頭往杯子裡加了一塊方糖。

    「這不太可能。」

    「如果我說有這種可能呢?」

    「你到底知道些什麼?韋爾貝。」亨利盯著同行的雙眼問到。

    「和你知道的一樣多,亨利。」德國人再喝了一口咖啡,這一次滿意的揚起了眉梢。

    「我還是覺得這太荒謬了。」亨利用叉子戳著盤子裡的煎蛋:「就算預想中的戰爭真的爆發,大英帝國的利益同樣會受到威脅,我們在東南亞牽涉的利益太深了。」

    「你們不是已經開始準備了嗎?」韋爾貝抖開了餐巾。

    亨利遲疑了一下,隨後苦笑著搖頭說到:「目前來看還遠遠不夠。」

    「你們對日本的瞭解,應該比我們更深吧。」韋爾貝開始切割他盤子裡的培根。

    「我們掌握的情報早就過時了,日本人其實一直都在防備著我們,那些坐辦公室發號施令的白痴,竟然還以為一切依然在他們的掌控之中。」亨利對大英帝國忠心耿耿,在他看驕傲的大英帝國會落到如今這幅田地。就是因為白廳裡的那群廢物太無能。

    說起來他其實更應該討厭韋爾貝這個德國同行才是,但這段時間接觸之後他驚訝的發現,兩者之間竟然存在著不少共同語言,看來那些前輩們的話是對的,敵人或許才是最瞭解你的人。

    「說實話,我真沒想到軍情局這次會把你派過來,亨利。」韋爾貝叉起一塊培根送入口中。

    「原本你以為會是誰?」亨利用餐巾擦了擦唇角。

    「那個花花公子史迪爾。」韋爾貝嚼著培根,滿眼都是笑意。

    「為什麼是他?」亨利的動作頓住了。

    「因為覺得就算那傢伙死在日本,也沒有什麼值得可惜的。」韋爾貝嚥下培根,他對剛才的俏皮話很滿意,一副樂不可支的樣子。

    「實在太遺憾了。」亨利一本正經的聳了聳肩,隨即也跟著笑了起來:「我們可能會很長時間看不到那匹種馬了,韋爾貝,前段時間他勾搭上了維森爵士的侄女。」

    「真的?英國上議院的那個維森?那他還真是不知死活。」

    「誰說不是呢,照時間算的話,他現在應該已經在開往孟買的客輪上了。」

    「這就調去印度了?老傢伙下手可真狠。」德國人撇著嘴說道。

    「誰說不是呢。」英國人深有同感的點了點頭。

    「我記得你曾經在日本呆過一陣子。」韋爾貝割開煎蛋,然後揪下一小塊白面包,蘸著流出的蛋黃。

    「是的,我確實跟你提起過,我在日本呆了差不多六個月。」

    韋爾貝把面包放在嘴邊:「我記得你說是去考察的。」

    「你的記憶沒問題,那時我還是皇家海軍的一名見習少尉。」亨利擺動著手裡的黃油刀說到。

    「我還是第一次去日本,不過我看過不少相關的資料,你覺得那裡怎麼樣?我的意思是,那是一個怎樣的國家?」韋爾貝略帶好奇的問到。

    「很難用語言說清楚,韋爾貝,畢竟我呆的時間並不算長,這個國家有一種很特別的...該怎麼說呢...應該是魅力吧。這是一種感覺,只有你親自到這個國家去,然後用自己的眼睛去看,用耳朵去聽,去和他們交談,親身經歷一切之後才能感受得到。

    你知道我曾經去過很多國家,但是我發誓從沒有一個國家給我的感覺,能夠跟日本一樣。實話說我當時被這個古老、優雅而又充滿神秘色彩的東方國度給迷住了,還結交了不少日本的朋友,有些甚至一直跟我保持著通信,直到我進入軍情局任職才結束。

    不過如今再回頭去看,我開始懷疑當年我所看到的,是否真是他們真實的面孔,日本人實在太善於偽裝了,而我那時只是一個傲氣十足的年輕軍官。」亨利的語氣充滿感慨,這讓他回憶起自己青澀的時代。

    「好吧,希望這一次你能夠在那裡找到答案。」韋爾貝說完端起咖啡一飲而盡。

    「你相信他們真的會如此瘋狂,同時向歐洲和美國宣戰?」亨利問到。

    「從目前的局勢來看,這種可能性變的越來越大了,所以必須提前做好最壞的打算...」韋爾貝挺直了腰桿。

    「德國最大的對手是紅色巨熊,一旦太平洋地區爆發戰爭,我們無法分出太多的精力投入這片戰場,到時候你們英國面臨的壓力會相當大。」

    「這也是我現在最擔心的,所以如果日本把戰略的重心轉向美國...。」亨利從衣領間扯下餐巾,擦了擦嘴角後扔到了桌上。

    「現在說這些還太早,我覺得我們目前最需要考慮的問題是,該如何去完成肩負的使命,亨利。」韋爾貝從餐桌旁站起身,他看了英國特工一眼,隨後緩步向著露台的圍欄邊走去。

    「如果美國在這場戰爭初期失利的話...」英國人站起身來。

    「除非日本人發動的是閃電戰,但別忘了雙方中間隔著的是太平洋,不是阿登森林。」韋爾貝扶著圍欄回答到:「這不是我們這種人需要考慮的問題,讓倫敦和柏林的大人物們去頭疼吧。」。

    「說的也是,我有時候確實想的太多了,從這裡看過去這家酒店的位置真不錯。」亨利靠在圍欄邊,從口袋裡掏出煙盒。

    「是啊,面向港區的酒店有不少,但是像這樣的...」韋爾貝從煙盒裡抽出一支捲菸,隨後指著露台外的海港說到:「這段時間就算是有錢都訂不到。」。

    就在正對著酒店不遠處的海面上,一艘龐大的戰列艦靜靜的錨泊在那裡,在露台上可以清楚地看到艦體上漂亮的灰黑白三色折線迷彩塗裝,高高的桅杆頂部一面巨大的德意志帝國海軍旗正在隨風飄揚。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8-4-11 14:23
第三百四十一章 航線

    整個上午,阿爾弗雷德.扎夫特海軍上校的心情似乎很不錯的樣子。

    在與艦隊高級軍官共進早餐之後,他帶著副官在甲板上逛了兩圈,隨後就一直呆在指揮艦橋裡沒有挪窩。

    坐在個人專屬的觀察席上,扎夫特艦長望著舷窗外的舊金山市景發著呆,那張平時一直緊繃著的、時刻保持冷峻威嚴的面龐上,偶爾還會露出一抹讓人感到不寒而慄的詭異笑容。

    艦長的這種異常表現,令得整座艦橋內的氣氛也變的奇怪起來,所有人都被搞得緊張兮兮的。

    副艦長和第三值星官很快就找了個冠冕堂皇的理由溜了號,就連平時自詡彪悍無雙的槍炮官特倫霍夫海軍少校,也偷偷跑到下面的裝甲指揮塔邊去抽菸了,結果只剩下航海長和幾個當班的倒霉蛋留在艦長的身邊。

    昨天晚上德國大使館送來一批國內郵件,其中有一個寄給扎夫特上校的私人郵包,個頭足有一個行軍背包那麼大,看上去沉甸甸的份量十足。但是此時沒有人把艦長的怪異表現,和那個特大郵包聯繫在一起,因為這實在不符合這位艦長一貫以來的人格設定了。

    扎夫特艦長是一名優秀的德國海軍軍人,這一點已經獲得了全體艦員的承認,在上任以來的歷次訓練中,扎夫特展現出了出眾的專業素養和指揮能力。他被證實是一個合格的戰列艦指揮官,於此同時還擁有鮮明的個性與強大的人格魅力。幾個月的時間,他已經成功的在這條嶄新的、無與倫比的德國戰艦上,豎立起了個人的絕對權威。

    德國海軍總司令部裡不少高級將領都認為,假以時日這位軍官或許會和那些威名赫赫的前輩們那樣,在德國海軍歷史上銘刻下自己的姓名。

    一名上尉拿著一份文件走進艦橋,他似乎沒有察覺到周圍的詭異氣氛,直接了當的走向了坐在舷窗邊的艦長。

    “長官。”上尉立定後向上司敬禮,隨後把手裡的文件遞向艦長:“這是您等待的回電。”

    “終於來了。”扎夫特回了個軍禮,隨後一把從對方手裡接過電報。

    “謝謝你,崔斯特上尉。”扎夫特擺了擺手,示意上尉可以離開了。

    “願意效勞,長官。”上尉再次向長官敬禮,然後轉過身向著艦橋後側的艙門走去。

    這時候年輕的軍官才發覺,周圍這些同僚們那一臉如釋重負的表情,於是帶著一絲疑惑不解,上尉撓著腦袋跨過了那扇艙門。

    “萊恩博格。”扎夫特從觀察席上站起身來,招呼起坐在一旁的航海官。

    “是,艦長。”萊恩博格少校大聲答應到。

    “到這邊來。”扎夫特走向艦橋後方的海圖桌。

    俾斯麥號艦橋上設有海圖室,裡面安裝有由機械計算機帶動的航跡記錄儀,會自動按照航海參數在海圖上標示下艦艇的位置與航跡。不過這時候還用不到那種高級裝備,扎夫特只是要查閱常規航海圖而已。

    “雷德爾元帥的命令。”扎夫特摘下軍帽,把文件遞給了海軍少校。

    “總司令部的命令?”萊恩博格接過那份文件,同樣摘下軍帽放在了海圖桌邊上。

    “嗯,命令我們執行第二號方案。”扎夫特拿起了放在桌邊的紅藍鉛筆。

    “完全沒有問題,長官。全都已經準備好了,我們在兩週前就規劃好了航線。”萊恩博格回答到。

    “現在計畫有些改變,我們要先去這裡。”扎夫特指著太平洋南部的一串島嶼。

    看清楚艦長指出的目標,航海官有些驚訝的詢問道:“是新幾內亞?”

    “是的,曾經的“德屬”新幾內亞。”扎夫特略帶感慨的回答道。

    “你應該仔細看一下這份命令,海軍部要我們重新測繪這片區域的海圖,同時外交部希望我們攜帶一支考察隊過去,調查一下這些島嶼的現狀。”扎夫特屈起手指,用指關節敲著海圖。

    “這需要耗費不少時間啊。”萊恩博格低頭看著電文,手拿著標尺撓著下巴說到。

    “大概一到兩週的時間,不會更多了,我是這樣計畫的,萊恩博格。”扎夫特手撐著海圖桌回答到:“英國人答應會配合我們的行動,我不怎麼相信英國人的話,但至少他們應該不會給我們增添麻煩。看這裡”扎夫特上校用鉛筆在海圖上畫了個叉。

    “主要是俾斯麥群島這部分,艦隊將會停泊在這裡。”

    “拉包爾港?”航海官皺起眉頭:“我需要查一下那裡的水文資料。”。

    拉包爾港曾經是德國殖民地,拉包爾鎮原本就是德國人建立的,一戰之後才被英國接管了過去。德國雖然保存著這片海域的海航資料,但相隔數十年時間,這些舊參數已經不再適用了。

    “我會請求英國皇家海軍提供所需要的資料,如果有必要的話,還會請他們派遣一名有經驗的引水員替我們領航。”扎夫特撓著鼻側回答到。

    俾斯麥號的尺寸已經給這次航行增加了不少困難,很多港口無法停放如此龐大的戰艦,因為寬度超標,她無法通過巴拿馬運河,結果只能繞著南美大陸轉了一圈,著實耗費了不少燃油和時間。

    不過這也正中德國政府的下懷,德國海軍有了合理的理由,在南美各國進行短暫的停留。當時不少拉美國家持有親德立場,特別是巴西、阿根廷和智利,當地有大量的德國移民,國內又大都是獨裁政體,從下至上都對法西斯充滿親近之情。

    不過德國人對這次外交巡航的態度非常低調,畢竟這裡是美利堅的後院,特別在對方已經確定“美國優先”,或者應該說“美洲優先”的情況下,實在不宜過於張揚,去觸動到這位巨人的神經。

    “那裡是否能夠提供補給?”航海官繼續問道。

    “現在還不清楚,理論上那是一個良港。我想司令部會給我們安排好一切的,不過在離開舊金山時,我們要儘可能多裝載一些給養。”

    “我們可以把小豬號塞滿。”萊恩博格笑著說到。

    “是啊,把小豬塞滿。”扎夫特也笑了起來。

    德國海軍補給艦【火炬號】(fackel)是一條七千五百噸的混裝貨船,開戰前曾經往返於美歐航線。德國海軍買下這條高速貨輪後進行了一系列改造,本來是想要當成潛艇補給艦來用的,但還未徹底完工歐洲戰爭就結束了。

    結果這條貨輪被當做技術試驗船,裝上了元首“發明”的海上補給系統,為【德里安】級高速補給艦的研發,提供了第一手的技術資料。

    這條貨輪航速達到了二十六節,可以跟隨常規艦隊一起長途機動,因為載貨量巨大同時各種設施齊全,在這次遠程航行中受到了艦隊成員的一致歡迎。

    因為船頭左側兩個並列錨鏈孔的設計相當特別,看上去很像小豬的一對鼻孔,加上船名【火炬】(fackel)聽上去和德語裡的小豬(frckel)很像,於是喜歡開玩笑的德國水手們就把她叫做【小豬】號了。

    扎夫特用鉛筆指著海圖上一個點:“離開拉包爾之後,我們繞過所羅門群島前往布里斯班,途中要在這個島附近再停留兩天時間。”。

    “所羅門群島?你說的那個島叫什麼名字?”萊恩博格俯下身仔細查看。

    “發音很拗口,當年發現它的西班牙人稱其為瓜達爾卡納爾。”扎夫特上校手叉著腰回答到。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8-4-11 14:23
第三百四十二章 郵輪

    用完豐盛的早餐,韋爾貝和亨利兩人先後離開了租住的酒店。英國人準備去碼頭區逛一下,順便採購一些旅行用具,因為遵照計畫,接下去他們要經歷一段漫長的海上旅程。

    當時從美國前往日本最常用的交通工具是遠洋客輪,從舊金山出發直達日本的橫濱港,通常需要耗費十五至二十天時間。

    隨著侵華戰爭的規模擴大,日本對進口原材料的需求急速增加,現如今每天少說有上百條客貨巨輪,劈波斬浪橫跨浩瀚的太平洋,航行在這條黃金航線之上。

    這年頭如果你有足夠的經濟能力,最好選擇頭等或者二等艙房,不光是食宿方面的品質有所保證,遇到事故逃生時也能獲得一定的優先權。兩個間諜頭目當然不會有缺錢之虞,他們對外的掩護身份就是成功商人,完全有資格享受一次舒適的旅程。

    日本郵輪公司下屬的Kamakura maru【鐮倉丸】號郵輪就停在舊金山碼頭上,頭等艙最低票價是三百二十美金,高級套房的客人還奉送香檳和美味點心。

    這條排水一萬七千五百噸的郵輪原本叫做【秩父丸】,是日本郵輪定製的三艘同級郵輪裡的第二艘,另外兩條是【淺間丸】與【龍田丸】。

    因為這艘船的動力系統選擇了丹麥生產的船用柴油主機,所以川崎造船廠改動了原本的設計,以至於當這條郵輪建成時,足比她的姊妹們重了五百多噸,外形上也出現了明顯的差異,她只有一個獨立的大型煙囪,其他兩條依然是原本的雙煙囪佈局。

    作為三十年代後日本噸位最大的遠洋郵輪,這條船的內部裝潢也是最豪華的,不但大膽採用了英法兩種風格的設計,而且無論是材料還是工藝上,都達到了當時世界頂級的水平,日本媒體自豪的稱其為“太平洋上的女王”,視其為大和民族的驕傲。

    不過當時外界很少有人知道,從設計建造之初,這條高速客貨混裝船就被日本帝國海軍看中了,並且成為了“戰力倍增策略”的一部分。當年日本海軍為了避開“華盛頓海軍條約”的限制,真可謂是絞盡了本就不太多的腦汁,結果搞出了一個“聯合艦隊戰力倍增策略”,說白了就是一旦與美國爆發戰爭,就將日本擁有的大型民船緊急改裝成軍用艦艇的計畫。

    要知道軍艦和民船的差異可不僅僅在於是否搭載武器上,實質上不管從結構設計還是生產製造工藝,亦或者原材料的選用上,兩者之間都存在著巨大的差異。軍艦的設計圍繞著海上作戰能力,而民船考慮的則是獲得經濟效益,從設計出發點上兩者就南轅北轍,根本就尿不到一個壺裡。

    不過帝國海軍“天才”參謀們的腦洞只要打開了,想要把它關上可就難了,這群海軍章魚一旦鑽進牛角尖,就算啟動整個聯合艦隊都拖不出來。

    如何才能更方便且更有效的把一艘和軍用八竿子都打不著的民用船舶改造成軍艦,這些人想出的辦法就是在民船設計時,就將未來可能的軍用改裝考慮進去。比如在船體結構和艙室佈局方面,儘可能採用接近軍用船舶的設計方案,這樣可以避免改造時對結構的大幅度改動,減少將來海軍施工時需要耗費的材料與工時。

    為了達成這個目標,日本海軍推動政府內閣,頒布了一條“優秀船舶建造補助措施”,國家對於高性能民用船舶的建造、維護與運營進行財政補貼,以此鼓勵船運公司和造船商建造噸位超過六千噸,航速高於十九節的高性能船舶。而相應的,這些船舶在設計時就要加入軍事用途的元素,能夠滿足海軍在三個月內改造成軍用船舶的目標。

    這筆錢並不那麼好拿,和政策聯繫在一起的其實還有一大堆亂七八糟的條件,比如不允許外國人在船上工作,儘可能使用本國原材料,船員招募海軍退役人員之類的,全都是以戰爭為目的未雨綢繆的準備。

    在這條【秩父丸】的建造上,日本政府向日本郵輪公司注入了一半的建造資金,而且日本海軍艦政本部直接參與了客貨輪的設計工作。

    上面就連這條船的改造方向都已經預定好了,海軍方面計畫一旦戰爭需要,她和她的兩位姊妹,將被迅速改造成一款特設航空母艦。

    海軍為這條郵輪設計了巨大的貨物裝卸艙口,其實就是給飛機升降機預留的位置,屆時只需要拆除上層建築,鋪設好飛行甲板,這條“太平洋上的女王”立馬就能改頭換面,成為日本帝國海軍航空戰隊的新成員。

    有趣的是歷史上太平洋戰爭爆發之後,海軍卻像是忘了有這回事一樣,這三條郵輪被徵用之後,就一直作為運輸艦活躍在東南亞航線上。

    一九四二年初,作為海軍運輸艦的【秩父丸】(三九年已經改名為【鐮倉丸】)被日本政府賦予了一項特別使命,成為一艘“人質交換船”。

    她的黑色船體被刷上了巨大的白色十字標誌,化身為一條醫療艦。隨即在高雄裝載上九百名在上海、新加坡等地被日本扣留的英國外交人員、留學生以及普通僑民,前往當時還是葡萄牙殖民地的莫桑比克馬普托港。

    向葡萄牙人移交扣押人員之後,她重新載上同等數量的被英軍扣押的日本、泰國和德國外交人員與僑民,還有部分日本海軍陣亡士兵的遺骸、以及一大批供給盟軍戰俘的補給物資,最終順利返回橫濱港,完成了日本與西方之間難得的一次人道主義交流。

    歷史上隨著中途島海戰的慘敗,日本海軍總算想起這三條船了,但是海軍船廠萬噸級別的船台有限,現役艦艇維修都得排隊,而且當時正在忙著改裝三艘【大鷹】級航空母艦,【秩父丸】的改造計畫就只能排在她們的後面。

    【大鷹】級採用的本體是排水一萬八千噸的新田丸級郵輪,這級船也是船舶建造補助計畫的成員,三艘船分別是計畫改造成【大鷹】的【春日丸】,計畫改造成【沖鷹】的【新田丸】以及計畫改造成【雲鷹】的【八幡丸】。

    【秩父丸】在計畫裡也將改造成【大鷹】級航母,但是還未等她被送上船台,就在一九四三年四月二十八日,被美國海軍SS-211【鮈(ju)魚】號潛艇擊沉在菲律賓班乃島西南六英里的外海。

    但是此時此刻這條日本郵船公司的太平洋女王,正安靜的停泊在舊金山的碼頭旁,凌凌波光反射在油漆閃亮的黑色船身上,完全不知道未來有怎樣的命運在等待著她。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8-4-19 12:38
第三百四十三章 中國城(上)

    韋爾貝提著公文包快步走下旅館門前的大理石台階,此時一輛黑色的豪華轎車早就等候在門前,穿著灰色制服帶著無簷平頂帽的門童,慇勤的為這位主顧拉開了轎車的車門。

    韋爾貝從褲兜裡掏出幾個二十五美分的硬幣,放進了門童攤開的手掌裡,大男孩露出了開心的笑容,隨即向這位出手大方的主顧致謝鞠躬。

    羅斯福總統下台之後,以其為名的“羅斯福蕭條”也隨之戛然而止,繁榮的洲際貿易使得美國經濟開始迅速復甦,從前的好日子似乎又回來了,從東海岸的紐約港到西海岸的舊金山,到處都是一片欣欣向榮的繁忙景象。

    普通美國百姓不懂什麼是地緣政治與戰爭經濟,他們把這一切都歸功於共和黨保守派的勝利。

    雖然利潤裡的大頭依然屬於那些資本家們,但是工廠開工就意味著一份穩定的生計,一家老小可以填飽肚皮。

    四零年美國製造業工人的平均月薪是一百三十美元,實際上大多數人拿不到那麼多,服務行業基層人員的薪水要更低一些,就比如這個門童,一個月底薪只有六十多美元,旅館的制服和食宿還要他自己掏錢,所以日常小費對於這個大男孩來說,是一項極為重要的收入來源。

    門童替韋爾貝關上了車門,“祝您今天一天順利,韋爾貝先生。”男孩說到。

    “謝謝你,湯姆。”韋爾貝優雅的點頭回答。

    司機從後視鏡裡瞥了一眼後座,隨即熟練的掛擋踩下油門,發動機發出充滿了力量感的沉悶轟鳴。

    “上午好,先生。”司機放下了玻璃隔板向老闆問早。

    “上午好,克雷。”韋爾貝從口袋裡掏出煙盒,順手按下了胡桃木扶手邊的點煙器。

    “這輛車是不是有些太顯眼了,克雷。”

    對方卻回答到:“我不這樣看,先生,今天你要去的那個地方,必須表現的足夠體面才行。”

    這是一輛嶄新的一九四零年款的凱迪拉克豪華款轎車,是六十系列裡最高檔的型號。這輛車當時的市場售價是三千八百二十美金,這還不包括顧客定製內飾和附加設備的花費。這是一輛專門面對中高端市場的豪華車,安裝有時髦的滑動天窗和駕駛席隔窗,內飾採用了胡桃木和真皮座椅,封閉式大燈,所有內外邊條都鍍了一層鉻。

    “我覺得還是那輛雪佛蘭“大師”更好一些。”雖然那輛也是豪華款,但看上去比這輛凱迪拉克要低調一點,當然價格也相差了一千多美元。

    “相信我,先生,這一輛才是最適合的,先生。”看到韋爾貝點燃香菸,司機升起了駕駛席後方的玻璃隔扇。

    舊金山市內的街道大都是雙車道,靠近灣區的車流量比較大,塞車幾乎成了家常便飯,遇到這種情況時,一個職業司機表現其價值的時機也就到了。通常老練的司機會避開那些容易堵車的道路,並且在最短的時間內,找出前往目的地最快捷的路徑。韋爾貝感覺克雷先生絕計不屬於後者,因為他們和一堆趕著上下班的車輛一起,被死死堵在了一條主幹道上。

    韋爾貝把視線從街邊的一個熱狗攤上移開,他轉過臉來抬手敲了敲後座與司機席之間玻璃隔窗。伴隨著電動馬達聲響起,這面帶著鍍鉻邊框的玻璃屏障順滑的降了下去。

    “能夠準時到達嗎,克雷。”韋爾貝詢問到。

    司機偏過頭看著後視鏡,沉穩的回答到:“現在看上去很難說,不過我會盡力。”。

    “滴滴...滴”街頭喇叭聲此起彼伏,鬧得讓人心煩意亂。

    韋爾貝轉過頭透過後窗望去,看到後面車上的司機正一臉絕望的用腦袋撞著方向盤。

    “在下個路口改道吧,克雷。”

    “我覺得不會起什麼作用,周圍這一片應該都堵上了,這裡平時很少會這樣,有可能前面出了什麼事情。”司機抬手調整了一下後視鏡,韋爾貝可以從鏡子裡看到一雙灰藍色的眼睛。

    克雷是德國情報總局下屬的外勤特工,去年七月下旬以歐洲難民的身份進入美國,並且成功的在舊金山潛伏了下來。

    他那一批“戰爭”難民主要是來自於德國,大都是僑居德國的挪威、英國、奧地利和俄羅斯後裔,當然也有不少是德國人。不過這些德國人的護照上敲滿了J字圖章,代表著他們全都擁有猶太血統。

    這些難民選擇了一條曲折而艱辛的流亡路線,他們首先利用各種手段離開德國,乘坐國際列車或者中立國的郵輪前往遠東。而後他們再從上海以及西伯利亞搭乘日本的郵輪,橫渡太平洋前往美洲大陸。

    他們或許不是歐戰爆發後前往美國本土的第一批歐洲難民,但他們卻是頭一批從美國西海岸入境的戰爭難民。而且在他們之後沒有人再嘗試走這條線路,一個原因是各國加強了出入境身份的審查,另一個原因是歐洲戰爭在八月份就已經結束了,流亡者失去了成為戰爭難民的理由。

    克雷護照上的身份是奧地利人,他也確實出生在奧地利,只不過在四歲時就隨著父母移民德國了,家族在奧地利還有一大堆的親戚。

    戰前德國境內有不少奧地利後裔,因為政治理念或者個人的原因,一部分人遭到納粹當局的驅逐,其中不少還是音樂家、教師、醫生、律師之類的社會精英。

    這些人拋棄了在德國的財產和親屬,只帶著簡單的隨身行李,來到地球另一邊的新大陸,期望能夠在這裡過上幸福安寧的生活,不過殘酷的現實很快就打碎了他們的白日夢。

    克雷入境美國之後,最初那段日子就過的相當的艱難。

    當時他乘坐的是日本郵輪公司的【龍田丸】號郵輪,也就是【秩父丸】的姊妹船之一,在舊金山碼頭上迎接克雷他們的,是一支由美國海關、移民管理局以及聯邦調查局組成的聯合調查隊。除了負責審查所有人員的身份之外,探員們還搜查了所有人的隨身行李物品,對外宣稱是防止有人攜帶違禁物品入境。

    在接下去的幾週裡,克雷時常發現有人在暗地裡監視自己。一開始他還以為自己的特工身份暴露了,但隨後發覺根本不是他想的那回事情。

    監視他的是當地警局的探員,他們對戰爭難民充滿著戒心,因為以往的經驗告訴他們,這些外來者很難在當地找到合適的工作,為了活下去他們常常會鋌而走險,幹起一些違法的活計。

    克雷擔心會引起警方的懷疑,結果在那段日子裡,即便是窮困潦倒留宿街頭,他都堅持著沒有動用秘密賬戶裡的活動資金。

    接下去這位德國情報總局的精銳特工,每天都在為活下去而四處奔波著,他最初在碼頭幹過一段時間裝卸工,隨後當起了雜貨鋪的銷售員,他還在裡脊區的一間酒吧裡做過酒保,並且還給某位富商當過一陣子的保鏢。

    直到某一天克雷突然發覺,好像已經很久沒有人監視自己了,很明顯他已經獲得了當地警方的信任,從潛在的威脅名單上被划去了,這也意味著他已經成功的融入了這座城市,在當地人眼裡不再是一個“外國人”了。

    在韋爾貝來到舊金山之前,克雷正在考慮去一家酒店擔任夜班經理的職務,他還計畫在日落區租下一套住宅,有可能的話再去找一個女友,這樣更便於掩飾身份,繼續在當地潛伏下去。

    不過目前看來,克雷的計畫暫時是無法繼續了,他將以韋爾貝私人司機兼保鏢的身份跟隨在對方身邊,直到整個任務圓滿完成。

    “我們已經堵在這裡十分鐘了,你有其他的建議嗎。”韋爾貝抬起手腕看了看手錶。

    “很抱歉,先生,我沒有預料到發生這種事情。”司機很美國化的聳起肩膀。

    “趁著現在有時間,你再給我介紹一下那裡的情況吧。”韋爾貝拔出彈起的點煙器,點燃了嘴上的菸捲。

    “你想知道的是...”司機回過頭來。

    “中國城。”韋爾貝吐出一個煙團。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8-5-2 18:16
第三百四十四章 中國城(中)

    “中國城是個很神奇的地方,我保證你在全歐洲都找不到像這樣的...嗯...該怎麼說呢...”克雷抬起頭打開了駕駛室頂部的天窗。

    “你想說聚集地?”韋爾貝在菸灰盒裡撣了撣香菸。

    “嗯...可以這樣來形容,先生,但並不很精確,實際情況比資料上記錄的更複雜得多。”克雷按下儀表盤下方的點煙器,而後從車載煙盒裡拿出一支捲菸。

    “據我們掌握的情報,現在這些中國人的處境很糟糕,他們急於獲得外界的幫助。”韋爾貝皺著眉頭翻看著膝蓋上的文件。

    “外界的幫助?”克雷笑了起來,他在包著皮革的方向盤上輕輕墩了墩菸捲,隨後拔出了彈起的點煙器。

    “最近的那份報告還是我撰寫的,韋爾貝先生。”克雷低下頭點燃了菸捲:“很顯然,蹲在辦公室裡的先生們,搞混了一些最基本的概念。不過這完全可以理解,這就是他們和我們這些人之間最大的區別,我們會使用腦子思考問題。”

    看上去這位特工對上級頗為不滿,不過鑑於他此前的那段遭遇,韋爾貝覺得可以體諒這種心情,換做是他落入那種窘境,說不定會比克雷尖酸刻薄一百倍。

    情報總局確實有失誤的地方,這份潛伏計畫從制定之初就顯得有些倉促,很多細節問題都沒有考慮到,總算這些特工接受過很全面的訓練,心理承受力非常高,要是換成早期保安總局訓練的那些人,恐怕早就已經搞出大紕漏來了。

    “你的意思是說,這些資料有問題?”韋爾貝抖著手裡的文件問到。

    “不,資料並沒有問題,但是要看你如何去解讀它了,先生。”克雷說完偏著頭,搖下了駕駛席一側的車窗。

    “嗨,警官!前面究竟在搞什麼!”司機對著一名叉著腰站在路中間的巡警大聲喊道。

    “別停下,繼續往前,先生。”巡警沒有回答克雷的問題,他只是不斷用那根警棍畫著圈。

    “愚蠢的條子,看來他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克雷猛吸了一口捲菸,隨後把香菸換到了左手上。

    “以這種速度,我們十有八九要遲到了。”韋爾貝隔著車窗瞥了一眼那位巡警。

    看上去三十幾歲的年紀,穿著挺括的藏青色制服,左胸別著S.F.P.D的七角星徽,佩著全套武裝帶,槍套裡插著一支碩大的M1917左輪。

    “為什麼我們不往右轉。”韋爾貝提議到。

    “必須過了前面兩個路口才能想辦法繞路,右邊整條街都是有軌纜車的線路,看看前面那些車,這裡可不是只有我們才是聰明人,先生。”克雷從煙盒裡再抽出一支捲菸叼在嘴裡,右手拿著還剩半截的煙蒂續上火,隨後把煙蒂按進了儀表板下的菸灰盒裡。

    “好吧,這由你來做主。”韋爾貝開朗的笑了起來,一個有性格的部下,這並不是什麼壞事情。

    “你前面還沒說完,克雷,關於中國城的問題。”韋爾貝把話頭拉了回去。

    “哦,那些中國人,我剛到舊金山的時候,可沒少跟他們打交道。”過了路口後車流的移動速度有些加快,克雷手法利落的換了個檔位。

    在一九四零年代,舊金山中國城無論是佔地面積還是人口數量,都遠超過世界其他地區的華人社區,世界最大中國城在當時不是一句吸引旅遊者的廣告,而是實至名歸的榮譽。

    近代華人走向世界,可不是什麼充滿正能量的勵志故事,裡面充滿了黑暗、血腥和骯髒的交易。

    十九世紀中期全世界掀起廢奴運動浪潮,被視為人權和道德改良組織以及教會的偉大勝利,當然不應該抹殺掉那些道德高尚者的功績,但是我們也應該看到廢奴浪潮背後所隱藏的,無論是政治還是經濟方面擁有的巨大的實質性的利益。

    比如美國的廢奴,就是工業資本對農業資本,改良派對保守派,新貴族與老貴族、新移民與老移民之間的博弈,最終引發了南北戰爭,這場內戰決定了美國的政治與利益版圖的重新劃分,並且直接影響到了美國未來一個世紀的發展方向。

    廢奴運動雖然成功了,但同時也帶來了不小的後遺症。雖然政治家們因為廢奴立場,在政治與名利方面獲益豐厚,但是對於殖民資本家來說,這根本就是在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徹徹底底是一場災難。

    因為無論是美洲本土還是中南美洲,亦或是遙遠的澳大利亞與新西蘭,都必須獲得大量的廉價勞動力,用來填補黑奴釋放後產生的缺口。

    黑人成為僱傭工人之後,嚴重降低了蓄奴資本原本獲得的淨利潤。曾經的奴隸主們必須盡快找到黑奴的替代品,在他們的玉米地、甘蔗園、菸草田、咖啡園、棉花田裡勞作,同時擔負起築路、開礦行業裡不需要太多技術的重體力工作。

    英國殖民者們很快就發現了一個絕佳的候補,那就是幾乎擁有無窮人力資源的“我大清”。

    十八世紀末至十九世紀中期,在那大約半個世紀的時間裡,中國的國力一直在不斷的下滑。十全老人成功敗光了祖宗們留下的積蓄,即便是留下個和中堂讓兒子宰殺,但國家的元氣已傷,頹勢已現,以嘉慶的能力根本不可能力挽狂瀾。

    更重要的是民心也隨著國力的衰敗開始亂了,就在這半個世紀裡,中國大地上接連發生了一連串的天災人禍,水、旱、蝗、瘟幾乎年年登場,為了活命飢民們只能離鄉背井,往他們認為能夠吃得上飯的地區流浪。

    與此同時,中國的總人口非但沒有減少,反而發生了爆炸性的增長。從乾隆六十年到咸豐元年短短五十年時間裡,全國人口從三億一千萬增長到了四億三千萬,人口增長再遇到因為災害造成的糧食歉收,結果必然是各種物價飛速上漲。

    同時鴉片貿易導致白銀大量外流,而國家卻反而以白銀作為農業稅收貨幣,為了把銅錢兌換成白銀,農民一年的收穫大部分落入了地主和糧商手中,大量自耕農因此失去土地成為佃農,全國範圍內的土地兼併情況愈演愈烈,甚至陷入了惡性循環。

    而經濟衰落必定會引發政治動盪,從乾隆末年川楚地區發生的那場持續八年的白蓮教叛亂開始,一直到咸豐元年爆發的太平天國運動,滿清政府逐漸失去了對地方的掌控能力。

    而此前的鴉片戰爭更是把滿清政府外強中乾的本質,徹底揭示在了整個世界的面前。當“我大清”再也撐不住那副唬人的架子的時候,距離它鞠躬下台的日子也就不遠了。

    早期中國苦力的招募地是在廈門,最鼎盛時廈門城裡同時開設著六架中介行,五家是英國人開的,另外一家的老闆是荷蘭人。每年由此地向外輸出的中國苦力數量超過兩千人,“賣豬仔”這個專屬名詞就是從這時候誕生的。

    當時外國中介行因為語言不通,通常會把招募份額分包給中國本地的掮客,這些人福建話叫做“客頭”,每招募到一個苦力,客頭可以獲得一筆不菲的佣金。

    福建兩廣的居民很早就有出海謀生的風俗,乾隆嘉慶年間大量北方難民湧入沿海地區之後,原本就缺乏的耕地變的更加緊張,鄉間出現了大量失地農民,出海跑南洋成了一種無奈的選擇。

    閩粵地區的居民基本都選擇去東南亞發展,比如婆羅洲、越南和菲律賓,也就是當年鄭和船隊曾經走過的路線。

    這些沿海的百姓並不牴觸去海外謀生,但是中介公司招募到的人數卻一直難以上升,因為不到萬不得已,大多數人還是不希望離開祖輩居住的土地。

    那時候每徵募到一個苦力,中國掮客們就能拿到一筆佣金,差不多相當於本地工人一個月的薪水。為了能夠多賺上一筆,一些人開始昧起了良心,他們勾結起了當地有活力的社會團體,也就是臭名昭著的“三合會”,這些人渣坑瀣一氣,合起伙來幹起了坑害同胞的買賣。不惜採用坑蒙拐騙甚至公然擄掠的方法,把一個個中國百姓送上了西洋人的苦力船。

    為了欺騙苦力上船,掮客們完全是無所不用其極,比如說他們會欺騙一些無知的中國百姓,說中國的一個時辰等於外國的兩個小時,所以合同上籤訂的時間,其實只等於中國年的一半,花一半時間賺一倍的錢,這種機會可不能錯過。

    而三合會最擅長的方法是開設賭局,隨後出老千讓參賭者欠下一大筆賭債,目的是逼迫對方出海還債。更有甚者直接採取綁票的方法,在野外攔截無辜的過路人,裝入麻袋後送上苦力船。

    這些登上苦力船的百姓,就像剛出生的豬仔一樣懵懵懂懂,不少人心中還懷著帶著財富衣錦還鄉的希望,根本不知道什麼樣的命運在大洋對岸等待著他們。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8-5-2 18:17
第三百四十五章 中國城(中二)

    歷史上在苦力貿易的初期,這些招募活動無論是在僱主還是僱員的國內,都不屬於合法的行為。

    滿清的《大清律例》裡面明文規定,一切官員軍民人等,私自出海經商者、移居外洋海島者,應照交通反叛律處斬立決。有縣府官員通同舞弊知情不舉者,皆斬立決。僅屬失察者,革職永不敘用。科道官員失察降三級,督撫失察降兩級,處罰力度不可不謂為酷烈。

    這些法律條文的制定有其特殊的歷史背景,最初是為了遏制東南沿海的反清活動,後期是為了制止農業人口外流,但是到了清朝中晚期,無論是從經濟還是從政治的角度來看待,這些法規明顯已經不再適用了。

    其實早在乾隆中晚期的東南沿海一帶,禁海令就幾乎已經名存實亡了,即便某個地方官有“報國”之心,但在鄉野宗族勢力以及海商白花花的銀子面前,很快就會眼開眼閉甚至同流合污起來。

    第一次鴉片戰爭爆發後,英國人用艦炮炸開了“我大清”的國門,一八四二年清英簽訂了《南京條約》,不但向英國割讓了香港,還同意開放廣州、福州、廈門、寧波與上海成為通商口岸,也就是所謂的“五口通商”。

    林則徐的下場使得沿海地區官員,特別是上述那些通商口岸的官僚們愈發的謹小慎微起來,深怕一不小心得罪了洋人,平白鬧出什麼國際爭端出來,如果只是丟官罷職還則罷了,事情搞大說不定還要被抄家砍腦袋,並且還沒人替你喊冤。

    地方官員的不作為增長了苦力貿易商的囂張氣焰,華裔苦力的生存環境變的更加惡劣,甚至無法保障這些人的生命安全。當時不止一次發生苦力在運輸途中大批死亡的慘案,記錄裡平均每百名華人苦力就有三十人會因為各種“意外”,喪命在遠隔家鄉萬里的汪洋大海上。

    要說英國國內對這種貿易也有所顧忌,他們需要往殖民地輸送大批量的廉價勞工,與此同時需要證明這些勞工來源的“合法性”,證明這些人並不是法律意義上的“契約奴隸”。

    在這個問題上,英國商人們必須要獲得滿清政府的配合,也就是獲得滿清政府的背書,證明這些交易符合當地的法律,並且促使這個行業更加的規範,不再帶有那種“奴隸貿易”的痕跡與色彩。

    可是當時的滿清政府高層,怎會允許洋人對“祖宗之法”指手畫腳,恰巧又遇到一個性格頑固的督撫葉名琛,用一套“不戰、不和、不守、不死、不降、不走”的方針來應付英國人,聽上去幾可與某聖雄的“非暴力不合作”運動相媲美,這要是往後推個一百年,說不準是要拿個炸藥獎回來的。

    英國人發現連交涉都找不到門路,於是決定繼續用槍炮來說話。大英帝國剛進入維多利亞時代,正在全球範圍擴張她的殖民地,國力處於上升期,一鴉時就看穿了“我大清”的底細,所以動起手來毫不猶豫。

    第二次鴉片戰爭的結果大家也都知道了,圓明園的廢墟還擺在那裡。滿清與英法俄先後簽訂了《北京條約》,具體內容在這裡就不加贅述了,其中有一條就是同意英國招募華工出洋工作。就此中國苦力搖身一變成為了“契約移民”,苦力招募不再被視為變相的“奴隸貿易”。

    先不去提那些衣服胸口被畫上B(澳大利亞布里斯班)、P(秘魯)亦或者S(納米比亞的三明治港),這裡要說說胸口畫著C(古巴)的苦力,因為他們的遭遇可以說最具有代表性。

    到達目的地之前,這些人就已經被中介公司賣給了各大種植園,成為了淒慘的契約奴工。當時古巴還是西班牙的殖民地,西班牙用來管理華人苦力的法律,其實就是之前管理黑人奴隸的條文。

    西班牙農場主在自己的地盤上幾乎擁有無限的權力,他可以隨意剋扣苦力的工資,還有權對苦力施加各種體罰。

    而中國苦力只有工作滿八年之後,才可以用金錢贖回自己的契約。事實上很多苦力在契約完成之後,西班牙僱主會使用各種手段,逼迫苦力與其續約下去。

    更可恨的是,西班牙總督還規定,完成契約的中國苦力只有願意歸化成古巴人並且信仰天主教,同時拿到當地的居留證,才允許在古巴繼續居住和工作,否則將會被驅逐出境。

    當時從古巴到中國的船票是八盎司黃金,大多數苦力根本拿不出這筆旅費出來,於是只能在種植園裡當一輩子的奴隸,很多人只能選擇自殺來結束這種苦難,當時古巴的自殺率是全世界最高的,而每兩名古巴的自殺者中,就有一個是中國人。

    古巴華人苦力的悲慘境遇,直到一八七七年滿清與西班牙籤訂了保護勞工移民條約之後,才發生了根本性改善,但是很多苦力沒能堅持到這一天的到來。

    美國人是在第二次鴉片戰爭之後才開始介入中國苦力生意的,苦力商主要來自於西海岸。

    說起來大家可能不信,其實在鴉片戰爭爆發半個世紀之前,中國人就已經踏上了北美大陸。當時正值康熙禁海的高峰期,官府禁止民間製造新船,大批有經驗的造船工人只得失業,於是就在一七八八年,一位英國船商乘機僱傭了一批中國造船匠人,隨後在加拿大溫哥華附近建立起了一個小殖民點,在當地利用加拿大豐富的木材資源建造帆船。

    而從一八二零年開始,就陸續有中國人入境美國,其中有些是商船上的僱員與僕役,但也有一些是廣東沿海的貿易商人,遠赴重洋尋找商機去的。那時候加州的淘金潮還未開始,中國商人主要做的還是傳統的絲綢和茶葉生意。有些中國人選擇在當地定居下來,甚至減去辮子加入了美國國籍,在一八四零年之前,在加州定居的中國人已經接近八百多人。

    太平天國運動爆發之後,越來越多的閩粵沿海居民為了生存,選擇背井離鄉去海外謀生,特別是當得知加州發現金礦之後,大批華工懷著發財的夢想,登上了前往加州的苦力船。

    其中大部分人根本負擔不起前往新大陸的船票和食宿開銷,於是就與苦力公司簽訂契約,由苦力公司墊付這筆先期花費。於是苦力公司也就成為了這些苦力的債主,這在當時被稱為“賒單工”,法律上他們依然是自費自願前往美國的自由移民,而不是所謂的“契約奴隸”。

    但事實上當他們踏上美國國土之後,就自動成為了苦力公司的“債奴”。在還清苦力公司的債務之前,他們只能在對方下屬的礦山或者工地干活,或者通過債權轉讓的方式,移交給其他需要勞動力的承包商。

    因為在工作期間還會不斷產生其他的各種費用,加上債務本身的利息,苦力常常需要為苦力商工作一兩年的時間才能償清債務。

    而到了一八八二年之後,情況又發生了變化,苦力公司不再堅持持有這些苦力的債權,畢竟管理這些亞洲人需要耗費不少成本,他們選擇了一勞永逸的方式,把債權轉讓給加州的六大會館,讓中國人來承擔起管理責任。

    所謂的六大會館或者美國人口中的六大公司,是由原本的三邑、岡州、人和、陽和、寧陽、合和這六家會館合併而成的,也就是著名的駐美中華總會的雛形。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8-5-2 18:17
第三百四十六章 中國城(四)

    人類成為社會性動物,完全是生物自然演化的結果,最早的人類族群,純粹是為了捕獵單獨或者少數個體無法對抗的獵物,同時抵禦那些天生居於生物鏈頂端的捕食者而產生的。

    人類是一種傾向於混沌的生靈,時常沉迷於自己的慾望與生物本能之中,特別是生存和繁衍這些地球物種所共有的天性,在人類身上更是放大了一千倍。

    對於中國曆朝歷代對族群的看法以及演變過程,實在可以列為專門的研究課題,寫一篇鴻篇巨著出來。

    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儒家看問題還是很敏銳的,中國古代社會架構就是個人、家庭而後國家最終延伸至整個世界,撇去個人這個最基本的元素不提,家庭應該是構築起一個社會的基本單位,而當一個家庭發展到極致之後,就會升級為宗族。

    現代人類常以種族、信仰、職業等等共同點彙集成一個個群體,而歷史上最古老最原始的群體,分辨親疏的元素是血脈。

    具有相同的血脈並不代表著會更加團結,但是從族群生存與繁衍角度來看,具有更多血親的族群,在殘酷的進化歷史進程中,通常更加具有競爭力一些。

    中國歷史到了明清時期,宗族概念已經從單純血脈上的聯繫,演變到同姓甚至同籍上,範圍擴大之後的結果就是,民間宗族力量達到了封建社會發展的頂峰,成了當時國家政治架構的一個重要組成部分。

    政府對地區的控制往往只能達到縣一級,底層鄉野全靠各地的宗社與鄉紳們共同管理,這種架構甚至一直延續到了民國時期。

    最初這些到達美國淘金的華工們,到了語言生活習慣各方面全都不同的海外,當然會出於本能的抱團取暖。

    而且除了抵抗來自外部的壓力之外,族群內部的競爭也是一個無法迴避的問題,華工之間也會因為各種原因發生衝突,所以加入一個可供庇護的團體,成為了每個華工首先會想起的事情。

    本鄉本土成為了最基本的辨識標準,因為來自同一個地方,意味著會說同一種語言。別小看這一點,當時滿清就連官話都分成了四五種,兩廣與閩浙地區少說有數十種方言,有些閉塞的山區甚至會發生“五里不同音、十里不同調”的情況,兩座相距不遠的村莊,說話發音可能就完全不一樣。

    這些最原始的自發的同鄉會,組織結構相當粗糙,實際上很難向成員提供什麼幫助,更別提在苦力工作上提供什麼保障了。

    有一部分苦力確實在淘金潮中獲得了成功,在完成合約付清欠款之後,他們帶著豐厚的收穫回到各自的家鄉,在當地建屋置地,過起了富裕的土豪生活,人們把這些成功者尊稱為“金山伯”。

    看到這些成功的榜樣,於是大批同樣懷著發財夢想的農民,踏上了前往“黃金之地”的旅程,這些人就不再是之前的散兵游勇了,很多地方甚至全村全鄉青壯,組團登上前往美國的輪船。某些有條件組成“建制”的團隊,出現了專門的“管理”階層,意味著來自中國的宗族力量,第一次登上了美洲的土地。

    淘金熱最高峰的時期,來自中國的淘金者超過了五萬人,除了底層的礦工之外,還有大量提供為這些礦工提供服務的傳統行業,就像是中餐館、理髮店、裁縫鋪、製鞋鋪與中醫館,當然也少不了一批更加傳統的黑色行業,比如臭名卓著的賭檔、妓寨和鴉片館。

    當時最常見的華人宗社團體是公所,參加者最基本的條件是同姓同宗,所以公所前面會冠以各宗族的郡望堂號。因為有些姓氏人數不多,所以還有幾個姓聯合起來共同組成一個公所的情況出現。

    除此之外最大的華人團體,就要屬各地在美會館了,雖然聽上去像是國內的同鄉會,但是在建立之初,這兩者在本質上是完全不同的。

    在當時苦力輸出是一種一本萬利的生意,完全是被香港和廣州一些洋行所壟斷的,除了開埠港口的那些為虎作倀的本地掮客,中國本土的商人根本沒有資格插手其間。

    但是隨著輸出的勞工數量增加,洋行需要一些華人作為中間人,在美國當地負責苦力的管理和監督工作,另外的任務是向勞務需求方收賬同時防止工人在工作期間逃脫,順便也幹一些搶佔地盤,維護公司的利益的黑活。

    不過有一部分中間人或者經理人在行當裡站穩腳跟之後,他們就拋開了原本的洋行僱主,自己幹起從國內招募苦力的生意來。

    這些經理人從苦力管理者化身為苦力進口商,他們憑藉著本身在國內的關係,加上一些無法言喻的手段,很快就壟斷了當地的華工進口生意。

    這些苦力進口商聯合起來,按照各自的家鄉籍貫,再借鑑中國同鄉會的形式,在三藩市建起了一連串的會館。

    這些會館會在各自的籍貫地區招募苦力勞工,與這些勞工簽訂“賒單”合同。當苦力到達美國之後,首先要做的就是去所屬的會館“註冊”成為會員,並且簽訂一份明確的債務協議,而後再由公所將其分配到各個勞務承包商那裡工作。

    會館除了向苦力收取還款之外,還會收取相應的“會費”,同時會館要負責苦力的人生安全,並提供醫療以及法律方面的援助,並且承諾苦力一旦因為意外而死亡,會館會負責將其的遺體送回家鄉。因為在法律上會館是這些苦力的債主,所以如果一個苦力想要買船票回國,必須要拿到會館開出的債務清償證明,否則船務公司將不會向任何苦力出售回國的船票。

    會館在每個苦力身上都能賺到一大筆錢,除了之前的賒單與會費之外,他們還會向苦力高價出售從中國走私而來的各種日用商品,而當勞工想要通過會館向家裡匯錢的時候,他們還要收取一筆昂貴的“手續費”,而向勞工提供服務的行業裡,大部分都有會所的“股份”。

    同時會館還僱傭了一批職業打手,這些人除了負責會館的保安之外,主要是負責監視和看管苦力,如果有人在工作期間逃跑,就將由這些人進行追捕。

    那些吸著苦力血汗的商人們,在苦力眼裡卻一個個都是德高望重的金山鄉紳。原因無他,因為他們做的是壟斷生意,除了那些本鄉本土的苦力,他們拒絕招募任何外鄉人。所以那段時期來到美國的華人苦力,九成以上都是來自兩廣地區的農民。

    三藩市先後建立了十多家會館,經過競爭吞併之後,最終保留下了三邑、岡州、人和、陽和、寧陽、合和這六家會館,當時整個加州的苦力生意,基本上都是由這六家公館負責的,在華人社區裡幾乎可以稱得上隻手遮天。

    但是好景不長,、很快情況就出現了變化,因為一批本土有活力的社會團體,也跟著出來“闖金山”了。

    眼看著大量泥腿子湧向金山,不少人歸來時滿口袋的鷹洋,那些好勇鬥狠的江湖人士,怎麼可能不感到心煩眼饞。

    洪門致公堂是第一個在美洲亮出字號的江湖堂口,此時洪門雖然掛得是“反清復明”的牌子,其實早就已經蛻變成了一個純粹的江湖幫派。

    致公堂給其他有活力的社會團體做出了一個榜樣,很快一批五花八門的“堂口”就如同雨後春筍一般在華人聚集區建立起來了。

    而六大公司下屬的打手們,要不原本就是幫派分子,要不根本不是這些職業黑幫的對手,很快這些會館就失去了對華人社區的控制,中國城隨即就陷入了黑幫亂戰時代,美國人稱這段時期為“堂戰”。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8-5-2 18:17
第三百四十七章中國城(五)

    最早登陸北美的中國社團組織,名義上全都隸屬於三合會,也就是傳聞中的“洪門兄弟”。

    關於洪門的起源,社會上傳說眾多,比較主流的有鄭成功部下陳近南創建“天地會”說,康熙年間南少林洪門五祖說,以及雍乾年間福建雲龍和尚創立說。

    而目前可以確認的是,這個組織源自於康乾雍時代著名的反清組織“天地會”,福建和兩廣地區是他們主要的活動範圍。

    至於“三合會”這個名字,本取自廣東“東江”“西江”“北江”三江匯聚之故,所以幫會切口裡時有“三合河水萬年流”這一類的詞句,同時這個名字也隱含了古代哲學裡“天地人”三才聚合的意思,寓示著他們脫胎於早年的“天地會”。

    實際上三合會創立時已經是道光中期了,可以說和康雍年間的“天地會”已經沒有多少聯繫,實質上是一些心懷反清思想的民眾,假托“天地會”的名義搞出的秘密結社團體。

    在太平天國運動時期,三合會在廣東發起了數次起義,起義的會友自稱“洪兵”,這裡的“洪”指的是“洪門”,和那位洪天王可沒有任何關係。

    當時坐鎮兩廣就是那位“六不”總督葉名琛,別看這位大學士在第二次鴉片戰爭中醜態百出,但遇到鎮壓造反“亂民”的問題時,頓時就變成了一個狠辣果敢的殺人屠夫。

    三合會領導層和會中主力被滿清軍隊屠戮一空,殘餘分子逃散鄉野,並且在民間蟄伏了下去。

    等到二鴉結束之後,清廷開始在佛山、肇慶組建地方民團,很多“三合會”成員搖身一變,成為了這些民團裡的骨幹,“洪門”才得以在此基礎上死灰復燃。

    但是因為高層領袖幾近全軍覆滅,洪門三合會這個組織也在求存過程中,逐漸發生了一些蛻變,雖然門規裡還保留著“反清復明”的理念,但更多的是森嚴的等級劃分與幫派規矩,不復有早先的那些政治訴求了。

    前文說過,在廣東的苦力貿易中,三合會徒眾起到了相當重要的作用,他們和苦力行的華人掮客狼狽為奸,欺詐坑害了不少無辜民眾。當他們發現“金山”真的是一座金山時,幫派勢力向美洲滲透當然也就無法避免了。

    初到北美的三合會成員們,把這片土地視為了“無法之地”,所謂的“天高皇帝遠”即是如此。

    這些平日裡就喜歡舞刀弄棒好勇鬥狠的暴徒,很快就發現了自己的存在價值,並且開始在各會館與會所之間的爭鬥裡活躍起來,很快就打出了自己的名聲。

    因為地域矛盾而引發的衝突甚至械鬥,其實在淘金時代初期就已經開始了。

    加州的苦力主要來自於廣東地區,當時粵地的百姓性情堪稱剛烈,凡事都講究義氣為上,同時又受不得半點委屈,所以遇事極其容易衝動,往往不考慮行為後果,以至於事後常常悔之晚矣。

    當時各大會館或為了搶佔地盤或為了商業利益糾葛,時常會糾集底下的苦力會員,真刀真槍的展開血腥械鬥。

    甚至有的會館還特別僱傭美國退伍老兵,幫著訓練出一支華裔洋槍隊,目的卻只是為了在和另一個會館械鬥中能夠佔的上風。

    每次苦力械鬥都會造成少則五六人多則十數人的傷亡,比如前面說的使用洋槍的那次,短短十五分鐘就造成了三十人以上的死傷,因為面對那些還拿著自制長矛鐵叉的對手,就算是舊式前裝滑膛槍也足以製造一場屠殺。

    那段時期掌握華人社區武力的還是各大會館,到了一八五零年之後,會館之間相互合併,從最高峰時的八所縮減至六所,也就是後世裡所說的六大公司時代。

    不過當三合會勢力登場之後,這些會館手中的武力就有些不夠看了。

    洪門最初建立堂口的目的,對外宣傳是為了保護普通苦力的權益,不再受到那些大會館與會所的欺壓。三合會完全不在乎成員的宗族與籍貫,只要願意加入就被視為“洪門兄弟”,並且受到“洪門”的保護,絕不容任何人隨意欺辱,於是底層苦力踴躍加入,實力膨脹的極為迅速。

    當時會館僱傭的所謂“打仔”,根本不是三合會職業打手的對手,後者遇事皆自奮勇爭先,砍殺爭鬥起來視人命如草芥。

    六大會館最終在這場爭鬥中敗下陣來,只能讓出部分利益,選擇與洪門堂口妥協共存,會館不再阻攔會員加入洪門組織,同時華人社區內的各行各業,每月以區域劃分,開始向各自隸屬的堂口繳納“保護費”。

    後世香港黑幫的“保護費”制度,完全就是從北美三合會那裡翻版過來的,因為香港早期的黑幫首領,基本都是北美三合會的返鄉子弟。

    “致公堂”其實本來叫做“洪順堂”,在當地政府登記時,為了避免清廷駐外使館作梗,才改名為致公堂的。

    但是大家別以為此時的“致公堂”是什麼革命組織,雖然在辛亥年有不少致公堂下屬的洪門子弟,前仆後繼投身反清革命事業,但是不可否認在致公堂建立的初期,它完完全全就是一個黑社會團體。

    致公堂和其他洪門的堂口一樣,組建了“斧頭仔”和“保護隊”,前者負責與其他堂口進行械鬥,後者專職向地盤裡的商戶收取保護費。

    和所有三合會堂口一樣,致公堂也參與了各種黑色行業的經營,特別是妓寨、賭場和鴉片煙館的生意。

    文獻記載加拿大維多利亞致公堂甚至派人暗殺了一名加拿大神父,因為對方向警方揭發了致公堂長期進行著販運中國娼妓的買賣。

    這件謀殺案驚動了整個北美社會,加拿大警方繳獲了致公堂的一大批內部文件,比如和下屬殺手簽訂的生死契約之類,由此導致北美各界開始關注起中國社區的治安問題來。

    北美洪門各堂口內戰從一八八零年開始一直延續到一九三八年為止,戰場遍佈美加全境,在這五十八年時間裡,撇開高達數千的人員傷亡不講,光是對各地華人社區的破壞,其造成的經濟損失就是一個天文數字。

    最嚴重的是因為這場無謂的黑幫戰爭,大批移民不得不選擇離開華人社區,甚至拖家帶口返回國內。

    就以舊金山的華人社區為例,舊金山中國城的居民人口一度曾經高達三萬多人,而到了堂戰末期,還留在唐人街的華人就只剩下一萬兩千人了。

    一九零六年舊金山爆發了史無前例的七點八級大地震,中國城社區幾乎被夷為平地,華人僑民傷亡慘重,被地震摧毀的建築裡,包括了所有的妓院、賭場和煙館,差不多一舉蕩平了舊金山三合會在半個世紀裡積累下的家業。

    但是元氣大傷的各堂口,並沒有人們想像的那樣偃旗息鼓,反而藉著地震後社區重建的機會,開始重新劃分起勢力地盤,爭鬥變的更加變本加厲起來。

    眼瞅著這場幾乎看不到盡頭的戰爭,結果只會讓大家同歸於盡,堂口間的血腥紛爭已經嚴重威脅到了華界民眾的生存,如果再不停止這種內耗,必定會讓外人漁翁得利。

    於是在各大會館和商會大佬們的努力斡旋下,最終舊金山僅剩下的八大堂口達成了停戰協定,同意自此之後任何幫派紛爭,都將交予專門成立的“和平總會”進行仲裁和調停,由此開始至少在舊金山中國城,華人僑民迎來了許久期盼的和平。

    “我見過他們在街頭鬥毆,這些中國黑手黨全都是狠角色,不過他們現在都畏懼“白魔鬼”。”克雷說完把菸頭塞進了菸灰盒裡,扭動方向盤拐上了一條橫街。

    “白魔鬼?”韋爾貝歪過頭看著司機的後腦勺。

    “就是約翰.傑克.馬尼恩督查,一個作風強硬的老警官,他領導中國城警隊已經二十年了。”克雷說完鳴了兩下喇叭,催促前面的車輛加快一點速度,這條街上的車流還是一樣堵。

    韋爾貝打開前座之間的小酒櫃,取出了一個玻璃杯。

    “我記得你之前曾經建議我,抽時間去拜訪這位督查。”韋爾貝說到。

    司機點著頭回答:“是的,我認為如果有他的幫助,可以省掉我們很多事。”。

    “我不認為一個警察頭子能對我們的計畫有什麼幫助。”韋爾貝拔掉水晶瓶塞放到一邊,隨後拿起瓶子給自己倒了一杯水。

    “他還是很有用處的,我想你可能忘記了,美國....。”克雷說到一半突然踩下剎車,隨後他從車窗探出頭去:“嗨,看著點路,你這個白痴鄉巴佬!”。司機咆哮著對從車前橫穿馬路的傢伙惡言相加。

    那人本還想還個嘴什麼的,但看到這輛氣派的豪華轎車,上面的人顯然不是自己能夠惹得起的,於是加快腳步混進了人流裡。

    “抱歉,先生,這些美國佬從來就學不會守規矩。”克雷回過頭,對著正低頭擦著褲子的韋爾貝充滿歉意的說道。

    “沒事,前面你想說什麼...”幸好水灑出來不是很多,韋爾貝把手絹團起來扔進了酒櫃。

    “哦,我想說的是,您記得美國的《排華法案》嗎?”克雷熟練的掛上車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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