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爭幻想] 復活之戰鬥在第三帝國 作者:鋒銳(連載中)

 
BloomCaVod 2018-2-24 18:46:41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122 85007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8-2-25 15:16
第十三章 解困

    松岡極力壓制著自己胸中的憤怒,他已經落入了陷阱,這時候掙扎反抗反而會增添身上所承受的恥辱。

    這完全不合邏輯,松岡洋右百思不得其解,他目前唯一能夠確定的是,這應該是兩大租界的聯合行動,但是他不明白英法究竟是出於何種目地,煞費苦心的搞出這種可能會嚴重損害外交關係的事情出來。

    一國外相被排除在了高層歡迎隊伍之外,還有比這種事情更加讓日本帝國丟臉的嗎?但是他現在又能怎麼辦,周圍那麼多記者和各國民眾,他難道要當著在場的數萬人,為了這件事與英法翻臉?

    這樣所有人都會知道日本帝國外相中了別人的圈套,然後除了給帝國帶來恥辱之外,他不可能收穫任何結果。

    英法可能會當面做出退讓,帝國或許挽回了幾分臉面,但是事後的國際輿論絕對不會站在日本帝國這邊,此刻的日本帝國在世界上並沒有什麼話語權。主導世界輿論的國家,現在就全都站在觀禮台上面,德國控制了整個歐洲,而英法兩國的影響力早已遍佈了整個世界。

    日本曾經努力得想要脫亞入歐,極力去學習模仿西方社會,但是最終發現這只是一廂情願的幻想,因為對方根本不認為東方種族有和他們平起平坐的資格。「未開化的野蠻人」、「東亞病夫」、「黃皮猴子」,在當時西方主流社會的眼裡,亞洲人的形象一直是猥瑣、邪惡且蠢笨的,即便是你會一口流利的法語,穿著筆挺的禮服,也不能改變他們心中的偏見想法。

    二十世紀初期,種族主義是當時西方世界的主旋律,與歐洲各國壓制猶太人一樣,美國同樣也制定了一堆種族主義規章法案,而且不光針對的是黑人,而是所有美國國內的有色人種,其中也包括了僑居美國的日本人。

    松岡洋右可不想成為外國媒體爭相調侃的對象,他已經處在了一個相當尷尬的境地上,現在他最為後悔的就是,自己為什麼要到場。如果只是堀內干城和澤田茂這兩個,再怎麼受冷落都無關緊要,大不了回頭在於英國法國人算賬。

    但問題是他現在已經站在這裡,和一群日本商人以及汪偽官員被安排在了看台旁,邊上圍了一圈高大的錫克兵,讓人怎麼看都像一個傻瓜一樣。

    上海十一月的天氣已經轉涼,但是澤田茂照樣出了滿頭熱汗,這位中將此刻總算也琢磨出味道來了,身邊松岡外相的臉色黑的就像鐵板。讓中將火大的是,【東寶】派來的攝像師顯然腦子裡缺少一根弦,竟然還轉過鏡頭對著自己猛拍,大日本帝國被人當猴子耍了啊,這隻馬鹿難道還看不出來,要知恥啊,知道嗎,知恥,這混蛋必定是海軍派來的。

    「不能再這樣了,我們必須要到台上去,閣下。」堀內干城聲音都帶著一點哭腔了。

    他好幾次忍不住想要跳出去向無恥的英國人提起抗議,但是和松岡顧忌的一樣,他擔心會因此搞砸了這場歡迎典禮。你和英國法國有矛盾沒問題,但是別忘了被歡迎的主角是德國特使,砸了英國人的場子自己倒是痛快了,回頭德國人問起原因該怎麼交代。

    或許用日本人的眼光來看,目前這種待遇是極其嚴重的羞辱和怠慢,但是從德國人的角度來看,這種小事根本不值一談,即便是真的感覺受到了羞辱,你就不能在典禮之後向對方提出抗議,為什麼要跳出去攪和掉這場典禮,你是不是對大德意志帝國心懷不滿,是不是你看不得陸軍元帥閣下風光無限。

    更重要的是,此刻他們不但要考慮到德國人的反應,同時還要考慮到身邊那一堆汪偽官員,無論如何都不能在這群支那人面前失去方寸,而且還必須要讓他們感覺到一切都在帝國的掌控之中。

    此時一些汪偽官員已經開始交頭接耳相互議論,他們也感覺情況和他們開始想的有些不同,即便自己身份不夠,沒資格站上禮台,但是日本外務大臣的身份應該夠了吧,怎麼也和自己一起站在角落裡喝風。

    「嗯,馬上派個人去和德國那邊聯繫一下,高橋,你和元帥的副官安德森上校通過電話,就交給你了,務必告訴元帥我想要見他。」松岡小聲的對助手說到。

    「哈,我馬上就去。」高橋點了點頭,向著隊伍後方擠去。

    隊伍前面攔著一排錫克壯漢,他們似乎聽不懂任何人類的語言,換無論日本人對他們說什麼,他們就只會冷冰冰的點著頭,但是卻始終攔著日本人,不讓他們靠近舞台。

    松岡知道如果德國人不願意見他,那麼今天的面子就算是載在地皮上了,回過頭即便是使用手段報復了英國人,那也是毫無意義的馬後炮。

    到那時候如果有人在國內趁機煽風點火製造影響,甚至可能會影響到國內的政局,並不是每個人都喜歡近衛文麿,日本從不缺乏野心家,也不知道赤阪町有多少人在盯著那個位子。近衛文麿是日本陸軍推翻海軍的米**閣之後,由他們全力推上台的,至少海軍方面對此就相當的不滿,加上國內經濟情況一直沒有起色,不少中層企業主和勞工們普遍對其懷有非議。

    此刻松岡最多只能抗議對方怠慢了自己,要求獲得與身份相符的待遇,接下來就再也沒有其他能夠站得住腳的理由了,但是在眾目睽睽之下,當著一群汪偽走狗的面,這些話他怎麼可能說得出口去,這等於是在自曝其辱。

    就在松崗還在胡思亂想之際,觀禮台那邊出現了動靜,嘹喨的軍樂聲突然響了起來,接著讓松岡喜出望外的一幕出現了,只見一群人正大步向著自己的位置走來,走在最前面的就是那位尊貴的帝國元帥。

    「快快,把旗幟揮舞起來!」堀內干城的眼睛開始泛酸,淚水在眼眶裡漸漸聚集,事情竟然出現了如此戲劇化的轉機,看來天照大神還沒有放棄自己。

    聽到總領事閣下的吩咐。原本有些發蔫的漢奸和日商們,連忙用力的揮舞起手裡的日本和德國小旗。

    澤田茂此時也不禁精神一振,他之前都已經開始考慮退役後該去哪裡打工了,換了別人可能沒有那麼嚴重,但問題是現在的陸相是一貫鐵面無私的東條,而且推薦自己擔任這個職務的就是陸相本人,所以為了避嫌他一定會特別從重處分的。

    松岡只需要回去打一份小報告,自己一個降職處分是跑不了的,更可能被小題大做一腳踢進預備役,為其他將軍騰出現在這個肥缺來。

    「所有將校!立正!」澤田整了整領口的風紀扣,大聲的發令到。

    其實他身邊只帶了幾個參謀隨員,加起來也就只有六個日本軍官。幾位軍官急忙整理軍容,立正站定,擺出一副接受檢閱般的堅毅面容。

    布倫博格走到了日本隊伍面前,把元帥略杖夾在腋下,舉手對著站在前排中間的松岡洋右敬了個軍禮。

    「敬禮!」澤田茂帶著一群佐官,鄭重的還以軍禮。

    「好久不見了,麻子歐嘎又死該(MatsuokaYōsuke松岡洋右)。」布倫博格向著松岡伸出了手。

    「是啊,差不多有兩年又三個月了,尊敬的元帥閣下。」松岡一臉感慨的握住了布倫博格的手,當年他覲見面前這位德國元帥時,對方還是德國國防軍總司令官。

    「時間過得真快,看上去你一點都沒有變,麻子歐嘎。」

    「您才是一點都沒有變,不,應該說看上去比當年更加年輕了,元帥閣下。」

    「哈哈,你還是這樣會恭維人。」布倫博格鬆開了松崗的手。

    「我剛才還在奇怪前面怎麼沒有看到你,結果他們告訴我你在這裡。」布倫博格手持略杖,敲打著掌心。

    「這是一個不該發生的誤會,我們的工作人員犯了個嚴重的錯誤,使用了過期的...不,是搞錯了來賓名單。」喬治爵士在一旁說到,隨後他對著松岡伸出手。

    「非常抱歉,外交部長閣下,如果我知道您今天也會到場的話,一定不會允許這種情況發生,我的手下發現的太晚,要不是元帥特別提起的話,恐怕我現在都不知道出了這樣的問題,我們竟然怠慢了您這樣一位外交大臣。」喬治的臉上帶著一眼就能看穿的假笑。

    問題是松岡在此刻也只能裝作一副毫不介意的樣子,否則就顯得自己氣量過於狹小了。

    「我不得不說這真是個讓人遺憾的小失誤。」松岡努力的露出了一絲微笑,和喬治握了握手。

    「既然誤會已經解除,那麼就和我們一起來吧,麻子歐嘎。我們德國武裝黨衛隊的方陣就快到了,我希望你陪著我一起檢閱我的軍隊。」布倫博格熱情的邀請到。

    「在此之前,我想替您介紹一下...」松岡還想向布倫博格介紹身邊的那群人。

    「等會兒參加酒會時,你可以給我慢慢介紹,現在時間來不及了。」布倫博格打斷了松崗的話,一把拉住矮小的日本外相,向著觀禮台走去。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8-2-25 15:17
第十四章 刺殺

    二十世紀三四十年代的世界各國,特別是歐美這些軍事立國的國家,都特別注重隊列操演,即使是後世散漫的一塌糊塗的米軍,在那時候也是極為講究隊列整齊軍容嚴整的,哪怕是麥克阿瑟和巴頓這種豪奢子弟,在軍校裡也是擦皮靴的好手。

    美軍裡的散漫風氣,是開戰初期極速擴軍的產物,數十萬名從未有紀律概念的平民百姓湧入陸海空三軍,很多人只經過十幾週的基礎訓練之後就被送上戰場,大部分人的心理還沒有適應成為一個美利堅大兵,於是在戰地上出現一些奇葩事情,就完全可以理解了。

    相反德國這邊就截然不同,這時候的德國人還保留著獨特的民族性格,講究集體主義和團隊協作,從小就被長輩灌輸個人的力量是微不足道的,而集體的力量可以劈山填河。德國人把為國家服務當作天賦的責任,同時喜歡崇拜強者,並且注重紀律和服從。幾乎每個適齡男子,從中學起就開始接受各種軍事技能的訓練,要說起走隊列,全世界都沒有幾個能超過德國軍隊的,而特別專注形象的黨衛隊更是其中的翹楚。

    因為本隊還駐守重慶,「戰斧大隊」這次只來了一個連,他們不會隨隊前往日本,來上海純粹是為了撐一下特使團的場面。

    一個連的武裝黨衛隊,穿著黑色毛呢制服,身佩著白色的閱兵裝具,肩扛銀光閃閃的98K禮槍,邁著雄壯的德國式正步,陣容整齊的沿著外灘的馬路向著觀禮台前走來。

    領隊的路德維希一級突擊隊大隊長,胸前掛了一排閃亮的勛章,如果有人眼尖的話,能發現其中有一枚國府的六等景星勛章,這還是在重慶時蔣中正親手頒給他的。中校頭戴黑色M35鋼盔,大步走在高舉儀仗旗的旗手右側,帶著白色羊皮手套的左手扶著腰間的指揮刀鞘。整排鋥亮的高筒皮靴同時踩踏在外灘的拼石路面上,發出了如同雷鳴般整齊的聲響。

    「注意!」路德維希大聲發令,右手抽出指揮刀,垂直豎立在自己面前。

    「敬禮!」黨衛隊中校瀟灑的向一側撇刀,抬起下巴向觀禮台上的陸軍元帥致敬。

    後面的黨衛隊士兵近乎同時做了個利落的劈槍動作,閃亮的刺刀在陽光下反射出一片白光,道路兩旁的人群頓時爆發出了一片驚嘆聲,緊接著熱烈的掌聲和歡呼響起,所有人都被剛才看到的景象刺激的熱血沸騰。

    「勝利!」「萬歲!」

    「勝利!」「萬歲!」

    「勝利」「萬歲!」

    在路德維希中校的帶領下,士兵們高聲三呼勝利,同時看台上的布倫博格元帥,高舉起右臂向士兵還禮。

    上海開埠以來,本地市民算得上是最早的一批放眼看世界的中國人,他們在這座城市的街道上,已經看過了無數次的慶典閱兵。其中不乏讓人看來威風凜凜的雄師勁旅,有不少甚至還是駐華的西洋精銳,但是從未有哪支部隊,能夠給他們今天所感受到的這種感覺。

    即便是見多識廣的媒體人士,也不禁發出了同樣的感慨,真不愧是早已聞名世界的德式閱兵,雖然國府陸軍練的也是德式操典,但是和眼前這隊武裝黨衛隊相比,總是讓人感覺差了那麼幾分。

    這倒不是貶低國府軍隊,不能否認國府裡確實有一批百戰虎賁,但是百戰餘生和會不會走隊列,這完全是兩回事情。

    「死國矣(厲害),不愧是獨國強兵,見識到了。」一名日本參謀不由自主的讚歎道。

    「聽說,森本大隊即是敗於眼前這支部隊之手,現在看來果然是頭一等的強軍。森本差點為帝國惹來此等強敵,實在是死不足惜。」另一名參謀點著頭附和到。

    「像這樣的部隊,獨國還有三百萬之多。」

    「不止這些,參謀本部的朋友告訴我,獨國國內還在繼續擴軍。」

    「納尼?那位元首又看中的哪個獵物了嗎?」

    「據我的推斷...獨國人....」一群日本佐官交頭接耳的議論起來。

    「元帥閣下,上次在慕尼黑街頭,我有幸與貴國先總理希特勒閣下以及戈林元帥一起檢閱了黨衛隊,當時那一幕盛況讓我至今還記憶猶新。從那時候起,我就下定了決心,一定要發展好日獨兩國的友誼,哪怕本人鞠躬精粹也在所不惜。

    而這十幾年來,日本一直都是獨國最忠實的友邦,哪怕獨國在世界上被英仏孤立之時,日本帝國一直都堅定的站在德國這一邊,這一點您應該是看得到的。」松岡洋右藉著讚美黨衛隊的雄姿,開始與布倫博格打起了感情牌。

    「我必須承認您所說的是事實,外交大臣先生。」布倫博格笑著說到。

    「您可以繼續叫我麻子歐嘎,元帥閣下,甚至您可以直接叫我又死該,我們應該算是老朋友了,朋友之間不就該稱呼名字嗎?」松岡洋右也笑著說到。

    「那好吧,你也可以叫我維爾納,又死該。」布倫博格顯然心情不錯。

    「我可以很明確的告訴你,這一次元首派我出訪日本,就是為了彌補並加深兩國之間的友誼而來的,雖然此前連續發生了幾次誤會,損害到了德意志帝國與日本帝國的友好關係。

    但是親愛的老朋友,德日兩國是友邦,這是受到元首閣下認可了的。」德國元帥把玩著手裡的略杖,小聲的對日本外相說到。

    「原來如此,這實在是一個天大的好消息,相信日本舉國臣民,皆會為此感到高興。我會把您的話立即轉告給近衛首相,他一直都在為此感到擔心憂慮,想必獲此消息之後,首相閣下今晚一定會做個香甜的美夢。」松岡洋右臉上露出一副欣喜的神情,恭敬的向德國元首欠身致意。

    「啊,輪到我上台講話了,我們等一會兒再聊。」布倫博格笑著拍了拍松岡的手臂,隨後轉過身走向了觀禮台中間講台。

    這時候英國總領事喬治和法國總領事奧琪已經相繼發完了他們的歡迎致辭,該輪到布倫博格上台發言了。

    「外相閣下,您認為布倫博格的話可信嗎?」高橋在一邊湊上前問到。

    「高橋桑,你要注意自己的言辭,太失禮了,你應該尊稱他為元帥閣下。」

    松岡瞪了一眼屬下,皺著眉頭說到:「我很瞭解這位元帥,他不是一個會說謊的人,所以他的話是可信的。」

    「如果是這樣,那實在太好了,」牛場在一邊感概到。

    「我們還不能放鬆下來,在元帥閣下結束這次訪問,並和我們簽訂下正式協議之前,絕對不可以掉以輕心,一定要小心謹慎。特別是你們,澤田將軍,這一次差一點就讓帝國的臉面喪盡,這是嚴重的失職,絕不能再有下一次了。」松岡總算緩過勁頭來,開始向著陸軍中將發難,他也有這個底氣,可以無視對方領子上的軍銜。

    「哈!摩西阿蓋果作意馬三,卡噶。(是,非常抱歉,閣下)。」堂堂陸軍中將,此刻卻像個二等兵一樣鞠躬認錯,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對方此刻手持大義,澤田茂不得不低頭。

    「幸好事情最終得以挽回,這次我就不向內閣報告了,但是你們回去之後一定要深刻反省。」松岡眼神變得凌厲起來。

    「呵!」堀內和澤田同時低頭受教。

    就在松岡在這邊抖著威風之際,布倫博格也結束了他簡短的演說。無非是大談之前對這次訪問的嚮往,對上海這座城市的讚美,以及一些憧憬和展望,接著就是一堆空頭支票和官樣文章。反正只要在場的來賓和媒體相信就行了,所謂花花轎子人抬人,好聽的話說上一籮筐又有何妨。

    接下去就是其他外交使節和租界商業代表以及工部局和公董局成員發言,個個都是花團錦簇的好文章,內容當然矣是千篇一律的空洞浮誇。

    就連松岡也上前說了幾句話,要不是他帶來的那批人賣力起鬨,差一點就遭遇了冷場,租界內的上海市民可不怎麼買日本人的賬,只因為現場的巡捕太多,總算是沒有吹口哨喝倒彩的,終究保住了日本外相的幾分臉面。

    這時候差不多已經接近中午,在曲調歡快的迎賓曲伴奏下,主客一行人走下看台,在熱情上海市民們的夾道圍觀中,向著馬路對面華懋飯店(今天的和平飯店)的正門走去。

    布倫博格一行人已經預訂了這座著名飯店的兩層樓面,作為在上海租界訪問期間的居住地點。

    就在一行人快走到飯店門口的時候,突然人行道一側的人群裡發生了一陣騷動,緊接著一個穿著藍色長衫頭戴黑色禮帽的男人衝出人群,一腳踹翻了想要阻攔他的越南巡捕,同時從褲子口袋裡抽出了一把烏黑鋥亮的手槍。

    「驅逐日寇,還我河山!」大漢用一口帶著濃重江蘇口音的國語大聲喊道,隨即對著走在隊伍前面的松岡洋右就是一槍,但是應聲而倒的卻是日本外相身邊的德國元帥。

    「保護元帥!」

    「保護外相閣下」

    「抓住那個刺客!」

    「格則冊佬伐要命了(這個死鬼不要命了),快開槍!」

    「不要開槍!要抓活口!」

    在場的中外軍政官員胡亂叫喊著,現場頓時陷入了一片混亂之中。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8-2-25 15:17
第十五章 頭緒

    人們一開始並不清楚發生了什麼事情,現場人聲鼎沸,那聲槍響顯得並不特別突出。距離遠的人還以為這邊在放鞭炮,慶典上也很正常,正在納悶怎麼才一響就啞掉了,接著就看到滿大街的人全都開始狂奔起來。

    巡警幹探和保鏢們的呼喝聲夾雜著婦女和兒童的尖叫,不斷有凌亂的槍聲響起,市民們四散抱頭奔逃。因為沒有人在第一時間站出來維持秩序,恐慌如同病毒一般在人群裡傳播,現場陷入了無可救藥的混亂。

    說起來上海市民是見過市面的,淞滬抗戰中他們見識過什麼是死亡,不少人曾經親眼目睹過日軍的轟炸機投彈,汪偽和重慶的特工戰開始之後,當街開槍殺人早已成了家常便飯。

    但是今天現場來的人實在太多了,恐慌情緒如同多米諾骨牌一般向外擴展,很快就算是平時最冷靜的人都開始害怕起來,沒人說的清發生了什麼事,但是周圍的景象讓他們本能的想要快速離開。

    華懋飯店門口周邊一圈就像是被澆了開水的螞蟻窩,目光所及之處全是跑動著的上海市民,讓在場的租界巡捕們感到絕望的是,那名刺客趁著混亂在人群裡三晃兩晃之後,此刻已經完全失去了蹤跡。

    德國元帥和貴賓們被立即護送進了飯店大堂,法租界巡捕房的法勃爾上校擔心對方還有同黨,命令二十名攜帶步槍的安南巡捕在門口設置起了防線,命令任何身份不明的人物無視警告接近大門,可以直接開槍予以阻截。

    今天來外灘的市民實在是太多了,超出了公共租界巡捕房的應對能力,於是剛從運輸船上下來的英法部隊被命令立即投入治安行動。荷槍實彈的英法步兵們把人群驅趕到了人行道以及江岸邊的空地上,所攜帶的英國裝甲車與法國坦克被火速調往周圍的幾個路口,士兵們在路口展開了蛇腹鐵絲網,禁止任何人員和車輛從那裡通行。

    德國武裝黨衛隊在路德維希的指揮下,佔領了華懋飯店的所有出入口,黨衛隊員還在飯店南樓的二樓窗檯上架起了機槍,與東樓門口的機槍構成了交叉火力,徹底封鎖住了南京路和外灘的丁字路口。

    等到局面開始穩定下來的時候,已經距事發時間過去半小時了。短短的半小時時間,上海的外灘就像經歷了一場浩劫,數百人在混亂中因為受到人群的擠壓踩踏而受傷,其中數名老人和兒童傷勢嚴重。至少有兩名安南巡捕在阻攔人潮時不幸殉職,一名法國巡捕被踩斷了肋骨,匯豐銀行門口的錫克族保安想要阻攔進入銀行避難的市民,結果被人用硬物打破了腦袋。

    還有南京路口數家店舖的櫥窗玻璃被打碎,裡面展示的商品被人乘亂拿走。其他的比如趁亂偷行人錢包、趁機吃婦女豆腐之類亂七八糟的治安案件更是不計其數。這場兩大租界煞費苦心搞出的歡迎慶典,最終變成了一場災難。

    更讓租界方面感到頭疼的是,一切都是在一群媒體記者的鏡頭前面發生的。勇敢的新聞工作者們把當時發生的一切都用膠片記錄了下來,現場至少有三台電影攝像機,從多種角度拍攝下了刺殺當時的影像。

    英法士兵們在外灘奮力恢復秩序的同時,就在華懋飯店的大堂裡,使團的隨隊醫生正在對布倫博格元帥的傷勢進行著檢查。

    「子彈穿過了元帥的上臂,打在了左側第六根肋骨上,彈頭被肋骨擋住了,沒有進入體腔。」海德爾軍醫少校打開了鋁製器械盒,從裡面拿出一支玻璃注射器來。

    「子彈撞斷了肋骨,必須要立即動手術把彈頭碎片從傷口裡取出來。我先給他注射一針麻藥,減輕一下元帥的痛苦,要盡快把他送往醫院,這裡的條件太簡陋,我需要一間乾淨的手術室,全套外科器材,還需要幾個優秀的助手。」海德爾取出一支小小的安瓿瓶,裡面裝著透明的藥水。

    「我保證,你會得到一切你所需要的,少校。」喬治爵士按了按軍醫的肩膀。

    「快去外頭盯著,救護車怎麼還沒到?」站在英國總領事身後的奧琪轉過臉吩咐起自己的秘書。

    「雖然是在租界內發生的案件,但是大日本帝國不能置身事外,刺客顯然是衝著我來的,事先竟然沒有得到任何風聲。這段時間特高科在幹什麼!憲兵隊又在幹什麼?必須給我嚴查,無論如何都要把這個人抓出來,否則我們無法向德國方面交代。」松岡洋右氣急敗壞的向一堆日本軍政官員下達命令。

    他在前來上海之前就已經獲得了天皇的全權任命,在上海工作期間,他可以調動周邊範圍內所有的日軍部隊,而且不管是陸軍、海軍、憲兵還是警察,無論敕任還是奏任官,松岡外相都有臨機處置權。

    有大本營和內閣替他背書,就算是拖出去槍斃都只能捏著鼻子認了,即便事後問責時發現是無辜的,但是已經打碎的腦袋黏起來又能如何。

    「呵!閣下,我們立即派人進行調查。」澤田恭敬的低頭受命。

    「馬鹿野郎!」在飯店大堂的後門,一個憲兵大佐狠狠一拳錘在了一名大尉的臉上。

    憲兵大尉當場被打了一個趔趄,隨即迅速的直起腰桿,恢復了立正姿態。

    「庫諾雅鹿,花谷,你這個混蛋,你知道你剛才在說什麼嗎?」大佐揪著大尉的衣領,惡狠狠的盯著對方的面容。

    「哈!長官,但是我確實曾經見過這名刺客。」花谷大尉毫不畏懼的回望著自己的上司。

    「這可不是在開玩笑,花谷。」大佐神情嚴肅的說到。

    「我絕對沒有在開玩笑,長官,我就是知道事關重大,所以才立即向長官您報告。」花谷大聲的回答到。

    「糟糕了,糟糕了啊。如果你說的是真的,這樣的話....不行,這件事必須要立即報告外相閣下。」大佐鬆開了花谷的衣領。

    「你跟我來,花谷。」大佐對著花谷吩咐了一聲,隨後推開了身後的房門。

    此時刺殺事件還未明了,所有來賓都被告知,在調查結束之前,任何人都不得離開飯店。幸虧華懋有大量的空閒房間,於是大部分無關緊要的賓客都上樓去安排好的房間休息,等待公共租界方面拿出初步的調查報告來。

    中午的宴會沒能吃上,反而親眼目睹了一場刺殺行動,不少人受到了嚴重的驚嚇,這些富商和政客裡可沒有幾個稱得起勇士,而且大多數比普通人更加怕死。

    丁默邨帶著幾個特工處的打手特工,跑上跑下忙了半天,總算安頓好了那群汪偽大員。幾個人檢查了一下樓面四周之後,走進了飯店特意給他們準備的套間。

    「阿四和老王留在門口守著。」進門之後丁默邨冷冷的下令到,跟隨在他身後的兩個打手對視了一眼,隨即分開侍立在了門口兩邊。

    「鎖上門。」丁默邨繼續吩咐,另一名打手合上了房門,別上了斯別林鎖的開關。

    「開燈,拉上窗簾。」丁默邨走到洗手間門口,打開門往裡面瞥了一眼。

    「主任,樓下開始戒嚴了,街上到處是英國兵。」一名特務站在窗邊,從窗簾的縫隙裡觀察著樓下的動靜。

    「這不奇怪,今天這件事算是戳破了天了。」丁默邨摘下禮帽交給了身邊的手下,然後輕輕揉著手腕,在房間裡來回踱起步來。

    一邊走著,汪偽特工部主任一邊用陰狠的目光掃視著站在房間裡的部下們,最終當走到了一個穿著灰色西服的瘦高男子面前時,丁默邨突然頓住腳步,轉過身對著瘦高個子就是一記凶狠的耳光。

    瘦高個子完全措不提防,當即就被打懵了,他捂著臉望著自己的上司,滿眼都是迷茫。

    「還在給我裝傻!」丁默邨反手又是一記耳光,瘦高個子這次終於抵受不住,翻身坐倒在了地上。

    「王八蛋,吃裡爬外,想害死我!」丁默邨從後腰抽出一支左輪,指向瘦高個子的額頭扳開了擊錘。

    「等一下,不要開槍!」瘦高個子這時候終於反應過來了,上司這是想要干掉自己,他連忙用力擺著手求饒。

    「丁主任,我老馬在武漢時就開始跟著你,這些年不說鞍前馬後,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大家都看得到的,我怎麼敢害您呢,主任。」或許是腎上腺素起了作用,瘦高個子發現自己的口才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好。

    「你以為裝可憐就能過關嗎?還想欺騙我,重慶那邊收買你一定花了不少錢吧。」丁默邨穩穩的端著左輪,直指著瘦高個的腦門。

    「重慶那邊?他們也一直想要取我的腦袋啊,重慶那邊的人死在我手裡少說有三四十個了,他們怎麼可能來收買我啊,丁主任。我就算死也要去閻王爺那裡喊冤的啊。」瘦高個此時眼淚都急出來了,順著眼角往下淌,臉上就像寫著一個大大的冤枉。

    「嗯,我就是知道這一點,才沒有立刻就打死你。那麼你怎麼解釋剛才的事情,我當時一眼就認出來了,開槍的是劉阿根,他可是你手下的人!呵呵,連還我河山都喊出來了,你還敢說你沒有受到重慶的收買。」丁默邨嘴裡這樣說著,拇指卻合上了手槍的擊錘。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8-2-25 15:18
第十六章 線索

    「嗯,我就是知道這一點,才沒有立刻就打死你。那麼你怎麼解釋剛才的事情,我當時一眼就認出來了,開槍的是劉阿根,他可是你手下的人!呵呵,連還我河山都喊出來了,你還敢說你沒有受到重慶的收買。」丁默邨嘴裡這樣說著,拇指卻合上了手槍的擊錘。

    「主任我冤枉啊,主任!」這位老馬也不是個飯桶,察覺到丁默邨的態度有所鬆動之後,立馬上前抱住了對方的大腿。

    「我馬福貴可以對天發誓,絕沒有和重慶那邊有任何聯繫,要是有半句假話,走出門就被無軌電車軋死。我對主任可是一片赤膽忠心啊,要是心存半分想要謀害主任的心思,天打雷劈不得好死啊。丁主任,要是您還不相信,吳隊長可以為我做憑證啊,他知道我老馬是什麼樣的人,丁主任啊。」瘦高個子抓著丁默邨的西褲涕淚齊下,儼然一副忠犬被主人誤傷了的樣子。

    「放手!這像什麼樣子!給我老老實實坐著回話。」丁默邨從對方手裡掙出腿來,對著兩邊的手下使了個眼色。

    立即有人從邊上拖了把椅子過來,兩個壯漢把瘦高個從地上拽起身來,在方腰間肋下搜了搜,沒有發現攜帶武器,隨即就把男子按在了椅子上。剩下的特務各自從懷裡掏出了傢伙放在了顯眼的地方,有匕首也有手槍。

    「馬福貴,你也知道我們的規矩,今天你不把事情說個明明白白,就別想活著走出這個房門。要是我真的冤枉了你,丁某人在七重天專門擺酒給你賠不是,以後我們還是同志兄弟。要是讓我發覺你說了半句假話,即便我放過你,在這裡的兄弟們也不會放過你。」丁默邨把左輪放在了身邊的桌子上,早就有手下給他端過一把椅子,特工主任伸手撣了撣西裝的下襬,順勢坐下身來。

    「說吧,你的心腹手下劉阿根,為什麼會跑來刺殺日本外務大臣,這件事你到底知不知情。」丁默邨從口袋裡掏出一個煙盒。

    「實在是冤枉啊丁主任,我之前根本不知道這件事情,那個劉阿根也不是我的心腹。」馬福貴大聲說到。

    「冊那儂則子路當阿拉似哈子啊,系梯子還看到拿兩個寧局局搓搓樂了霞飛路西菜廳卻大菜,當時沃還奇褂劉阿根格責窮舉撒立方有草票請儂到各宗地方卻麼事,現在想想所伐定就似奈勒從親戈米格董底,樂海跟弄分贓。(我艹你這個豬頭當我們是瞎子啊,前天還看到你們兩個人鬼鬼祟祟在霞飛路西餐廳吃大餐,當時我還奇怪劉阿根這個窮鬼哪裡有錢請你到這種地方吃東西,現在想想說不定就是拿了重慶那邊的錢,在跟你分贓。」一個三件套西裝筆挺,頭上擦了起碼半斤髮蠟,整得跟個上海灘小開似的特務在一旁說到。

    「李奇,我平日裡可沒有得過罪你,儂伐要在這時候血口噴人,根本就不是他說的那樣,丁主任。」馬福貴轉回頭望向丁默邨。

    「劉阿根確實不是我的心腹,他原本是在閘北替人看賭場的,後來日本人打進上海,賭場關了門,他就到處瞎混,去年還跟著丁建坤做了一段時間。」馬福貴交代到。

    「丁建坤?」丁默邨手指夾著菸捲在煙盒蓋子上輕輕撴著。

    馬福貴嘴裡的那個丁建坤,原是在滬西閘北青幫裡混的流氓,幫裡的地位不是很高,但是交際卻很廣闊。日本陸軍佔領上海之後,日本憲兵隊為了在當地建立起屬於自己的基層情報網,在七十六號特工總部的幫助下,建立了一個滬西情報科,直屬於極司菲爾路九十四號的憲兵司令部,而負責人就是這個叫丁建坤的人。

    問題是狗改不了吃屎,爛泥扶不上牆,這位丁科長陞官之後,全然不忘自己的流氓本色,不但沒有給日本人收集到多少情報,反而藉著日本人給予的武器,在上海灘肆意敲詐勒索百姓甚至武裝搶劫商舖,還藉著日本人的名頭,向租界內販賣毒品,敗光了日本軍隊在租界高層那裡僅剩的那點名聲。

    憲兵司令部迫於上層的壓力,最終關閉了這個部門,收繳了所有發出的武器,遣散了所有招募的漢奸人員。在丁默邨眼裡,滬西情報科的下場就是七十六號的前車之鑑,有的事情不是不能做,但是像丁建坤這個白痴那樣肆意妄為,就是在自尋死路了。

    「那麼他什麼時候開始跟你聯繫上了。」丁默邨叼起菸捲,手下立即遞上了打燃的打火機。

    「從滬西情報科出來後,他一時沒有了去處,原準備回老家住一段時間。」馬福貴說到。

    「我記得他老家是南通那邊的。」一個特務插話到。

    「是的,他和我算得上是同鄉。」馬福貴承認到:「但是我以前從來沒和他接觸過,只是聽說過有這樣一個人。」

    「你不要打岔,你繼續說下去。」丁默邨用手指點了點插嘴的手下,隨後回過臉對著馬福貴說到。

    「是的,主任。結果後來老西門的張四哥給他在碼頭上找了份差事,所以就沒有回老家去,要是當時他回去了,也就沒有後面這些事了。」馬福貴感嘆到。

    「張四哥?寧波商會的?」丁默邨手指揉了揉眉心,這個劉阿根的關係比自己想像的還要複雜啊。

    「是的,但是這個劉阿根是個野慣了的,在碼頭上做了幾個月嫌工資低工作重,和人打架又結了仇怨,於是就辭了那邊的工作。這時候他不知道從哪裡打聽到我的消息,於是前來投奔我,想要在七十六號找一口飯吃。」馬福貴供認到。

    「七十六號是能讓人隨隨便便進來的地方嗎?」丁默邨吸了口香菸。

    「我當時也是這樣說的,主任。但是看他實在可憐,又是同鄉,加上他確實是身手不錯,於是就讓他在我的小組裡掛了名。每個月從我這裡拿三十塊津貼,出任務時的獎金另外再算。他前前後後也參加了幾次行動,表現非常不錯。雖然看上去是我的人,但是我也只有在有事情時才叫上他,平時與他並沒有更多的交往。

    說起來不怕您笑話,前天那頓飯,是他第一次做主請客,以前出去都是我掏錢的。這裡要提一句,當時我也在懷疑,他平時好色好賭,每個月都吃光當光完結,根本就沒有積蓄,哪裡來的錢請客。結果他說有人請他做一筆大買賣,這只是前期收的定錢,等到買賣做成,他就拿著錢回家置地討老婆,因為我這段時間對他挺照顧,所以才請我吃一頓飯作為感謝。」馬福貴倒也沒忘了在供詞裡替自己撇清關係。

    「他跟你說是跟誰做的買賣?」丁默邨冷冷的問到,伸手在菸灰缸裡按熄了菸頭。

    「他當時沒有說,一臉神秘兮兮的樣子,不過從他話語裡透露出對方的來頭非常大,在上海灘可以橫著走。」馬福貴回答到。

    「嗯?那麼你當時感覺對方會是什麼人?」丁默邨站起身走到馬福貴面前,又從煙盒裡抽出一支菸捲來。

    「當時我沒有想太多,還以為他是在吹牛逼,這些錢不是他賭博贏來的,就是從別處搶來偷來的。像他這種爛命一條的亡命之徒,會有哪個有身份有勢力的老闆跟他做買賣。要是真在上海灘能夠橫著走的,還怕找不到能用的人手。」馬福貴抬起臉對著丁默邨露出了諂媚的笑容。

    「飯桶!蠢才!」丁默邨突然掄圓了手臂,又給了馬福貴兩個耳光。

    「既然感到可疑,為什麼不立即向上級報告!即便他不是你的心腹,但也是你的下屬,他現在搞出了這麼大的事情,別人可不管你和他究竟是什麼關係,只會找到七十六號的頭上來。你知道這次惹出的是多麼大的禍事,搞不好我們上下幾百人的前程都要斷送在這件事上頭。」丁默邨說完扔掉手裡的菸捲,一把抓住了馬福貴的頭髮,幾名特務立即上前用力抓住了馬福貴的身體和手腳,特工主任開始揮拳朝著倒霉蛋的臉上狠狠錘擊。

    丁默邨毫不掩飾自己此刻的憤怒,他像個野獸般攻擊著毫無反抗之力的屬下,眼眶被打裂,鼻樑被打折,門齒被打掉,鮮血開始四散飛濺。

    總算施暴者並沒有很強的體力,瘋狂毆打兩分鐘之後,很快就變得氣喘吁吁。

    丁默邨從已經處於昏迷狀態在地毯上蜷縮成一團的馬福貴身旁站起身來,手下遞上了一塊已經用水浸濕了的白色毛巾。

    「去再叫幾個人,立即把他馬上送回總部,關進地牢裡,任何人沒有我的許可,都不得和他見面。記住,我說到是任何人,包括李主任在內,聽明白了嗎?」丁默邨用毛巾擦著拳頭上的血跡,因為碰到了牙齒,指節上的皮膚有些破損,受害者和凶手的鮮血很快染紅了那塊毛巾。

    「明白了,主任!」特務們稀稀拉拉的回答到。

    「事情大了,你們懂不懂?這次的事情大了!」特工主任那陰狠的目光掃視著房內的部下,每一個被他看到的特務,哪怕是平日裡窮凶極惡之徒,此刻也都畢恭畢敬的低下了頭顱。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8-2-25 15:18
第十七章 發現

    「元帥的身體很結實,情況比我們想像的好要。」武警大隊的隨隊軍醫施耐德少尉向路德維希中校報告到。

    「彈頭已經取出來了,刺客使用的是一支七點六五毫米口徑的手槍,子彈穿透了元帥的上臂,擦到了一級鐵十字勛章,接著擊中了他的第六根肋骨。造成肋骨骨折之後,沒能穿入胸腔。只能說元帥閣下非常走運,我以前只是聽說過有這種事,這還是第一次親眼見到。」海德爾少校指著投影燈上的X光膠片說到。

    「因為沒有傷到主要血管,加上搶救及時,所以失血情況不是很嚴重,我們已經給元帥輸了血。至於元帥上臂的穿透傷,因為沒有傷到骨骼和肌腱,我們已經縫合了傷口。」施耐德少尉補充到。

    「現在我們最擔心的是傷口可能會受到感染,最好立即聯繫柏林,讓他們馬上送那種最新開發出的抗菌素過來。」海德爾少校向身邊的戴維森上校建議到。

    「你把需要的藥物列一份清單給我,我會盡快派人與柏林聯繫。」戴維森點著頭回答到。

    「上校,公共租界總董凱斯維克和警務處長巴雷特想要立即見你,他們想當面向您表示歉意。」一名中尉站在辦公室門口,敲了敲大開著的房門。

    「告訴他們,除非抓住了凶手,在元帥甦醒之前,我不會見他們任何一個人。」戴維森上校沉著臉說到。

    「就這樣回覆他們嗎?長官。」中尉確認到。

    「就這樣回覆他們,從未見過治安混亂成這樣的城市,他們應該為今天發生的事情感到羞恥。如果他們還有一點點愧疚之心的話,現在就應該在大街上,搜捕那個該死的殺手,而不是跑到我這裡來表示什麼歉意!」戴維森上校努力壓抑著胸中的怒火,總算沒有說出更刺人的話出來。

    「明白了,長官。」中尉挺胸立正,隨後轉身離開。

    「我的人已經在周圍佈置好了崗哨,戰斧大隊會全力保護元帥閣下的安全。」路德維希現在的臉色很不好,布倫博格被刺殺,作為特使團警衛的戰斧大隊難辭其咎。黨衛隊的榮譽受到了玷污,只有用殺手和背後指揮者的鮮血才能抹消。

    其實說起來,戰斧大隊完全是受了無妄之災,原本布倫博格就沒準備帶著他們來上海,問題是既然他們出現了,那麼就應該把護衛的責任承擔起來。無論當時的情況有多麼特殊,失職就是失職,路德維希完全無法反駁。

    「我請求您允許,上校。如果發現了凶手的蹤跡,我請求您能夠允許我們出動,我們要親手挽回大隊的榮譽,彌補之前犯下的錯誤。」路德維希向戴維森誠懇的低下了頭。

    「如果條件允許,我會為你爭取的,是該讓這些老鼠們知道,冒犯到大德意志帝國將會有什麼樣的後果。」戴維森知道路德維希心裡的塊壘,他也明白這件事真的怪不了武警大隊,因為事發時他們還在外灘邊表演隊列,向市民們展示第三帝國的軍威。

    「據說刺客是重慶派出的特工,他的目標是日本外相麻子歐嘎。」正在在屋角和勒伯瑙男爵談話的羅赫中校轉過臉說到。

    「對此我表示懷疑,元帥在來上海前已經與重慶那邊打過招呼,蔣中正許諾在元帥出訪上海這段時間,將停止所有在上海的特工行動,以此表示對元帥閣下的尊重。」戴維森認為問題沒有那麼簡單。

    「或許是其他組織的刺客,中國有很多自發的抗日組織,並不都受重慶的控制。」勒伯瑙男爵提出了他的看法。

    「諸位,我剛才有了一個新的發現。」就在這時,庫勒少校拿著一個文件袋興沖沖的跑進了辦公室。

    「你不是去幫著法國人鑑定現場了嗎?難道有了刺客的線索。」戴維森急忙問到。

    「雖然不是直接線索,但也差不多。我拿到了刺殺那一刻的現場照片,至少有二十台照相機記錄下了那一刻的景象,還有電影膠片,不過那需要專業設備沖洗,想要拿到還需要一點時間。」庫勒少校走到辦公桌前,打開文件包,把裡面的照片鋪在了桌面上。

    「這幾張是拍的最清晰的,可以看清凶手的大致長相。」

    庫勒挑選了幾張照片放在一邊,在場的眾人圍聚過來,一人拿起一張照片認真的查看起來。

    「原來刺客長得這副模樣,看來這個混蛋根本就不怕別人認出自己。」路德維希中校咬著後槽牙說到。

    「當時我就站在那,距離那個刺客不到十米。」勒伯瑙摸著後腦勺,這張照片讓他回想起了那驚心動魄的一刻。

    「我們當時都在現場,哦,除了路德維希中校。我看不出這些照片有什麼特別的地方,庫勒,你說的發現究竟是什麼。」戴維森疑惑的望向軍械專家。

    「這幾張照片當然是看不出什麼特別。但是這幾張照片,是從凶手側後方拍攝的,雖然沒有拍到凶手的臉,不過....」庫勒從照片堆裡挑出另外幾張擺放開來。

    「看看這個刺客與元帥的相對位置,這張照片特別明顯。」軍械專家赫然變成了名偵探,他指著其中一張照片說到。

    「還看不明白?我畫一張草圖就清楚了。」庫勒從文件盒裡抽出一張白紙,拿起插在墨水瓶裡的鋼筆,當即就畫起示意圖來。

    「元帥當時在這個位置,日本外相在這裡,凶手從這個地方衝出來,然後向日本外相開槍,結果擊中了元帥閣下。」庫勒的畫風非常寫意,會讓人想起美好的童年,但是大致的意思還是能夠讓人看明白的。

    「我在仔細對照過這些照片後發現,凶手很可能根本就不是誤射,他一開始的目標就是元帥閣下。」庫勒放下鋼筆,說出了一個讓人吃驚的結論。

    「看這張照片就很清楚了,站在凶手的角度看,元帥與日本外相併不重疊在一起,兩人之間至少有一米左右的間距。而且從刺客當時的行為來看,他顯然對自己的能力很有自信,期間甚至還花了兩秒鐘時間呼喊口號,所以不可能在最後那一刻,把槍口指向錯誤的目標。」庫勒指著另一張照片說到。

    「這是勃朗寧1910型,在亞洲市場非常的流行。相信在座的不少人都用過這種手槍,應該知道這支武器擁有相當優良的指向性,當時雙方相距六七米,這種距離下不可能出現這樣大的偏差。所以我認為,凶手刺殺的目標就是元帥,而所謂的抗日口號只是他用來掩蓋真相的煙霧彈。」庫勒發表完他的見解,臉上露出了一絲得意的神色。

    「如果庫勒少校的判斷是正確的...」路德維希被剛才聽到的信息著實嚇了一跳,這意味著可能還會有第二次刺殺行動。

    「我們要封鎖整層樓面,任何無關人員禁止進入樓層。」顯然戴維森也想到了這一點。

    「我馬上就去通知。」看到路德維希望向了自己,施耐德少尉連忙點頭說到。

    「同時要求工部局方面配合,嚴格甄別醫院裡工作人員的身份,特別是中國人。」

    「您的意思是中國人......」海德爾詢問到。

    「我知道你在想什麼,事情了結之前,任何人都可能被陰謀者收買。」聽完庫勒少校的發現,戴維森此時已經什麼人都不敢相信了。

    「誰能證明庫勒少校的判斷是對的呢?或許這個刺客只是最後一刻發生了失誤,這也是常有的事情。」此刻勒伯瑙男爵提出了不同意見。

    「您說得也有可能,男爵。但是我們也無法證明少校的判斷是錯的,據我看這場刺殺確實有很多可疑的地方,他們如果想要刺殺日本外相,有的是其他機會,為什麼要在這種場合,冒著誤傷他人的危險,公開進行這種刺殺。」

    「也許就是為了向全世界宣示他們的抵抗決心,就像薩拉熱窩那次。」

    「你說的很有道理,男爵先生,但是怎麼解釋刺客的那槍會偏離目標這麼多。」

    「就像我剛才說的,少校,或許只是一個失誤,畢竟在眾目睽睽之下,需要承受很大的壓力。」辦公室裡的眾人開始爭論起來。

    「夠了,在抓住刺客之前,任何可能性都必須考慮進去。庫勒少校可以跟進繼續調查,希望你能夠盡快找到真相。我希望在得到進一步證據之前,使團內的任何人都不得向媒體發表自己的看法,避免被暗藏著的敵人所利用,大家應該知道其中的厲害輕重。」戴維森上校阻止了無意義的爭論,神情嚴肅的對在場的同僚說到。

    「好吧,我同意,抱歉少校,你知道我並不是針對你。」勒伯瑙對著庫勒說到。

    「我明白,男爵,你考慮的可能性也確實存在。等到電影膠片洗出來,從動態的景象進行分析的話,應該可以得出更加清楚的結論。」庫勒少校大方的回應到。

    「上校先生,元帥已經甦醒了,他想要立即見您,還有這位路德維希中校。」一名穿著白大褂的醫生站在門口通知到,或許是因為門旁杵著一個胸前挎著MP40的黨衛隊員的緣故,這位西方大夫的臉色看上去有些發白。

    「謝謝你,醫生。」聽到元帥已經甦醒,戴維森的臉上終於露出了一絲笑容。

    「我現在去見元帥,有什麼問題等我回來再繼續討論。」上校說完之後,大步走出了房間。

    「艾爾伯特.施密特醫生。」路德維希跟隨著戴維森走出了辦公室,在經過醫生身邊時,突然站住了腳步,他指著大夫胸前的身份牌詢問到。

    「是的,中校先生。」施密特的神情顯得有些拘謹。

    「你是德國人?」路德維希手指扣著領口,扭了扭脖子。

    「是的,中校先生。」大夫垂下頭避開了黨衛隊中校的雙眼。

    「猶太人?」路德維希手扶住了腰間的槍套。

    「是的,中校先生。」大夫的聲音和身體一起開始顫抖起來。

    「哦。」黨衛隊中校點了點頭,隨後轉過身向著走廊頂端的病房走去。

    被嚇得半死的猶太大夫靠著牆只喘粗氣,他決定今天就向醫院辭職,滿大樓的黑制服實在讓他感到膽顫心驚。

    「對了,大夫。」黨衛隊中校停住腳步,回頭招呼到。

    「還有什麼吩咐嗎,中校先生。」猶太大夫渾身打了個冷顫,他急忙直起身恭敬的回應到。

    「沒事,只是想要感謝你對元帥的治療。」黨衛隊中校對著醫生微微點頭致意。

    「這是我作為醫生的職責,中校先生。」

    「如果你有時間的話,等一會兒我想跟你聊一聊。」

    「隨時都可以,中校先生。」大夫努力克制著撒腿就逃的想法,態度恭敬的回覆到。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8-2-25 15:18
第十八章 商議(上)

    在虹口區四川路與崇明路交界的路口,有一幢現代裝飾派風格的七層公寓大樓,因為近處就是北四川路大橋,於是就起了個大橋公寓的名字。

    三七年淞滬會戰爆發之後,日本軍隊大規模侵入上海,隨後就沒收了這棟屬於中國商人大樓,作為日本上海憲兵隊的駐紮地點。

    日本人把虹口視為核心控制區,四川路沿線還設置了日本駐滬海軍陸戰隊司令部、日本駐滬陸軍司令部、租界陸戰隊分隊司令部、梅機關、上海機關、支那方面艦隊司令部、日本海軍上海根據地司令部等軍事與特務機關。

    此時就在大橋大樓四樓的一間會議室裡,一群日本駐紮上海的軍政頭目,正在進行著異常激烈的討論。

    「這樣做簡直是在發瘋!我表示堅決的反對!」憲兵隊隊長三浦大佐錘著桌面大聲說到。

    「吾等的兵力難道不足嗎?問罪的理由難道不夠充分嗎?為什麼憲兵要反對,又不願意拿出讓人信服的理由,實在讓人無法理解。」說話的是一零九聯隊的聯隊長上住良吉大佐,此時他已經年近退役,所以一心想要撈取軍功,為自己肩膀上添加一顆將星,可惜一零九聯隊實在是戰力有限,上級根本不敢拿他們當作主力,以至於一直以來這個聯隊都是擔任治安作戰任務,成天和江南地區的抗日組織游擊隊較勁。

    「我也認為,現在是最好的時機,閣下。」十三軍參謀長櫻井省三少將對著坐在主位上的澤田茂說到。

    「關於出兵租界的問題,必須要上報參謀本部和陸軍省,因為事關國際關係,說不得還要驚動陛下...」澤田茂挺了挺胸,在座眾人也連忙跟著挺胸危坐。

    「只有獲得陛下的同意,我等才能向租界動兵,這是早就已經確定下來的。汝等此刻的心情我非常理解,但是在這件事情上,根本就沒有鬆動的餘地。」澤田茂冷著臉回答到。

    「外務大臣閣下,您這次被大本營授予了全權,如果您同意的話...」上住大佐還不肯放棄,陞官的誘惑此刻就像火苗一般燒灼著他的肺腑,眼看著獲得將星的機會被上司剝奪,讓這位五十四歲的老大佐如何肯甘心。

    「我不會同意的,上住大佐,這種時候絕對不能動用武力。」松岡洋右一錘定音,徹底粉碎了上住大佐的報國之心。

    「各部隊長回去之後,必須嚴格遵照剛才發佈的應對方針行事,違令者將受到嚴厲的軍法處置。立即封鎖虹口與租界之間的交通,嚴加盤查一切可疑人等。憲兵隊特別要注意滬西那一片區域的搜查,必要時可以請求十三軍的協助。

    在派遣軍司令部下達新的命令之前,所有部隊都必須嚴守本部駐地,不得進入租界,士兵未獲軍令不得離開兵營。海軍陸戰隊這邊...就拜託須賀少將了。」澤田茂對著會議桌對面擔任日本海軍上海在勤武官府附的須賀彥次郎海軍少將微微點頭。

    因為名義上主持會議的是松岡洋右,所以海軍派遣了這位高級武官列席,整場會議下來這位海軍少將沒有一句發言,全程似乎都在看著陸軍的好戲。

    「海軍會遵照軍令部和陛下的命令行事,這一點請閣下大可以放心。」海軍少將微微欠身。

    「那就這樣確定了,散會。三浦大佐和影佐禎昭閣下留一下。」松岡洋右站起身來,與會的眾人並不相互隸屬,所以只能以官階區分高下,在這裡就屬這位外務大臣職務品級最大。

    眾人站起身向外相與軍司令官鞠躬告別,隨後三三兩兩的離開了會議室,最終只有憲兵隊隊長和梅機關機關長兩位留了下來。

    「調查進行的怎麼樣了?」松岡的神情異常嚴肅,雙眼死盯著憲兵隊的三浦。

    「花谷大尉已經在檔案裡找到了刺客的資料,和現場照片比對之後,可以確認是同一個人。」三浦三郎大佐恭敬的回答到。

    「這件事情真的和七十六號有關係?」澤田茂緊張的問到。

    「目前還不能確定,我詢問了李世群,他發誓對此完全不知情。」三浦回答到。

    「這個劉...」松岡翻開了三浦帶來的文件。

    「劉阿根,閣下。他曾經在滬西情報科裡擔任過密探,滬西情報科解散之後,他又轉到了七十六號,是個職業打手,參與過幾次刺殺行動。」憲兵隊長匯報到。

    「梅機關那邊也開始進行調查了吧,影佐閣下。」松岡望向赫赫有名的特務機關長。

    「七十六號的情況很複雜,但是我有一種感覺,這件事情應該和他們無關。」影佐少將抬手正了正眼鏡,隨後翻開了隨身帶來的筆記本。

    「根據劉阿根此人在上海的關係,我們目前已經獲得了部分線索,他現在應該還留在上海,只是不知道躲在哪片區域。」特務機關長說到。

    「有個情況我想要向閣下報告,拒花谷大尉推測,此次事情裡,很可能有我們的軍官參與其中。」三浦報告時明顯有些猶豫,果然在座的其他三人立即就變了臉色。

    「能夠拿出證據嗎?」

    「參與者的姓名,身份,所在部隊?」

    「請你詳細說明一下。」

    在場的三人幾乎同時發出了各自的疑問,有趣的是竟然沒有人喊出「這不可能」來。

    「花谷也只是表示他個人的懷疑,暫時還拿不出有用的證據。他認為此次事件的主謀應該是116師團司令部參謀厚東直男少佐,十三軍司令部的參謀天野良英大尉和塩見一男中尉,還有116聯隊的神谷森大尉也可能參與其中。」三浦報告到。

    「厚東、天野、塩見和神谷。」影佐在筆記本上寫下了這幾個姓名。

    「不可能無緣無故就懷疑這幾個軍官吧,天野和塩見我都見過,從他們的履歷上看,是兩個很有前途的年輕人。」澤田茂說到。

    「花谷曾經見過這個劉阿根,就是在厚東少佐組織的聚會上,他見到少佐與劉阿根悄悄談話,當時就很奇怪堂堂一名師團參謀怎麼會和一個支那流氓有來往。隨後他瞭解到,劉阿根當時供職於滬西情報科,厚東在上海有一些私人投資,常常雇劉阿根替他解決一些不方便親自出面的事情。」三浦說的有些委婉,不過在座的除了松岡還有些迷糊之外,剩下兩個人都聽懂了,無非就是一些敲詐勒索綁票殺人之類見不得人的工作。

    「這只能證明厚東和劉阿根認識,並不能證明他和刺殺事件有關聯。」澤田茂皺著眉頭問到。

    「我也是這樣詢問花谷的,接著他就告訴了我一件事,就在松岡外相到達的前一天,他參加了厚東組織的一次宴會。」三浦說完,拿出了一份報告來。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8-2-25 15:19
第十九章商議(下)

    花谷的報告只有短短兩頁,但是澤田茂卻整整看了一刻鐘時間,最終在早就等到不耐煩的松岡催促之下,他才把那兩頁紙遞給了坐在一旁的外相。

    「這只能說厚東少佐對陸軍大臣有所不滿,並且對上級的命令不夠理解,並不足以證明他就是此次事件的策劃者。而且他又為什麼要刺殺外務大臣閣下,這根本不合邏輯嘛。認識那個支那流氓的人也並不只有他一個,我更相信那個人是受到了重慶方面的收買,這只是又一次蔣中正操縱的刺殺行動。」說完澤田捋了把唇上的八字鬍,伸手端起了桌上的茶杯。

    「刺殺的對象究竟是誰,還不能那麼早就做出決定,雖然刺客當時呼喊的是抗日口號,但是也有可能是針對德國元帥,目地就是破壞德日兩國的親善關係。」影佐在他的小筆記本上寫寫畫畫著,他低著頭說出了自己的想法。

    「花谷現在在哪裡,能不能讓我見見他。」松岡沒有接茬,他把那份報告傳給了影佐,轉過臉對著三浦詢問到。

    「哈!他就在外面等候,我馬上就讓他進來。」三浦點著頭答應到。

    「幸苦了。」松岡和氣的說到。

    「哪裡,這是在下分內的事情。」三浦向著松岡鞠了個躬,隨後轉身走出了會議室。

    「刺客的目標不是我,當時我距離對方只有五六米遠。可以清楚的看到那個男人的眼睛,他的視線根本就沒有看向我,而是緊盯著布倫博格元帥。」看著三浦關上房門,松岡轉回頭長噓了一口氣,然後微微搖著頭說到。

    「事後我反覆思考過這個問題,刺客的目標如果是德國元帥,那麼究竟是出於何種目的。這種刺殺行動與其說是想要破壞德日關係,更像是要破壞支那重慶政府與德國的關係。

    那一刻我心裡最為懷疑的,就是南京汪兆銘方面,因為他們有理由有條件也有足夠的能力搞出這種事情。他們中不少人一直與重慶方面藕斷絲連牽扯不清,這些我們也是清楚的,但是同樣也有最為仇恨敵視重慶蔣中正的一夥人,中國人有一句話叫【成王敗寇】,相信你們都聽說過。為了不成為裡面所說的【寇】,他們有時候會做出一些讓我們都難以理解可怕事情來。「梅機關」一直在和南京那邊打交道,相信影佐君也贊同我的說法吧。」松岡一邊說一邊走到屋角,拿起放在茶水架上的熱水瓶,走回桌旁給自己的杯子裡倒了一些熱水。

    「你也要加一點嗎?澤田君。」

    「啊,非常感謝。」澤田茂連忙掀開茶杯的蓋子,恭敬的欠身致謝到。

    「確實如此,閣下。汪兆銘手下確實有很多目光短淺的傢伙,思考問題完全依照本能。如果沒有看過這份報告,我可能真的會有些擔心,說不定就是其中的某個膽大的傢伙,指示七十六號做出了這件事。」影佐合上了花谷的報告,雙手遞還給了松岡洋右。

    「花谷大尉的報告,暴露出了這幾個軍官思想上的問題,士官學校和陸軍大學這麼多優秀教官,竟然無法教會我們的年輕軍官如何去服從命令。花谷提出的疑問是有道理的,厚東少佐確實有很大的嫌疑,具有這種危險思想的人竟然還擔任著聯隊參謀的重要職務,我認為憲兵特高方面應該立即跟進調查。」影佐的神情無比認真,這可是在外務大臣面前表現個人態度的絕佳機會。

    無論最終結果如何,這件事必定會捅到御前去,即便厚東最終被證明是無辜的,這位少佐的人生也完蛋了,他竟然敢在陸軍大臣三令五申之後,背後非議對方的決定,這簡直就是公開戳刺東條的逆鱗,真當「剃刀東條」的外號是白叫的麼。

    不過相比到時候再痛打落水狗,最早把狗踹進河裡的那位,豈不是更能讓東條感覺親近,雖然影佐的職位使他不用怎麼在意陸軍大臣的看法,但是參謀本部裡都知道,這位陸軍少將是出名的會做人。

    「如果刺客刺殺的目標真的是布倫博格元帥,而且是我們的軍官所策劃的,那麼一旦事情被揭露出來...」澤田茂被自己的猜測嚇出了一頭冷汗。

    「不但帝國在世界上的聲譽會受到損害,而且和德國之間的關係也將受到嚴重的破壞。」松岡洋右神情嚴肅的說到。

    「所以現在我們必須立即查明事情的真相,而且要趕在英法兩國前面。不惜一切代價也要抓住那個劉阿根,這個人才是整件事情的關鍵,只要把他掌握在手裡,我們才能獲得這件事情上的主動權。」影佐少將當即指出了問題的關鍵點。

    「我們現在要做好兩手準備,一是如果刺客是南京方面指派的,我們該如何解釋,其二是如果刺客是厚東少佐指派的,我們又該如何應對。」松岡手指托著下巴說到。

    「難道就不能是重慶指派的嗎?」澤田話剛出口就知道自己提了個蠢問題,因為在座的兩位看自己的眼神就像看一個白痴。

    「閣下,花谷大尉到了。」會議室的門被推開,三浦站在門口報告到。

    「進來。」松岡大聲回覆到。

    三浦和花谷一前一後走進會議室,站在距離會議桌兩米的地方各自摘下軍帽,向松岡鞠躬行禮。

    「你就是花谷真男大尉?」看著眼前的年輕憲兵,松岡的表情變得和緩起來。

    「是,本人就是花谷真男。」花谷大聲的回答到。

    「不用那麼緊張,花谷大尉。」松岡手指挪向了桌上的報告。

    「呵!在下並不緊張,閣下。」大尉態度恭謹的微微欠身。

    「嗯,確實是個優秀的憲兵軍官。」松岡轉過臉對著澤田說到,後者連忙點頭對此表示贊同。

    「花谷。」松岡轉過臉招呼道。

    「呵,閣下。」大尉挺起胸膛。

    「這份報告我們都看過了,寫的非常詳細。但是,你並沒有提出讓我們信服的證據,證明厚東少佐和此事有關係。對此,你有什麼要說的麼?」松岡抖了抖手裡的報告,語氣溫和的問到。

    「呵!閣下,這只是初步的報告,我現在已經有了新的發現,應該可以證明厚東少佐策劃了對閣下的刺殺行動。」花谷表現的完全不怯場,他昂著頭大聲的回覆到。

    「嗯?說說看,你又有了什麼新的發現。」松岡瞥了一眼影佐,發現對方已經提筆準備做記錄了。

    「我查到厚東少佐在兩天前擅自離開兵營,與其他三名軍官在乍浦路東亞旅店秘密聚會,有四名目擊者可以為此作證。同時我還查到厚東少佐曾經在黑市商人手裡買到過一支勃朗寧手槍,與刺客使用的型號相同。」花谷報告到。

    「大尉,別忘了這裡是支那的上海,買到手槍並不是一件難事,外面至少有上百支同型號的手槍在黑市上流通,這並不足以證明什麼。」影佐禎昭放下了鋼筆。

    「這只是其中的一個疑點,將軍閣下。」花谷的視線轉向影佐,繼續說到:「另外,不只有一個人在這兩天聽厚東少佐講起,他將要干一件讓所有人都大吃一驚的大事,但是別人詢問時他又神色詭秘的不肯說明。

    還有軍司令部的塩見中尉,有人曾經聽他和外界打電話,說這幾天將會有大事要發生,讓對方做好準備。所以當我聽到外務大臣遇刺的消息時,腦子裡第一個想到的就是他們。」花谷大聲的回答到。

    「剛才你說的這些為什麼沒有寫進報告裡,另外塩見所說的準備,做什麼準備?那個塩見又是在跟誰打電話?」影佐感覺到情況有些不對,如果確實是這幾個膽大妄為的軍官策劃了這起事件,那麼顯然他們還做了後手的準備。

    「因為還沒有確鑿的證據,我想要在進一步進行調查之後...非常抱歉,閣下,這是我的失誤。至於和誰打電話,因為是軍司令部內部的電話系統....」花谷說到這裡,突然會議室的大門被人用力推開了。

    「長官!黃浦路警察所剛才打電話來詢問,步兵第116工兵聯隊第一中隊和第109聯隊第二大隊正在通過外白渡橋進入公共租界,帶隊軍官宣稱是接到了軍司令官的命令,於是他們打電話來詢問究竟有沒有這件事情。」一名陸軍少佐衝進門大聲報告到。

    「馬鹿!帶隊的軍官是誰?是誰傳遞的命令!」澤田聽到消息猛的跳起身來。

    「據對方說是軍司令部的天野和塩見兩位參謀。」少佐抬著頭大聲報告到。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8-2-25 15:20
第二十章 越界

    翻毛牛皮鞋面的昭五式編上靴踩在外灘堅硬的拼石路面上,手中端著精心保養的三八式步槍,此刻日本陸軍第116工兵聯隊士兵們的心底裡,充滿了即將為帝國建立功勛的激動,以及身為大日本帝國皇軍一員的驕傲。

    工兵聯隊在日軍裡屬於特種兵範疇,在日軍中擁有著獨特的地位,日本近代歷史上許多艱難的攻堅戰役裡,都少不了日本工兵活躍的身影,以至於大正年間日本陸軍專門為工兵創建了獨立兵科學校,為陸軍系統化的培養專業工兵軍官。

    在普通日本士兵眼裡,工兵和輜重兵等後勤輔助單位完全不同,他們和步兵炮兵一樣,屬於一線戰鬥兵種。

    因為屬於專業部隊,所以工兵聯隊的編制遠遠小於常規的步兵聯隊,但是其中每一個都是經過長時間嚴格訓練的技術性兵員,日本的工兵除了要學會如何構築本方陣地之外,還要學會如何破除敵軍設置的工事障礙,清掃雷場和未爆彈藥,同時也要會使用各種現代化的爆破手段。

    他們還需要學會操作各種工程機械,為部隊前進搭建橋樑鋪設道路,甚至還要學會製造與操作舟艇,運送步兵渡過江河或者在敵方灘頭進行登陸。

    這些人並不只是揮著鐵鍬挖戰壕而已,在戰鬥中他們常常要身先士卒,用血肉之軀和炸藥在敵方的防禦線上打出缺口,為後續的步兵拓展出一條進攻的通途。

    工兵在陸軍中的地位甚至可以與炮兵相仿,因為掌握著部分兵科系統方面的資源,很多工兵待遇比普通步兵更優越,特別在戰線後方待命的工兵單位,簡直就是錢多活少責任輕的典範。

    116工兵聯隊在江北承擔過幾次火線戰鬥任務,這一點就比師團裡其他單位有份量的多,以至於工兵聯隊的人出門遇到師團裡的其他同僚,恨不得眼睛都是往上翻著的。

    等到江南戰線穩定,這個工兵聯隊回到上海進行休整,這時候各地守備部隊都徵集了中國民夫團,需要專業工兵出馬的工作少了很多。這半年來116工兵聯隊常駐上海,參加了周邊幾座軍用機場的修繕工程,因為當地勞動力充足,任務雖然繁瑣但工作量卻不是很大,空閒下來時士兵們還能去虹口小東京的花街柳巷去腐敗一番。

    看上去這似乎是讓人羨慕的舒適時光,但是在工兵聯隊的軍官士官們的眼裡卻不是這樣看的。他們每天都會閱讀前方的戰報,看著自己的同僚在前線不斷的建功立業,同期同學的軍銜已經把自己遠遠甩在了後頭,再看看與那些戰友相比自己過得這種可以稱之為糜爛的日子,怎會不讓他們別有一番滋味在心頭。

    但是工兵聯隊屬於師團下屬編制,不是什麼獨立作戰單位,116師團雖然號稱是野戰師團,實際卻一直承擔的都是守備任務,上級根本就不信任這個師團的戰鬥力,除非發生什麼大規模的戰役,否則116工兵聯隊就不會有被派上火線的可能。

    不打仗就沒有軍功,沒有軍功無法快速獲得陞遷,就算是回到國內休假時,胸前的勛章都比隔壁鄰居家的傻兒子少上幾塊。野心勃勃神谷森大尉早就對他目前的境遇大為不滿,不止一次向上級要求調換到戰鬥部隊去,他急切的想要在戰場上獲得功勛和榮譽,當然所有的請求都如同泥牛入海音訊全無。

    所以當神谷聽到厚東的計畫之後,當即就拍著胸脯表示一定要參與其中,厚東真男看中的不光是神谷的野心,他的工兵中隊雖然人數不怎麼多,但個個都是一等一的精兵。

    因為承接了機場的修繕任務,第116工兵聯隊還額外獲得了二十輛卡車作為運載工具,在厚東的計畫裡,時間是非常關鍵的要素,有了這些卡車,他就能快速調派輸送作戰部隊,在敵我雙方都來不及反應之前,佔領公共租界內的要害單位。

    當確認刺殺成功,德國元帥重傷入院之後,厚東立即遵照預定的計畫,啟動了他的冒險行動。這位參謀少佐先是匯合了從軍司令部匆匆趕到虹口兵營的兩位參謀軍官,他們帶來了事先偽造好的軍司令部公文和司令官簽字的命令。

    厚東拿著那份命令,騙取了第109聯隊第二大隊大隊長本田少佐的信任,本田少佐也是個鐵桿少壯派,他根本就沒有按照程序核實這份手令,而是立即就帶領著第二大隊三個中隊大約六百名士兵,攜帶著基本輕武裝,離開虹口兵營向著公共租界方向開進。

    在那份偽造的命令裡,以軍司令官澤田茂中將的口吻宣稱外務大臣在租界遇刺,表明租界工部局已經沒有能力控制租界內的治安問題,所以日本帝國當仁不讓,要把這個責任承擔起來,所以十三軍決定發起一場低限度的武裝行動,第二大隊的任務是武裝進入公共租界,迅速佔領其要害機關,為日軍全面接管租界的行動擔任先鋒。

    厚東傳達完命令之後還特意提醒本田,等到第二大隊完成任務之後,後續的日軍部隊將會迅速擴展戰果,最終一舉佔領整個租界,屆時作為第一支攻入公共租界的日本軍隊,所有參戰官兵都將成為大日本帝國的英雄。

    本田根本就沒有懷疑這份命令的真實性,因為這裡面的每一條都像是寫到了他的心眼裡,作為守備聯隊軍官他也苦於難以獲得陞遷的機會,這樣一大塊餡餅突然砸到腦袋上,他哪裡還有心思去核實真偽。

    況且帶來命令的是軍司令部的兩位參謀軍官,轉達命令的是師團參謀厚東真男,這幾個人都在師團會議上見過,平時也有所交往,本田做夢都想不到對方竟然膽大妄為到偽造軍令。

    109聯隊第二大隊這次出動了兩個步兵中隊和機關槍中隊,加上大隊本部的部分官兵,人數達到了六百十七人。因為大隊下屬的另外兩個中隊和步兵炮中隊分開駐紮在閘北兵營裡,所以可以說第二大隊在虹口兵營裡的部隊這次幾乎是傾巢而出了。

    虹口兵營裡此時還駐紮著120聯隊的兩個中隊,這些人此前接到的命令是禁止外出嚴守軍營,所以當他們看到第二大隊全副武裝開始集合時,兩個中隊長都不禁跑過來詢問端倪,隨即就被對方用軍司令官命令為理由給打發了。

    因為都是熟悉的同僚,這兩位大尉這時也沒有多做懷疑,結果在事件爆發出來之後,兩位中隊長全都對此追悔莫及,如果當時想起向上面打一個電話報告一下,一份功勞那是妥妥是到手了,而不是搞到最後因為懈怠軍務知情不報的理由而受到軍法處的訓斥。

    部隊就這樣堂而皇之的穿過了半個虹口區,通常這種規模的行軍勢必是接到了上級命令,憲兵是不會閒著沒事上前盤查的。

    在靠近百老匯大廈(上海大廈),裝飾華麗的日本郵電局大樓門口,第二大隊與早就趕到此處的工兵中隊匯合了,第一中隊帶來了最新補充的二十輛五十鈴生產的九四式六輪卡車以及原本聯隊所擁有的兩輛尼桑180四輪卡車。

    日本的工兵聯隊編制和步兵不一樣(前文裡的大隊是作者筆誤),聯隊本部之下就是兩個工兵中隊,各中隊按照甲乙丙分類,人數從三百到一百八十人不等。116聯隊第一中隊是甲等工兵中隊,齊裝滿員總共一百八十九人,因為這一次是準備執行戰鬥任務,士兵們攜帶了標準的步兵裝備。

    按照日軍條令,每輛卡車最多裝載十二名士兵,但到了此時也沒有那麼多講究了,結果每輛五十鈴上都裝了超過二十名士兵,兩輛尼桑因為車斗更大更長,所以被用來安置機槍中隊的重機槍。

    等到人員登車完畢,工兵中隊和剩下的兩個小隊步兵,在軍官們的帶領下,開始步行向著外白渡橋方向前進。

    大橋邊的日本警察崗哨完全不明白髮生了什麼,見到幾位軍官手裡揮舞著軍令,他們只能挪開路障予以放行。

    警察和士兵的見識不同,他們很清楚武裝進入租界是一種性質嚴重的事情,出於職責他們立即打電話向上級報告。

    但是此時無論做什麼都已經完了,日本陸軍已經進入了租界,一場讓所有人都始料不及的激烈衝突即將爆發。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8-2-25 15:20
第二十一章 第一滴血

    首先發現日本陸軍越境的,就是在外白渡橋南端崗哨裡執勤的三名英國士兵以及一個同樣目瞪口呆的日本海軍陸戰隊員。

    這三個英國人並不屬於正規軍隊,而是公共租界自己招募的武裝組織,萬國商團裡的英國隊隊員。說到萬國商團,這個故事就有些長遠了,簡單的講就是外國殖民者以「維護租界安全」為目地組織起來的民兵,來源除了一些國家的退役軍警之外大都是居住在租界裡的普通市民。

    這支殖民武裝最早起於清末,由於擔心太平軍對上海租界可能發起的攻擊,由英美兩國駐滬領事牽頭,組建起一支意在保衛租界的武裝部隊,那時候所有僑居上海的外國男性公民都被徵召入內,美其名曰【上海本埠義勇隊】。

    因為其初始成員大都是各國商會和洋行裡的西洋職員,這支武裝被戲稱為「萬國商團」,隨著這支武裝日後變得常規化,這個名字也同樣被保留了下來。

    從鎮壓小刀會起義一直到一二八抗戰,這支部隊在上海租界歷史上表現的非常活躍,每一次租界遭遇所謂的「危機」時,街面上必定會出現荷槍實彈的萬國商團。

    這支僑民武裝除了常備的俄國隊之外,其他部隊都屬於玩票性質的義務兵,每年九月到十二月,租界會在週末時把隊員集中起來進行訓練,通常是實彈打靶和隊列操演,一年裡其餘的時間他們可以自由支配。

    一旦租界「有事」,商團總部會向所有人員發佈動員令,各隊人員在指定地點集中,然後再按照上級的部署分散到各處執行任務。

    發現日軍登上大橋,一名英國上士最先反應了過來,他連忙跑到了橋面中心的路障旁,對著列隊前行的日本士兵高伸出了右臂。

    「停止前進!這裡是公共租界!你們不能進入!」上士一手扶著腰間的手槍槍柄,另一隻手做出了阻止的手勢。

    此刻他的兩名手下也端著李恩菲爾德步槍跑了過來,他們斜舉著上好刺刀的步槍,眼睛緊盯著對面的日本陸軍。這倒不是因為他們勇敢,實在是作為日不落帝國臣民以及盎格魯撒克遜人的高傲早就已經深入他們的骨髓,在這幾個英國人眼裡所有的亞洲人都是低劣的,哪怕是全副武裝的日本軍隊。

    打頭的厚東根本沒有理會英國上士的質問,他對著神谷使了個眼色,工兵中隊長立即就對部下下達了命令:「不要管他們!把他們趕到一邊去,立即撤掉這邊的路障,讓卡車通行。」

    立即就有一個班的日本工兵端著步槍撲了過去,英國上士見勢不妙,還想從槍套裡拔出手槍進行反抗,隨即一支堅硬的鋼底槍托就狠狠的砸在了他的臉上。

    上士一個照面就被打翻在地,剩下兩個英國士兵從震驚中緩過神的時候,卻發現自己已經被一圈刺刀包圍了起來。

    「別動手!我們投降!」兩個英國兵利索的把步槍往地上一扔,隨後高高舉起了雙手。

    「哼!我早就說過,這些歐洲人都是外強中乾的懦夫,根本不堪皇軍一擊!」神谷看著被日本士兵按在地上的英國士兵,神色得意的對身邊的塩見說到。

    「神谷大尉,這只是一些民間部隊,真正的英軍還是很有戰鬥力的,作為一個指揮官,在任何時候都不能有輕敵之心。」厚東告誡了神谷一番,隨後轉過臉望向站在哨所邊目睹了全部過程的日本海軍陸戰隊員。

    「派兩個士兵接替那個海軍的崗位,把他看管起來,在我派人來換崗之前,禁止這個人離開。」厚東對身邊的一名兵長說到。

    「呵!福田、中村,你們兩個跟我來!」兵長對著厚東敬了個禮,隨後招呼了兩個部下向著哨所跑去。

    清理路障是工兵的本行,無論是人字形鹿砦還是蛇腹鐵絲網很快都被移出了路面,在歡快的汽車喇叭聲中,滿載士兵的卡車車隊飛速駛過了外白渡橋,正式進入了租界境內。

    依照厚東的計畫,這些部隊將分成三個作戰小隊,一隊直撲漢口路,佔領公共租界的行政核心工部局大樓,另外一隊則去佔領福州路上的公共租界中央捕房,打掉公共租界警務系統的最高指揮機關,剩下一隊將沿著南京路向西,佔領跑馬廳和馬霍路(黃陂北路)上的租界兵營。

    其實厚東的計畫表上需要佔領的目標還有很多,問題是他目前手上兵力實在不足,只能暫時選擇攻擊最關鍵的幾處單位。

    工兵聯隊的卡車沒有懸掛任何旗幟,但是鑲嵌在車頭散熱罩上的日本陸軍星徽和黃綠色塗裝已經暴露了它的身份,特別是車斗裡站滿了手持步槍的日本兵,怎麼可能瞞得過周邊高樓上的一雙雙眼睛。

    因為中午發生的事件,外灘此時已經全面戒嚴,路上不見一個行人,倒是免去日本人的一些麻煩,否則光是見狀四散奔逃的沿街市民,就足以製造出一場大混亂。

    同樣也是因為戒嚴的關係,日本車隊剛開進黃浦灘,立即就遭遇到了租界巡捕的阻攔。

    一隊法租界支援過來的安南巡捕,正站在南京路口那座四米多高的交通指揮塔下面聊天,討論什麼時候才能換班吃晚飯。

    這時蹲在指揮塔裡觀察的同僚突然發出了警報,從他這裡可以清楚的看到外白渡橋,他遠遠發現有一群人搬開了橋南端的路障,隨後一隊卡車通過橋面駛入了外灘。

    這些安南巡捕在上海多年服役下來,差不多也算是半個上海人了,他們知道外白渡橋對面駐紮的是什麼人,日本人竟然不打一聲招呼強行進入租界,難道他們準備和整個歐洲開戰?

    帶隊的安南巡長黃宗俊今年剛滿四十歲,卻在法租界巡捕房已經幹了足足十二年,見識過繁華的上海灘後,他再也不想回到故鄉那座破舊的村莊,於是耗盡積蓄在上海法租界買了一套公寓房子,同時還娶了一個上海小商人的女兒作為妻子。

    他不清楚日本軍隊為何在這種敏感的時間點突然進入公共租界,但是無論是出於個人的職責還是上級賦予給他的任務,他都有必要上前詢問並加以阻止。

    「來旺和福山你們兩個把路障拖過去,阿生,你立即向上級打電話報告這裡的情況,要求他們火速提供支援,剩下的人都跟我來。」黃巡長飛快的對幾個下屬下達了命令。

    隨即他鼓足了勇氣,帶領剩下的八名越捕,端著上級配發給他們勒貝爾1892式卡賓槍,挺胸站立在了南京路口的大街中央。

    「停車!這裡禁止通行!」黃宗俊從槍套裡抽出了他的M1892左輪。

    日本卡車卻完全沒有減速的意向,幾秒鐘之後他們用一陣密集的彈雨回覆了越南巡長。架設在首車頂部的十一年式機槍的槍口噴出了火舌,獲得了上級的開火命令,機槍手對著路中央的安南巡捕進行了一輪掃射。

    雖然116師團是警備師團,但是士兵所受到的訓練是一樣的,哪怕在移動的車輛上,機槍手的射擊也非常精準,包括黃巡長在內的九名安南巡捕瞬間就被籠罩在了彈雨之中。

    彈斗裡的二十五發子彈很快就掃射一空,四名巡捕當即斃命,倖存者也個個帶傷,躺在自己的血泊中奮力掙扎,一九四零年十一月十三日下午三點十五分,租界方面流下了這場衝突裡的第一滴鮮血。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8-2-25 15:20
第二十二章 交火

    槍聲響起,最先驚動的就是南京路口沙遜大廈裡的保安,東大堂華比銀行的印度警衛端著一支李恩菲爾德步槍,跑到大廈後門想要查看究竟,結果還未等他走下台階,迎面就飛來了一排子彈。

    那位錫克族警衛表現出了相當的勇氣,在手臂和大腿都中彈的情況下,硬是衝回大堂向當班的經理告警,並且在失血昏迷前幫著銀行員工關上了厚重的包銅大門並且鎖上了鋼製門閂。

    四層以上華懋飯店裡的住客當然也被槍聲驚動了,這裡面大部分人是前來參加歡迎儀式的來賓,其中不少都是有身份有地位的政府官員或富商豪紳,不過中國戰亂多年,他們早就已經見多了這種場面,再說這裡這麼多熟面孔,大家都是要面子的人物,所以沒人表現出緊張的模樣,而是沉穩的鎖上了房間的司必林鎖,關上了臨街的百葉窗。

    「是日本兵,日本人打進租界了!」一名汪偽特工從百葉窗的縫隙裡觀察著樓下的動靜,他大聲的向丁默邨報告到。

    「什麼?」丁默邨從洗手間裡衝了出來,一邊束著褲子的皮帶一邊匆匆忙忙的跑向窗邊。

    「真是日本陸軍,這是哪個下的命令,這下事情真的要搞大了,難道是東京那邊的意思?不對,我要立即給上面打電話詢問。」丁默邨轉回身走到書桌邊,拿起了放在桌上的電話聽筒。

    「總機,我要打一個外線。」丁默邨對著身邊的手下做了個手勢,對方連忙從口袋裡掏出煙盒遞了過來。

    「筆!我要的是筆!豬玀!」丁默邨抬手就給了那個傢伙一記腦瓢。

    這時候日本車隊已經駛過了中國銀行大廈,這座大樓當時已經接近完工,卻因為上海陷落的緣故,遲遲未能完成最後的收尾工作。門口厚重的大門緊閉著,幾名看守大樓的工作人員,正膽顫心驚的躲在十樓窗檯邊,透過窗戶的縫隙觀看著樓下的動靜。

    就在日本車隊行駛到沙遜大廈邊門時,從街對角的華懋飯店南樓的二樓窗口,突然射出了一片密集的子彈。事情發生的如此突然,首車上的日本兵完全措不及防,彈雨是如此的密集,短短幾秒鐘的功夫,那輛五十鈴的車頭就被打成了蜂巢一般,車斗裡更是血肉橫飛火光四濺。

    武警大隊的主力全都轉去了醫院,不過還是在外灘這邊留下了一個步兵班,任務是保護留在飯店裡的使團工作人員以及隨團攜帶的物資與機密文件的安全。

    班長韋伯中士把班裡的一挺機槍設置在了飯店南樓的二樓窗口,用來封鎖飯店的正門和南京路口,另一挺機槍設置在了沙遜大廈的二樓,封鎖住路口的另一側,不但可以和對面構成交叉火力,同時還能掩護對面樓裡的戰友。

    領導南樓機槍小組的是班副萊恩下士,和通常意義上的機槍小組不同的是,這個小組除了兩名正副機槍手和一名彈藥手之外,還多出了一名攜帶毛瑟大猛獸獵槍的狙擊手。

    最早發現情況不對的就是這名狙擊兵,當時他正蹲守在大樓的樓頂,通過攜帶的望遠鏡看到了發生在外白渡橋上的暴行。狙擊手立即通過手邊的野戰電話,向二樓的班副報告了所看到的情況。

    因為當時事態發展還不明了,德國人只是提高了警備的級別,同時向工部局通報了自己的發現。可工部局那邊的電話還沒打通,外灘街上的槍聲就已經響徹雲天。

    黨衛隊員們目睹了黃巡官與他那些部下的犧牲,班副當即就下達了作戰準備的命令,對方的身份應該是日本陸軍,而且行動間充滿了攻擊性,雖然不知道他們的作戰目標是什麼,但是很有可能會危害到飯店裡的住客以及使團成員的安全。

    黨衛隊機槍手拉動槍栓做好了射擊準備,萊恩下士端著望遠鏡,監視著卡車上日軍的一舉一動,當看到幾名日本士兵把步槍槍口對準了華懋飯店的窗口時,他立即下達了開火命令。

    機槍手考不猶豫的扣動扳機,MG34機槍噴出了長長的火焰,幾秒鐘內就打掉了半根彈鏈。

    因為司機被打死,正在轉彎的卡車偏離了道路,歪過車身一頭撞在路口的郵筒上。後車的司機可能因為驚慌過度,把油門當作了剎車,非但沒有進行避讓,反而加速撞上了前車的後箱。於是兩輛卡車撞在一起,把半條道路都給堵上了。

    「吾呆!爹基諾氣感酒,索諾後闊,庫索!吾呆吾呆!(開火!敵人的機關槍!那個方向!可惡!開火開火!)」第三輛卡車上的帶隊軍曹拔出了腰間的軍刀,為駕駛室頂部的機槍手指明射擊的方向。

    第二輛卡車上被撞得滾作一團的士兵們終於反應了過來,他們掙紮著爬起身想要跳下卡車,就在此時從華懋飯店東樓的二樓窗口裡投出了兩顆冒著白煙的M24手榴彈,就在日本士兵驚恐的注視下翻滾著掉進了車斗之中。

    「修劉丹!(手榴彈)」一聲驚呼還未完結,劇烈的爆炸就接連發生了。

    雖然木柄手榴彈的破片殺傷效應不怎麼好,但是德國貨巨大的裝藥量彌補了這部分的缺陷,至少在衝擊波殺傷範圍之內,這種武器的威力是有目共睹的,凡是和德國人對陣過的都能站出來作證。

    一枚M24就可以幹掉整屋子的人,更別提現在連著爆了兩枚,而且就正好在人堆之中,當即車上的二十三人無一倖免,全都去了九段阪拜見天照大神。

    更嚴重的是,爆炸引燃了卡車洩漏的汽油,很快整輛車就被籠罩在了一團火焰之中。燃燒的卡車上升起了巨大的黑色煙柱,一轉眼的功夫就遮蔽住了大半座沙遜大樓。

    後續的卡車全都停在了外灘路上,步兵109聯隊第二大隊的軍官和士兵全都跳下了座車,在軍官的組織下依託車身作為掩護,向著飯店南樓瘋狂射擊。

    「這種開闊地形對我們很不利,應該先把部隊撤下來!」不管想法如何,本田少佐確實是個合格的指揮官。

    「不行,我們沒有時間了....就這樣吧,留一個小隊在這裡牽制住那挺機槍,剩下的人員和車輛,從支路繞道前進,我們必須要在半小時內佔領工部局大樓。」厚東根本沒有想過會出現眼前的這種情況,行動剛開始部隊就損失慘重,這時候如果退縮,將會嚴重影響到部隊的士氣和軍心,特別是留給他的時間不多了,如果無法盡快達成第一步目標,他可以預料到最終結果,這支部隊很可能會遭到敵我雙方的夾擊。

    「工部局什麼時候在這裡佈置了機槍?這群狡猾的雜種!」塩見中尉扣緊了鋼盔的帽帶。

    「長官,我帶人去拿下這挺機槍,你帶著其他人繼續前進,為了皇國大業!」塩見對著厚東敬了個軍禮。

    「為了大日本帝國!拜託了!」厚東神情肅穆的舉手還禮。

    「第二小隊!跟我來!」塩見抽出了腰間的軍刀,帶著一支工兵小隊,向著交火的前沿跑去。

    「你去組織後面的部隊上車,帶一半人從大廈後面繞過路口,目標是工部局大樓。」厚東對著天野大尉說到。

    「呵!」天野恭敬的敬禮,隨後反握刀鞘飛奔而去。塩見帶著一個小隊的士兵,沿著建築物的邊緣,悄悄向著路口接近。

    「全都上車,我們從後面繞過去!」車隊另一頭響起了天野的喊聲。

    這時車隊靠前的五輛卡車正處於南樓機槍的火力範圍之內,官兵正在和敵人展開對射,如果沒有火力掩護,這些人很難安全的撤下來。同時塩見觀察到飯店南樓的守衛者不光只有一挺機槍,至少還有十幾支步槍和衝鋒槍在向著街面上的日軍射擊。

    「我們先到那邊去,問問那傢伙為什麼還沒幹掉那挺機槍!」塩見指著排在第四位的一輛卡車說到。

    「立即去找中隊長,重機槍分隊為什麼還不趕上來!我們需要重機槍的掩護!」此時卡車後面的日軍小隊長揪著手下軍曹的衣領大聲吼叫著。

    「沒有重機槍就不會打仗了嗎?馬鹿!重機槍分隊現在有更重要的任務!」塩見彎著腰跑到了卡車後面,剛好聽到小隊長的話語。

    「呵!長官!」小隊長連忙向塩見敬禮。

    「距離這麼近,為什麼不用擲彈筒!」塩見在卡車車身的掩蔽下,探頭向著南樓張望。

    「我們嘗試過了,擲彈筒手陣亡了。」小隊長指了指一側的路邊,三個士兵相互壓覆著倒臥在地。

    「那是第一分隊,擲彈筒手,副射手還有掩護他們的兵長。」小隊長隨後指向了卡車另一邊:「那邊是第二分隊。」

    「豈可修!阪上!你親自帶著擲彈筒分隊,拿下那挺機槍,有沒有把握!」塩見回頭望著跟隨他來的工兵小隊長。

    「呵!」工兵小隊長沒有回答塩見的問題,只是抬手向參謀中尉敬了個軍禮,隨即就轉身向著他的小隊跑去。

    此時沙遜大廈這邊因為受到了煙霧的遮蔽,原本設置在二樓的火力根本無法射擊,所以韋伯中士正在帶領著另一個機槍組向南樓轉移,很快塩見這夥人將會品嚐到整個德國班的火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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