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市生活] 匠神 作者：鵰師傅 (已停更)

第五十章花自飄零水自流

    「說夠了嗎，夠了的話就趕緊走吧。」

    當高蘭芝說到間歇的時候，蕭子寧臉色冰冷的下達逐客令。

    看到蕭子寧還是這幅生人勿擾，冷冰冰的神色，高蘭芝心中壓抑的怒氣蹭的就爆發出來。

    泥人還有三分氣，何況是我這樣的大美女？

    我都這樣禮賢下士的和你說話，你需要這樣擺譜嗎？

    再說了，就算是擺譜也得有個底線是吧？你這樣目中無人的裝逼，難道不怕遭雷劈嗎？

    「蕭子寧，你不覺得自己很過分嗎？」高蘭芝粉面含霜低喝道。

    「過分？我哪裡過分？」蕭子寧手指彈過鎮尺，波瀾不驚的盯視著對方，一字一句的說道。

    「難道說因為我不想要和你合作就是過分？難道說我請你離開我的店舖就是過分？」

    「高蘭芝，我剛才說的很清楚，你是一個做事不擇手段唯利是圖的女人，我最討厭的便是和你這種人打交道，更別說是合作做生意。」

    「你是因為陳逸文才這樣對我的，對吧？」高蘭芝咬著嘴唇不甘心的質問。

    「哼，你還好意思說起陳逸文，大頭是我的好兄弟是我的死黨，他和你之間的事情我懶得去幹涉，也不會去多說什麼。」

    「你放心，我不會在他面前抹黑你什麼，但你要說我是因為大頭才不和你合作，好吧，你要非這麼認為的話，可以，這是個理由。」

    「現在你得到理由，是不是該離開了？ 」蕭子寧懶得多做辯解，漠然說道。

    「你！」

    眼瞅著氣氛越來越僵硬，高蘭芝銀牙微咬，眼底閃過一抹不甘，揚手一指，語氣憤怒的喝道：「蕭子寧，你這叫做欺人太甚！我都已經這樣恭敬待你了，你卻還擺架子。」

    「行啊，你不是裝清高嗎？你不是自以為是嗎？我就要讓你看看，在這白羊市的地面上，你得罪了我，還能不能賣出一件工藝品？我會讓你最後苦苦來求我合作的。」

    「自負是一種罪惡。」蕭子寧不以為然的搖了搖頭。

    高蘭芝跺了跺腳，氣呼呼的轉身離開。

    蕭子寧望著高蘭芝離開的背影，神情絲毫不為所動。

    大丈夫做事，當有可為有可不為。

    你高蘭芝是心機女錶，我自問不屑和你這種人多做接觸，我就不接觸，你威脅我威脅得著嗎？

    哼，還恐嚇我在白羊市混不下去，真是夠幼稚的。

    我有一刀在手，天下何處去不得？一技在身，又有誰能砸掉我的飯碗？

    「希望你能改過自新，做到一視同仁，別再以身份地位取人，否則的話你走不遠的。」

    陽春樓是個好地方，可別這樣毀在你這樣的女人手中！

    蕭子寧將這事當做一個小插曲，回去便開始打磨鎮尺，等差不多時就回到謝衣巷做午飯。

    雖說蕭千川也能自己整點吃的，或者喊個外賣什麼的，可真當他老人家的嘴是好糊弄的嗎？已經被蕭子寧養出來的胃口，講究起來倍兒講究。

    很簡單的米飯，四菜一湯。

    四菜是清炒時蔬，蓑衣黃瓜，糖醋小排和五味乾絲。

    一湯是西湖牛肉羹。

    除非是親近之人，不然沒誰會清楚蕭子寧不但是一個雕工匠師，更是燒得一手好菜。

    其實說起來這個還要從小說起，那時候蕭子寧在蕭千川的指導下，以各種食材來磨練刀功。

    胡蘿蔔、土豆、豆腐等等軟硬不一的食物，都要雕刻出來蕭千川規定的花色。

    蕭子寧又是一個做事非常認真的人，他想著既然是要雕刻，那麼幹脆就一步到位，順手將廚藝也練上了。

    然後就有了現在廚藝非凡的蕭子寧。

    「不錯，你這道五味乾絲做得是越來越有味道。」蕭千川吃了一口乾絲後點點頭讚道。

    能沒有味道嗎？

    刀功已經出神入化的蕭子寧，在切豆腐乾的時候甚至動用了天工開物的精準術加持，這樣切出來的乾絲可是比頭髮絲還要細。

    經過焯燙後的乾絲入口綿軟，咀嚼有韌性，加上雞絲、肉絲、薑絲、筍絲、榨菜絲和香菜，五顏六色，光是看著賣相就讓人垂涎欲滴。

    吃的時候將各種絲拌勻，再澆上特製的料汁，那個滋味不僅清新淡雅，還格外柔和爽口。

    口留餘香，餘味延綿。

    「爺爺，您喜歡吃的話就多吃點，我給您盛湯。」蕭子寧拿起青花瓷碗，很利索的盛滿湯後，放在桌邊晾著。

    「子寧，這剛過完年，鋪子那邊生意怎麼樣？」

    「還好，反正有活幹。」

    「嗯，上次我跟你說要搞活動價，只是為了增加人氣，可不是讓你一直做廉價活。」

    「要知道你如今也算是匠師了，每個作品都是有身價的，如果一直很低反而會讓人瞧不起的，知道嗎？」蕭千川想了想說道。

    「爺爺，我明白。」蕭子寧點點頭道。

    祖孫兩個就這樣隨意閒聊。

    翻差不多要吃完的時候，蕭千川突然間從兜中拿出來一張紙，上面寫著的是一個名字和手機號碼，最底下是一個地址。

    將這個紙放在桌上，蕭千川擦了擦嘴，慢條斯理的說道：「老祖宗說的好，讀萬卷書行萬里書，你現在知識基礎是有了，也已經成為匠師，欠缺的就是歷練。」

    「這樣吧，前兩天我有個老友打電話過來，希望我能幫著去修復一面磚雕牆壁，可我現在年紀大了，沒有那個精神頭奔波，就推薦你過去。那，這是地址，你最遲後天過去吧，幫著他看看能不能修復好。」

    「鄰省白雀市顧東家。」蕭子寧掃了一眼後念道。

    「對，就是顧東家，是我的一個老友，你過去看看吧。」蕭千川說道。

    「好的，爺爺，你就放心吧，我一定全力而為。」蕭子寧沒有遲疑便接過這個任務。

    讀萬卷書行萬里路。

    說的沒錯，那就去一趟白雀市吧。

    不過在那之前，得趕緊去將鎮尺拋光好後郵寄出去，要不然糖小妖那邊估計會天天催著要了。想到這裡，蕭子寧就急忙收拾好碗筷，然後便回到店舖中抓緊工作。

    ……

    話說高蘭芝帶著滿腔怒火離開煙雨鎮後，在車中望著外面的景色，心情抑鬱憋屈的很。

    她無論如何都嚥不下這口惡氣，想到現在的蕭子寧就對她這樣有敵意，要是說讓他真正成長起來，那自己還不要被他踩在腳下嗎？

    嗤！

    高蘭芝猛地一踩剎車，在輪胎摩擦地面的刺耳聲音中，將車停靠到路邊。

    她掏出手機就打出去一個電話，語氣冷厲的說道：「你在哪裡？我現在就要見你，好，半個小時後陽春樓見面。」

第五十一章 這就是實情嗎？

    ————————

    白羊市陽春樓。

    當高蘭芝回到這裡的時候，楊瑞兵已經在左顧右盼的等候著。

    像是這種要對蕭子寧動手的事，高蘭芝只會和楊瑞兵商量而不會找陳建南，誰讓後者城府深腦子活絡，不如楊瑞兵好忽悠。

    「蘭芝，這電話中你也沒有說清楚是什麼事，到底怎麼了？你的臉色怎麼這麼難看。」楊瑞兵故作紳士的走上前，接過高蘭芝的大衣皮包後關切的問道。

    「我剛從煙雨鎮回來。」高蘭芝坐下來後，氣哼哼的說道。

    「煙雨鎮？你去那裡做什麼？」楊瑞兵有些頗為不解。

    「去找那個蕭子寧。」

    高蘭芝俏臉帶怒的樣子頗為誘人，看的楊瑞兵有些眼饞的同時，心裡狐疑著問道：「蕭子寧是誰？難道說是這個傢伙讓你生氣了嗎？告訴我他在哪，我去給你出氣！」

    「你這個人的忘性真大，蕭子寧就是前兩天陽春樓茶話會上，那個跳出來的青年。」高蘭芝故意噘嘴，散發出一種別樣魅惑。

    「是他！你去找他做什麼？」楊瑞兵恍然大悟後有些惱怒的挑眉，只要是從高蘭芝嘴裡說出來的男人，他都會記恨上。

    尤其是蕭子寧這種有才華，相貌也不差的，他更是會當做頭等大敵對待。

    察覺到楊瑞兵口氣中流露出來的那種戒備和吃醋之意，高蘭芝心底暗暗高興的同時，臉上演戲般的露出一種憂愁的神情，聲音嬌嗔著說道。

    「哎，我找他能做什麼？你也看到了，那天的蕭子寧是何等氣勢洶洶，他說那方印章是他篆刻時候的模樣，我到現在都難以忘記。」

    「難忘不是說我就惦記著他，而是惦記著他的技藝。你想下，我是做工藝品買賣的，要是說能有他這樣的人合作，何愁沒有銷路？」

    「可誰想這次過去好言好語的說話，他卻是冷言冷語的諷刺。瑞兵，你見過像他這種持物自傲的人嗎？我好歹也是有臉有面的人，怎麼能被他這樣奚落。」

    這就是實情嗎？

    楊瑞兵又不傻，聽到這裡難道說還不清楚高蘭芝的目的？是想要借刀殺人！

    他估計高蘭芝這番話或許是添油加醋過，但有點是能肯定的，她和蕭子寧絕對是不歡而散，要不然也不會這樣氣惱。

    嘿嘿，你們談崩就是我的機會。

    「豈有此理！不就是一個會篆刻印章的工匠嗎？有什麼了不起的！再能篆刻也只是一個匠人，敢這樣和你說話就是不給我面子。」

    「蘭芝，你說吧，想要我怎麼幫你出氣！」楊瑞兵揮舞著細胳膊小拳頭說道。

    「我想要你幫著我切斷蕭子寧的銷路，只要他的東西賣不出去，最後還不是得乖乖過來賠罪。」

    「要是斷掉他的銷路，第一件要做的就是斷掉印石來路。所以說我想你去找崔軍談談，告訴他從今往後不准賣給蕭子寧印石。」高蘭芝眉眼一轉說道。

    這就是高蘭芝想出來的辦法。

    「就這事？」

    「嗯，就這事，當然，如果知道他以後跟誰買印石，就要讓其他人也不賣！」

    楊瑞兵臉上浮現一抹獰笑，多簡單啊，我只要出面，那些人哪裡敢說個不字，而且我還要找人去他鋪子門口蹲著，詆毀他的名聲，讓他雕刻的東西無人可賣。

    ……

    昨天流逝，今日而至。

    白羊市柳神廟外的一家茶館。

    蕭子寧邊喝茶邊等著陳逸文，在今天來柳神廟找和田玉之前，他就打了個電話給陳逸文。

    這傢伙果然像是電話中說的那樣，人就在白羊市，五分鐘就趕到。

    過來後二話不說，端起桌上的茶杯就開始猛喝，那架勢讓真正的愛茶人看到非氣出病來，簡直就是牛嚼牡丹。

    「我說你慢點喝，沒人和你搶。」蕭子寧早就熟悉陳逸文的性格撇嘴說道。

    「這一路趕過來，一口水都沒喝，渴死我了。」陳逸文擦拭掉嘴角的水跡，一屁股坐下來說道。

    「你是開車過來的好不好？和口渴有什麼關係。」

    「行了，少廢話，有事說事，趕緊說吧這麼著急讓我過來有什麼大事嗎？」陳逸文擺擺手說道。

    「是這樣的，我這兩天要去一趟鄰省的白雀市，能不能把你的車借我開開，如果你也要用的話，就去幫我租一輛……」蕭子寧揚手指了指外面說道。

    這話還沒有說完，陳逸文便直接打斷，頗感興趣的問道：「你怎麼突然要去鄰省的白雀市？不對啊，你這傢伙不是喜歡旅遊的主兒，怎麼好端端的想起來要自駕游？」

    「嘿嘿，給我老實交代，是不是背著我和哪個美眉約好了，要來一場說做就走的履行？我說子寧你小子行啊，悶著頭就能幹成這樣的大事，趕緊給我說說到底是什麼樣的妹紙？」

    「去你的吧。」

    蕭子寧沒好氣的瞪了一眼，無語的說道：「大頭，你這腦子還真是能開腦洞，我借車就得是自駕游啊？就得是陪著美女去旅行？你想多了吧。」

    「告訴你，是我爺爺吩咐下來的任務，說是前兩天有個他的老友打電話過來，希望他能去一趟白雀市，幫著修復一面牆壁的磚雕。」

    「你也知道的，我爺爺畢竟年事已高，怎麼可能還攀高踩低的，所以說這活兒就落到我頭上。」

    哦，原來如此。

    陳逸文自然知道蕭子寧的孝順，只要他家老爺子吩咐下來的事，絕對不會打折完成。

    想著現在天已經暖和，自己正好閒著，不如就陪著蕭子寧一起出去轉悠一趟。

    想到這，他便笑嘻嘻的說道：「嗨，多大點事，這樣吧，你也別借了，我陪著你出去一趟吧。」

    「咱們兩個人一起，也能輪流開車，路上也能說說話聊聊天，省的你犯困，睡著給車開到溝裡。」

    「咦，不對啊，你小子居然主動要當駕駛員，我怎麼覺得你是想要躲避什麼事呢？」蕭子寧歪著頭，眼神玩味的問道。

    「嗨，我能躲避啥？」

    陳逸文有些心虛的擺了擺手，隨即昂首挺胸的豪邁說道：「好了，這事就這麼說定了，咱們什麼時候出發？」

    「明天早上你過來接我吧。」

    「沒問題。」

    將這事說完後，蕭子寧就起身要去柳神廟挑選和田玉，畢竟這次出去得好幾天才回來，總不能讓機器貓和大美一直等待不是，先把準備工作做好。

    看到蕭子寧要去挑選和田玉，陳逸文也就屁顛屁顛的跟上前來。

    這時候的兩人根本都沒想到，前面竟然有一場好戲在等著。

第五十二章天網恢恢疏而不漏

    想要買和田玉的話，就不能去崔軍的清溪齋了，那裡主營的是印石，即便有和田玉品相也一般般。

    況且雖然是為機器貓和大美挑選玉石，其實遇到合適的好料子，蕭子寧也想要拿下來。

    畢竟他現在手頭最欠缺的就是雕刻原料，多採購些拿回去直播，觀眾看上哪個料子，談好了就能直接上手雕刻，要不然一趟趟的往這裡跑也不是個事，多浪費時間啊。

    價值不菲的木料。

    隨時能拿來篆刻的印石。

    幾塊水頭品相上佳的胚玉。

    這些在柳神廟都能買到，但要是全部拿下的話，那自己剛剛積攢下來的這點小錢就得花個精光，想到這個蕭子寧不由得暗暗嘀咕。

    這年頭掙點錢真心不容易，前兩天還感覺自己有點錢，可來到這裡採購一通，轉眼就會變成了窮光蛋。

    看來掙錢這條路，任重而道遠啊。

    「在這裡擺攤的差不多都是賣雕刻好的玉器，你想要買那種沒有經過雕刻的，恐怕只有那些玉牌了，而且還都是胚玉。」

    「子寧，我說你非要買那種嗎？稍微帶點花紋的不行嗎？」蕭子寧雙手插兜，在攤位間閒逛隨意問道。

    「人家看我直播，相中的就是我的技藝，要是說不衝著這個的話，隨便在哪裡不是買？非要到我這裡買嗎？」

    「要是說這邊沒有合適的，我就去那些店舖中看看，或者去切割拋光作坊逛一逛，在那裡肯定有我想要的原料，要是能碰到合適的，就多拿幾塊。」蕭子寧邊走邊看道。

    這個世界有買賣就有交易。

    誰規定必須都得買雕刻好的玉石？難道說那些玉石在送往雕刻前，就不能買賣嗎？

    「得，隨你的便吧，兄弟我全程陪同，夠意思吧。」陳逸文搖晃腦袋道。

    其實像這樣轉悠攤位，蘇沐也沒有抱有多大希望，但是可以詢問下不同玉飾的價格，要是說偶然能碰到合適不錯的玉石，他也會考慮著買下。

    就這樣差不多轉悠了半個多小時後，兩人便直奔目的地，在專門加工原石的作坊中，蕭子寧精挑細選了幾塊和田玉和十來塊印石，光是這一波就花掉了四萬多塊錢。

    卡上不過五萬存款的蕭子寧，瞬間感覺腰包嚴重縮水。

    當然付款的時候，陳逸文是想給蕭子寧墊付的，卻被蕭子寧謝絕了。

    正所謂親兄弟明算賬，說的就是金錢來往要一清二楚。

    除非是逼不得已，不然蕭子寧是不想和任何人在金錢上有所糾纏。

    多少友情都葬送在金錢上。

    「你呀你呀。」

    知道蕭子寧性格的陳逸文搖搖頭，也沒有糾結這事，反正只要蕭子寧開口知乎一聲，自己絕對會幫忙就是，錢不是問題。

    買好這些材料後，兩人就準備打道回府，至於那些好木料，蕭子寧暫時也不考慮了，誰讓囊中羞澀呢。

    不過聽說白雀市那邊好像有個木料市場，明天過去後倒是可以去轉轉，碰碰運氣。

    要知道撿漏的故事，可不只是古董文玩才有，在木料市場同樣存在。

    ……

    柳神廟最深處的那個廣場地帶。

    這裡是柳神廟最熱鬧的擺地攤處，和外面所見到的地攤相比，這裡的不管是規模還是檔次都要超出很多。

    圈內人要是想要淘換到好寶貝，想要撿漏的話來這兒準沒錯。

    此刻，在廣場最北邊，有個鬍鬚發白的老頭正在擺攤。

    這個老頭裡面穿著一身中山裝，外面披著一件墨綠色軍大衣，骨架偏大而顯得威風凜凜。

    一頭像白霜染成的短髮，和那雙銳利的雙眼組成最佳搭配，顯得倍兒精神。

    他用略顯枯瘦的手指夾著根香菸，張嘴露出幾顆大黃牙，美滋滋的將最後一口煙抽完後，便趕緊轉身招呼著客人。

    「大家都過來瞧瞧啊，我這裡有品種齊全的上等木料，喜歡的朋友千萬別錯過了，要什麼類型這裡都能有哦。」

    「那，看到這塊沒有？絕對貨真價實的紫檀木，不信的話你聞聞這味兒。我跟你說，這要是拿回去絕對能車出一串漂亮的手串。」

    「正宗hn黃花梨啦，價格公道，童叟無欺。」

    ……

    隨著他的叫賣聲響起，陸陸續續有人圍過來觀看。

    老頭的攤兒不小，做的是木料買賣，一眼看去都是木頭。

    有根根筆直滾圓的房梁，也有巴掌般大小的精緻木塊，有成堆擺放的古色古香的大門，也有造型別緻的碎木段，甚至還能有成套兜售的家具……

    這裡就是一個大雜燴。

    越是東西五花八門，越會吸引人的注意，即便是不賣，留下來開開眼長長見識也不錯。

    再說身為華夏人，很少有人對木器工藝品不感興趣的。

    畢竟在咱們的日常生活中用到木器的地方太多，有這種欣賞大觀園的機會，豈能錯過。

    「你們說那張太師椅真的是黃花梨做的嗎？要是真的，我覺得那個價錢是完全可以接受的。」

    「狗屁的黃花梨，瞧著就像是假貨，你可不要上當。」

    「可那個老頭不像是說瞎話的人，而且人家說了這段時間都會在這裡擺攤，你說要是假貨，他敢這樣保證嗎？」

    「那可沒準，我總感覺是假的。」

    ……

    正當蕭子寧和陳逸文路過這片廣場地帶準備回家的時候，耳邊突然傳來這樣的對話聲，是幾個男人說笑著離開。

    聽到他們的對話，陳逸文幾乎是本能的抬頭望過去，在看到擺攤的人是誰後，瞳孔一縮，臉上冒出股鋒芒畢露的氣息。

    「好啊，你這條老騙子，竟然還敢出來招搖撞騙，看我不撕爛你的面具！」

    說話間，陳逸文就準備撩袖子沖上前去。

    蕭子寧趕緊一把抓住問道：「嗨，我說你幹嘛呢？這是要和誰幹架啊？」

    「那邊，看到沒有？就是那個老傢伙！你還記得給我雕刻的那套香插嗎？就是我把紅花梨當成紫檀買的那次，就是這個老混蛋坑的我。」

    「嘿嘿，這叫做什麼？天網恢恢疏而不漏，總算是被我再碰到他，這次非要找他算算賬不行。」陳逸文想到那次的吃虧上當就鬱悶的不行，一直都想要找回場子，沒想到真的碰著。

    原來是這檔子事！

    蕭子寧恍然大悟，但卻仍然緊緊拉著陳逸文的肩膀，沒有鬆手的意思，生怕這傢伙跟爆竹似的，一點就著，躥出去鬧事。

第五十三章小爺的錢，老賊的面

    「我說你就別鬧騰了，你過去又能怎麼樣？是打他一頓出口惡氣，還是想要將他繩之以法？不管是哪種有用嗎？」

    「就他這樣的騙子，你即便是打了也就那樣，再說你也不能亂打人不是。上次的事情是他騙了你，但歸根到底還是你的眼力不夠。」

    「這種你情我願的買賣本來就是考驗你自己的眼力，東西只要出了攤，人家就不負責。在賭場這叫做買定離手，在這裡叫做事過無悔。」蕭子寧鬆開手臂，沒好氣的說道。

    「那就這樣算了？我嚥不下這口怨氣。」陳逸文滿臉憤憤不平的哼哧著。

    那點錢對於他來說不過是毛毛雨，他在意的是那口氣，氣不出則難以順暢。

    「你想要找回場子？」蕭子寧眼神微凜問道。

    「當然啦。」

    陳逸文狠狠瞪視著不遠處的老頭，恨不得將他按地上狠狠揍一頓，不由得憤憤道：「子寧，我的眼力的確不行，但你厲害啊。」

    「我覺得吧，像是他這種靠著偷姦耍滑，坑蒙拐騙做買賣的人是不對的，這不是在給咱們白羊市抹黑嗎？」

    「咱們現在不都講究什麼精神文明建設嗎？哪怕是出於一個市民最基礎的素質要求，你都該站出來向這種醜惡現象，不良風氣開炮。」

    醜惡想像，不良風氣？還開炮？

    蕭子寧無語的撇起嘴角，有你說的這麼嚴重嗎？這大帽子唰唰的扣起來了。

    不過想到陳逸文上次的遭遇，再看看那個老頭吆喝得熱鬧不已的架勢，他便微笑著擺擺手道：「走，咱們過去瞧瞧。」

    「好嘞！」陳逸文頓時興奮起來。

    專業的事情就該專業的人來做，老賊，你給我等著吧，碰到蕭子寧算你倒霉。

    當著他的面耍花招，你會被虐得滿地找牙，只是不知道你還記得我是誰嗎？最好記得，要不然我怎麼能洩憤呢？

    地攤這邊。

    就像上次陳逸文被騙時候一樣，在這裡除了那個老頭外，還有兩個攢局的。

    他們表面看起來像是在翻撿木頭的買家，實際上雙眼一直滴溜溜的亂轉，四處打量著。

    只要看到過來的人似乎露出購買的意思，都會有意無意的靠過去，然後就開始攀交情湊熱鬧的聊天。

    當然了，不可能說每次攢局都會成功，但即便失敗，對他們也沒有損失不是。

    只要成功一次，就意味著大賺一筆。

    比如說陳逸文那次，他們就靠著成功攢局分了兩三千，不過是動動嘴的事就能賺這麼多錢，何樂而不為之？

    「咦，那小子看著有點眼熟，不是前段時間被咱們蒙了的那傢伙嗎？」

    「我看看，對對，就是他，我還記得是將紅花梨當成紫檀賣的。」

    「嘿嘿，這麼巧，又碰到了，說什麼都得再宰一次。」

    「他不會是來找茬的吧？」

    「看樣子不像，就算找茬，怕他個慫啊！」

    短短一會功夫，兩個攢局的就和地攤老頭交換完意見，三個人配合默契的開始準備演戲。

    將這幕收在眼底的蕭子寧則開始翻撿著木料，陳逸文則站在旁邊默默觀看。

    「這位老闆，想要找點什麼東西？是木料還是家具成品啊？」老者沒動，說話的是一個攢局的憨厚男人，看似憨厚忠實的外表下，隱藏著的是一顆欺詐的心。

    「隨便看看。」陳逸文淡然道。

    「呵呵，我也是隨便轉轉，我給你說，上次我在這裡買的一個小玩意真是賺大發了，沒想到那玩意竟然是個老物件……」

    在這邊兩個人開始故意搭腔的時候，老者的心神卻是放在蕭子寧身上。

    「這位小兄弟，想要什麼東西，要不要我幫你找？」

    「哦，不用了，沒事，我就是瞎看看。」蕭子寧抬起頭笑笑道。

    「哦，那好吧，你隨便看，有合適的說一聲。」

    察覺到蕭子寧是真沒有想買東西的跡象，老者便果斷捨棄繼續搭訕的想法，有這個時間還不如去琢磨其餘顧客，在這裡和蕭子寧多說一句都是浪費唾沫。

    蕭子寧則樂得清閒的翻看挑選。

    時間就這樣慢慢流逝。

    這中間也有很多人過來看熱鬧，但看的多，買的少，偶爾有成交的，也不過是些不值什麼錢的小玩意。

    看到這幕的老者心裡有些焦慮，這要是說再沒辦法做成一筆買賣的話，今天可就要白瞎擺攤。

    就在這時，蕭子寧也差不多將所有木料都掃了個遍，正要站起身來。

    但就在這個不經意的瞬間，他眼光陡然一緊，背對著老者三人浮現一抹神情。

    咦，沒想到這臨走之前還能有個意外發現！

    他目光盯著的是那堆擺放在邊角處的木頭，全都是屏風，差不多有十來塊。

    雖然說上面的都很普通，好幾塊明顯就是現代機器製造出來的，可在最底部的那塊有點意思。

    而就在他剛意動要翻看的時候，從得到後一直再沒什麼動靜的天工開物古冊，竟然也開始有所微動，傳遞出來一種想要將屏風佔為己有的意思。

    這種異常現象讓蕭子寧格外興奮激動。

    不怕你動，就怕你不動。

    既然天工開物都有所觸動，那麼想必那個屏風絕對是有說法的，既然這樣那就沒問題，我拿下就是。

    帶著這種想法，蕭子寧便站直身體，似乎察覺到他已經看完後，陳逸文也走過來，小聲嘀咕道：「怎麼樣，有收穫沒有？」

    「先別著急。」

    蕭子寧微微拍拍陳逸文的肩膀，露出一種暗示眼神後，側身便衝著老者笑道：「老闆，你這裡的木料都是怎麼賣的？」

    「哦，看你喜歡哪種，不過不管是哪種，只要你喜歡，看上的話，都會給你優惠價。」老頭笑呵呵的走上來，態度很是熱情。

    「是嗎？那樣的話，我倒是想著買兩件東西。」蕭子寧說著就拎起一個木疙瘩，然後從這堆屏風中翻出來最後那兩塊。

    「那，就這三件吧。老闆，這個木疙瘩我是準備拿回去砍砍當實木凳子坐的，你可不能開價太貴，太貴的話我就不要了。」

    你說什麼，木疙瘩？

    老頭掃過去後心底不屑暗笑，這樣的木疙瘩你也要？沒看我這裡有很多嗎？

    說實話這些木疙瘩是準備當做根雕賣的，可進來後誰想柳神廟這邊就沒誰稀罕這種玩意，這眼瞅是要砸到手中，有人相中自然是能賣一個是一個。

第五十四章腳底抹油

    至於說到那兩扇屏風對老頭來說也就那樣。

    像這樣的屏風要是自己沒記錯的話，應該都是從下面鄉村收上來的，然後再加上從那些拆遷戶中購買的，胡亂擺放就是一堆。

    整堆屏風的價值都不算高，何況是其中兩扇。

    但實情是這樣，你不能這樣演戲。要是這樣演戲，怎麼能宰羔羊呢？

    所以在蕭子寧問話後，老頭就表現出一副有些為難的樣子說道：「這位老闆，你要是說這個木疙瘩便宜點的話沒問題，但這兩扇屏風可便宜不起來啊。」

    「實不相瞞，這批屏風我是剛進的，壓根就沒有想要賣，是準備拉回家當做裝飾用的。我跟你說，這批屏風的賣相和質量都不錯，絕對是好東西。」

    陳逸文心底是冷笑連連。

    演，你特麼繼續演，奧斯卡欠你一個小金人！

    還沒打算賣，不賣的話你介紹個什麼勁？還說什麼好東西，有意思嗎？尼瑪，一個個都是人精，察言觀色的本領都很強，但也別把我們當猴耍。

    蕭子寧何嘗不清楚其中的門道。

    就這樣的問價，你只要堅持下去的話，老頭肯定是會在心理價位上不斷加碼，而且還把自己的東西誇得天下第一。

    就算這裡擺放著的一塊小破木段，都能誇出花來。

    然而這些都是障眼法。

    只要你堅定信心，到最後都能買走東西，無非就是價高價低而已。

    心中早已有數的蕭子寧，漫不經心的踢了下木疙瘩，毫不在意的說道：「屏風很貴？有多貴呢？要是太貴的話我可是買不起的。」

    「實話跟你說，我就是想買回去附庸附庸風雅，充當個門面罷了，不買也無所謂。老闆，你要誠心賣就說個價格我聽聽。」

    「這位大爺，人家說得對啊，你這屏風再貴也得有個價吧？說出來聽聽。」

    「我看這位兄弟是誠心實意的想要，老闆，你要是能賣，就賣了吧，與人方便與己方便嘛。」

    「你想要屏風再去進貨就是。」

    兩個攢局的傢伙哪裡會錯過這種好機會，趕緊湊上前來搭腔。

    他們故意表現的不認識，但每句話說出來都是往這事上靠。

    也就是提前知道他們之間的貓膩，要不然換做別人搞不好真會上當。

    即便這樣，蕭子寧也佩服他們的演技。嘖嘖，看來任何事情只要和金錢掛上鉤，都能催人上進，努力提高自己的業務水平。

    「我說老闆，咱們爺們做事要干淨利索，你說個價格，能賣我們就買，不能賣的話我們轉身就走。」陳逸文將那種有錢人的性格表現的淋漓盡致。

    這冤大頭敢情不知道自己上次買的假貨啊。

    老頭心底這樣暗暗高興的同時，面色一整，看著蕭子寧緩緩說道：「出門在外多個朋友多條路，這話說的是一點都沒錯，你如果誠心想要這兩扇屏風的話，我權當做是交你這個朋友。」

    「這樣吧，兩扇屏風你給六千，行就帶走，不行的話咱們買賣不成仁義在。」

    六千？

    一扇屏風三千？

    當這個價格給出的瞬間，蕭子寧還沒有怎樣，那邊的陳逸文卻是臉色一變，粗聲粗氣的說道：「我說有你們這樣做生意的嗎？就這個破屏風你們居然好意思要六千？我在淘寶上隨便買個，也不過幾百塊的事兒。」

    「那可不一樣，兩個根本不能比啊，我這個屏風可是純木製作的，而且你也看到了，這上面花紋和文字都是有點歷史，拿出去往那一放，肯定能惹人眼球。」

    「還有我給你說，這屏風木材是正兒八經的黃花梨，海黃啊，嘖嘖，要不是看在咱們投緣的基礎上，這個價根本買不到。」

    「這樣吧，我也不磨嘰，兩扇屏風外加這些木疙瘩，你要是真想要的話，就給七千塊錢！」老頭咬了咬牙做出一副心疼的模樣，伸手比劃道。

    七千？

    那幾個木疙瘩居然想要一千塊錢？

    陳逸文聽了這話，氣得當場笑出聲來。

    四周觀看的顧客也都露出幾分不滿神情，全都指指點點起來，說出來的話更是帶出一種調侃。

    這個老頭兒他們是見過的，這兩天都在這裡擺攤，只是沒想到他賣出去的東西價格會這樣離譜。

    還好自己沒有問價，問了也是白問買不起的。

    就你的這些破玩意，七千塊錢？七百我都嫌貴，白給我都佔地方。

    七千塊錢嗎？

    在眾人的譏笑聲中，蕭子寧卻是微微挑起眉角，心中暗暗思量過後，沒有任何遲疑的意思，平靜說道：「行吧，既然你這樣說，那我就當交你這個朋友。這兩扇屏風外加所有木疙瘩總共七千塊錢，成交！」

    「成交！」老頭兒微愣後趕緊興高采烈的應道。

    啊，真買了？

    這下輪到陳逸文驚愕。

    旁觀者也傻了眼。

    兩個攢局的也有點疑惑，不過很快就面帶興奮。

    哈哈，果然是人以群分物以類聚，這話說的一點都不差。

    上次就騙走這個大頭一萬塊錢，現在又能狠狠的宰他朋友一頓。

    這買賣做得划算啊。

    「子寧，你真的要買嗎？」陳逸文急忙上前拉住手臂焦急的問道。

    「當然要買，不買我在這裡討價還價半天做什麼，沒事，不就是七千塊錢嗎？我買得起。老闆，你能微信支付吧？」蕭子寧無所謂的笑著說道。

    「能！」

    「那我給你轉賬。」

    等轉完賬後，蕭子寧就招呼著陳逸文讓在旁邊一個等活兒的三輪車伕，幫忙將東西都拉出去。

    幸好陳逸文的那輛車空間夠大，要不然換做小車還真放不下，等到安頓好後兩人便離開柳神廟。

    就在他們兩人剛走，老頭兒這邊趕緊利索的招呼著那兩個攢局的收拾東西。

    將所有木料都堆放到車上後，他們便一溜煙的從柳神廟消失。

    此時不走更待何時？難道說等到蕭子寧他們反悔再回來鬧騰嗎？

    「嘿嘿，咱們又賺了一筆。」

    「我現在很想瞧瞧他們那兩個冤大頭火冒三丈的模樣。」

    「行了，少說兩句，趕緊開車走，這個白羊市我是不會再來了，省得被抓包，咱們休息下，去別的市。」望著外面不斷閃動的樹木，老頭美滋滋的閉上雙眼開始哼起京劇。

第五十五章楊柳影木，戒奢屏

    煙雨鎮蕭家店舖。

    陳逸文這一路上真是快要憋瘋了，他很清楚蕭子寧是絕對不會做虧本買賣，但一堆樹疙瘩，兩扇破屏風，怎麼瞧都不像是好玩意。

    每次他忍不住開口詢問的時候，蕭子寧只是一句話，專心開車，回店裡再說。

    有這句話在，乾淨利索的堵住陳逸文的嘴。

    終於到了店舖，陳逸文幫著將東西抬進來後，再次迫不及待的問道：「子寧，趕緊給我說說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七千塊錢就買來這樣一堆破爛貨，這裡面是不是有說法？我說你總不會和我一樣，被那個老賊騙了吧？」

    「去你的吧，你以為誰都和你一樣貪圖便宜嗎？」

    蕭子寧咧嘴一笑，喝了幾口水後神秘兮兮的說道：「大頭，我給你說，這次那個老傢伙是走眼嘍。你看到他的神情沒有？分明是認出來你是誰，卻又怕你找茬兒，硬是沒敢相認。」

    「廢話，他敢認我試試。當然這也是我相信你，懶得揭穿他們的真面目，要不然我早就一個大耳光扇過去。」

    「不過咱們還是說正事吧，趕緊說說這兩扇屏風有什麼講究？」陳逸文滿臉興奮的說道。

    「誰告訴你只有屏風是好玩意？」

    蕭子寧這話說出的瞬間，陳逸文當場就蹦起來，難以置信的望著擺放在桌面上的這些樹疙瘩，驚詫的喊道：「你總不會想要告訴我，這些樹疙瘩也是寶貝吧？」

    「嘿嘿，還真的被你說對了，這些樹疙瘩就是寶貝。」

    蕭子寧伸手隨意將一個樹疙瘩拎過來，笑著解釋道：「聽說過沒有？蘇軾有句名言說的好，叫做：石有暈，木有癭，犀有通，以取妍於人，皆物之病也。」

    「他還說過若把西湖比西子，淡妝濃抹總相宜，知道西子是誰嗎？說的就是西施，西子捧心說的就是病態的妖嬈。」

    陳逸文聽得是一頭霧水，撓了撓頭道：「子寧，能說得明白點嗎？咱別玩這種虛成不，給整點幹貨出來。」

    「給你說過要多讀點書，你這傢伙就是不聽，現在知道吃癟了吧？」蕭子寧無語的挑起眉角，再解釋的時候便很直白。

    「我剛才說的話其實很簡單，就是說有缺憾的病態也是一種美。而這種病態美說的就是眼前這幾塊樹疙瘩，這可不是醜陋的玩意，它們有個專用術語叫做影木。要是我沒看錯的話，這幾塊都是楊柳影木。」

    「影木？那又是什麼玩意？」陳逸文的好奇心被調動起來，興致勃勃的問道。

    他現在只想知道老賊有沒有吃虧，只要能確定這個他就高興。

    「影木又叫做癭木，癭就是囊狀瘤子的意思，簡單點說就是樹木因受到害蟲或真菌的刺激而長成的樹瘤，是一種病態的產物。」

    「但你不能說這種影木就不好，俗話說的好，物以稀為貴，只要東西稀缺那就是有價值的，而且是有高價值的，就如同牛黃狗寶一樣。」

    「當然影木是很少見大件的，有記載的也就是《博物要覽》中說的很出名的滿架葡萄。那塊影木長長一丈一尺，闊二尺七寸，厚一寸許，滿面胡花，花中結小細葡萄紋及莖葉之狀，所以才叫做滿架葡萄。」

    「咱們碰到的這幾塊，已經算得上是影木中的大材了。」蕭子寧笑著解釋道。

    「那這玩意能做什麼？」陳逸文打量著這木疙瘩問道。

    「你仔細看的話會發現影木的木紋紋理和其餘木料不同，紋路特別複雜，而因為複雜導致的是木料缺少韌性。」

    「因為這個原因，所以說影木一般都拿來做小擺件，或者說剖成薄皮做家具表面的鑲嵌，像是桌面心、案心、花幾心、椅背心、椅面心、櫃門心等。」蕭子寧說到這裡的時候，看到陳逸文的急切神情，不由得擺擺手說道。

    「別張嘴，我知道你想要問什麼，是想要問影木值不值錢對吧？」

    「嘿嘿，要不說你是我兄弟。」陳逸文摸著腦袋訕訕笑道，隨即急聲問道：「那到底值不值錢？」

    「值錢！很值錢！」

    蕭子寧將樹疙瘩放下後，拍拍手上的灰塵隨意說道：「我記得看過十年前的一次拍賣會，在那次會上拍賣的是一個清代紅木嵌癭木座墩，最後的成交價大概三萬左右。」

    「十年前就能拍到那個價格，十年後的現在豈不是價格更高？」陳逸文興奮的喊道。

    「人家那是清代的。」蕭子寧潑冷水道。

    「清代的又怎麼樣？咱們這個即便是現代的，不是還有你的雕工嗎？再怎麼說一個起碼都值幾千塊錢吧？」

    「哈哈，這下光是這幾塊樹疙瘩就讓那個老賊賠了！活該，看他還騙不騙人！」陳逸文滿臉亢奮的喊道。

    好吧，你贏了。

    我和你說的是影木，你卻想的是老賊吃虧倒霉，你這思路完全不在一條線上。

    「樹疙瘩是影木，那這扇屏風呢？是不是也有什麼說法？趕緊說說。」陳逸文說著就拿起一扇屏風，滿臉激動的喊道。

    要不就說撿漏這事會上癮。

    不管你是不是有錢人，只要能撿漏，瞬間帶來的那種喜悅是大滿足的。

    要不然就是這點錢能看在陳逸文的眼中嗎？可他就是這樣激動興奮，好像是碰到多大好事似的。

    「那扇沒啥價值，市場價估摸著也就三五百吧。」蕭子寧淡然說道。

    「什麼？不值錢？」

    陳逸文頓時有些意興闌珊，沒勁的將屏風放到地上，撇嘴挑眉說道：「我還以為咱們能佔多大便宜，沒想到就是這堆樹疙瘩有價值。」

    「這麼說屏風純粹就是障眼法，是想要矇蔽老賊的雙眼。我說子寧，真是這樣的話，咱們這筆買賣反而算是做賠了，你還不如讓我當時就揭穿他們的醜陋面目。哪怕是不能動手，過過嘴癮也好。」

    「我說你這急脾氣就不能改改嗎？說的我好像就只有這點本事似的。你就算是不相信我，也應該相信我爺爺吧？ 」

    「他老人家調教出來的徒弟，能做這種沒譜的事兒嗎？」蕭子寧懶洋洋的斜視一眼，徑直走過去將第二扇屏風舉起。

    他輕輕吹了下，屏風上面便飄出無數灰塵，這下正好落在下風處的陳逸文這邊，讓他忍不住咳嗽起來。

    在咳嗽聲中，陳逸文急聲問道：「你剛才不是說屏風就值三五百嗎？」

    「我說的是那扇，不是這扇。就這扇屏風，別說是兩三萬，就算是十萬我都不會賣！」蕭子寧眼神灼熱的凝視著這扇屏風，掃視過雕刻的花紋，目光落在上面文字上。

    「這可是一扇清款《戒奢屏》！」

第五十六章遺落的傳承

    十萬都不賣的清款《戒奢屏》？

    聽到這個數字的瞬間，陳逸文短暫的愣神後仰天哈哈大笑，總算是讓那個老混蛋吃癟了。

    就說蕭子寧出手豈能是空手而歸，果然是有所收穫。

    哈哈，要是那個老王八蛋知道自己錯買了這麼值錢的寶貝，肯定會後悔的腸子都變青吧。

    直到這時，陳逸文才感覺渾身上下通體舒泰，那種自得的感覺真的很美妙。

    「這個髒兮兮的屏風真是什麼《戒奢屏》？還是清朝的？」陳逸文在大笑過後，真是將隔行如隔山表現得淋漓盡致。

    對這領域一竅不通的他，樂呵呵的問著。

    「沒錯，就是清款的。」

    蕭子寧拭去灰塵，頗為欣喜的認真觀賞，邊看邊說道：「真正的《戒奢屏》是沒有傳世的，最起碼到現在沒有人見過。」

    「說起來這扇屏風是有個故事的，說的是唐朝唐太宗執政初期，吸取了隋煬帝暴奢侈而亡國的教訓，很是嚴肅的推行著節儉戒奢的國策，這才有了後來的貞觀之治。」

    「可隨著政權鞏固，唐太宗李世民也暴露出來追求奢侈享受的苗頭。看到他這樣，大臣魏徵便親自做了一份《十漸不克終疏》的奏章，勸誡李世民要善始善終，絕對不能驕狂奢侈。」

    「李世民也是一個很有胸襟和才能的帝王，對魏徵的奏章深以為然，心中羞愧的同時，讓人將奏章寫在室內的屏風上，以便朝夕瞻仰，警示自己。而這扇寫著《十漸不克終疏》奏章的屏風就被稱作《戒奢屏》。」

    說到這裡的時候，蕭子寧不免有些遺憾的搖搖頭：可惜的是真正的《戒奢屏》並沒有能夠流傳下來，流傳至今的是《十漸不克終疏》奏章。所以說眼前這扇屏風，便是將這本奏章中的一段摘錄下來，篆刻到這上面。」

    「哦，原來是這樣啊，可你又怎麼能確定這玩意是清朝的？」陳逸文似懂非懂的點點頭，跟著又頗為不解的問道。

    「這個說來就話長了，簡單點說就是每個朝代的屏風都有著自己的鮮明特色，朝代不同屏風不管是造型樣式還是內容都有所區別。」

    「清朝的屏風雖然說走的依然是明朝的製式，但裝飾手法卻豐富多彩。在紙絹和刺繡屏風外，還有漆飾屏風，品種更是多樣，像是雕漆、彩繪、刻灰、堆灰、雕填、識文描金、隱起描金等等。」

    「木雕屏風中以座屏風為主，做工的話分兩種，一種是以木板鑲心，直接在板心上雕刻圖案；另一種是以小塊木料雕成嵌件，再把眾多的小塊嵌件拼嵌在板心上。」

    「你看，眼前這扇屏風很顯然採取的就是清朝的雕漆技藝，用的是木板鑲心做工。」

    蕭子寧解說的同時，右手不斷在屏風上遊走，感受到的是一種清澈的涼意。

    這扇屏風不愧是從清朝流傳下來的，古樸厚重中透露出一種歷史的沉澱感。

    雖然說雕漆的字體有些已經剝落，但卻恰恰是因為這種缺憾，才散發出更加難得的傳承感。

    惟一有些可惜的就是只有一扇。

    從眼前這扇屏風所篆刻的章節來看，想要湊齊這套清款《戒奢屏》的話，至少還得找到剩下的十扇。

    對，至少得是十一扇才能是一篇完整的《十漸不克終疏》奏章。

    要是說能找齊這套《戒奢屏》的話，價值豈止是十萬？

    「你說這是什麼雕漆技藝？是不是說你能修復那些掉落的字？」陳逸文說話間，用手就要去撫摸那些字。

    蕭子寧趕緊一巴掌拍過去，沒好氣的說道：「大頭，你給我老實點，別再給整壞了。」

    「我這就能整壞？你是沒看到那個老賊是怎麼折騰的，要我說這些掉落的字兒沒準就是被他隨意亂扔搞掉的。」

    「對啊，既然他有這扇《戒奢屏》，是不是說還有其餘的？咱們不如趁著他現在啥也不懂，把其餘的戒奢屏也給鼓搗過來。」想到要是能辦成這事，絕對會讓老賊氣的吐血，陳逸文雙眼就開始閃爍著亢奮精光。

    「得了吧，別做美夢哦，你以為我沒有試探過嗎？在那邊的時候我就已經探過老賊的口風。他說了就只有這些屏風，就這些還想著趕緊處理掉，手頭應該是沒有多餘的。」蕭子寧搖頭道。

    「那真是可惜了！」

    「別可惜了，這些影木和屏風就放在這裡，咱們趕緊去找地兒吃飯吧。吃完飯你就回白羊市，明天記著早點過來接我。」

    「算算時間的話，咱們明天趕到白雀市怎麼都得晚上了，所以還得抓點緊。」

    說罷，兩人洗洗就走出店舖，熟門熟路的去門口的一家小飯店祭五臟廟。

    午後。

    陳逸文回白羊市後，蕭子寧就回到店舖中，將那扇屏風收拾出來後，低頭默默沉吟。

    即便是想要修復這上面的字體，一時半會也做不成，那就暫時先放放吧。

    他拍了幾張照片，準備晚上給蕭千川看看，然後就研究起來影木。

    楊柳影木雕刻成小玩意的話也是很有市場的，自己得好好琢磨下。

    時間流逝。

    當蕭子寧回到謝衣巷說出今天遇到的事時，蕭千川頗為意外，他伸手就要過去手機，仔細看過照片後，頷首說道：「子寧，你說的對，這扇屏風應該就是清朝的，而且難得的是，木質應該是黃花梨。」

    「你還真是應該慶幸，遇到的是一個棒槌騙子，要不然稍微懂點行的，怎麼可能就這點錢便賣出來。不說別的，單沖是黃花梨的屏風都應該賣出個高價。」

    「爺爺，那人就是一個騙子，和騙子不需要客氣的。再說我估摸著他吧是走眼了，沒有想到那堆屏風中還能有這樣一扇清款古屏，要是知道非後悔死不行，打死都不可能這麼賤賣哦。」蕭子寧搬著一個小板凳坐在旁邊，笑吟吟的說道。

    「這事很正常，別說他是騙子，即便不是，欠貨兩清也是規矩。只是吧有些可惜，要是說能夠湊全這套清款《戒奢屏》，收藏價值會更高。」蕭千川搖晃著腦袋嘆息道。

    「嗯，我會想辦法蒐集的。」

    「這種事可遇不可求，看緣分吧。不過話說回來，你東西收拾好了，明天準備去白雀市了吧？」

    「嗯，明天一早就走。」

    「行吧，路上註意安全，到哪兒可別給我丟臉，把活幹得漂亮點。」

    「放心吧，爺爺！」

    ……

    爺孫兒兩個就這樣安靜隨意的聊著，一陣幽幽晚風吹過，空氣中瀰漫起淡淡的梅花香。

    歲月靜好，心悠神閒。

第五十七章 甲第鎮，進士魚

    清晨。

    當第一縷陽光投射向煙雨鎮的時候，蕭子寧已經結束跑步在店舖前面等著，。

    只是他怎麼都沒有想到，當陳逸文開車過來的時候，副駕駛上坐著的竟然是蘇婉清。

    看到蘇婉清的那刻，蕭子寧也是感到頗為意外。

    「婉清，你怎麼會和大頭一起？」蕭子寧打了個招呼問道。

    「哼，好你個蕭子寧，有這樣好玩的事情為什麼不和我說？你不知道我最喜歡做的事情就是滿世界跑嗎？」

    「幸好我昨天翻朋友圈的時候翻到了大頭那裡，才知道你們今天要去鄰省白雀市，要不然你是不是不準備給我說，不準備帶著我去玩？」

    「不過不是我小瞧，就你們兩個認識路嗎？知道這一路都有什麼風景名勝嗎？白雀市又有什麼小吃美食嗎？」蘇婉清嘴裡霹靂巴拉的就是一頓抱怨。

    陳逸文摸著腦袋憨憨傻笑。

    蕭子寧則倍感無語。

    這個姑奶奶真是不好伺候，我還啥話都沒說，便被一陣數落。

    「難道你知道？」蕭子寧反問道。

    「當然了，你別忘了我是做什麼工作的，導遊好不好？這全國就沒有哪裡是我不清楚的。」

    「實話說，這次你們可是賺到了，有我這個免費導遊陪伴，就等著一路花開吧。」蘇婉清眨了眨眼，俏皮的說道。

    「你真要和我們去白雀市？」蕭子寧確定的問道。

    「怎麼，難道你不願意嗎？」蘇婉清臉上的笑容瞬間消失，帶著滿滿幽怨的眼神瞥視過來，真是我見猶憐。

    「別，我舉雙手歡迎。」蕭子寧趕緊笑道。

    「這還差不多，那趕緊收拾東西準備動身吧。你們兩個快點，我去一趟洗手間。」蘇婉清說著就下了車，熟門熟路的走進了店舖。

    看著她的背影，蕭子寧不由得瞪了陳逸文一眼道：「大頭，這是怎麼回事？」

    「呃……子寧，是這樣的，我昨天回去後不是想著咱們兄弟兩個要自駕游嗎？就順手發了個朋友圈，誰想就被蘇婉清看到。」

    「她當時就給我打過來電話詢問，我也沒多想就全都說了。她聽說你也去的時候，二話不說就要跟來。」

    「你說人家一個姑娘家都這樣要求了，我能拒絕嗎？不過子寧，其實我早就想要問你，婉清是不是對你有意思啊？」

    「我記得以前上大學，她好像就暗戀過你，到底有沒有這回事啊？」陳逸文簡單的解釋了下後，沖裡面努了努嘴，促狹好奇的問道。

    「去你的吧，別瞎說。閒著沒事的話，去那邊將我昨天買的礦泉水搬車上。」蕭子寧佯怒的踢出去一腳。

    「哈哈！」陳逸文大笑著跑開了。

    暗戀嗎？

    蕭子寧使勁搖搖頭，將這種無聊的想法從腦海裡擠出。

    他很清楚蘇婉清是個性格外向，開朗大度，值得深交的朋友。

    他也知道，蘇婉清的家世背景應該不錯，要不然怎麼能讓她這樣到處折騰呢。

    可他真的是沒有多餘想法，男女朋友，兩性關係，這樣的事情蕭子寧是暫時不想去考慮的。

    當自己是想全身心投入到工作中也好，當是被陳南絮的薄情傷到也罷，總之他現在是心如止水，不想將精力牽扯到戀愛中去。

    今天的蘇婉清很顯然是精心打扮過的，恰到好處的淡妝將她那張嬌嗔宜人的臉蛋襯托的愈發漂亮，隨意紮起的馬尾辮顯得青春活潑，紫色大衣包裹著的是一身運動休閒裝，就連腳上穿著的都是運動鞋。

    幸好是運動鞋，要是換成高跟鞋，估計這一趟就要遭罪了

    早晨八點半。

    三人準時啟程，都有著駕照的他們，在路上能輪流開車。

    要知道從煙雨鎮開往白雀市，怎麼說都是跨了省，即便走高速都要八九個小時，這麼漫長的路途一個人開到底的話，豈不是要累成汪汪了？

    「喂，我說你們出來前做過攻略沒有？還有咱們必須明天趕到白雀市嗎？」坐在寬敞後座上的蘇婉清，一邊把玩著手機，一邊隨口問道。

    「倒不必這麼趕，明後天到白雀市都行。至於說到攻略，這有什麼好做的，不就是一路高速走起嗎？」蕭子寧掃視了眼導航，無所謂的說道。

    「哦，既然不著急，那乾脆就聽我安排，中午領你們去一個有意思的地方，尤其是你蕭子寧，肯定會喜歡那裡的。」蘇婉清故作神秘的說道。

    「是嗎？那我就拭目以待嘍。」蕭子寧笑吟吟的說道。

    其實像這樣的自駕游，對蕭子寧來說也是一種全新體驗。

    他上學時也想過有空的時候，開著車和朋友一起天南地北自駕游，趁著年輕肆意揮霍青春，現在不做，難道說要等七老八十再出來嗎？難道說非要像是《飛越瘋人院》那樣悲催嗎？

    三個人在歡歌笑語聲中前進。

    中午。

    在蘇婉清的指引下，他們從一個高速路口收費站開出，來到了一個小鎮上。

    這個小鎮叫做甲第鎮，坐落在一片雄山峻嶺中，是江南省和鄰省的交界處。

    蘇婉清之所以知道這裡，是因為甲第鎮這兩年主打生態旅遊路線，她帶隊來過這裡好幾趟。

    「咱們中午就在這裡吃飯，下午就不走之前的高速，換一條。之前那條高速隧道多，車流量也大，安全係數不高哦。」蘇婉清笑顏如花的看著窗外街道說道。

    聽到這話蕭子寧和陳逸文彼此對視一眼，心裡暗暗點頭。

    看來幸好讓蘇婉清跟著過來，要不然路途枯燥不說，最重要的是路況不熟啊。有這位人形導航在，省時省力又省心。

    「甲第鎮？這個名字有點意思，聽著就像是有歷史文化底蘊的。婉清，這裡有什麼說法沒有？」蕭子寧看著外面的石頭建築，眼珠轉動頗感興趣的問道。

    「當然有說法了，這裡之所以會叫做甲第鎮，是因為在清朝的時候，從這裡先後走出過十八位進士。」

    「你們可以想像下，在那個時代能有十八位進士的地方，可不多見，所以這裡便被當時的總督府賜名為甲第鎮。」

    「甲第，在明清指的就是進士。怎麼樣，是不是言簡意賅，顧名思義。」蘇婉清微微一笑，順嘴解釋道，話音落地後便指著前面一個拐彎處。

    「慢點，就從那裡拐進去，咱們中午嘗嘗甲第鎮的特色美食進士魚。」

第五十八章推倒的老宅，湮滅的歷史

    祁氏農家大院。

    這個大院是現在比較流行的農家菜飯店，看規模像是以前的學校改造成的，裝修看上去是很樸素的簡單風格。

    觸目所及，完全沒有現代化的裝修氣息。像是牆上貼著的報紙，角落擺放的紡車，桌上的大瓷杯，當做飾品的草帽……

    就連每個包廂名稱都起得很有意思，比如說村長家，大隊長家，會記家，民兵連長家。

    每個服務員的服裝也都是統一的小碎花農家衣。

    簡單樸實，淳厚田園。

    因為現在不是旅遊旺季，所以說他們三個直接進了村長家包廂，要是換做旺季，別說是村長家，就是村民家都撈不著邊兒。

    在房間中坐下來後，蘇婉清很嫻熟的開始點菜，而蕭子寧和陳逸文則是興致盎然的四處瞧著。

    「你們要不要看看菜單？」蘇婉清笑著問道。

    「不必了，你隨便點吧，我們又不熟。」蕭子寧擺擺手拒絕。

    「那行，我來。」

    隨著幾個菜點好後，他們便開始喝起來熱豆漿。

    這裡的豆漿也是用甲第鎮的黃豆磨出來的，有一種甘甜綿延的味道，非常好喝，即便是陳逸文這種嘴刁的傢伙都非常滿意。

    「婉清，這個進士魚有什麼說法沒有？」蕭子寧放下杯子問道。

    「當然有，我跟你們說，這進士魚就這裡有，換做別的地方可別想吃到。你們要是不相信的話，回到白羊市看看能不能找到？絕對沒戲。」

    蘇婉清將碗筷擺放好後，興致勃勃的說道：「前面不是給你們說過，這裡會叫做甲第鎮，是因為清朝光緒年間曾經走出去過十八位進士。而知道為什麼會有這麼多進士嗎？就是因為這個進士魚。」

    「這種魚只在這裡的後山溪澗中有，學名叫啥我不清楚，但魚偏細長，肉質鮮美，從頭到尾一根刺。」

    「這裡的人管這種魚俗名叫一根筋，為什麼來著？是因為這種魚最喜歡做的事情就是逆流而上，拚命的向著前面游去，好像是要躍龍門似的。它們從來就不知道順流而下是什麼，從出生那刻起就奮勇前進，不進則亡。」

    「從甲第鎮走出去的第一個進士登榜後，就對外面說自己能考中進士，全都是因為吃一根筋魚，從這種魚身上學到那種永不後退的精神。」

    「湊巧的是，他之後又有進士冒出，所以人們便乾脆將一根筋魚叫做進士魚，算是討綵頭。」

    哦，還有這樣的故事！

    「這麼說咱們今天要是吃了這個進士魚，以後也能當進士拉。」陳逸文打趣的說道。

    「得了吧，就你這樣的，年年吃都沒用。」蕭子寧撇嘴道。

    「我說你這人真沒意思，比喻懂不懂？」陳逸文鄙視的翻著白眼，聲音古怪著說道，

    「我發現和你這種匠人就沒有辦法正常交流，你這種不懂幽默的傢伙，也不知道將來有誰會喜歡上。」

    聽到這話，蘇婉清舉著茶杯的手在空中略作停頓，眼底劃過一抹羞意。

    「吃飯吧你！」

    三個人有滋有味的享用著美食。

    說起來這道進士魚當真是沒有辜負盛名，每塊魚肉都極其強烈的刺激著人的味覺，吃到嘴裡的瞬間，散發出的除了鮮美還是鮮美。

    讓人頓時便有種錯覺，這種魚就該是如此味道。

    「我說你們聽說沒有？鎮東那片老宅已經被拆完，現在正往河灘丟垃圾呢。」

    「唉，要我說有些可惜，那都是有紀念意義的老宅。」

    「屁的紀念意義，你又不是不知道，那裡的石頭都裂縫，木頭都斷了，都是危房。鎮上想要在那裡建設一個試點小區，這是好事，誰會阻攔？再說那片房屋也沒有主人不是，沒主的危房還不是說拆就拆。」

    ……

    吃到一半的時候，包廂外面傳來一陣對話。

    聽到這些話後，蘇婉清臉上頓時露出一抹焦急之色說道，「啊，怎麼會這樣？真的要拆除了嗎？上次不是說那只是玩笑話，還真拆啊！」

    「婉清，怎麼了，什麼玩笑不玩笑的？」蕭子寧不禁放下筷子問道。

    「快，子寧，別吃了，趕緊和我走！」

    蘇婉清站起身就拉起蕭子寧的手往外跑，邊跑邊衝著陳逸文說道：「我們去鎮東，你結賬，然後跟過來！」

    「呃……你這唱得是哪出戲啊？」陳逸文有些傻眼。

    被拉著手的蕭子寧也有些詫異，跑出祁氏農家大院後便問道：「婉清，你沒事吧？什麼事這麼著急？那個被拆遷的危房和你有關係嗎？你幹嗎這麼激動？」

    「和我沒有關係，但和你有關係。」蘇婉清臉色焦慮。

    「什麼意思？」蕭子寧越來越懵神。

    「子寧，你不會真的認為我只是想要過來吃進士魚吧？實話給你說，我會帶著你們過來，便是因為甲第鎮鎮東的那座老宅。」

    「那座老宅叫做祁家大院，雖說早就沒有主人，也一直荒廢著，但裡面卻是有很多古代流傳下來的雕刻品。」

    「有些雕刻還很有意思，我想你肯定會喜歡的，所以說才來這裡。可沒想到現在那座老宅要被拆遷，真的要是毀掉，那可就什麼都看不到了。」

    「你說這些開發商真夠可惡的，怎麼能夠將那樣一座有歷史的院落就給毀掉！現在咱們趕緊過去，希望還沒都拆遷掉，還能留下點什麼建築。」

    蘇婉清姣好的面頰上流露出一種遺憾神情，看到她這樣，蕭子寧心底不由湧現出些許感動。

    甲第鎮東。

    當兩人跑到這裡的時候，發現正在拆遷，地面上散落著無數石頭門框，空氣中瀰漫著一股灰塵硝煙氣息。

    一輛挖掘機正在呼隆隆的推倒著房屋牆壁，幾個人站在不遠處有說有笑的抽著煙。

    「啊……真拆遷了，咱們來晚了！」蘇婉清氣喘吁吁臉色漲紅著說道。

    「好了，這又不是你的原因。」蕭子寧勸慰的說道。

    「真是夠可惜的，你不知道我曾經在這裡轉悠過兩次，拍下很多照片，這裡的雕刻真的非常有意境很美麗。」

    「你要不信的話，給，我這裡還有照片呢。」事已至此，蘇婉清也清楚說再多的話都是白搭，帶著一種遺憾和無奈的心理，將手機遞過去。

    蕭子寧接過後開始翻閱照片。

    別說這座老宅的雕刻的確是有些味道，其中很多裝飾的紋路有著極高的藝術價值。

    但現在都被毀掉，說再多也沒用。他隨意翻閱，突然間眼神陡然一緊。

    「婉清，這也是這裡的照片嗎？」

第五十九章當榮耀於世

    讓蕭子寧激動的是一張屏風照片。

    這張屏風竟然和他在柳神廟淘到的那扇如出一轍！

    雖然說照片上的屏風顯得破舊不堪，但雕漆技藝篆刻上的字依稀可見，不管是大小還是樣式，都和那扇相同。

    直覺告訴蕭子寧，這應該就是套裝中遺失的一扇。

    「對啊，就是在這裡拍的，我要是沒記錯的話，應該就是在那個老宅中。」蘇婉清說著指向前面，可在那裡已經是沒有任何房屋，有的只是滿地狼藉不堪的磚石。

    「你在這等我下！」

    蕭子寧大踏步向前走去，看到他這樣時，那邊幾個抽菸的人就趕緊過來阻攔。

    「喂，站住，幹什麼呢？」

    想幹什麼呢？他們正在拆遷，這要是出點安全事故算誰的責任？

    不過蕭子寧並非是鬧事的，而是語氣急切的問道：「各位，我想知道這座老宅拆掉的那些門框在哪？你們是一起拆遷的，還是說拆掉門框後才推倒房屋？」

    「當然是拆掉門框再推房，你問這個幹啥？」

    「我想要買點木頭。」

    「嗨，沒事，買什麼，都堆在那邊，你想要的話隨便拉去，還省得我們往河灘上拉呢。」

    三言兩語間蕭子寧就問清楚，原來往河灘上傾倒的都是磚石，這座老宅的門框木材全都堆在房後面。

    在這些人眼中，那就是村裡人做飯燒的柴火，沒有任何價值，有人要就撿唄。

    要是說沒人撿的話，他們稍等會還得專門拉一趟木頭。

    聽到這話的蕭子寧滿臉興奮的轉身就跑，看到他這模樣，倒是有人露出幾分狐疑神情。

    「你們說那些門框中不會有古董吧？」

    「我說你是想錢想瘋了嗎？別說門框不可能是古董，就算是，也都被咱們拆爛了。」

    「說的也對，就這要麼是城裡人沒有見過世面，要麼就是被那些旅行社做出的宣傳矇蔽的人，還真的當這座破宅子是什麼文化遺蹟，想要過來尋寶呢。這年頭，哪裡有那麼多寶貝。」

    ……

    拆遷繼續進行，機器的轟鳴聲掩蓋住所有聲音。

    老宅後面的木堆。

    當蕭子寧趕到這裡的時候，陳逸文和蘇婉清也都跑過來。

    看到他正在緊張的翻撿著眼前的門框，陳逸文便急忙上前不解的問道：「我說子寧你沒事吧？在這裡找什麼東西？」

    「找屏風。」蕭子寧頭也沒抬的說道。

    「找屏風？找什麼屏風？這不都是一群……」這話還沒有說完，陳逸文的話音便直接戛然而止。

    他隨即露出驚詫神情難以置信的問道：「不是吧？難道說在這裡有咱們見到的那扇屏風？」

    「不知道，有沒有得找過後才知道，你和婉清站遠點，這邊太亂了。」

    「好嘞。」

    蘇婉清仍然有些不解，拍了下陳逸文的肩膀後歪著頭問道：「你們兩個在說什麼？是不是有什麼事情瞞著我？」

    「我們哪裡有事情瞞著你，這事吧說來話長，等到一會兒再說，現在還是看著吧。」陳逸文可沒心情解釋，他現在就想弄清楚這裡有沒有第二扇《戒奢屏》。

    對！

    能讓蕭子寧這麼激動的就是清款《戒奢屏》！

    昨天過來的時候還和蕭千川說有機會會想盡一切辦法湊齊整套，沒想到今天在這甲第鎮便看到了一張照片。

    蕭子寧強忍著心中的興奮，認真仔細的翻撿。

    幸好這裡的門框木料不算多，而屏風又是保存相對完整的物件，很快便找到，而且還不止一扇，在這裡竟然有三扇屏風，從其上雕漆的字體樣式，蕭子寧篤定就是清款《戒奢屏》。

    功夫不負有心人。

    「只有三扇嗎？你不是說全套得有十幾扇嗎？咱們再找找，看看是不是遺漏了？」陳逸文來回走動的翻撿著木頭。

    「沒了，我都看幾遍了，這裡就只有三扇，至於說到其餘的，我想要麼是在老宅中，要麼就是遺落在外，能找到三扇已經算不錯了，你還想要湊齊？想得美！」蕭子寧拍拍手上的塵土滿臉笑容的說道。

    「這裡應該就只有這三扇屏風。」

    蘇婉清舉起手機說道：「我手機裡面沒有第四扇屏風，說明這裡只有三扇，這是不會錯的。」

    「我當初將這裡裡裡外外都拍了一遍，不會有遺漏的。現在你們該跟我說說，這屏風到底是什麼意思吧？」

    「別著急，咱們路上再說，先離開這裡！」陳逸文偷偷摸摸的掃視著四周，發現壓根沒人搭理他們後，趕緊搬起兩扇屏風就往車上塞，一點都不在意屏風上面佈滿蛛網灰塵。

    「我說你做賊呢！這些都是沒主兒的東西，即便咱們全都搬走，都沒人管的。再說就算是有人看到，也沒誰能修好，你真的當這些屏風就這種模樣還能賣錢？」蕭子寧撇撇嘴，頗為無語說道。

    「嗨，你早說啊！」陳逸文頓時放鬆戒備。

    「你呀！」

    等到蕭子寧將第三扇屏風也放進車中，洗過手後他們便直接上路，至於說到吃飯那都是小事了。

    在車上陳逸文繪聲繪色的將整件事解說了一遍，蘇婉清這才恍然大悟。

    「我說的吧，敢情這些屏風竟然還是有點歷史的，大頭，你說這些能賣十萬，真的還是假的？」

    「不是我說的，是子寧說的。」陳逸文揚手一指道。

    「子寧，是真的嗎？」蘇婉清眨巴著大眼問道。

    「我說的十萬隻是籠統說法，而且說的還是修復好的屏風，就這樣的，殘破不堪，字體剝落嚴重，即便是拿出去都賣不了多少，而且還只是套裝中的幾扇，想要賣高價做夢吧。不說別的，就這個修復便很費勁。」

    「我說的吧，看著灰不溜秋的就沒有興趣。不過你這麼激動的找回來，是想要湊成一套嗎？」蘇婉清只是看了一眼屏風，就沒有多少興趣，這玩意賣相實在是太差了。

    「如果能湊齊當然是最好的，其實我現在真的想要謝謝你，要不是你的話，我怎麼會來到甲第鎮？」

    「要不是你的話，我又怎麼會看到《戒奢屏》照片？從而將這三扇屏風從當成柴火的悲慘命運中解救出來。」

    「婉清，他日如果說我真的能湊齊，能修復好這套清款《戒奢屏》，你當居首功！」蕭子寧十分真誠的說道。

    蘇婉清頓時感到有些害羞，低著頭說道：「你喜歡就好，我相信你肯定能修復好的！」

    「當然，我一定能修復好，也必須修復好！」

    蕭子寧眼眸中散發出一種銳利光芒，斬釘截鐵的說道：「像是這種老祖宗遺留下來的寶貝，絕對不能珠玉蒙塵，絕對不能稀里糊塗的被毀掉。」

    「它們都是無數匠師前輩的心血凝聚而成，當榮耀於世！當警醒於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