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市生活] 匠神 作者：鵰師傅 (已停更)

第六十章顧家大院

    白雀市顧家。

    在白雀市只要提起來顧家，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顧家是這座城市名副其實的一流家族。

    顧家擁有著很多張讓人眼熱的名片，比如說地標性建築顧氏集團總部，比如說最大的連鎖超市輝煌，比如說只做精品的顧氏房產。

    顧家甲白雀。

    不誇張的說在白雀市，只要顧家想，就沒有做不成的事。

    但最近顧家卻是碰到頭疼的麻煩事，這要從顧家大院說起。

    顧家大院是顧家的根據地是祖宅，見證著顧家曾經的衰敗和如今的鼎盛。

    雖然說顧家有很多人都在外面購買別墅居住，但顧家的中流砥柱，定海神針顧老顧東家卻仍然執著的留在這裡。

    「顧家大院有著我的童年和青春，有著我的熱血和汗水，更有著我顧家的列祖列宗牌位，哪怕是死，我都要死在這裡。」

    顧東家這樣說，顧家上下便沒誰敢反駁，能做的就是想盡辦法修葺顧家大院，確保這座大院安然無恙。

    可顧家大院畢竟是有點歷史，有些年代的產物，在歲月的洗禮下，在風吹雨打中，怎能不衰敗？

    這也幸好是顧家底蘊雄厚，只要發現房子出現有問題，磚瓦木樑出現脫落和破損，便會第一時間修復。

    但金錢不是萬能的。

    即便顧家再有錢，當顧家大院正門口處的照壁牆磚雕圖出現破損時，誰都沒有辦法修好。

    為了能修復好這面照壁牆，顧家幾乎將白雀市和鄰省的所有修復師都請過來看過，都是束手無策。

    照壁牆依然破損，日漸不堪，這已經成為顧東家的心病。

    顧家大院正廳。

    坐在首位的是顧家如今的家主，顧東家的長子顧西城，他五官宛如刀刻般精緻，棱角分明，神情冷峻。

    常年執掌顧氏集團的他，哪怕坐著不動都給人種不怒自威的感覺。

    不苟言笑，鷹視狼顧。

    「陳師父，難道說那面影壁牆真的沒法修復？連你都沒有辦法嗎？」顧西城神情有些憂慮的問道。

    被稱呼為陳師父的是一個年齡大約四十來歲，面容消瘦，眼神陰鷙的男人，他就是白雀市修復界的第一人，匠師陳留備。

    在白雀市只要是和古玩意修復有關係的活，都逃不開他的影響。

    顧家是白雀市第一家族，那麼陳留備就是白雀市修復界的無冕之王。

    只可惜這位無冕之王現在是滿臉苦笑，無可奈何的搖搖頭說道：「顧總，這事我是真的無能為力，就你們家影壁牆的破損程度而言，簡直就是沒手抓啊。」

    「但凡是有一絲能夠修復的機會，我都不會推辭。您要是問我的意見，我覺得倒不如直接刮掉所有圖案，重新雕刻算了，要是能這樣的話，我保證雕刻出來的和原樣別無二樣。」

    刮掉重新雕刻？

    顧西城心底當場便否決，要是說能這樣的話，你以為我會這樣煩躁嗎？

    整座顧家大院什麼都能重新雕刻，惟獨這面影壁牆不能。非但不能，而且誰都不能亂動。

    「陳師，難道說孫大師也不行嗎？」

    就在這時旁邊椅子上突然傳來一道焦慮的問聲，聲音甜美，人比花嬌。

    她穿著一身淡紫色的裙裝，梳著宮裝髮髻，白皙的臉面上湧現出一種憂愁，靈動的雙眼全都被擔心之色充滿。

    聽到陳留備的話後，她蹭的就站起身來，空氣中隨之瀰漫起來一股淡淡的清新味道。

    她就是顧西城的女兒，顧家的掌上明珠顧連翹。

    在整個顧家提起來刁蠻驕橫，沒誰能和顧連翹相比，她在顧家在白雀市都被稱之為小魔女。

    平常做事完全隨心所欲的她，此刻也是焦躁不安，眼神慌亂。

    因為她清楚影壁牆的秘密，清楚這面影壁牆要是沒法修復好的話，對顧家會有什麼樣的影響。

    不管如何，都要將影壁牆修好！

    「你們說我師父嗎？」

    陳留備在顧連翹的期待眼神中，慢慢搖晃著腦袋，平靜說道：「顧小姐，相信你也清楚，家師已經多年不曾動刀雕刻。」

    「而且他老人家擅長的並非是修復，我拜師學藝學的是他老人家的雕刻，而修復是我後來專攻的。」

    「所以說這事家師也是無可奈何的，其實我已經將影壁牆的資料給他老人家看過，然後你懂的。」

    我懂的？顧連翹頓時面色難看。

    是啊，自己真的是病急亂投醫。孫大師擅長的是雕刻而非是修復。

    要是純粹輪到修復術的話，他都未必比陳留備這個弟子強多少，陳留備都不行他能行？

    「爸，那對外面公佈的懸賞令呢？有沒有消息？」顧連翹坐回到椅子上沒抱希望的問道。

    「能有什麼消息。」顧西城嘆息著道。

    這期間是有人來看過影壁牆，可看過之後連嘗試的膽量都沒有便轉身離開。

    有的倒是誇下海口說能修，可在聽說陳留備都無能為力時，便灰溜溜的走了。

    陳留備都做不到的事，他們還是別丟人現眼。

    這可不是什麼小家小戶，是堂堂的顧家。

    雖說懸賞豐厚，可恰恰是因為這樣，影壁牆的修復才會更加重要。自己別給人家弄壞，那後果可就嚴重了。

    正廳陷入到一種低沉氛圍中。

    正當這裡束手無策的時候，顧家大院外面出現一輛長城，車子停好，蕭子寧三個便都下來。

    他們昨晚就來到白雀市，找了個酒店休息好，今天這才精神飽滿的過來。

    「嘖嘖，顧家不愧是白雀市第一家族。」

    站在顧家大院前面，陳逸文由衷的感慨道，只衝這座大院能坐落在白雀市市中心黃金位置而不被拆除，這本身便是一種魄力一種實力。

    陳逸文背後的陳家是有些能量和人脈，但要是純粹和顧家相比，卻仍然有些相形失色。

    這幸好陳家顧家不同市。

    反而是蘇婉清神色安然，沒有多少吃驚震撼的意思，看著顧家大院就如同看個尋常四合院一般。

    「這座大院的磚雕，當年必然出自名家之手，還能保存這麼玩好，真是極為難得。」蕭子寧無視掉身邊兩人的不同反應，雙眼落在顧家大院的門樓匾額之上，讚嘆不已。

第六十一章大門難進

    「金非不為寶，玉豈不為堅。用之以發墨，不及瓦礫頑。」

    宋代歐陽修的《古瓦硯》用最簡單樸實的話語在闡述一件事，那就是磚瓦的實用性和價值性。

    和金器玉器相比，磚瓦的確是路邊貨，可就是這樣的路邊貨卻擁有著最普及最難以抵抗的魅力。

    「無雕不成屋，有刻斯為貴。」

    這說的是傳統雕刻藝術所擁有的至高無上地位，雕刻不只是一種藝術形式，更是一種生命的延續，是家之所以為家的屏障。

    要麼氣勢恢宏，要麼小家碧玉，精美瑰麗的雕刻以最細膩的姿態征服世間。

    當青磚石瓦遇上雕刻，人間從此美好。

    磚雕應運而生，應時而起。

    最初的磚雕是模仿石雕而來，但卻比石雕更加經濟省工。

    而且就風格來說，磚雕既有石雕的剛毅質感，又有木雕的精緻細柔，所以一經誕生，便以勢不可擋的姿態橫掃諸多建築。

    在民間在權貴豪門，隨處都能看到磚雕的痕跡。

    「花綻百姿草競妍，鳥鳴千囀蝶翩躚。篷船搖櫓漪瀾麗，駿馬揚鬃將甲堅。」山水花卉，人物神獸，只要是寓意吉祥的事物，都會被磚雕拿來當做雕刻的圖案。

    像是眼前這座顧家大院便是最典型的代表。

    顧家山牆，左花右獸。

    顧家門樓，溫柔惇厚。

    「我說子寧啊，這顧家大院看著很壯觀，只是這都雕刻的是什麼玩意？門樓的我咋一個都看不懂呢。倒是兩邊牆上的有點明顯，那是花和麻雀吧？」陳逸文指著山牆小聲的問道。

    「你還知道小聲，我以為你會大聲喊出來呢。」蕭子寧擠眉調侃道。

    「嘿嘿，多謝誇獎，那要不我大點朗讀？」陳逸文昂著頭，牛氣哄哄的道。

    「別，等我站遠點你再喊，我不認識你。」

    蕭子寧唇角微微揚起，在陳逸文的瞪眼中，指著眼前的門樓就說道：「讓你多讀書你偏不聽，現在後悔了吧？書到用時方恨少，說的就是你這種人。」

    「你幸好是沒有喊出來，要不然我和婉清都得跟著你丟人。不知道這雕刻的是什麼，我跟你說說，省得一會兒進去後被人嘲笑。」

    陳逸文摸著腦袋訕笑道。

    蘇婉清則捂著嘴咯咯輕笑。

    「先說門樓，顧家大院的這座門樓上枋是《四時讀書樂》，說的是春夏秋冬四季都應該以讀書為樂，惟有讀書高。從這裡就能看出來，顧家應該是一個書香門第，最起碼是知書達理的家族。」

    「門樓中枋浮雕「溫柔惇厚」四個篆體字，《禮記?經解》：「溫柔惇厚，《詩》教也。」是顧家警示後代子孫，為人處世都要溫良謙恭，據我所知這也是顧家家訓。」

    「中枋左右兩側的雕刻叫做兜肚，左邊兜肚魚化龍，希冀子孫勤奮好學官居一品。右邊兜肚鳳來儀，期盼子孫秉承祖訓光宗耀祖。」

    「下枋鯉魚躍龍門，相信這個不用我多說你也能知道是什麼意思了吧？」蕭子寧言簡意賅的將門樓解說一遍。

    陳逸文聽到這些後，再看過去發現還真是那麼一回事，頓時興趣盎然，揚手問道：「那兩邊牆上呢？」

    「顧家大院的山牆，走的是左畫右獸路線，左邊的圖案分別是梅蘭竹菊，也就是四君子。」

    「你近點看的話，會發現四君子的形象非常逼真，即便是安靜不動，都給人種活過來的跡象。」

    「一身傲骨的梅，香雅怡情的蘭，清雅淡泊的竹，不趨炎勢的菊，四君子的形象，真的是深入骨髓，絕對是名家手筆。」

    蕭子寧眼神讚嘆，微微側身看向右邊，語氣愈發敬佩的說道：「左邊的是四君子，右邊的是四祥獸，你剛才說的麻雀可不是麻雀，那是喜鵲，叫做喜鵲登梅，緊挨著的是五福平安，那是五隻蝙蝠。」

    「看到魚沒有？那叫做富貴有餘，最後的是麒麟，叫做麒麟承運。還麻雀，你從哪裡給我抓只麻雀過來？」

    「咯咯！」蘇婉清再也忍禁不住，花枝亂顫般的笑起來。

    「嘿嘿！」陳逸文只是摸著腦袋，尷尬一笑。

    「只是有些可惜，這些磚雕經歷歲月和風雨的洗禮後，很大程度上已經開始出現裂痕。這次我聽爺爺的囑咐過來，為的就是修復這裡的裂痕。」

    「不過不是這些，爺爺說的是一面影壁牆上的磚雕，應該是在大院裡面，走吧，咱們進去看看再說吧。」蕭子寧說完後，微微搖頭便舉步向前面大門走去。

    陳逸文和蘇婉清緊隨兩邊。

    「站住，請問你們幾位找誰？」

    當三人剛邁上台階的時候，一道身影從門口裡面閃出，掃視過來後，神情戒備的問道。

    這是個穿著中山裝制服的中年男人，負責的是顧家大院的門衛。顧家不愧是底蘊雄厚，即便是這樣的門衛穿著打扮都很講究。

    「我找顧東家顧老。」蕭子寧面帶笑容的說道。

    「你？找顧老？」

    聽到這種話，門衛有些不屑的抬起下巴，在他眼裡的蕭子寧很是普通，沒覺得有什麼特殊，

    他不由得帶著幾分傲然問道：「我們家顧老是不見客的，你是誰家孩子，閒著沒事來這裡找事的吧？趕緊走。」

    「我真的是來見顧老的，我是專門過來修復你們家的那面影壁牆磚雕，你確定要走我嗎？」蕭子寧淡然說道。

    不說這話還好，聽到說的是這話，門衛心裡愈發輕視。

    就說你這樣的人是不可能見到顧老的，原來是修復影壁牆的。

    修復就修復，拿著這個理由就想見到顧老，簡直就是開玩笑。

    不過就你這樣的人，也懂修復？也能修復影壁牆？

    估計也是個想要一夜成名攀高枝的傢伙，這些天就這樣的人我不知道見過多少，討厭的很。

    帶著這種先入為主的思想，門衛不耐煩的揮揮手。

    「我們這不需要，你趕緊走！」

    「喂，我說你這人是怎麼回事？你不就是一個看門的嗎？我們過來的確是要修復你們家的影壁牆，你怎麼能這樣蠻橫無理？」

    「就你這樣的人，也配站在溫柔惇厚牌匾下？顧家真的是瞎了雙眼，才會聘用你這種狗眼看人低的人！」

    陳逸文早就看這個門衛不順眼，看到他這樣怠慢和蔑視蕭子寧，張嘴便是霹靂巴拉的一頓反擊。

    看著這幕，蕭子寧並沒有阻止陳逸文。

    醫學界講究醫不叩門，雕刻界同樣如此。

    這天底下的事情眾多，誰說我就必須要給你們家修復影壁牆呢？

    最可笑的是，你不過只是一個門衛，便這樣氣勢凌人，你憑藉的是什麼？

    宰相門前七品官嗎？

    可惜顧家不是宰相，你也不是七品官。

    「幹什麼呢，吵吵什麼？」

    正當門衛氣的臉色鐵青想要下令趕人的時候，從院內走出一個人影，看到這幕後皺著眉頭不悅的喝道。

第六十二章故人之後曾經來訪

    出現在門口的是個中年男人，和顧西城容貌頗為相像，但身材卻是兩個極端。

    體格十分肥胖的他，給人種臃腫不堪的感覺，兩隻小眼睛裡迸射出的卻是兩道銳利的精光。

    他就是顧家老二顧西冷。

    都是顧家人，顧二爺卻是不學無術的代表，勤學苦練，刻苦讀書，用心經商，低調做人，溫良謙恭……諸如此類都和他沾不上邊，他就是一個典型的紈褲少爺。

    自以為是，怪僻囂張。

    顧西冷此刻剛剛從裡面出來，被顧西城劈頭蓋臉的呵斥了一頓，心中原本就憋著一股怒火，

    現在又看到大門口這邊有人爭吵，那股鬱悶便順勢爆發宣洩出來。

    「二爺，他們說是來修復影壁牆的，我這邊正在詢問他們的來歷。」門衛趕緊走上前諂媚的笑著。

    「哼，就憑他們？」

    顧西冷面色不善的掃視過來，臉色陰沉的說道：「我說老黃你是不是腦袋進水了，就他們三個你看著誰像是修復師？」

    「就算是，這麼年輕的修復師能有多大能耐？連陳師都沒辦法修好的影壁牆，他們行嗎？」

    「再說之前沒有過這樣的事情嗎？瞧著就像是胡扯，大哥搞出來的懸賞令，是想要找到真正懂行的大師，而不是說誰都能踏進咱們顧家大院招搖誆騙的，懂了嗎？」

    「懂懂懂！」門衛急忙如篩子般點頭。

    「趕緊讓他們走。」顧西冷不耐煩的揮揮手，就像是在驅趕令人厭惡的蒼蠅。

    「你們幾個聽到沒有？我們家二爺讓你們走，趕緊離開，別擋在這裡礙事！」門衛有人撐腰，膽氣更足，聲音高了幾個分貝的喊叫。

    「哎呦餵，我這個暴脾氣，子寧，你千萬別攔著，我要爆發了！」陳逸文當場炸鍋喊道。

    「別衝動！」

    蕭子寧伸手一攔，勸慰住陳逸文的同時，目光落在顧西冷身上，沉聲說道：「我不管你是顧家甚麼人，但你給我聽清楚，我可是應顧東家顧老之邀而來的。」

    「要不是看在顧老面子上，你以為我會在這裡和你們廢話？現在你要麼去裡面通報一聲，要麼就給我讓路讓我進去找人。」

    這番話說得有理有據，不卑不亢。

    顧西冷瞬間就被激怒了，在這白雀市還從來沒誰敢這樣和他說話，這個臭小子憑什麼？

    這裡是哪兒？可是堂堂顧家大院，是我們顧家的地盤，要是說在這裡被他嚇唬住，我以後還怎麼出去混？

    「小子，你是故意來找事的吧？」

    「我是江南省煙雨鎮過來的修復師。」蕭子寧平靜道。

    「我管你是江南還是江北的，你給我聽清楚，這裡是顧家，我是顧家的二爺，我說這裡不歡迎你，你就必須給我灰溜溜的離開。」

    「老黃，你就給我在這裡盯著，絕對不能讓他們進顧家半步。要是他們還不離開，就給我轟走。」顧西冷趾高氣揚的站在台階上，眼神冷傲的瞥視過來，氣焰囂張，姿態跋扈。

    「二爺放心，我一定辦到，您去忙您的吧。」老黃滿臉諂笑的說道。

    恰好這時顧西冷的手機響起，看到是誰打過來的後，眉頭不由得皺起，自言自語的說道：「咦，怎麼是大哥的？我這剛離開正廳，又得回去嗎？真是煩人。」

    說話間，他就轉身重新走回大院。

    門口這事他懶得再搭理。

    「小子，這位可是我們顧家二爺，說話很管事的，他說你們不能進去，就趁早死了這條心趕緊走吧，可別逼我動粗哦！」門衛老黃露出幾分取笑的神情。

    「你們……」陳逸文滿臉怒意。

    「溫柔惇厚，可笑可恥。」蘇婉清眼神冷漠，不屑的說道。

    「子寧，既然顧家是這個態度，那咱們也別留下，走吧！像是這樣的齷齪地方，多一秒我都不想呆。」

    「什麼，你個小丫頭片子說哪裡齷齪？」門衛老黃惱羞成怒，揮舞著拳頭咆哮道。

    被這樣冷遇的蕭子寧也是多了幾分惱怒，他做夢都沒想到事情居然還能這樣發展。

    原以為只要過來，登門拜訪就能見到顧東家，然後自己完成老爺子囑咐，把活幹好，拿著報酬回去就行。

    可誰想事情竟然這樣變化！

    這真的是爺爺口中所說的禮儀顧家嗎？

    簡直就是可笑至極！

    換做別的時候他或許會直接轉身就走，但想到這次過來的任務，想到自己受到的怠慢和蔑視，想到顧東家或許壓根不清楚這一幕，這純粹就是那個囂張顧二爺和瞎眼門衛搞出來的，他心中就冒出一股怒意。

    你們不是無視我嗎？

    我很快就會讓你們仰望！

    蕭子寧眼角餘光瞥視過去，發現在門外面堆著一堆青磚，應該是為修復影壁牆準備的原材料。

    他直接走過去，從包裡拿出刻刀，然後隨意撿起來一塊青磚。

    「餵，你要做什麼？」門衛看到這個呵斥道。

    「雕刻。」

    蕭子寧冷冷說了二個字，握著的刻刀如閃電般的開始雕刻起來。

    只見無數青磚碎屑紛紛落下，在陽光照耀中，他頗有種遺世獨立的氣勢。

    「哼，雕刻？雕吧，雕完我就給扔掉！」門衛原本想要阻攔，但後來卻站在原地沒動，雙手抱胸眉眼冷漠。

    這次雕刻並沒有花多長時間，前後也就是幾分鐘的事，蕭子寧就雕完。

    他將手中青磚上的磚屑吹飛後，徑直走到門衛面前，將青磚塞到對方手中。

    「那，這塊磚雕就是我的名片，你可以扔掉，但扔掉後果自負。聽著，將這塊磚雕交給你們顧家懂行的人，最好是能轉交給顧老，告訴他，煙雨鎮故人之後曾經來訪。」蕭子寧說完這話後轉身就走。

    蘇婉清則緊隨其後。

    陳逸文則斜視過去，帶著幾分玩味的說道：「我要是你，就乖乖的將這塊磚雕送進去，別自誤！」

    「誰自誤？誰後果自負？就你們還想要威脅我，我去你的吧……」門衛說話間就要將磚雕扔掉。

    但當他低頭看到青磚的剎那，想要扔出去的手趕緊收回來，臉色震驚。

    「額……這個？」

    滿臉驚呆的門衛，在短暫的愣神後，雙手捧著磚雕趕緊走進顧家大院。

    不好，這次好像惹禍了。

第六十三章你糊塗！你混賬！你放肆！

    顧家大院外面。

    「子寧，這個顧家真是一個虛偽的家族，虧我之前還覺得顧家挺有格調呢，沒想到竟然是這樣的嘴臉。你說那個門衛敢不敢將你的磚雕扔掉？」雖然走了，陳逸文猶然不忿的喋喋不休。

    「扔掉？」

    蕭子寧早就從惱怒中平靜下來，無慾則剛的說道：「扔掉就扔掉，反正又不是我的損失。」

    「他要是真的扔掉，到最後我也有話說，是你們顧家不讓我進門，又不是我不來，我給出了名帖，你們也丟掉了。」

    「嗯，說的就是，咱們又沒錯。走吧，正好趁著現在領著你們去轉轉白雀市的風景名勝。」

    「就算他們看出來你的不凡，也讓他們好好找找再說。」蘇婉清憋著的一肚子火氣還沒有發洩出來，噘著嘴氣嘟嘟的說道。

    「對，就該這樣，狗眼看人低的混蛋。」陳逸文接道。

    「嗨，我說你們兩個差不多就行了，知道你們是想要讓我放寬心，想要安慰我才這樣惱怒的抱怨吧，我可沒有你們想的那麼脆弱。」

    「不是有句話說的好嗎？此處不留爺自有留爺處，婉清，你不是說這裡有幾個景點挺好，那咱們現在就去逛逛吧。」蕭子寧心裡跟明鏡似的，哪能不清楚兩人如此惱怒的目的。

    「好啊，我帶路！」

    三個人開著車，一溜煙的離開。

    ……

    畫面回到門衛這邊。

    老黃是真的想過要將磚雕丟掉，從而毀屍滅跡，讓人不知道蕭子寧曾經來過的事情。

    但這個念頭剛冒出來就被掐滅，可能嗎？整個顧家大院都有監控視頻在，正門口更是全方位無死角的處於籠罩中，自己真要那樣做，絕對會第一個倒霉。

    再說就沖蕭子寧雕刻的這幅磚雕，他還真不敢昧心扔掉，這絕對是他見過最漂亮最生動的磚雕。

    或許那個青年真的是應邀而來吧？

    這下可糟糕透頂，顧二爺，只能靠你在前面頂著了。

    正廳中。

    顧西冷被喊過來後，正在被顧西城安排事情。

    當著這位從小就害怕的大哥面，他表現的非常老實，在外面的囂張跋扈嘴臉徹底收斂起來，溫順聽話的像只綿羊。

    「咱們顧家發佈的修復懸賞令，從現在起就交給你負責了，不管是誰想來修復，你都要進行嚴格的篩選，不合格的就地淘汰，合格的要以禮相待。」

    「你也清楚，那個影壁牆是咱們顧家的命脈，關係著老爺子的心情，絕對不能馬虎。在修復這事上，一定要用點心思，聽清楚沒有？」顧西城深深的凝視著喝道。

    「哥，你放心吧，我知道！」顧西冷急忙應道。

    「你……」

    就在顧西城剛想要繼續囑咐幾句的時候，門衛老黃卻是出現在正廳外面，手中捧著那塊青磚，有點緊張的說道：「家主，我這裡有一塊青磚名帖，想請您過目看看。」

    「青磚名帖？誰送來的？」顧西城坐回椅子，招呼著老黃進來後皺眉問道。

    「這個……」老黃有些遲疑，眼神閃爍。

    看到他這樣後，顧西城臉色瞬間陰沉。

    他原本就對這個老黃沒有什麼好感，要不是看在他是顧西冷安排的，早就裁撤掉。

    現在倒好，居然還敢給我玩這種欲擒故縱賣關子的把戲，當我真的不會讓你捲鋪蓋走人嗎？

    「說吧，是誰？」顧連翹漫不經心的說道。

    陳留備則安靜坐著，他是不會摻和顧家家事。

    「老黃，還愣著幹嘛，說啊！」顧西冷恨鐵不成鋼的喝道。

    「家主，事情是這樣的，就在剛才有三個青年來到咱們家門口……」隨著老黃這邊開始匯報，顧西冷的臉色不由古怪起來。

    聽到最後說是蕭子寧五分鐘雕刻出來這塊青磚當做名帖後，他當場就笑起來，滿不在意的揮揮手。

    「老黃，你真是小題大做，不就是一個想要賣弄才華，想要攀我顧家高枝的小工匠嗎？就他那二十來歲的年紀能雕刻出來什麼像樣的磚雕，更別說修復影壁牆了。」

    「我已經讓你趕他走了，怎麼還拿著磚雕進來？行了，這裡沒你什麼事，出去吧，哦，對了，將這塊磚也扔了。」

    「這個……」

    老黃有些遲疑後，小聲怯懦的說道：「二爺，你還是看看這塊磚雕吧？要不陳師你幫著看看，我覺得他雕刻的還行。還有那人說他是老爺子什麼煙雨鎮故人之後，是特地受邀來拜訪的。」

    「什麼狗屁煙雨鎮故人之後，純粹就是衝著我顧家的權勢來的，老黃，你長本事了，我的話都敢不聽，還不趕緊帶著這塊破磚頭滾蛋。」顧西冷眼底閃爍著不耐煩冷光呵斥。

    「是是，我這就走。」老黃心驚膽顫，轉身就要離開。

    「慢著！」

    就在這時顧西城緊聲喊道，蹭的就從椅子上站起，三步並作兩步衝過來，將青磚搶過來的同時急聲問道：「你說他是從煙雨鎮過來的？他說是我父親的故人之後？」

    「他是這樣說的。」老黃點頭道。

    「這磚雕！」

    與此同時陳留備也已經站起身，假裝無意的掃過來。

    可在看到磚雕的剎那，他瞳孔驟然緊縮，呼吸急促，忍不住向前邁出一步後，難以置信的問道：「這真是剛剛雕刻出來的？你說他只用了五分鐘？真的嗎？」

    「真的真的，我親眼看著他雕刻的，確切點說五分鐘都不到。」老黃趕緊保證道。

    「這……這簡直是神來之筆！五分鐘就能雕刻出來這樣一條活靈活現的魚，簡直不敢想像，讓人歎為觀止。」

    「二十來歲的青年？如果真如你所說的話，那這個青年絕對已經名列匠師行列！二十來歲的匠師，這肯定不是咱們鄰省的，鄰省斷然沒有這樣的風流人物！」陳留備讚嘆不已的說道。

    「這條魚好眼熟，好像在哪裡見過似的。」顧連翹瞇縫著雙眼小聲說道。

    「魚化龍！」

    幾乎在她話音落地的同時，三道聲音同時響起。

    顧西城，陳留備和顧連翹都露出驚嘆神情，這幅磚雕分明就是門樓左兜肚的魚化龍翻版，雕刻的就是那條激流勇進的大魚。

    最驚豔的是，這條魚赫然將那條魚的所有裂紋全都精準展現，絲毫不差。

    「啥魚化龍？大哥，你們一驚一乍幹啥？」顧西冷摸著腦袋不解的問道。

    「你給我閉嘴！」

    處於惱怒中的顧西城臉色陰沉的冷喝，「西冷，你說剛才已經讓人家滾蛋的是吧？你糊塗！你混賬！你放肆！你這分明是不想要修好影壁牆，是存心要氣老爺子嗎？」

    啥，我怎麼可能這樣想啊？顧西冷當場傻了眼。

第六十四章恭請

    「哥，你到底在說什麼？」顧西冷摸著腦袋懵圈的問道。

    「你！」顧西城氣的都不想和他說半句話。

    「二爺，事情是這樣的，剛才你看到的那個青年應該真的是一個雕刻師，而且品階的話應該是匠師。」

    「他雕刻出來的這幅磚雕，是你們顧家大院門樓左兜肚的魚化龍，難得的是，他竟然能將那條化龍大魚的所有裂痕，全都精準展現出來。」

    「所以說他如果不是蓄謀已久的研究過魚化龍，而是真的第一次看到就能雕刻成這樣，那絕對是一個天才雕刻師。」陳留備沒有煽風點火的詆毀，反而是中規中矩的解釋。

    「啥？就他那樣的還是天才雕刻師？還是匠師？假的吧。陳師，你可不要隨便瞎說啊。」顧西冷滿臉不相信的搖晃著腦袋

    「瞎說？」陳留備呵呵一笑，沒有過多解釋的意思。

    「你給我閉嘴！」

    顧西城深深凝視了一眼青磚，衝著顧西冷就劈頭蓋臉的呵斥起來，「陳師說他是匠師，那就是，你以為誰都像你一樣不學無術嗎？」

    「還有父親這兩天一直念叨著，說可能會有故人之後，過來幫著修復那面影壁牆，說這個故人就是江南省煙雨鎮。」

    「現在倒好，人家都上門了，卻被你趕出去，你這是想要我顧家顏面何存？想要將父親的顏面置於何地？」

    「我！」

    顧西冷剛想要解釋，便被顧西城毫不留情面的打斷，「你敢說那個青年匠師修不好那面影壁牆嗎？人家只是看了一眼魚化龍就能雕刻出來，這不是本領是能力是什麼？」

    「人是你趕走的，現在給我追回來。你要是找不回來他，以後就別踏進顧家大院半步！」

    「大哥……我！」

    「你什麼你，還不趕緊找人去！」顧西城不耐煩的擺手喝道。

    「知道了！」

    顧西冷只能是垂頭喪氣的走出正廳，而當他剛剛邁出去腳步的瞬間，耳邊傳來的是顧西城更加冷酷的聲音：「黃峰，從現在起你不再是我顧家大院的門衛，收拾你的鋪蓋捲走人！」

    老黃哪裡敢犟嘴，只能灰溜溜的離開。

    顧西冷更不敢求情。

    盛怒之下的顧西城是沒誰敢挑釁的。

    「爸，您別生氣動怒，保重身體要緊。」顧連翹趕緊站起身，撫摸著顧西城的後背勸慰道。

    「陳師，你說這人有可能會修好影壁牆嗎？」顧西城掃過那面磚雕，頗為期待的問道。

    他只是知道老頭子說，過會有故人之後來幫忙修復影壁牆，可對這個故人之後的情況完全不知道，要不然也不會這樣詢問。

    「這個嘛！」

    陳留備坐在椅子上，低頭沉吟了些許後慢條斯理的說道：「顧總，這個我真不敢亂說，瞧著這塊磚雕，那個青年應該的確是匠師無疑，但這也是我的猜測，不能作準。」

    「還有就是即便是匠師又能如何？難道說匠師就懂修復術嗎？這是兩碼事。別說是匠師，即便是某些大師過來也是沒用，不能修復好你們顧家的影壁牆，所有您最好也別抱太大希望，有點懸。」

    懸嗎？

    心中剛冒出點希望的顧西城有些灰心，但想到要是萬一能呢？

    只要有一點的希望，他都不會放過的。

    而且父親說起那個故人之後時，似乎頗為看重，他老人家都能信任，自己為什麼不能給青年一次機會？

    「算算時間，那個青年應該還沒有離開多遠，連翹，你趕緊給最外圍的人打招呼，讓他們幫著攔人，現在就去給我將人請回來。記著，別失了禮數。 」顧西城眼底閃爍著精光吩咐道。

    「好的爸，我這就去。」顧連翹轉身就往外跑去。

    外面胡同。

    顧家大院前面是挺寬敞的，可要想要開出去的話，需要走一條胡同。

    這條胡同非常窄，只能一輛車通過，加上陳逸文的這輛長城的確有些寬，所以必須掉頭才能開出去。

    恰好在這時顧西冷和顧連翹不分前後而至。

    想到顧西城剛才的冰冷神情，顧西冷是不敢再耍花樣的，快步走上去後，敲了敲車窗，擠出一個難看的笑臉，客氣的說道：「這位兄弟，剛才是個誤會，我已經問過家父，他說你的確是故人之後，要我趕緊過來邀請你回去。」

    「你看我都親自過來，咱們能不能將剛才的事情當成是誤會，一笑了之。你要是還有怒氣的話，儘管提要求，我絕不含糊。」

    這就是顧西冷充滿江湖氣息的做派。

    「呦呵，現在的顧二爺開始說是誤會了，剛才怎麼不說？你剛才不是挺囂張跋扈的嗎？」

    「說我們是騙子，要我們離開，搞得好像我們要沾你們顧家多大的光似的。」陳逸文陰陽怪氣的嘲諷道。

    「嘖嘖，這算做是前倨後恭嗎？」蘇婉清也毫不客氣的揶揄道。

    面對顧西冷的討好乞求，蕭子寧則一臉淡然之色。

    該死的，給我擺譜是吧？這要不是老大吩咐，你當我真的會邀請你們嗎？

    顧西冷心底這樣憤怒的咒罵著，但臉上卻不敢露出任何不耐煩。想到顧西城真會凍結自己的所有銀行賬戶，讓自己吃苦受罪，他就只能低頭服軟。

    「三位三位，咱們就別在這裡耗著了，千錯萬錯都是我的錯，我賠禮道歉還不行嗎？」

    顧西冷這樣說的同時，目光投向蕭子寧，言辭誠懇的說道： 「兄弟，你既然是我父親的故人之後，想必也不忍心看我父親在家裡苦等著吧？」

    無恥！

    顧連翹心底鄙視著，自己這位二叔真夠有本事的，為了能夠讓蕭子寧回去，竟然連這種謊都敢撒。

    爺爺真的在等嗎？瞎說！當著自己的面都敢這樣顛倒黑白的撒謊，這要是背地裡指不定會做出什麼事，看來自己以後得多長個心眼，別給二叔賣掉。

    「連翹，你來了，趕緊也勸勸啊。」顧西冷扭頭說道。

    聽到這話的顧連翹從車尾走到前面，望著坐在車中的蕭子寧，莞爾一笑說道：「你就是爺爺口中所說的故人之後吧？剛才的事情的確是誤會，不過就算是誤會，我們顧家也已經做出了懲處。」

    「那個門衛黃峰已經被辭退，我保證今後顧家絕對不會再有這樣的事發生，現在能請你跟著我們回去嗎？爺爺要是看到你過來，肯定會很高興的。」

    唰唰。

    幾道眼光都投射到蕭子寧身上。

第六十五章松鶴已死，延年無望

    不理不睬的就此離開？

    不是不可以，但那不是蕭子寧的做事風格。

    他原本就是個淡泊名利，胸襟開闊的人，既然顧西冷已經低頭認錯，再加上顧連翹這位顧家千金小姐也過來解釋，況且還有老爺子的交代，難道說還堅持要走嗎？

    真要拍拍屁股就走人，老爺子回去肯定是不會高興的。

    「既然這樣，那我就去看看吧。」

    「好好好！」顧西冷連連應聲，懸著的心終於落下了。

    顧連翹深深的望了蕭子寧一眼，嘴角浮現出些許玩味笑容。

    陳逸文和蘇婉清自然不會多說別的。

    顧家大院。

    當蕭子寧再次回來的時候，已經是由顧西冷陪著。

    在走進大門後，顧西冷便指著面前的影壁牆，似乎很客氣的說道：「這就是我們顧家要修復的那面影壁牆。」

    果然是這面。

    剛才蕭子寧站在台階上的時候，就留意到這面影壁牆，只是沒有細看。

    現在近距離打量之後，他的神情變得有些凝重。

    這面影壁牆和周圍牆壁一樣，都是由壁座，壁身和壁頂組成。

    不過這面影壁牆的壁座，是用磚和石雕砌成的須彌座，壁身呈一字型，當然最顯眼的還是中間那凹凸有致的磚雕。

    好一副松鶴延年圖。

    這幅圖案充分展現了透雕和浮雕兩種技藝，精湛精美，將那一抹高級灰的精髓釋放的淋漓盡致。

    松是青松，「秩秩斯干，幽幽南山。如竹苞矣，如松茂矣」，傲霜斗雪，卓然不群，長生不死。

    每株松樹都被雕刻的栩栩如生，枝繁葉茂，生機勃然，淡墨色的渲染，更是散發出一種沉穩氣息。

    難得的是樹枝上掛著的幾顆松果，竟然是鮮豔亮麗的紅色，嬌嫩的紅色，仿若畫龍點睛一般，讓每株松樹都活過來。

    雖然只是靜靜旁觀，但蕭子寧眼前彷彿重現當時雕刻師握刀的畫面。

    粗獷豪邁，刀鋒渾厚。

    三隻仙鶴在空中飛翔，鶴翼上的每根羽毛都惟妙惟肖，讓人有種忍不住想要觸摸的真實感。

    另外三隻則在青松間盤旋，彼此鳴叫，姿態親密，還有三隻傲然站在樹枝上，望著空中的同伴，望著面前的溪澗，引吭高歌。

    鶴鳴於九霄，聲聞於天。

    和青松的蒼勁雄偉不同，每隻仙鶴都精緻靈動，紅色鶴頂，白色鶴翼，細長鶴腿，顯得分外傳神，栩栩如生。

    一舉一動，一飛一停，酣暢淋漓至極，有股只可意會不可言傳的仙風道骨氣息隱隱透出。

    不賣弄做作，不刻意奉承。

    所有刀鋒都近乎自然。

    淡墨色的主基調，淡青色和鮮明紅的陪襯，將眼前這幅松鶴延年磚雕的精髓盡情展現。

    觀摩片刻，會讓人有種心潮澎湃的感覺，會在延年益壽的寓意之外，感受到朝氣蓬勃之意。

    這幅圖案絕對算得上是當世磚雕典範。

    但可惜的是，現在這幅松鶴延年圖卻是出現很多磨損，不過這些磨損只是小毛病，更嚴重的是，九隻仙鶴竟然全都有殘缺。

    有的仙鶴雙眸掉落，眼神空洞，恍如死屍；有的仙鶴鶴翼折斷，隨時都會從空中掉落，變成猛獸的口中美食；有的仙鶴脖頸竟然出現觸目驚心的裂痕，像是被人一刀割喉，慘不忍睹。

    仙鶴凋落，古松亦萎靡。

    應該茁壯成長的青松，有很多樹枝都斷裂開來，像是一陣清風吹過，就會掉落到地面，落進溪澗中。

    枝繁葉茂的青松，現在蒙上一層陰影，再也沒有辦法挺直樹身。

    松鶴崩裂，山水斷流。

    圍繞著青松而靈動的雄山和溪水，也像是被這種衰敗感染似的，原本從山峰飛流直下的瀑布，出現了層層斷層，當溪水變成無源之水，散發出的便是一種死氣沉沉。

    這哪裡還是松鶴延年圖該有的景象，簡直就是一副末日災變。

    「難怪要請動爺爺過來修復，就這樣的破損程度，換成是別人都未必敢動手去做。這幅磚雕壞掉的不只是外面的圖案，就連裡面都發生變質，要是不能徹底根除裡面，任何修復都是徒勞的。」蕭子寧暗暗沉吟。

    陳逸文皺眉看著這幅磚雕。

    蘇婉清也覺得非常壓抑。

    「子寧，這樣的松鶴延年圖比我見過的任何一副都要嚴重，你能修復好嗎？」蘇婉清小聲問道。

    「能！」蕭子寧微微一笑。

    聽到這話的顧連翹，眉角不由自主的挑起來，意有所指的問道：「蕭子寧蕭師父是吧？我說你真的能修復好這幅磚雕嗎？」

    「我聽爺爺說，之前是想要讓你爺爺過來修的。要是蕭爺爺來的話，我肯定不會有所懷疑的，而你，真的可以嗎？」

    「就是，你能修好嗎？」

    顧西冷已經將蕭子寧請回來，之前的擔憂也就消失的無影無蹤，大哥再訓斥的話他也有話說。

    如今聽到顧連翹發問，他順勢就跟著說道：「你要是能修復好這面磚雕，那就算我們顧家欠你一個大人情。」

    「只要是顧家能做到的，絕對不會含糊。只要是你能提出來的要求，我們絕對不會打折。但你真的能修好嗎？」

    「我說能那就能！」蕭子寧平靜的說道，就像是在說著一件很普通的事。

    「哼，好大的口氣！」

    就在這時兩道身影從後院走過來，聽到這話的瞬間，顧西城還沒有開口說話，那邊的陳留備卻是已經皺著眉頭，臉色頗為不悅道。

    待他走近看清楚蕭子寧的模樣後，更是充滿不屑道：「你說能修復好這面磚雕？年輕人，可不要只會說大話哦，。」

    「能做到才能說，做不到的話就別誇誇其談，省的最後丟人現眼不說，還敗壞了修復師的聲譽。」

    「你誰啊？」

    被人這樣當面呵斥自己的能力，作為匠師的蕭子寧也是有傲氣的，臉色冷漠的反駁道：「你又怎麼知道我是在誇誇其談？你又憑什麼可以一口咬定說我會壞掉修復師的聲譽？還是你只會倚老賣老呢？」

    影壁牆前的氛圍瞬間有些緊張。

    「你……簡直是豈有此理，我是好心好意的奉勸，你怎麼能這樣說話？你家裡人沒有教你什麼叫做尊師重道嗎？」

    「你是白雀市哪門哪派的？說出來，我非要找你家師長聊聊不行。」陳留備臉色鐵青著冷喝道。

    在這白雀市，從來沒誰敢在專業領域這樣挑釁陳留備，他怎能嚥下這口氣？

第六十三章我能 修改版本 起

    ——————————

    能！

    蕭子寧說的斬釘截鐵。

    聽到這話的顧連翹，眉角不由自主的挑起來，意有所指的問道：「蕭子寧是吧？我說你真的能修復好這幅磚雕嗎？我聽爺爺說，之前是想要讓你爺爺過來修的。要是蕭爺爺的話，我是肯定不會懷疑的，可你真的可以嗎？」

    「就是，你真的能修好嗎？」

    顧西冷聽到顧連翹發問，順勢就跟著說道：「你要是能修復好這面磚雕，那就算我們顧家欠你一個人情。只要是顧家能做到的，絕對不會含糊。只要是你能提出來的，我絕對會給你辦成，但你真的能修好嗎？」

    「我說能那就能！」蕭子寧平靜的說道，就像是在說著一件很普通的事情。

    「好大的口氣！」陳留備皺著眉頭，臉色不悅的呵斥道，「你說能修復好這面磚雕？年輕人，說話做事不要這麼誇張，要恪守你的本份。能做到才說，做不到的話就別誇誇其談，省的最後丟人現眼不說，還敗壞掉修復師的聲譽。」

    「你又是誰？」

    被人這樣當面呵斥教訓，蕭子寧年輕人的傲氣不由釋放出來，臉色不善的問道：「你又怎麼知道我是在誇誇其談？你又怎麼敢說我會壞掉修復師的聲譽？」

    影壁牆前的氛圍瞬間緊繃。

    「你簡直是豈有此理，我是好心好意的奉勸，你怎麼能這樣說話？你家裡人沒有教你什麼叫做尊師重道嗎？你是白雀市哪門哪派的？說出來，我非要找你家師長聊聊不行。」陳留備臉色鐵青著冷喝道。

    在這白雀市，從來沒誰敢在專業領域這樣挑釁陳留備，他怎能嚥下這口氣？

    況且剛才自己拍著胸脯給顧西城說，這面磚雕是修復不好的，趁早拆掉重新雕刻。而現在轉眼間蕭子寧卻說能修好，這不是在扇他的臉嗎？被這樣咣咣的扇著，陳留備能不憤怒？

    「尊師重道？」

    蕭子寧雙手後負，目不斜視的緩緩說道：「我是會尊師重道的，但可惜你不是我的老師，更加不能代表修復之道。還有順便問句，你是顧家人嗎？能代表顧家做主嗎？我是為顧家修復這面影壁牆的，你要不是顧家人就麻煩你讓讓。」

    「你！」

    被這樣氣惱的陳留備，剛想要發飆，便被顧西城拉住手臂勸阻住，他憤憤不平的站到旁邊，而一直觀看著的顧西城，面對著蕭子寧笑著說道：「蕭子寧，這位是我們白雀市的修復師陳留備陳師，他也是為這面磚雕著急，你們都少說兩句吧。我現在想知道，你說能修復好，真的能嗎？你又準備怎麼修復？」

    「顧叔叔，原來是我爺爺要過來的，可他老人家畢竟上了歲數，這種攀高踩低的事情就我來吧。現在不是說我能不能修好的問題，而是我說能修好，你敢不敢讓我修？」蕭子寧收斂起那種鋒芒，情平和的微笑道。

    這個問題拋出來，輪到顧西城有些坐蠟為難。

    修，他當然是想要修復的，要是不想要修的話，就不會發佈出來懸賞令，更不會想請蕭千川出手。

    可要是說讓蕭子寧來修的話，他真的是沒有多少信心。

    誰讓蕭子寧太過年輕，年輕的有點離譜。

    這要是一般的磚雕，你說修就修吧，即便修不好都無所謂，可這幅松鶴延年圖對我顧家意義重大，絕對不能出現絲毫紕漏。

    你要是修好的話怎麼都好說，咱們是皆大歡喜。

    可萬一要是修壞，我難道還能吃了你不成？

    到那時，你拍拍屁股就能走人，可丟給我顧家的，卻是一副破爛不堪，只能拆掉重新雕刻的祖傳影壁牆。

    如何決斷，顧西城不禁猶豫遲疑起來。

    場上突然變得安靜起來。

    蕭子寧滿臉淡定，波瀾不驚的站著，等待著顧西城的決斷。

    「顧總，您可不要隨便就相信他，我敢說這個小子肯定修復不好這面影壁牆。這面磚雕的破損程度比外面的那些嚴重何止一倍，絕對不可能修好。您要是不相信的話，大可問問他準備怎麼修，如果沒點幹貨，肯定就是在誇大其詞。」陳留備嘴角扯出一絲冷笑，低聲恭敬道。

    「大哥，陳師說的很對。」

    有陳留備打底，顧西冷看向蕭子寧的眼神隱隱透露出幾分鄙視和質疑。

    「大哥，我覺得你應該聽陳師的話，陳師都修不好的磚雕，就他這樣的毛頭小子能成功嗎？要我說他純粹就是藉著父親故人之後的招牌在招搖誆騙。」

    「蕭師父，你真能修好嗎？」顧連翹眼珠轉動著問道。

    「子寧當然能！」在這種質疑聲中，陳逸文卻是主動邁出一步，站在蕭子寧身邊自信滿滿的說道。

    「我說你們顧家真的是很有意思，要是說不相信子寧的話，就別讓我們大老遠的從煙雨鎮趕過來。」

    「我們來都來了，先被你們趨之門外，現在被邀請回來後，又猶豫要不要讓他修復。嘖嘖，就沒有見過像你們這樣做事的，咱能別這麼磨嘰，要不要修給個準話！」

    「大頭，你說誰磨嘰那？」顧連翹頓時不干嬌聲喝道。

    「你說誰大頭？」陳逸文頗為羞惱的瞪過來。

    「怎麼，難道你不是大頭嗎？」

    「我！」

    「行了，大頭，我來說吧。」蕭子寧示意陳逸文不要再糾纏後，面對著顧西城淡然說道。

    「顧家主，其實我過來的時候，爺爺是這樣說的，讓我先去拜訪顧老，再說修復影壁牆的事情。」

    「既然你做不了主兒，要不這樣吧，帶我去拜訪下顧老。他老人家說讓我修我就修，他要是說不用，我二話不說轉身就走，行了吧？」

    要見父親嗎？

    顧西城心底是不願意去見的，見到的話說什麼？說自己猶豫不決嗎？肯定會被顧東家呵斥一頓，但現在這事要是說不見父親的話，還真不敢亂作主張。

    「我說讓你修！」正當他一籌莫展的時候，一道中氣十足的聲音猛地從後面響起。

    在一陣腳步聲的響起中，幾道身影閃現出來，為首的是一個精神矍鑠，氣場強大的老者。

    雖說已經年老，但那種廉頗老矣尚能上場殺敵的氣勢卻是驚人的。削瘦的身材爆發出與眾不同的強大氣場，任誰看到他都會暗暗生出幾分敬佩。

    他就是顧家的中流砥柱顧東家。

第六十四章有眼無珠

    「啊，父親，您怎麼也來了？」顧西城趕緊走上前問候。

    「我怎麼出來？我要是再不出來的話，你還指不定要猶豫多久。我說西城，之前是怎麼給你說的都忘記了嗎？」

    「我說只要是我那個老兄弟的後人過來，直接讓他修便是，你在這裡磨磨唧唧的做什麼？你太讓我失望！」顧東家狠狠瞪了一眼後，大步流星的走上前，站到蕭子寧面前，打量一番，笑容和藹的問道。

    「你就是千川的孫子？蕭子寧？」

    「顧老好！我是蕭子寧。」蕭子寧客氣應聲道。

    面對這位據說是從刀山血海中殺出赫赫威名的戰爭年代英雄人物，蕭子寧必須報以敬意，不敢有任何不怠慢。

    「嗨，什麼顧老，你就喊我顧爺爺便行。」顧東家揮揮手，不拘小節的說道。

    「是，顧爺爺。」蕭子寧恭聲道。

    「子寧啊，你在過來前老蕭肯定都和你說過了，我就不多說，我只問一句話，有把握修好嗎？」顧東家慈祥的眼神陡然間迸射出兩道精光問道。

    「有！」蕭子寧十分自信的點頭應道。

    「那就辛苦你了，有什麼要求儘管提！」

    竟然這麼輕率就應允了？

    看到顧東家二話不說就讓蕭子寧來修復，最先按捺不住的就是陳留備。

    作為白雀市修復界的第一人，他不能眼睜睜的瞧著蕭子寧這樣來砸場子啊。

    「那個，顧老，我覺得您應該再考慮下？這幅磚雕絕對不是誰想修就能修復好的。即便是我，也只敢說能修復其中的幾部分，剩下的壓根不敢碰。」

    「可就他這樣的小年輕，卻敢這樣自信，您不覺得有古怪嗎？我是不清楚您的那位老友是何等人物，但我相信自己的雙眼，相信修復術絕對不會一蹴而就，沒誰能在這種年紀就敢如此自負。」

    陳留備站出身來勸說的同時，目光上下掃視蕭子寧，嘴角浮現出一抹冷笑，帶著幾分輕蔑的說道：「小子，我要是你就趁早服軟，別等到事情鬧到不可開交的地步再認慫，再辯解。」

    「到那時你認慫是小事，將顧老家的影壁牆毀掉是大事，你明不明白？」

    「我說你這人真的很奇怪，是我要修又不是你要修，你要能修你來，不能修的話就別說這麼多廢話。」

    「你拐著彎說這麼多，無非就是想要說我不行，沒有資格動手修復罷了。但誰告訴你，我年輕就不能掌握高深的修復術，我學習修復技巧的時候你在哪兒？親眼看著嗎？沒有就別這樣妄言下結論。」蕭子寧不 不亢的說道。

    「你！」

    在陳留備的惱怒神情中，蕭子寧直接衝著顧東家說道：「顧爺爺，我爺爺讓我過來就是為了修復您家的這塊影壁牆，剛才我也仔細的看過，基本知道這幅磚雕會損壞的原因，既然您相信我，那我就要開始了。」

    「行！」顧東家微微頷首道。

    「好！」

    蕭子寧轉身走到影壁牆前，放下背包，將所有工具從裡面拿出來，井然有序的一一擺放好。

    然後在眾人注視下，沒有任何遲疑，蕭子寧就拿起一柄刻刀，面對著近在咫尺的那隻仙鶴，突然間揮刀。

    這一刀揮起的異常果斷，落下的乾淨利索。

    刀鋒直指仙鶴眼珠。

    咔嚓。

    輕微聲音的響起中，這只垂垂欲落的眼珠竟然被他毫不留情的切斷掉落。

    剎那間這只仙鶴便變成一隻獨眼，空洞的眼眸散發出一種陰森寒徹的氣息，看著就讓人覺得不太舒坦。

    「啊，你……你這是乾嘛，你怎麼能這樣做？」顧連翹失聲驚呼起來。

    「胡鬧，簡直就是胡鬧！」

    一直盯著的陳留備看到這幕後，當場就爆發，手指惱怒的抬起，指著蕭子寧就大聲呵斥。

    「你這是想要徹底毀掉這只仙鶴嗎？有你這樣修復的嗎？修復講究的是在原有基礎上的修理復原，可你這是乾什麼？直接將仙鶴的眼珠挖出來，現在變成這樣，你還怎麼修復？」

    「顧老，您瞧瞧，他這不是在胡鬧嗎？」

    「我就覺得他不太靠譜，瞧著就不像是個修復師！你竟然將我們家的仙鶴整成獨眼龍，現在怎麼說？賠錢吧！我要是不讓你賠的底朝天就不姓顧！」顧西冷也跟在後面附和道。

    顧西城的臉色也瞬間變暗。

    陳逸文雖說神情依然鎮定，但心裡卻也暗暗打起退堂鼓：兄弟，你這次貌似玩大了！

    蘇婉清則默默站在旁邊，輕咬著嘴唇不語。

    最鎮定的莫過於顧東家。

    緊張嗎？慌亂嗎？質疑嗎？產生這些情緒也並不奇怪，畢竟蕭子寧這麼年輕，卻要修復這樣一面讓很多匠師都束手無策的影壁牆，失誤也在所難免。

    但顧東家卻沒有任何想要阻擾呵斥的意思，原因再簡單不過，他相信蕭千川。

    你們會慌張是因為你們壓根就不清楚蕭千川這個名字意味著什麼！

    他的孫子又怎麼可能會這樣魯莽？

    「都給我閉嘴！」顧東家臉色冷峻的低喝。

    所有人頓時不敢再吵吵嚷嚷。

    將仙鶴眼珠攥在手心的蕭子寧，無視掉陳留備的質疑聲，聚精會神的觀看。

    當他看到眼珠背後的那個小洞時，臉上露出果然如此的神情。就說這只仙鶴應該是這樣雕刻的，當初那位雕刻師肯定不是無名之輩，雕刻的時候就想到了今日之局。

    在確定了這個小洞後，剩下的修復工作相對來說就會變的很簡單。

    「顧爺爺，我能請問下這面影壁牆當初是誰雕刻的嗎？」蕭子寧轉身略帶幾分好奇的問道。

    「這個……」

    顧東家略微有些猶豫後，正視著說道：「子寧，當初雕刻這面影壁牆的雕刻師曾經和我有過約定，他不希望有誰知道他的身份，所以說我是不會說出來的。」

    雕刻師是誰這個秘密，只有顧東家知道，顧西城都沒聽過。

    這裡面竟然還有這樣的說法？

    蕭子寧微微愣神，也沒有繼續探究的意思，而是說道：「顧爺爺，既然您們有約定，那就算了，但我想說的是，這個雕刻師真的是很非同凡響。」

    「他當初雕刻就謀劃深遠，就想到了隨著歲月的流逝，磚雕在風吹雨打中磚屑可能會破損僵化掉落，所以早早的就佈置下來伏筆，為的便是解決這個問題。

第六十五章起死回生

    「是嗎？怎麼解決？」顧東家忍不住追問道。

    「很簡單，只要將眼珠再重新按進去就行。」蕭子寧平靜的說道。

    「噗嗤！」

    聽到這話的顧連翹當場忍俊不禁就笑出聲來，指著蕭子寧就大笑著說道：「我說你這話說了不是白說嗎？眼珠掉了當然要按進去，可關鍵是你怎麼安進去？」

    「哼，故弄玄虛！」

    陳留備眼神愈發輕蔑，不耐煩的說道：「顧老，我覺得您現在應該立刻阻止他，現在阻止的話，以我的能力，應該將眼珠裝回去的。」

    「要是說現在不阻止的話，他沒準會將其餘的眼珠都剜出來，將鶴翼全都割斷，將鶴頸整個掰折，真要那樣的話，這幅磚雕便會徹底毀掉。顧老，您可不能任憑他繼續胡鬧啊。」

    胡鬧嗎？

    蕭子寧面對陳留備三番五次的質疑和蔑視，眼神逐漸冷淡下來，話語裡也帶著幾分不悅：「我發現你挺有預見性的，恭喜你猜對了，因為我正是要按照你說的去做。」

    話音落地的瞬間，蕭子寧反手就是一刀。

    刀鋒準確的插進這只仙鶴的左眼，微微扭轉刀身，將藕斷絲連的連接隔斷後，整隻左眼珠便順勢掉落。

    一隻仙鶴，雙眼淪黑洞。

    全場寂靜。

    真夠果斷啊！

    一隻眼珠還上愁怎麼按回去，你現在倒好，將第二隻眼珠也給剜下來，兄弟有魄力，可下面怎麼收場呢？

    陳逸文心臟撲通撲通亂跳，望向蕭子寧的眼神流露出一種無奈。

    「這是要將磚雕給徹底毀掉，唉，沒救了，這面影壁牆算是徹底廢了！」陳留備搖晃著腦袋喃喃嘀咕道。

    「你到底想幹什麼，我……」

    「閉嘴！」

    當顧西冷張嘴就要怒喝的時候，顧東家卻是猛地側身，目光如炬的射過來，打斷他的喝叫聲，帶著幾分惱怒的說道：「怎麼，我說的話難道不管用了嗎？從現在起給我閉上你的嘴，再敢多說一句話就滾出去！」

    顧西冷臉色頓時如同豬肝般漲紅。

    老爹，你真的是我親爹嗎？你怎麼能幫他不幫我？是他毀掉咱們家的影壁牆不是我！

    你要不相信我的話，聽聽陳留備是怎麼說的，他不也是懷疑對方嗎？為啥就認準我訓斥呢？

    「蕭子寧，你準備怎麼做？」顧西城帶這幾分疑惑幾分不解的沉聲問道。

    「顧家主，您知道以前那些修復師為什麼都不敢修復嗎？那是因為他們的眼力勁不夠，見識不夠，功力不夠。」

    「就這幅松鶴延年圖，每隻仙鶴的雕刻風格，每棵青松的樹枝走向，每粒松果的懸掛軌跡，甚至就連那條瀑布的飛流直下都是有規律有章法的。」

    「修復之前，你必須先掌握規律吃透章法，要是說連這樣的前提條件都做不到，就別說後面的修復。」

    蕭子寧轉動著手中兩隻眼珠，平靜的說道：「不過遺憾的是，那些修復師沒誰能做到這個。」

    說到這裡時，蕭子寧的眼神不經意的瞥視向陳留備，淡淡的說道：「你既然也是修復師，那你能做到嗎？」

    「我是做不到，但你似乎也沒做到吧。你現在除了將兩隻眼珠剜掉又做了什麼？不要覺得自己說得深奧玄乎就有用。」

    「我告訴你，光說不練那是假把式，你不是很厲害很牛逼嗎？好啊，現在就給我將這只仙鶴的雙眼修好恢復原樣，你能做到我就服你，做不到就別在這裡瞎咧咧窮嘚瑟。」陳留備高昂著頭顱充滿不服的說道。

    「那你就看著吧。」

    蕭子寧將兩隻眼珠放在身側的桌面上後，隨意走到牆角，將一塊青磚拿起後，就開始揮刀雕刻。

    在所有人的注視中，青磚上面很快就出現一個倒模，在磚屑的揚起落下中，倒模逐漸的變成了一根繡花針般的條柱狀。

    這根條柱真的細如縫衣針。

    看到蕭子寧眼皮不眨就能雕刻出來這樣一根精細磚針時，陳留備的臉色有些動容。

    即便是他，都不敢說能做到這個，他也相信其餘匠師也是這樣，沒誰能這樣閒庭自信的隨手雕成。

    只是這傢伙雕刻磚針想做什麼呢？

    所有人都感到疑惑不解。

    蕭子寧卻是沒有停下的意思，將第一根磚針雕刻出來後，緊隨其後的又開始雕刻第二根，先後總共雕刻出來十根磚針才算是停下。

    這時候顧連翹他們已經是沒誰再張嘴質疑，全都沉浸在那種神奇雕刻中。

    蕭子寧的雕刻簡直就如同藝術表演。

    如果不是親眼所見，顧連翹真的難以相信有人能將雕刻演繹的這樣如夢如幻，讓人如痴如醉。

    眼睜睜的看著一塊青磚，就那樣像是被機器切割般，雕刻出來十根如出一轍的磚針，何其規整？何其神奇？

    顧東家嘴角緩緩浮現一抹若有所思的笑容。

    「蕭子寧，你雕刻出來這些磚針做什麼？」顧連翹好奇的瞪大雙眼。

    「當然是用來修復鶴眼。」

    蕭子寧說罷，拿起一根磚針就插向左眼珠背後的小孔，接觸的瞬間，磚針毫釐不差的準確插進去。然後便是如法炮製右眼珠，等到兩隻眼珠背後都插上磚針後，他就開始安裝。

    「這不可能安進去的，裡面是實心的，你這後面長這麼多，要是能裝進去才是怪事，你別……啊，怎麼會？」

    正在質疑著的陳留備，目視著蕭子寧將左眼無比珠輕鬆的按了進去，根本就沒有出現想像中應該有的抵制情況，當場傻眼。

    「怎麼可能？不可能的！裡面絕對應該是實心的，不可能裝進去啊？」陳留備一臉茫然的自言自語。

    蕭子寧卻是穩定有序的將右眼珠也安好。

    當兩隻眼珠嚴絲合縫的裝進眼眶後，剛才還是空洞無神的這只仙鶴，頃刻間就像是從死亡邊緣掙紮著逃出生天，瞬間多出一種靈動的感覺。

    一陣清風吹過，隱隱可以察覺到兩隻眼珠竟然有隨風轉動的跡象。

    神來之筆，起死回生。

    「啊！真的修好了？這眼珠和以前一樣，不對，比以前還要靈動！爺爺，爸，你們有沒有覺得，這只仙鶴好像多出一種生機，像是隨時都能展翅飛走。」顧連翹緊盯著那隻仙鶴驚聲不斷。

    「真像多了幾分靈性！」顧西城瞪大眼睛讚嘆道。

    「這……這是變戲法嗎？」顧西冷則傻眼道。

第六十六章細微之處見真章

    「假的吧？根本不合理啊，這樣牢固嗎？」陳留備帶著幾分震驚，幾分質疑，幾分驚嘆，忍不住走上前來，伸手就要去摸那個眼珠。

    察覺到他的動作後，蕭子寧並沒有阻攔的意思，而是側身讓開位置，雙手後負，一臉的坦然自信。

    唰唰。

    在所有人的緊盯中，陳留備右手摸上那個眼珠，摸上瞬間下意識的撥了撥，然後，讓人驚嘆的畫面便出現。

    之前安然不動的眼珠，竟然真的像是活過來般滴溜溜的亂轉，在轉動中沒有任何左右搖擺要掉落的跡象，以最穩定的姿態勾動著每個人的視線。

    「好好！」

    看到這種情形的顧東家忍不住開懷大笑，在笑聲中望向蕭子寧的眼神充滿著欣賞和肯定道。

    「我就說老蕭調教出來的孫子怎麼可能簡單？當初比這幅磚雕還要困難的物件他都能遊刃有餘的修好，他孫子豈會連這點本事都沒有？」

    「正所謂青出於藍而勝於藍，老蕭，我的老夥計你總算是後繼有人，就沖這個便當浮幾大白啊！」

    「你……你到底怎麼做到的？這簡直是神乎其技！」距離最近的陳留備滿臉驚詫，側身望著蕭子寧的自信面龐，眼神灼熱的急聲問道。

    剛才的不屑被疑問所代替，他充滿了求知慾。

    所有人都充滿好奇。

    面對這種期待眼神，蕭子寧沒有藏私的意思，準備好好解釋一下。

    因為有些事即便你不說，別人最後也會知道，而有些事即便你說出來，別人到最後也未必就能掌握精髓。

    固步自封歷來都不是蕭子寧的性格，他所追求的是傳統技藝的百花齊放，做事自然不會格局狹隘，斤斤計較。

    瞥了眼陳留備那無比的炙熱眼神，蕭子寧平靜的說道：「我剛才已經說過，當初雕刻這面松鶴延年圖的雕刻師絕對非同凡響，能夠深謀遠慮，謀劃長遠。」

    「相信你也清楚，任何一幅磚雕作品在經常承受風吹雨淋的情況下，肯定會有所損壞，這是根本不可避免的事，除非能將磚雕作品束之高閣，封閉保存。」

    「因為想到這點，所以那位雕刻師才會留下精巧機關，就是你剛才看到的眼珠尾部針眼，那個針眼不是單獨存在的，在眼眶中有著對應的同源針眼。」

    「只要鶴眼出現掉落現象，那麼就將鶴眼割斷，將針眼和針眼中間用磚針連接就成。這樣修補後的鶴眼，會比之前更加多出一種靈動。」

    「我想那位雕刻師當初也是想著，讓仙鶴保留著最初的樸實無華，等到耐不住寂寞的時候，才會一飛衝天！」

    呃……就這麼簡單？

    從蕭子寧口中說出來的這事簡直簡單的離譜。

    但陳留備他們卻是清楚的很，怎麼可能會這樣簡單？

    這裡面涉及到很多修復的專業問題，比如說你怎麼會知道鶴眼背部有針眼？你又怎麼肯定需要用磚針來連接？

    更加誇張的是，你雕刻出來的磚針怎麼可能這樣精準無誤，能嚴絲合縫呢？

    「好吧，就算你說的是對的，可你怎麼能做到每根磚針毫釐不差？要知道你只是看了一眼，就能雕刻出來那樣的磚針，這根本不合理！」陳留備有些難以置信的問道。

    別說是像蕭子寧這樣用肉眼目測，即便是用機器都未必能做到這樣準確。

    「這很難嗎？我就是做到了。」

    面對陳留備的質疑，蕭子寧眉頭微微皺起，平淡的話語帶出無比的自信，還狠狠補了一刀。

    「我想身為一個工匠，只要用心都能做到。」

    陳留備滿臉羞色，忽然很想哭。

    你小子這是變著法罵我是吧？你是在說我做事不用心對吧？

    狗屁的用心就能做到，我咋這麼不相信那？真要用心就能做到，滿世界都是修復大師了。

    「那個，陳師，稍安勿躁！」

    顧西城咳嗽一聲走上前來，擋在兩人中間後，面對著蕭子寧，收斂起來最初的質疑，神情認真懇切的說道：「蕭世侄，你要不要休息下再修？」

    蕭世侄？這稱呼變得夠快的。

    不過對這種旁枝末節，蕭子寧是不會多想的，掃過那些磚針，不緊不慢的說道：「顧叔叔，就算休息也要等到我將這些鶴眼全都修復好再說，剩下的慢慢修復便是。不過為了確保修復的效率和效果，我想要安靜的修復這些鶴眼。」

    「沒問題！」

    顧西城轉身就衝著顧東家笑著說道：「爸，您看咱們是不是都離開一會？」

    「我不走，你們走吧。」

    顧東家搖搖頭，眼神堅定的說道：「子寧，你就讓我留下來吧，這面磚雕已經成為我的心病，要是說不能親眼看到它修復好，我會睡不著覺的。放心，我保證不說話，絕對不會干擾你修復就是。」

    「顧爺爺，沒事兒，您願意留下就留吧。」蕭子寧笑笑說道。

    「那就好！」顧東家滿意的點點頭。

    「爸，要是那樣的話……」

    「想都別想！」

    顧東家毫不客氣的打斷顧西城的話，面無表情的說道：「我能留下來已經是子寧做出的最大讓步，你們就都別想了。」

    「多留下一個人，發出任何意外聲音，都會驚擾到子寧的修復。而要是說因為你們大呼小叫，影響修復的話，我和你們沒完，走走走，全都走！」

    「好吧！」

    即便再依依不捨，顧西城他們也只能離開。

    陳留備是真的很想留下來參觀，但想到自己剛才的拙劣表現，再看到顧東家的冷漠神情，便只能是帶著無限遺憾離開。

    陳逸文和蘇婉清則有顧連翹招待。

    「傳出話去，從現在起，顧家大院內外不準有人隨意走動！內院不準有人出門！外面不准發出任何噪音！」顧東家冷靜的說道。

    命令被無條件的執行。

    「子寧，你繼續吧！」搬過來一張椅子坐下的顧東家笑容滿面的說道。

    「好！」

    隨著影壁牆前變得安靜下來，蕭子寧便開始心無旁篤的修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