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歷史] 躍馬大唐 作者:大蘋果 (已完成)

 
王烏鴉 2018-3-5 14:12:14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110 157980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5 20:36

第760章 喜日

  第二天是個平靜而忙碌的一天,幾位夫人都知道昨晚王源是去見秦國夫人去了,到底發生了什麼,誰也不得而知,她們也不想問。因為明天便是迎娶高墨顏的日子,王家上下都忙的團團轉。眾人被各種酒宴禮節排場等繁瑣之事纏身,也沒人去追著問為何昨日半夜老爺披頭散髮的回府,身上穿著的衣服也都不知去了那裡,只穿了件禁衛士兵的盔甲便回來了。

  王源當然也不會主動去說這件尷尬事,一家人忙忙碌碌,他卻帶著兩個兒子和大小姐在後花園的草地上享清閒,或者說是因為尷尬而躲著人反省。當然,也沒人指望著他為即將到來的婚禮做些什麼。二郎一向是家裡的甩手掌櫃,從來萬事不理,要他幫忙反倒忙中添亂。

  李欣兒往返于高府和王府之間數趟,和高仙芝的夫人陳氏商議著各種細節之事。這兩人有商有量倒也合拍,婚禮之前的事情也一件件的落實下來。陳氏對李欣兒讚不絕口。倒非是因為李欣兒的辦事俐落,而是身為王源的正室,丈夫納妾這般上心毫無怨言的怕是沒幾個。而陳氏自己也是這樣的人。話說高仙芝的每一房妾室都是陳氏替他操辦。

  陳氏和李欣兒心中的理念倒也相差無幾。兩人心中均是抱著相同的想法。能嫁給這樣的男子為正房已經是天大的福氣,怎能因為他娶妾的事情便鬧彆扭不開心,只要自己是名正言順的正妻,管他娶三個五個十個八個,最終還是要叫自己一聲大姐,又何必去惹得丈夫生厭?

  下午,高仙芝也風塵僕僕的趕回了成都,他的巡查之事尚未結束,但妹子的婚事是頭等大事,他是絕不會缺席的。至此,迎娶高墨顏的婚事萬事俱備。

  次日上午,王源騎著高頭大馬親自率迎親的隊伍來到高家,將高墨顏迎娶上花轎,吹吹打打的迎進了門。拜堂成親入洞房,之後便是酒席酒宴無窮無盡的喧鬧。以王源如今的身份,即便是納妾也是一件大事,成都府中大臣官員們都來捧場,禮物堆積如山。

  王源命人將這些禮物登記造冊,在酒宴之後一一歸還,王源可不想因為自己納個小妾便弄得滿城風雨。別看這些人笑容滿面的來送禮,也許轉過臉來,便會那此事在背後議論。當初楊國忠納妾斂財的事情王源是知道的,背後裡官員們都罵他無恥,王源自然要引以為戒。他也並不缺這些小錢。

  讓王源意外的是,午後的宴席中出現了喬裝為男子的秦國夫人的身影。若非柳鈞偷偷告訴王源,王源壓根就沒認出來。但得知她來後,王源心中忐忑不已,他擔心秦國夫人是來為了前日自己睡了楊玉環的事情來鬧事尋釁的,於是忙讓柳鈞將秦國夫人請到書房之中。

  秦國夫人身上穿著的錦袍正是前日王源倉皇而逃時留在浣花溪茅廬之中的,雖然秦國夫人穿著有些嫌大,但王源的身材修碩,並不肥大,只是錦袍下擺略顯太長,除此之外倒是挺合身的。

  “夫人,你怎麼來了?”穿著大紅新郎服的王源進了書房,見秦國夫人坐在椅子上喝茶,忙尷尬的笑著向秦國夫人行禮。

  “你大喜的日子我能不來麼?”秦國夫人瞪了王源一眼道。

  “這個……當然不是不能來,來了好,來了好,一會兒另開家宴,夫人跟我們一起吃酒。”王源賠笑道。

  秦國夫人見王源那副尷尬的樣子,冷臉道:“你可不得了了,家裡嬌妻美妾一個接一個的娶著,外邊卻又偷嘴。你膽子不小啊,連我家小妹也敢欺負。”

  王源撓頭不已,該來的還是要來,不想提的事兒終於還是要面對。

  “夫人,我該怎麼說你才相信呢?那晚真的是誤會,我把玉環小姐當做是夫人了。要不然我怎敢如此放肆?”

  “哼,我瞧你就是處心積慮。怕是以前便對我家小妹饞的流口水了吧。以前小妹在宮中,你不敢放肆。這回借著我們落難,你便開始放肆了是麼?這是想著我楊家已經無權無勢,便可欺負我們姐妹了是麼?”秦國夫人佯怒道。

  王源鬱悶的要死,看來夫人確實是誤會了。

  “怎麼說你才相信呢?我豈是那樣的人?夫人待我情深義重,又幫了我很多的忙,我對夫人既敬又愛,無關你楊家的起落。這一點天日可鑒。我不會詛咒發誓,你若不信我也沒辦法。那事兒已經發生了,夫人若是覺得不能釋懷,但請責罰便是,我若皺下眉頭說一個不字,我便不是男人。”王源沉聲道。

  秦國夫人忍住笑,冷聲道:“當真什麼責罰你都肯?”

  王源道:“殺了我我都不皺眉頭。”

  秦國夫人道:“你如今是大唐元帥,大唐上下還指望你收復河山平叛呢,我殺了你豈非成了千古罪人。殺是不殺的,不過卻要閹了你。”

  王源嚇了一跳,見秦國夫人眼中閃爍著狡黠的光芒,當然知道她是開玩笑的。於是苦著臉道:“夫人有命,自然不敢不從。一切都是這條煩惱根而起,夫人若覺得割了它才能釋懷,那便請動手吧。不過從此以後夫人再也用不上它了,怕也是憾事了。”

  秦國夫人臉色微紅,啐道:“無恥之徒。”

  王源上前拉著她的手道:“相信我,真的是誤會了。我真當做是你了,要知道是玉環小姐,我怎敢侵犯?”

  秦國夫人歎道:“若不是知道你是無心之舉,我豈會饒了你。我和小妹換了房間住,你卻不知。紅豆兒綠葉兒也是該死,居然不扶你進我的房裡,半路上便丟手了。”

  王源恍然,就說自己明明記得那是夫人的房間,怎地卻是楊玉環睡在床上。

  “我就說嘛,全是誤會。這事兒當真尷尬的很。玉環小姐如何了?怕是已經恨我入骨了吧。夫人多開導開導她,這事兒我也不好開口。”

  秦國夫人瞪著王源道:“就算是誤會,此事你也難脫干係。難道……難道你我在一起那麼久,換了個人你都不知道?我看你是裝瘋賣傻將計就計。”

  王源舉手投降道:“真的沒有,相信我。夫人把我當什麼人了,我王源是那等色膽包天之人麼?”

  “你以為你色膽還小麼?”秦國夫人啐道:“不過此事倒也罷了,小妹那裡我會勸說的,小妹何曾經歷過這些?你……你這混蛋將她衣服全扯了,你我之間的遊戲小妹何曾經歷?怕是將她嚇得不輕。這事兒如何了結我也不知,我想下次還是你自己去跟她告罪,求得她原諒吧。”

  王源咂嘴道:“只要夫人和玉環小姐知道這是誤會便成了,玉環小姐那裡找機會我會去解釋的,不過還需夫人多多開導。哎,事兒鬧得,當真煩心的很。”

  秦國夫人嗤笑道:“你還煩心?怕背地裡偷著樂呢。我家小妹天香國色,大唐第一美人兒,被你……被你給……得手了,怕是你心裡正自得意呢。”

  “天地良心,半點也沒有。”王源舉天發誓道。

  “罷了罷了,不說此事了,事已至此,多說無益。我今日來此,一是恭賀你納妾之喜,另外也是告知你此事的誤會,我怕你那夜連夜走了,心裡定是鬱悶。那天晚上那麼冷,你沒有凍著吧。”秦國夫人輕聲道。

  王源呵呵一笑,心道:這夫人還是記掛自己的,居然還擔心自己那晚會受凍。心中感激,將秦國夫人輕擁入懷低聲道:“多謝你大度,王源何德何能,能有夫人這樣的紅顏知己。”

  秦國夫人歎道:“我楊家定是上輩子欠你的,這輩子都來還債來了。罷了,酒席我也不吃了,我走了。偷偷進城,萬一身份暴露恐有煩憂。對了,這只玉鐲子煩你交給高家小姐,算是我送她的禮物,祝你們百頭到老吧。”

  秦國夫人伸手從腕上擼下一隻晶瑩碧綠的玉鐲來,用絲帕包了交在王源手上。王源知道這玉鐲的名貴,曾經有次把玩夫人皓臂時問過,這玉鐲是御賜之物,是和田老坑的上等玉石,價值萬貫。

  王源也不矯情,自己都拿了她幾百萬貫錢,又何必假惺惺的推辭,於是收了玉鐲代高墨顏向她道歉。摟著她溫存一番,約定過兩日再去探望她,之後送她從側門出府,命柳鈞護送她出城而去。

  王源心情大好,本來心裡一直惦記著這件煩心事,現在秦國夫人來後疙瘩解開,自然心情舒暢。於是來到前院酒席之處,跟眾賓朋舉杯暢飲,喝了個高興。

  天黑之後,王源酒氣薰薰的進了洞房。高墨顏正在婆子的陪同下吃著單獨送進來的飯食。見王源進來,婆子忙起身站起笑道:“新郎官來了,老身告退了。該是洞房花燭的時候了。”

  婆子收拾碗筷離去,將房門緊緊帶上,將外邊的喧鬧聲隔絕在外。洞房頓時靜悄悄的。紅燭高燒,屋子裡一片紅色,一派喜慶之中,帶著一種異樣的氣氛。

  高墨顏捏著衣角坐在床沿上,俏目偷偷的看著王源,神色很是緊張。王源微笑走近笑道:“怎麼,連蓋頭都自己揭了?這麼著急麼?”

  高墨顏嗔道:“誰急了?你跑出去喝酒,我一個人氣悶的很,所以便揭了。再說吃飯喝水也不方便。你不會怪我失禮吧。”

  王源呵呵笑道:“不失禮,咱們都是老熟人了,你當還是沒見過面的尋常夫妻麼?揭的好。”

  高墨顏聞著王源口中有些酒氣,起身道:“我替你沏杯茶來喝。”

  王源伸手按住她的肩膀低聲道:“我不渴。”

  高墨顏感受到王源異樣的目光,頓時手足無措起來。她雖大方不拘,但洞房花燭還是第一回,心裡噗通亂跳。

  “開心麼?終於我們成了夫妻了。”王源笑道。

  “開……心。”高墨顏低頭輕聲道。

  王源伸指挑起她的下巴,伸嘴在她紅唇上一吻,笑道:“聽你阿兄說,你喜歡出題刁難人。洞房花燭之夜,你難道不想刁難刁難我麼?”

  高墨顏羞澀道:“不想。我刁難他們是因為我不滿意不喜歡他們,而你,卻不必了。”

  王源呵呵笑道:“好吧,那你知道接下來我們要做什麼嗎?”

  高墨顏臉色紅紅的,蚊子哼一般的道:“不……知……道。”

  王源伸手過去,替高墨顏寬衣解帶,口中道:“接下來便是你人生中的重要一刻,好好享受吧。”

  高墨顏大羞,扭著身子道:“二郎莫動手,我自己來。”

  王源道:“你不用動,享受就好。今晚我來伺候你,讓你的洞房花燭之夜終生難忘。”

  王源手上動作,將高墨顏的喜袍紐扣一隻只的解開,一件件的將高墨顏身上的衣服脫下丟在一旁。高墨顏閉目任憑王源擺弄,長長的睫毛抖動著,既害怕又緊張。

  當王源褪下高墨顏的紅色長裙,將她貼身的綢褲褪下之後,高墨顏的一雙修長的美腿終於暴露在眼前。王源伸手輕撫把玩著這雙完美的大長腿,咽著吐沫贊道:“這腿……我能玩一年啊。”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5 20:37

第761章 靈犀

  次日清晨,高墨顏早早起來洗漱,逐一拜訪王家諸夫人敬茶獻禮表示恭敬。大家其實都已經很熟絡了,相互之間倒也並沒有太拘束。阿蘿口直心快,當著眾人面便開始探問洞房花燭之夜的情形,詢問高墨顏是否適應云云,將個高墨顏羞得臉紅到了耳後根。

  高墨顏豈能不知昨夜的滋味。昨夜就算王源已經極為克制自己,但初嘗滋味的高墨顏還是吃盡了苦頭。一想到那破體而入的入侵異物的兇狠,高墨顏還是不寒而慄。好在王源的手段高明,除了痛苦的回憶還有極樂的歡愉,終於兌現了事前王源說的那句話。高墨顏怕是永遠忘不了痛苦和歡愉交織的這個夜晚了。

  吃了早飯後,按照規矩,新婦要回家省親。王源遂偕同高墨顏出門,帶著些禮品排場回高家省親。到了高家,同高家等候的娘家親眷見了面自然又是一番熱鬧,高家的親眷也要答禮備宴款待。陳氏忙前忙後笑語盈盈,高仙芝的眾側室圍著高墨顏問東問西,經驗豐富的教一些禦夫之道給高墨顏,亂糟糟一片忙亂。

  在一片忙亂中,高仙芝將王源請到了後宅僻靜的書房中,看上去是有什麼要緊的話要說。

  兩人坐定後,高仙芝面色有些凝重。王源笑道:“怎麼?兄長對婚禮不甚滿意麼?我家中有失禮之處?”

  高仙芝搖頭道:“婚禮很隆重,我知道你是照顧我高家的面子,這時候鋪張豪奢的婚禮實在是不恰當,但你還是辦了,我很滿意。”

  王源笑道:“那便好,但不知兄長因何愁眉不展?”

  高仙芝道:“叛軍即將發動進攻了。”

  王源一愣道:“這麼快?怎地沒有消息給我?”

  高仙芝道:“是我要他們壓幾日告訴你的。這幾天是你和小七妹的大喜之日,我不想你為此煩憂。事實上我從岐州離開時,叛軍開出長安的消息已經稟報了上來。現在已經四天過去了,我估摸著叛軍已經抵達甯州慶州一帶,就要進秦嶺山口了。”

  王源腦子飛速轉動,伸手指蘸著茶水在桌案上畫了一幅草草的地圖,標明了隴右東邊的地形和州府為位置,沉吟道:“應該是差不多到了山口。但不知兵馬數量多少,誰人領軍?”

  高仙芝道:“安祿山顯然是急於拿下劍南和隴右,本來我們估計叛軍當有一個月的時間才會出動,但現在看來他們等不及了。正因如此,他們的兵力並不太多,新兵的招募還沒完成,從長安出動的兵力只有二十余萬人。領軍的將領是新近被安祿山任命為龍威大元帥的史思明。”

  王源微微點頭道:“那麼看來我們的好日子到頭了,本想好好的陪陪墨顏過個新婚的,但現在看來,最多七八日我們便要動身了。”

  高仙芝道:“是啊。要打大仗了。你準備好了麼?”

  王源哈哈大笑道:“兄長這話問的,我早就準備好了。這一天遲早要來的。倒是兄長,你準備好了麼?”

  高仙芝微笑道:“我時刻都準備好上陣打仗,在安西如此,現在亦如此。”

  王源點頭道:“那便好,咱們兄弟攜手,該給安祿山些顏色瞧瞧了。話說我還沒和他的兵馬交過手,他這幾個月時間可謂意氣風發一帆風順,怕是早已目空一切了。我打算給他個當頭棒喝,叫他知道他的頭頂上還有一片天擋著,他飛不起來。”

  高仙芝笑道:“安祿山恐怕也是這麼想你的,你這幾年不也百戰百勝?安祿山怕是也要憋著勁要教訓你呢。”

  王源哈哈大笑起來。笑畢,王源看著桌上即將乾涸的水漬圖形,忽然有些沉默,眉頭也皺了起來。

  高仙芝道:“怎麼了?”

  王源指著地圖道:“我有一疑問。”

  高仙芝微笑道:“哦?我正想說,我也有一個疑問,不知道你我的疑惑是否是同一處?”

  王源道:“你先說。”

  高仙芝道:“你先說。”

  王源道:“拿紙筆來,各自寫出,看看你我想得是不是同一件事。”

  高仙芝大笑同意,取了紙筆來,兩人各自在紙上寫了一行字,在桌面上攤開之後,兩人同時大笑起來。

  王源寫的是:進攻方向可疑。高仙芝寫的是,何不直取劍南,而進兵隴右?兩人果然是想到了一起。

  高仙芝呵呵笑道:“看來你我是想到一起了。我接到軍情稟報的時候心裡邊想到了這個問題。陛下在成都,朝廷在成都立足,安祿山的叛軍為何多此一舉派兵進攻隴右道?他大可直接挺進蜀地,直逼成都。只要攻下成都,豈非大事既定?”

  王源點頭道:“是的,直取成都乃是最直接有效的辦法。無論週邊多少兵力,最終他都是要打到成都的。二十萬大軍撲向隴右,顯然是捨近求遠之舉。”

  高仙芝道:“可不可以這麼想,是道路不暢的原因導致他們不得不從隴右進攻?”

  王源搖頭笑道:“我覺得不是這個原因。入蜀難,入隴右便容易麼?秦嶺大山橫亙南北,雖然在入劍南的途中更有巴山橫亙,但相較行軍而言,難度其實相當。他的攻城器械和輜重物資若是穿不過巴山之間的棧道,那麼也同樣無法在隴右以東的秦嶺山谷故道之中行進。這其中恐怕另有緣故。”

  “你覺得是什麼緣故?”高仙芝點頭問道。

  王源道:“或許我們是想多了,或許叛軍就打算先攻隴右,再南下攻擊成都。但我覺得,安祿山和史思明都是領軍多年的將領,不至於見識如此淺薄。如果排除這種可能的話,那麼原因可能只有一個。”

  高仙芝微笑道:“咱們再各自再寫一張紙,看看你我認為的原因是否相同。”

  王源笑著答應,兩人各自取了一張紙飛快的寫下了幾個字,兩張紙合在一起時,紙上的字跡竟然一模一樣都是四個大字:調虎離山。

  兩人再次相視大笑,均生惺惺相惜之感。

  “此事有待求證,我想史思明定是放了個煙霧彈,而我們的斥候兵中招了。如果那前往隴右的並非是二十萬主力兵馬的話,那我們很有可能被打個措手不及。”王源道。

  “我同意,所以明日我將立刻回隴右,弄清楚叛軍的情報是否屬實。然我擔心時間上會來不及。就算正如我們所料的那般,那也要耽擱幾天時間,我擔心叛軍會突然出現在通州合州城下。”

  “兄長不用擔心,暫且無需合兵,隴右道六萬兵馬兄長統帥防禦慶州寧州一帶。而劍南道的十萬兵馬便暫時留在通州一線。”

  “然如此一來,若咱們判斷有誤的話,壓力便大了。叛軍主力攻擊任何一面,壓力都相當的大。”

  “你那邊的壓力要大一些,若果真是二十萬主力叛軍進攻隴右道的話,你的六萬兵馬絕難抵擋。所以,一旦這種情形發生,我希望兄長立刻放棄甯州慶州,收縮至隴州一帶,我會帶兵馳援的。但我相信這種情形出現的可能極低,更有可能是叛軍主力出現在巴山之西通州城下。”王源沉聲道。

  “那你的壓力也不小,到時候我是否需要舉兵來援?”高仙芝道。

  王源搖頭道:“不用,通州一線的州府城池經過加固,再說那裡都是山嶺之地,便於我伏擊叛軍。而兄長要做的便是擊潰佯動隴右的叛軍,因為他們的人數一定不多。擊潰他們,挺進長安,才是釜底抽薪圍魏救趙之策。就算你趕來救援。其實我們的兵力還是劣勢。但若你能逼近長安,史思明必回兵去救,那形勢便大大的逆轉。”

  “好一個圍魏救趙,好,便這麼定了。我在北,你在南。看看他們從何處冒頭。”高仙芝呵呵笑道。

  王源正要說話,便聽廊下高墨顏的聲音響起道:“夫君,阿兄,你們在裡邊麼?”

  高仙芝呵呵笑道:“女大不中留,這麼會功夫都離不開了。”說罷揚聲叫道:“在書房。”

  房門推開,高墨顏捧著一隻點心盒子進來,笑道:“二郎早晨沒吃什麼東西,午間又要喝酒,怕他傷身。所以我拿了點心讓他墊墊胃。”

  高仙芝笑道:“怎地變得如此貼心了?平日在家時也沒見你這麼上心過,有了丈夫便將阿兄拋到九霄雲外去了吧。”

  高墨顏跺腳嗔道:“阿兄說的什麼話?哪有對你不關心?你瞧,特意拿了你愛吃的松子餅來,你還這般取笑我。”

  高仙芝哈哈大笑,拿起一隻松子餅放入口中大嚼。之後又跟高墨顏說些要相夫教子尊敬王府上下人等,做個賢慧的女子之類的話。高墨顏連連點頭,王源在旁就著茶水嚼著點心,心思卻早飛到了局勢上,腦海裡想著的都是即將到來的大戰之事,顯得心不在焉。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5 20:37

第762章 塊壘

  叛軍發動進攻的消息讓偏安一隅的朝廷再次人心惶惶,經歷了數月的顛沛和動盪之後,好不容易在成都落下腳來,各項事務也正步入正軌蒸蒸日上,朝廷官員們也正逐漸安心下來的時候,這個消息不啻于驚雷在頭頂炸響,炸碎了很多人的安逸夢。

  在成都這一個多月以來,很多逃到這裡的貴胄高官們幾乎已經忘了眼前的危局,他們已經開始將長安的那一套作風帶到了成都。成都的街頭也充斥著寶馬香車,風月場所也人滿為患。宴飲頻繁,歌舞昇平,吟詩作賦,附庸風雅。頗有一番“直把杭州作汴州”“商女不知亡國恨”的意思。當這個消息一公佈,頓時這些人驚慌失措不知如何是好了。

  很多人跑到玄宗面前去詢問朝廷的對策,玄宗自己都六神無主,又豈能給他們安慰?

  三月二十日清晨,王源新婚的第三日,玄宗召集王源和高仙芝以及韋見素、房琯等朝中重臣在散花樓商議對策。說是商議,其實是問計于王源和高仙芝。因為眼下的局勢,只能靠這兩人之力了。

  王源本打算私下裡跟玄宗稟報此事,但玄宗執意召見,王源也不得不和高仙芝去散花樓見駕,為此本來今日上午便要動身的高仙芝不得不推遲了前往隴右的行程。

  散花樓一層大廳之中,臨時佈置的臨朝之所中,玄宗面帶愁容,韋見素和房琯也是眉頭緊皺,顯然他們都已經慌了神了。王源其實很能理解他們的心情。這些人都如驚弓之鳥一般,特別是玄宗,在經歷不起一次另外的逃離了。如果這一次被叛軍攻陷劍南隴右之地,怕是要跑到安西才能立足了。堂堂大唐皇帝若最後淪落到安西之地,很大的可能是失去中原江山,成為安西周邊的西域小國的一員,那恐是天底下最大的笑話了。

  特別是這個房琯,他的神情不僅僅是憂慮,還帶著一種不善。最近王源經常在房琯的臉上看到這種表情,特別是看到自己的時候,房琯都是這種好像自己欠了他多少錢不還一般的死魚表情。王源對此其實並不太在意,想來或許是這段時間自己拒絕了房琯的一些提議所致。

  不過說起這個房琯,王源略覺失望。之前風評不錯的房琯最近的表現讓王源有些不能接受。此人正事不做,倒是圍繞著一些狗比倒灶的事情做文章,說不出是給人一種什麼樣的感覺。而且這段時間此人和玄宗走得很近,幾乎每次王源去見玄宗,這個房琯總是在玄宗身旁不知道在說些什麼幹些什麼。

  王源倒也並不在意這些,有人陪著玄宗倒也是件好事,免得玄宗有事沒事的都要召見自己和自己說話。而王源越來越發現自己和玄宗之間沒什麼共同語言。談談詩文說說閒話倒也無妨,一旦涉及到正事,總有一種話不投機半句多的感覺。房琯既然願意陪著玄宗,自己倒也樂的脫身。

  “王源,高仙芝,二位愛卿對此次叛軍進攻可有良策麼?眼下人心浮動,朕也心中難安,就希望兩位能夠給朝廷一個定心丸,穩定住眼下的局勢了。”

  玄宗殷切的看著王源和高仙芝,神情中滿是誠懇和期待。這種表情王源見的多了,每到危難之時,玄宗都會露出這種誠懇期盼的神情,而大多數臣子總是被他這樣的神情所打動,生出要為他赴死的決心。而一旦危機過後,玄宗便又是另外一幅嘴臉。王源現在已經學會了揣摩玄宗的內心而無視他的表面文章了。

  “陛下不必驚慌。當陛下來到成都的那一天,安祿山的叛軍的到來便是意料之中的事情,眼下不過是意料之中的事情發生了而已,陛下大可無需緊張。我和高元帥已經有了定計,陛下放心便是。”王源沉聲道。

  “那就好,那就好,有了定計就好。那朕便放心了。話說兩位相國和諸位大臣都心裡沒底,可否將退敵之計說一說。朕和兩位相國也好安撫大臣們。”玄宗探身道。

  王源和高仙芝對視了一眼,高仙芝拱手道:“陛下,退敵之計乃是機密,不好提前透露。陛下相信臣等,此番必將給予叛軍迎頭重擊便是。”

  玄宗哦了一聲點頭道:“這樣啊,那朕便不問了。”

  房琯忽然冷聲開口道:“這可不對啊高元帥,你們商議的退敵之計為何連陛下和我和韋左相都不知道?你們的退敵之計是否完善,是否合適,該稟報陛下和政事堂,得到我們的首肯才是。你們自己便定下計策,這可不成。那將陛下放在何處?將朝廷置於何地?”

  高仙芝有些詫異,房琯這話說的有些嚴厲,這是責怪兩人專權了。而且冠以藐視朝廷的罪過,這有些聳人聽聞。

  高仙芝看看王源,王源擺擺手示意他不要說話,因為此事和高仙芝無關。計畫保密的事情也是王源提出來的,和高仙芝無干。

  “房相國,這件事我們也是為了大局著想。退敵之計需要保密,也是為了戰局得勝考慮。如今成都城中魚龍混雜,我們不想將計畫洩露,讓叛軍掌握我大軍動態有所防範。正是出於此種考慮,我才決定不說的。兩位相國只需安撫同僚,告知他們朝廷已有對策,讓他們無需緊張恐慌便是。”王源微笑道。

  “這是什麼話。二位元帥還是不是我大唐朝臣了,還受不受朝廷規制所轄了?難道決斷無需政事堂和陛下首肯麼?倒是咄咄怪事。”房琯攤手道。

  王源皺起了眉頭,他算是明白了,原來房琯今日是要搞事,這是要奪權的舉動。要自己守規制,擺相國的譜了。王源看了一眼玄宗,玄宗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似乎並不想摻和其中,只想看戲。王源心中的火氣升騰了起來,這房琯可能是得到了玄宗的首肯,玄宗想說的話由這位房琯代言了。

  “那依著房相國之意,我該如何?”王源冷笑道。

  “按照朝廷的規矩,兩位的計畫和行動該事先通知政事堂和陛下,得到准許之後方可動作。我不得不說一句,最近王源你的一些舉動有些出格,很多事未經政事堂批准便擅自進行,這可不成。朝廷有朝廷的規矩,即便是非常時期,規矩也是不能改的,否則還有體統麼?”房琯皺眉道。

  王源呵呵笑道:“原來相國是對我的行為不滿,怪我事事都沒跟政事堂稟報擅自做主是麼?”

  “難道不是麼?我可沒冤枉你。就拿這次來說吧,你說和高元帥私下裡定計了,但陛下和朝廷都蒙在鼓裡,問你你又不說,這算怎麼回事?我政事堂兵部兵事房都是擺設不成?”房琯高聲道。

  玄宗心裡在笑,房琯終於說出了他想說的話,最近對房琯的暗示和影響沒有白費。他就是要通過房琯之口敲打王源,提醒王源他不能我行我素,提醒他他的行為已經招致了朝廷的不滿,提醒他誰才是大唐的主人。當然,玄宗是不可能替房琯說話的,眼下他仰仗的還只能是王源和高仙芝,除了他們,玄宗不知道誰還能領軍拒敵。不過這個房琯是個好苗子,將來可以好好的培養起來。朝臣一家獨大絕非玄宗所願,玄宗需要的是相互牽制,自己坐收漁翁之利。

  房琯今日的爆發其實也是早有徵兆。自從他當上這個相國之後可謂憋了一肚子火氣。房琯是右相國,按職位而言乃是真正的百官之首,正當他躊躇滿志要幹一番事情的時候,卻發現現實不是那麼回事。政務的事情上韋見素比他活躍的多,大小事務官員們都喜歡去找韋見素解決,這讓他很沒面子。另外,他也終於發現,其實他和韋見素只是給王源打雜的下手,王源才是真正這座成都城的主人。很多事若無王源點頭,根本就無法進行下去。

  前段時間,房琯對成都的治安狀況不滿,於是想在成都實行長安城中的晨鐘暮鼓夜禁之制,說出來之後,很多事不關己的大臣們表示贊同,房琯便以為此事得人心,於是興沖沖的去跟玄宗稟報。然而玄宗只是淡淡的說了句“此事要問問王源的意見,他同意了便可實行了。”

  房琯不懂為什麼要問王源,但後來他明白了,城裡所有的兵馬幾乎都是王源的神策軍兵馬,連撥給陛下身邊守衛的五千禁衛都是。要夜禁必須要有巡街的武侯,而這些人也只能向王源要。否則難道自己親自上街趕著百姓回家不成?於是房琯不得已跑去和王源商議此事,而王源的回答讓他氣炸了肺。

  “相國該想著如何讓朝廷運轉如意,如何安置約束官員們守規矩,至於成都府的治安問題,我在這裡這麼多年並沒有實行夜禁之制,也沒出什麼簍子。最近確實有不少案件發生,但我查過了,那都是從京城來的官員貴族們鬧出來的事情。況且夜禁之制是否是好事,我看不見得。你要規劃坊牆大興土木,還要抽調兵馬成為巡城武侯,這些都耗費巨大的人力物力。房相國莫非還以為大唐天下太平無事,還以為這些錢財物事可以隨意揮霍浪費不成?相國該學學去做正經于恢復局勢有利的事情,而非在這些無關緊要的地方做文章。成都不是京城,房相國別弄錯了這一點。”

  王源的話溫和而有殺傷力,這是在訓斥自己不幹正事,胡搞瞎搞了。房琯既憤怒又委屈,韋見素大小事務一把抓著,自己想了很久才想出這麼件能著手的事情來,本擬會一鳴驚人有所功績,但卻被王源一言否決。王源說話時的表情倒像是自己是王源手下的一名官吏一般,那裡有半分對相國的尊重?

  這還只是其中的一件而已,還有好幾次房琯都在王源那裡碰了一鼻子灰回來,這些不愉快的經歷,在房琯的心中積聚起來。平日和玄宗在一起時,陛下談及王源時言語中似乎也有著很多的不滿和無奈,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房琯揣測,玄宗對王源肯定也是不滿的,於是今日借著機會便爆發出來,決心要殺一殺王源的威風。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5 20:37

第763章 啟釁

  “看來房相國心中有很多塊壘,今日是不吐不快啊。房相國還有什麼不滿之處,一併都說出來。”王源沉聲道。

  “說便說,別人怕你,我可不怕你。就說前兩天,聽說你大張旗鼓的娶妾,鬧得滿城皆知。當此國難之時,你卻在忙著娶妾,這豈非教百姓官員們側目議論?而且據我所知,叛軍來襲的情報數日前你們便知曉,但為了娶妾你竟然拖了數日方稟報朝廷,這叫什麼?這是因私廢公之舉,如何對得起陛下的寵信,對得起朝廷的信任?”房琯也是豁出去了,口沫橫飛滔滔不絕。

  王源眉頭擰成了一個疙瘩,他是真的怒了。看來自己的一舉一動都被房琯給盯著,隨時要找自己的麻煩。這個人今日是有備而來,絕非一時的衝動。王源能想到便是,這是玄宗的授意,否則他不敢這麼放肆,要麼便是此人自己愚蠢,根本不懂的大局。

  韋見素眉頭緊鎖,心道:這房琯怕是瘋了吧,大敵當前卻在這裡開炮攻擊王源,給王源戴上因私廢公的大帽子。眼下撐住朝廷的便是王源和高仙芝,房琯實在是太不知深淺了。

  “還有什麼要說的麼?一併說出來,免得房相國憋出病來。”王源的忍耐已經到了極限,臉上的微笑也開始不自然起來。

  “哼,說到你的痛處了吧,我可不怕你,將來你守朝廷規矩便罷,若是不守朝廷規矩,我還是會痛斥你。我房琯可不講情面。”房琯正義凜然的道。

  王源冷笑一聲道:“你不說,那麼我便要說了。你指責這些,無非是我不願將兵事稟報你房相國知曉,讓你覺得我不守朝廷的規矩罷了。是也不是?”

  “難道不該如此麼?我乃大唐相國,你就算是平叛大元帥,行事也得要經政事堂許可。”

  王源冷聲喝道:“那我便告訴你,領軍打仗的事情我偏偏不會跟你說一個字,你又能如何?”

  房琯怒道:“陛下,你聽聽,他說的這是什麼話?陛下,臣請求奪去王源的大元帥之職,此人無法無天藐視聖上和朝廷,決不能讓他如此跋扈。”

  玄宗皺眉道:“這……不至於如此吧,二位都是為國事著想,不必如此針鋒相對。”

  王源對玄宗這種態度已經極為惱火,扭頭轉頭看著玄宗道:“陛下,今日要陛下親口明言,軍務之事是否我可以自專?是否需要得到陛下和政事堂的許可?”

  玄宗咂嘴道:“哎,不要這樣,你們不要這樣。”

  王源伸手將腰間的破軍劍摘下來,玄宗嚇了一跳道:“這是幹什麼?”

  王源冷笑將破軍劍往地上一丟,沉聲道:“陛下另請高明,平叛之事恕臣無法辦到了,這破軍劍是陛下所賜,要我拿著此劍去殺大唐的敵人的,現在陛下可以將它賜給別人了。譬如這位房相國,陛下大可將此劍賜給他,讓他去平叛。臣回家睡大覺了。”

  玄宗忙道:“這是作甚?不要這樣,王源,朕倚重於你,你不能這樣。”

  王源冷聲道:“陛下忘了在來成都的路上答應了我什麼了,陛下好好想想。若陛下食言,臣便可食言。陛下都說話不算話,臣半路撂挑子又有什麼?”

  玄宗當然記得在來成都的路上,自己親口答應了王源的那些話,同意不再指手畫腳的干涉軍事。他支支吾吾只是為了搪塞而已,眼見激怒了王源,玄宗也知道問題的嚴重性。王源撂挑子,高仙芝肯定撂挑子,那該怎麼辦?王源此舉雖然有要脅之意,但自己答應他在先,此刻卻不表明態度,難免他會生氣。

  “誰說朕忘了那些話?朕在此表態,軍務之事……王源可以自專,不必事事稟報朕,政事堂也不得干涉。”玄宗不情不願的道。

  房琯愕然,呆呆的看著玄宗,嘴巴微張。他本以為陛下會站在自己這一邊,沒料到卻是這樣的結果。玄宗無奈的看著房琯心道:“你今日鬧得太大,朕沒法幫你了。朕若不守諾言,王源便要撂挑子了,那朕豈非在成都也待不住了。難不成朕要到安西去和那些西域小國為伍?朕只能遷就他了。至於你嘛,今日先受點委屈,朕會想辦法補償你的。”

  王源冷目瞪視房琯道:“房相國,你聽到了?軍務之事我可自專,你還要我向你稟報麼?”

  房琯皺眉道:“但這也太不合規矩了。”

  王源終於爆發了,厲聲喝道:“規矩?大唐到了如今的地步,你還來跟我談規矩?便是規矩太多,才有洛陽之失,才有潼關之敗,才有長安之失,才有馬嵬之難。而現在朝廷才只能偏安於此地。你現在還來跟我談規矩?你是希望此次安祿山打進成都麼?你希望我大唐亡國麼?”

  房琯嚇了一跳,白著臉道:“這是什麼話?我怎會這麼想?”

  王源道:“不想的話,你便閉嘴,老老實實做你該做的事情。你若覺得我領軍平叛不成,我可以將這十幾萬神策軍交給你,你去和安祿山的叛軍交戰,去平息叛亂。你敢去麼?”

  房琯咽著吐沫,恨得牙癢癢。名字神策軍自己一個兵卒也指揮不動,就算自己能領軍也無法去打仗。更何況自己對和叛軍作戰毫無信心,否則也不會恐慌不已了。

  “王源,何必如此?房琯也是為了朝廷之事。一時心急言語過激罷了。”玄宗溫聲勸解道。

  王源道:“陛下,我不想無禮,只是我和高大帥正積極備戰之時,房琯卻來說這樣的話,教我忍無可忍。什麼我隱私非公?我娶小妾你房琯都盯著?是否敵軍到來,我們便要一個個嚇得屁滾尿流食不下嚥夜不能寐你才開心?我和高家小姐的婚約早就定好了,若不是為了迎接陛下幸蜀,我們年後便已經成親了。拖延至今已經對女方失禮的很,難道我該失信於人麼?你房相國這段時間成都的風月之處也沒少去,自己行為不正卻來指責我。你在青館聽曲賞樂風流快活的時候,怎麼不想想大兵壓境的事情?簡直不知所謂。”

  房琯羞得無地自容,欲辯難言。

  王源繼續喝道:“說我因私廢公?好大的帽子。辦事沒見你辦的牢靠,找茬你倒是在行。剛才陛下的話你也聽到了,軍務之事我可自專,我根本不必要跟你稟報。而且,如何迎敵乃是絕密之事,我也根本不會告訴任何人知曉。要知道這是干係我大唐生死存亡的一戰,敗了我大唐便完了,我豈能不慎重對待?你想知道我的計畫,我可以告訴你。但若是此戰敗了,便是你洩露了消息。房相國,你還想知道麼?”

  房琯臉色發白,被王源一頓疾風暴雨般的怒斥弄的手足無措。

  玄宗適時上來熄火,親自走下臺階來,拾起地上的破軍劍親自為王源配上,口中道:“罷了罷了,兩位都是為了朝廷的事情,房相國確實對王源有些誤會,但也是出於對國事之心。這樣吧,房琯,你給王源陪個不是,王源,給朕個面子,此事就此作罷,如何?”

  房琯目瞪口呆,鬧了半天還要自己跟王源道歉。有心堅決不服軟,但陛下開口了,難道自己要違背陛下的旨意不成?那可讓王源更有把柄來對付自己了,陛下此舉其實也是息事寧人保護自己。

  想了想,房琯終於還是像是委屈的小媳婦一般走上前來,拱手鞠躬道:“是房某誤會了王元帥,還你息怒。這個……這個……我也是對事不對人,早知陛下有此旨意,我豈會拿出來說?朝廷的規矩其實也是能改的,正如你所言,有些規矩是該改一改了。王元帥,還請原諒則個。”

  王源冷笑不語,既不說話也不回禮,房琯尷尬欲死,恨不得找個地縫鑽下去。

  一直在旁一聲不肯的韋見素心中暗笑:房琯啊,你實在太蠢了,真以為你是相國便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嗎?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只有一個人啊,那便是王源。你根本不懂形勢,如今的大唐,王源才是頂樑柱,你我只是小跟班罷了。知道我為何執意只當左相麼?你那右相的位置原來是陛下要我坐的,但是我知道那個位置沒人能坐,那是王源的位置。我特意求肯了陛下幾個時辰才說服了陛下讓我當這個左相。你倒好,還以為天上掉下來金元寶了。傻瓜一個!活該!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5 20:37

第764章 再至

  從散花樓出來後,王源一直沉默不語。高仙芝也沉默著,之前他是知道玄宗答應不再插手軍務這件事的,而今日玄宗的態度他也看在眼裡,知道王源為何而沉默不語。

  因為高仙芝趕時間要離開成都奔赴隴右道的甯州,王源直接將高仙芝送到了成都北門外。

  官道上即將分別之際,高仙芝終忍不住心中之語,拉著王源站在路旁的一棵綠柳下低聲道:“賢弟,希望你不要受今日之事的影響。你說過,無論如何,你我既有責任擔當大任,便要平息這場叛亂,解民於倒懸之苦。你我所做之事非為某一人盡忠,而是為了蒼生百姓,希望你莫忘了你說的話。”

  王源歎了口氣道:“兄長莫要擔心,我很好。我只是有些興味索然罷了,但該做的事情我還是會認真的去做的。但我也已經徹底看清了某些人的真面目,也知道他們心中在想些什麼。我在想,待平叛之後,我該何去何從。此刻你我尚有用處都如此,將來叛亂平息之後,你我的命運將會如何?”

  高仙芝呵呵而笑道:“還能如何?高鳥盡,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結局前人早已想好,你我這般強勢之臣,必不能為人所容。我卻早已想好了,平叛之後我便解甲歸田,回家和家人共用天倫之樂,再也不理會朝中之事。我卻不知你是怎麼想的。”

  王源搖頭道:“你以為解甲歸田便可躲避風雨麼?樹欲靜而風不止,你不想惹麻煩,麻煩卻要來惹你。罷了,也不用多想此事,竭盡全力平息這場叛亂,為天下太平做些實事為好。至於將來如何,咱們暫且走著瞧。不過有一點是肯定的,我王源絕非任人欺淩之人,為了我和我身邊的人,我可以灑一腔熱血而抗爭。不管對手是誰,但想對我不利,我都會毫不留情絕不手軟。我知道很多事你我的做法不同,兄長的決定我不會阻攔,但求某一天我的決定兄長也莫要阻攔我為好。”

  高仙芝微微點頭道:“隨心而動,堅韌不屈,這便是你。你放心,兄長絕不會是你對面的敵人,而只可能是你身邊的助力。”

  王源長鞠到地,高仙芝跨馬而去,賓士向北。

  ……

  在散花樓的那次激烈的交鋒之後,房琯明顯收斂了不少,在王源在此找到他要他做好後勤供應的調配之事時,房琯滿口答應。本來王源並不打算動用從東南諸府運來的錢糧,因為王源早已做好了自給自足的準備,但王源改變了主意,用自己儲備的糧食物資來打仗固然無需擔心其他的問題,但省下來的那些朝廷的錢糧則會被房琯等人以為物資豐富可以大肆的揮霍。

  本來省下這部分糧食的用意是希望用來賑濟難民的,但其實難民的主要供應和賑濟還是王源在用自己的老本,而東南諸道運送來的錢糧卻很少用於此處。而王公大臣們在來到成都之後,甚至都不肯降低俸祿以渡難關,一個個生活依舊豪奢,根本就沒有為大局考慮。這種情形下,王源覺得為朝廷的節約毫無意義,既然公事公辦,那便一切按照正常的流程走。

  房琯滿口答應,一定會保證軍需的供應。王源鄭重的告訴他,軍需糧草是大軍命脈,此事非同小可。如果這上面出了問題,那此戰必敗,希望房琯認真對待。房琯讓王源放一百二十個心,說他豈能不知此事的重要性。

  在成都的神策軍兵馬有十萬多人,其中一半已經駐紮在東部的州府,此次王源倒也無需率十萬大軍出動。成都府需要留下兩萬兵馬維持治安和保護玄宗,王源所能用的兵馬實際上只有八萬人。好在這一個月從難民之中招募了兩萬多新兵,王源決定留下一萬新兵和一萬老兵協同守城。另外一萬新兵打散之後分入軍中。這樣每九名老兵可以帶一名新兵組成一隊,可以大大的減輕對戰力的影響。而王源也終於將可用的兵馬增加到了十萬。

  數日時間,王源緊張的準備著出征之事,同時派出精騎前往巴山之東進行頻繁的偵查。雖然偵查的結果依舊是巴山之東並無大股叛軍開進的跡象,但王源依舊堅信叛軍會直接攻擊劍南,北邊的那所謂二十萬大軍只是個幌子而已。而對於玄宗不去領軍北上的舉動,朝中官員也頗有微詞。玄宗雖然也很不高興,但有言在先不干涉軍務,倒也並有理由去問詰此事,只是私下裡發了不少的牢騷。

  王源出征的日子定在三月二十五。在出征的前一天傍晚,王源去了浣花溪去向秦國夫人辭行。當然,王源也想去瞧瞧楊玉環的情緒如何,畢竟那晚的意外之後,自己老是躲著不見也不像個男人的作為。出征之後心無旁騖,王源並不想心中還記掛著這件事情。

  相隔上次來此僅僅七八日,天地間的春意顯然已經更濃烈。去往浣花溪的路旁綠樹樹蔭漸濃,野花也已經開始爭奇鬥豔起來。浣花溪一帶更是一副盛春之景,花樹繁茂,鳥鳴溪歡,一副生機勃勃的景象。

  茅廬小院內,秦國夫人欣喜的看見王源縱馬而來,忙從院子裡開門奔出。站在王源的馬頭前仰頭笑語盈盈。

  “你終於來了,聽說你要出征,我還以為你不會來了呢。你再不來,明日我打算進城去送你出征了。”

  秦國夫人已經換上了春天的薄衫,整個人顯得更加的風姿綽約。

  王源俯身將她頭髮上的一根青草抹去,笑道:“答應了夫人的事情,豈敢食言?我明日出征之事定是柳鈞告知你的吧。”

  “是啊,你不常來,柳鈞再不來,豈非要教我們寂寞死?柳鈞昨日前來,帶了好多的吃食米糧來,說恐怕要一段時間不能來了。我問他,他拗不過才告訴了我。你莫怪他違抗軍令透露機密,難道他要欺騙他的娘親不成?”

  王源呵呵笑道:“不怪不怪。”

  王源翻身下馬,和秦國夫人並肩進了院子。秦國夫人笑著指著院子裡那方菜畦道:“瞧見沒?野菜長得很好,今日讓你嘗嘗鮮。”

  王源舉目望去,才數日光景,那片地上已經綠油油的了。

  “厲害,沒想到夫人還有這一手。”

  “人家每天澆水除草施肥,你瞧瞧,手都粗了呢。”秦國夫人少女般的嬌嗔道。

  王源拉起她的手來瞧,並沒有看到什麼粗糙之處,不過為了安慰她,還是在她手心一吻。秦國夫人猛地一縮手,王源嚇了一跳,這才發現秦國夫人看著茅廬堂屋的門口,那門口站著一個人。

  楊玉環穿著一襲青衣站在門口,這顏色本不適合豐滿型的人穿著,但楊玉環的身材顯然並非傳說中的那般豐腴,這一套春衫青裙在楊玉環身上顯得特別的合身。已經二十九歲的她穿著這套衣服依舊如少女般水靈靈俏生生。她的肌膚依舊細嫩,她的眉目依舊如畫,只是眉宇間有些淡淡的愁緒和滄桑,而這一點也只有知道的人才能看出。

  乍一見到楊玉環,王源頓時有些慌張起來,畢竟自己做了壞事,如今碰到了正主兒,就算臉皮再厚,也還是有些做賊心虛的。楊玉環倒是恍若無事一般,看著王源微微頷首道:“原來是你來了,我說怎麼突然熱鬧了起來呢。”

  “是啊是啊,我來了。”王源尷尬道。

  秦國夫人低聲道:“小妹已經原諒你了,不過你還是該道個歉為好。”

  王源傻笑著上前,口中結結巴巴的道:“這個……這個……”

  “我正要去挖春筍,你來幫我。”楊玉環道。

  王源這才注意到楊玉環手上挎著一隻竹籃,籃子裡一隻短柄小鋤。王源看了秦國夫人一樣,秦國夫人輕聲道:“去吧去吧,幫小妹挖挖竹筍。記著,好好說開了那檔子事,以後便一筆勾銷了。”

  春風細細,草木飄香。翠綠的竹林茂盛濃密,風吹竹葉嘩啦啦的作響,斑駁的陽光從竹葉竹枝之間落入林間,照得竹林之中明暗相間,斑駁陸離。

  楊玉環提著小竹籃走在前方,王源默默的跟在後面,兩人沿著竹林小徑走向深處。看著前方楊玉環風擺楊柳般的腰肢和豐臀,王源不可遏至的想起那晚上的旖旎風光來,心中兀自回味著。作為一個男人,能將號稱當世第一美人的楊玉環給睡了,這怕也是完成了一大成就了吧。只可惜那是誤打誤撞,若是能再細細品味一回,那便更好了。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5 20:37

第765章 竹林

  “就在這裡了,這一片昨夜春雨之後還沒挖過,泥地裡應該有很多竹筍欲冒尖而出。”前方的楊玉環忽然停步,指著旁邊一片竹林潮濕鬆軟的地面道。

  在後面欣賞著楊玉環的臀背腰肢,腦子裡烏七八糟的想著齷齪之事的王源收腳不住,一下子撞到了楊玉環的後背上。楊玉環驚叫一聲,身子往前撲倒。王源也往前要倒,但他反應迅速,手臂探出摟住楊玉環的身子,在倒下的一瞬間身子翻轉,將楊玉環摟在胸前。“噗通”一聲,兩人摟抱著摔在地上,濺起草屑竹葉紛飛。

  楊玉環背靠在王源懷裡仰面朝天,姿勢著實不雅,王源便更狼狽了,背部著地,硌上了一節主根,背上疼痛難忍,不覺“哎呦”叫了一聲,連吸冷氣。

  “還不快放開我。你的手……快拿開。”楊玉環嬌聲嗔道。

  王源這才意識到自己的手覆蓋在一處綿軟彈性的地方,因為用力摟抱之故,那裡已經被自己握的變了形。

  “哎呀!”王源連忙鬆手,楊玉環趕忙爬起身來,臉上紅紅的整理著身上的衣裙。

  “你這人怎麼回事?怎地走路也犯迷糊?當真……當真是豈有此理。”楊玉環嗔怪道。

  “對不住,對不住。是我的錯,我走了神了。”王源一邊道歉,一邊齜牙咧嘴的去撫摸背後被硌的生疼的地方。

  楊玉環蹙眉道:“你怎麼了?摔傷了麼?”

  王源苦笑擺手道:“不妨事,不妨事。好像被東西硌了一下。”

  楊玉環忙道:“讓我瞧瞧,傷了何處?”

  王源擺手道:“不用不用,沒什麼大礙。”話雖如此,但背後被硌到的地方隱隱作痛,王源還是連吸冷氣。

  楊玉環也不跟他囉嗦,逕自走到王源身後查看他背後,驚訝道:“衣服都破了,哎呀,背上淤青了,這一下硌得不輕。你莫動,我找找有止痛清淤的草藥沒有。”

  王源想叫她不用大驚小怪,但見她忙著在竹林中的草叢中認真尋找的樣子,張了張口也沒說出口來。

  “找到了,這是金紐扣,可解淤血跌傷。”楊玉環歡呼一聲,從十余步外快步走回,臉上喜氣洋洋,手中握著一株開著黃花的藥草。

  “莫動,我給你敷藥。”楊玉環不由分說掀起王源的外袍,將他的後背裸露出來,將那草藥放在口中嚼碎,然後敷在王源的背部淤青之處,用手輕柔的搓揉著。

  “覺得如何?”楊玉環輕聲問道。

  其實這點小小的傷勢根本算不得什麼,王源其實也早就不感到疼痛了,但他還是被楊玉環的舉動所感動。這是個單純善良而又溫柔的女子啊,怎麼就命運如此多舛。

  “好多了,多謝玉環小姐。”王源輕聲道。

  “那就好,我就知道金紐扣是有效的。話說百花園裡有這種草藥,我還是跟御醫們認識了這味草藥呢。”楊玉環的話語中滿是驕傲。

  王源笑道:“玉環小姐也許將來能行醫問藥替人看病,成為一個女神醫呢。”

  楊玉環抿嘴輕笑道:“你莫逗我開心,我哪有懸壺濟世的本事,沒得把人給治死。我是知道自己有什麼本事的,也只是拿你做個試驗罷了。咯咯,你不會怪我吧。”

  王源聽著她在耳邊輕聲曼語,看著她笑顏如花的樣子,心中真正感到了後悔。那天自己如此粗暴野蠻的對待了她,不知道在她心中留下了多大的陰影。

  “玉環小姐,對不起……我真的很對不起你。王源給你真誠的道歉。”王源忽然正色沉聲道。

  楊玉環一愣,旋即臉上通紅。她當然知道王源是為什麼事而道歉,自然是那一夜的狂風暴雨,辣手摧花之舉了。

  “莫說了,你莫要說了。我……我早已不記得那件事了,我也……已經原諒你了,求你莫要提起。”楊玉環紅著臉站起身來走到一旁,背對著王源伸手拉著一枝竹葉垂頭不語。

  看著她的背影,王源覺得楚楚可憐,生出一種想上前摟著她安慰她的衝動。然而王源豈敢造次,女人說不記得那件事定是還深深的記得,女人說原諒你了那便是還沒有釋懷,女人的話要反著聽才成。

  “那天……我昏了頭了,醉了酒,也不知道你們換了房間,便……哎!總之,我冒犯了玉環小姐,不求你原諒,你若是覺得如何責罰我能讓你解氣,你便說出來,我一定照辦。”王源站在楊玉環的身後輕聲道。

  楊玉環身子微微的發抖,始終垂頭不語。

  王源低聲道:“看來玉環小姐難以釋懷,我並非想求得原諒,只是希望能彌補我的過失罷了。我自己做過的事情從不推諉,雖然那晚是個誤會,但那也是我喝醉了酒的緣故,否則我定能分辨出你不是夫人。哎,不說了,大錯鑄成,我也追悔莫及。”

  楊玉環依舊不出聲,王源歎了口氣,彎腰撿起地上的竹籃和短柄小鋤,走到竹林之中,開始刨土挖筍。幾鋤下去,王源便將一根埋在泥土裡的嫩筍砍成了兩半,看來是不能吃了。

  “不是你那樣挖的,要在旁邊連根翹起來,輕輕一拉便斷了。”楊玉環的聲音忽然響起。王源抬頭看去,不知何時楊玉環已經轉過身來,皺眉看著自己了。

  “哦哦。”王源連聲答應著,按照楊玉環指導的要領,很快便挖出一隻完整的竹筍來,拿起來舉著對楊玉環笑。

  楊玉環掩口葫蘆,嗔道:“挖了一隻筍而已,有什麼好得意的。”

  “師父教的好,名師出高徒,怎能不得意?”王源笑道。

  楊玉環展顏而笑,但忽然又收斂了笑容,輕聲道:“我知道你心懷愧疚,若你真想彌補的話,我有個請求,希望你能替我辦到。”

  王源忙道:“玉環小姐請說,除了上天攬月之外,其他的事情我都一定替你辦到。”

  楊玉環道:“我怎會要你上天攬月?只是想要你替我完成一個小小的心願罷了。”

  “請說。”王源走近微笑道。

  楊玉環環首四顧,輕聲道:“這浣花溪的風景很不錯,我很喜歡這個地方。聽說這是你的產業是麼?”

  王源道:“是,我來劍南買下了這裡。”

  楊玉環贊許的點頭道:“你倒是會選地方,看來你也不是什麼清官。”

  王源道:“我可是花了一萬多貫鉅款的,這一點有地契為證。”

  楊玉環一笑道:“那就好,是你私人的地方便好。前幾日我往西邊的溪流上方漫遊,看到西邊也有臨溪的一片竹林和草地,我想要你幫我在那裡造幾座房子讓我去住,如何?”

  王源詫異道:“怎麼?玉環小姐覺得這裡住著不適?”

  楊玉環搖頭道:“不,這裡也很好。不過……和八姐住在一處,總有些……有些不方便。”

  楊玉環的臉色又有些泛紅,王源立刻理解了她的意思,她並非是不願和秦國夫人在一起居住,而是自己經常來和秦國夫人幽會,她在其中顯得甚是尷尬。搞不好哪一天自己又跑錯了房間,又將她摧殘一番。所謂不方便,恐怕便是這樣的不方便罷了。

  王源想了想道:“可以,我明日便命人在上游的那片竹林草地之處替你建造幾座房舍,供你居住。你想要住什麼樣式的屋子?是如這裡的草廬一般,還是要宅院,甚至是豪華大宅?”

  楊玉環微笑道:“我知道你現在造什麼都造得起,但你認為我還會喜歡住豪華之所麼?”

  王源想想也是,楊玉環住過的地方可比任何一棟豪宅都豪華百倍,傾盡自己的所有也未必能造的如興慶宮中那般豪奢宏偉,再說那也不現實。

  “那便還是幾間草廬,籬笆小院,田園之居,倒也不破壞周圍的風景。”王源笑道。

  “我也不住茅舍。”楊玉環搖頭道:“我請你幫我建一座普通的道觀,讓我住在道觀裡便可。”

  “道觀?”王源驚訝道:“你……你要出家麼?”

  楊玉環慘然一笑道:“其實我早就是方外之人了,你不知道我有個道號叫玉真麼?”

  王源當然知道楊玉環曾出家為女道士,起了個叫玉真的道號。但那是玄宗為掩人耳目將楊玉環弄進宮中的小手段,根本就是假的。楊玉環自己也心知肚明,怎麼還拿此事出來說。

  “經歷了這麼多之後,我覺得還是為方外之人清靜無為最是安逸。馬嵬坡蒙你搭救至此,我一直都在想這件事,我想是時候和塵世做個了斷了。希望你們滿足我的這個願望,這便是我的請求。我只願在這綠樹溪水花草遍地之處歸為化外,從此不再理塵世風雨。望你成全。”楊玉環低聲道。

  王源默默的看著一身青衣站在那裡,俏生生憐兮兮的楊玉環。心中躊躇難決。造一座道觀倒不是什麼難事,但總覺得讓楊玉環便這麼遁入空門之中,是一件不合適的舉動。而且王源也覺得,她的舉動似乎也和自己侵犯她有關。她既有這樣的想法,為何今日才說?她們來到成都也已經一個多月的時間了。

  “玉環小姐,我不知如何勸解於你,我只是覺得,玉環小姐正值韶華之年,難道便將餘生賦予方外問道這等縹緲寂寞之中麼?我並不以為這是個好主意。”王源低聲道。

  “這是你的看法,我的想法和你不同,你只說你願不願意便是。你若不願我其實也能造的起來,無非是不在你這浣花溪之處罷了。我不想讓八姐知曉,但若我請求的話,八姐也會幫我尋一處好地方替我了了心願的。”楊玉環皺眉道。

  王源微笑道:“玉環小姐莫要惱怒,我只是和你探討此事罷了。方外之人都是斬斷情緣與世隔絕,從此再不因塵世之事而介懷。玉環小姐當真要入道,是否做好了這方面的準備了呢?”

  楊玉環蹙眉道:“當然做好了準備,我都想了好久了,我的道號都想好了,這一次便叫無真。這世間沒有一處是真,處處是假。”

  王源哈哈大笑道:“由此看來,玉環小姐還真的不適合入道。”

  楊玉環怒道:“你怎知道?”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5 20:37

第766章 主動

  王源左右看了看,指著一處青草長滿的土坎道:“你且息怒,咱們坐下慢慢聊。”

  說罷走過去一屁股坐在草地上,楊玉環遲疑片刻也走過去,不過卻從懷裡掏出一塊絲巾鋪在地上,然後才坐了下去。

  王源微笑看著她道:“玉環小姐,剛才你說為了出家給自己新取了道號叫做無真,表示世間無真情,全是假意云云,是這意思麼?”

  楊玉環道:“怎麼,難道不是麼?”

  王源微笑道:“你起了這個道號,又是這種意味在其中,那只能說明一件事,便是你其實心中鬱結,尚未釋懷。我剛才說了,入方外便是斬斷紅塵與世無涉,你既入空門卻又起了個這個道號,映射世間之事,在我看來那便是你其實無法斬斷紅塵的心理。”

  楊玉環呆呆發愣,忽然覺得無言以對。是啊,既入道門為道,那又何必要起個對以前之事憤世嫉俗之號?豈非自相矛盾?

  “玉環小姐,我若決意斬斷紅塵,便不會在道號上糾結。我若是你,反倒會隨意取個道號,或者乾脆沿用以前的玉真之號。”

  “用玉真?斷然不可。”楊玉環皺眉道。

  王源笑道:“你看看,若你當真沿用玉真之號,那才是真正的對前事釋懷,對過往不糾,才是真正的入空門的心態。可見你要入道門,從心態上便是已經不合格了。”

  楊玉環皺眉沉思,她是聰慧之人,豈能不知王源所表達的話意。真正遁入空門之人,對於紅塵之中經歷的事情早已雲淡風輕。而自己不肯用玉真,便還是不能釋懷的緣故。不得不說,王源的話直指自己的軟肋,倒也難以辯駁。

  王源微笑繼續道:“當然,道號並不能說明什麼,斷絕紅塵之念也會在入道之後慢慢的培養。很多人皈依之心不堅,但最後卻能信念堅定成為方外高人,便是不斷自身修行的結果。但其實我想說的不僅是心理上的不合格,便是一些簡單的日常之事,你也未必適合入道門。你並不知道其中的清苦和寂寞,那會讓人發瘋的。”

  楊玉環嬌嗔道:“我吃得了苦,我也知道空門之苦,清淨寂寞我也能忍受。”

  王源笑著搖頭道:“這不是嘴上說說便可。從你剛才坐下來的舉動便可知道,你根本就無法忍受那樣的清苦修行的日子。你甚至連直接坐在草地上都不肯,剛才還要事先鋪上一層白紗墊著,這豈是修道之人的舉動?”

  楊玉環面紅耳赤,伸手將屁股下邊的白紗巾扯出,丟在一邊。

  王源被她孩子氣的舉動逗樂了,柔聲道:“玉環小姐,你聽我說,我不是要羞辱你,也不是要打擊你。直接坐在草地上沒有錯,墊著紗巾再坐下也沒有錯。每個人有最適合自己的活法,而你偏偏要選擇不適合自己的活法,那便是自尋煩惱了。恕我直言,玉環小姐從小到大可能受過什麼苦難?可曾經歷過顛沛流離衣食無著的生活?據我所知,那是沒有的。只能說你的命好,生來便可享受榮華富貴,萬事不用自己動手。我不想對你不敬,但我將你好有一比。”

  楊玉環皺眉道:“比做什麼什麼?”

  “你是一朵花。”王源道。

  楊玉環冷笑道:“這樣的比方我聽的耳朵都起繭子了。”

  “你是一朵嬌豔的花,美麗芬芳,但卻經受不住風霜雨雪。因為你不是山野中開放的鮮花,你是溫室中的一朵鮮花,你無法承受外界的陽光雨雪,你適合被呵護,而非獨立。”王源道。

  楊玉環猛地站起,蹙眉怒道:“你便是這般看我的麼?原來我只是溫室中經不得風雨的一朵花?”

  王源淡淡道:“在我看來便是如此,這可不是貶你,即便是溫室中的花,也是依舊豔麗芬芳,賞心悅目,美到讓人心醉的。”

  楊玉環不知王源到底要說什麼,皺眉道:“你到底要告訴我什麼?”

  王源道:“我只想告訴玉環小姐,每日睡在木板床上,自己種菜種糧,自己擔水掃地。三餐無葷,每日青菜淡湯。每天一個人在道觀孤燈下修行的日子你是過不了的。你能忍受夏天酷暑卻無冰鎮的葡萄美酒,沒有人為你把扇扇風麼?你能忍受夜晚蚊蟲啃噬,卻無人為你驅趕蚊蠅麼?你能忍受冬日酷寒之時,沒有火盆沒有爐火,沒有錦被錦衣,凍得全身冰冷的滋味麼?”

  楊玉環臉上色變,她怎能想像到王源口中所說的那些情景,她又怎能忍受那樣的苦楚。

  “莫說了,莫說了。”楊玉環喃喃道。

  王源沉聲道:“這只是修道空門中人的日常常態的一部分而已,更多的我還沒說給你聽。譬如砍柴舀糞,洗衣縫補這些事。哪一件不是親力親為便不是入道,不是修行。你以為還能帶著僕役當道士麼?而更殘酷的是,這樣的日子你一過便是幾十年,因為你這麼年輕,到羽化成仙之日起碼四五十年呢。嘿嘿,你忍受的了麼?”

  楊玉環捂著耳朵跺腳叫道:“別說了,別說了,我不想聽,我不想聽了。”

  王源閉了嘴,靜靜的站在一旁。清風搖弋,竹林沙沙。春陽從竹葉間射下來,灑下點點斑駁之影。空氣中花香草香若有若無,幾隻蝴蝶蜜蜂嗡嗡的在竹林之間飛舞。一切安祥而靜謐。

  “玉環小姐,我不是故意要刺激你,我只是想告訴你,你不必選擇不適合你的那條路走,你有你自己的道路,為何要為難自己。”王源柔聲道。

  楊玉環揚起臉來,臉上淚痕宛然,輕聲道:“我的路在哪裡?我不知道我該怎樣生活。雖然這樣的日子過得清閒,但我的心其實是空的。我楊家敗落了,只剩下了我和八姐兩個人相依為命。八姐其實也很迷茫,但她起碼有鈞兒,而且她還有你可以依靠。有什麼不開心的事情,她起碼還可以向你傾訴。而我呢?我什麼都沒了,我無依無靠,我這一輩子都是如此,過著榮華富貴的日子,但可有一個人是真正能讓我依靠的?關鍵時候,他們都把我推出去,一個為了討他父皇的歡心,一個為了保住他的皇位。我楊玉環可曾得到過半點真心?”

  楊玉環話語淒然,說到心中傷心之處,珠淚如雨,簌簌落下。她並非是留戀逝去的一切,只是縱觀她這二十九年的人生,她確實表面榮光,但並未得到任何人的真心相待。她只是一個美貌的禮物,供人把玩,並且隨時可以捨棄。

  王源看著楊玉環楚楚可憐的樣子,心中憐香惜玉之情頓時激蕩,情種之性勃然而發,跨步上前一把將楊玉環摟在懷裡,在她耳邊低聲道:“從今而後,我便是你的依靠,我王源對天發誓,再不讓你受到半點傷害,讓你過無憂無慮的生活,讓你從此不再流淚。”

  楊玉環身子僵硬了,她不知所措的任王源摟抱著,不知道該如何是好。這個男人的告白來的太突然,讓人不知如何回答。

  “玉環小姐,我別無他意,你切莫誤會我別有所圖,我只是真的想要保護你。”王源意識到自己有些過火,忙鬆開楊玉環的身子退後一步,低聲解釋。

  “那晚之後,我甚是自責不已。我想,我該做些什麼來補償你。但我唯一能為你做的便是從今往後不再讓你受到任何人的傷害,讓你生活的幸福自在。你是一朵嬌豔的鮮花,我便要做那護花之人,任何人想摘花我都會將他們打的抱頭鼠竄。你也無需經歷外界的風雨,你本就是天上的仙子,不必經受人間的苦楚。哎呀,我這個人不善言辭,說不到點子上,總而言之,我會保護你,只要你願意的話,我可以為你遮風擋雨,你明白我的意思麼?”

  楊玉環呆呆的看著王源,輕聲道:“我當然明白,你是想……要我跟了你是麼?”

  王源尷尬咂嘴道:“玉環小姐是何等樣人,我怎敢有這樣的想法?我只是單純的不能再單純的想要保護你罷了。”

  楊玉環搖頭道:“我是說,你說話算話麼?”

  王源一愣道:“什麼?”

  楊玉環緩步上前,看著王源的眼睛道:“你說話算話麼?從今往後你要保護我,為我遮風擋雨,做我的護花使者。你若說話算話的話,我便從了你便又如何?”

  王源嘴巴張的老大,他沒想到得到的是這樣的回應,楊玉環不但沒發怒,反而居然答應了自己,而且還願意委身相從。幸福來得太突然,王源都有些傻了。

  “馬嵬坡之後,我一直在想,人和人之間為何差別如此之大。有的人自私自利可以將妻女送人,有人的為了自己可以將山盟海誓拋之於腦後。而有的人為了救人一命可以千里奔波趕去救人。王源,你是個有情有義有擔當的男人,為了救八姐你可以率兵狂奔千里之地去馬嵬坡救她,和你相比,那些人的舉動何其不堪?說實話,我很是嫉妒八姐,她有個這個好的男人愛她。我並不想跟八姐爭什麼,但那天……你我既然都那樣了,我可不能裝作什麼都沒發生。你既然也想要負責任,那便負責到底,我……我便跟了你又如何?你正是我想要的那種男子。”楊玉環低聲細語道。

  王源哪裡想到事情會變成這樣,他也沒想到自己在楊玉環的心目中竟有如此的好感。自己只是要當個鮮花的看護者,這下好了,難道要監守自盜了?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5 20:37

第767章 賭局

  見王源沉吟不語,楊玉環面子上有些掛不住。身負大唐第一美人之名,自己主動投懷送抱,對方居然面有難色,這是什麼道理。

  “是我自作多情了,看來你只是說說而已。”楊玉環歎了口氣搖頭,眼神中滿是失望。

  王源沉聲道:“我不是說說而已,我只是覺得有些突然。我只是想保護你過平靜的日子,並沒有想讓你從了我,這讓我有乘人之危之嫌。”

  楊玉環輕聲道:“你早已乘人之危了,就在那晚,你已經做了你不該做的事。雖是誤會,但卻是事實。”

  王源咂嘴苦笑道:“雖是誤會,但也確實是事實。然而這件事還是很不妥,這事兒要從長計議。”

  楊玉環慘然一笑道:“你是覺得我是殘花敗柳之身,不配侍奉你是麼?”

  王源忙擺手道:“你想到哪裡去了,玉環小姐是大唐所有男子的美夢,誰不已得到玉環小姐的青睞為榮?怎會那樣去想?”

  楊玉環皺眉道:“那你是怕將來被陛下得知,會死無葬身之地是麼?”

  王源搖頭道:“我若怕陛下知曉,馬嵬坡上我便根本不會讓你假死逃離了。光是那件事我便是欺君之罪了。”

  楊玉環道:“那你是因為什麼而猶豫?”

  王源看著楊玉環道:“蒙你青眼,我自然是感激萬分。但你想過沒有,你我若是在一起,夫人那裡如何交代?她豈非認為你我背叛了她,更認為那晚的事情是你我故意為之,那對她是何等的傷害?她是你的親姐姐,你唯一的親人,更是我的紅顏知己,我們不能傷害她。”

  楊玉環眼中泛出神采來,點頭輕聲道:“你終於說出了這句話,這教我心中欣慰之極。八姐好幸福,易求無價寶,難得有情郎,八姐對你傾心而助,你對她也是情深義重,你們真的好教人羡慕。八姐,出來吧,你都聽到了麼?”

  王源一驚,但聽腳步悉索作響,竹林之間,秦國夫人緩緩現身,一張美麗的臉上熱淚縱橫。

  王源驚愕道:“這是……這是怎麼回事?”

  楊玉環微笑道:“對不住,我們姐妹設計了一個小小的圈套,沒想到卻是這樣的結局。八姐,你可滿意了?”

  秦國夫人擦著淚走上前來,滿眼的愛意看著王源道:“王郎,不枉我對你傾盡真心,你沒讓我失望。那夜你和小妹發生那樣的事情之後,我一直心中難安。那日我和小妹談及你時,發現小妹對你頗有好感,於是我便想著,為何我不能成全小妹,讓她跟了你算了。反正我姐妹二人無依無靠,若能得你庇佑,那其實也……也沒什麼。”

  王源不僅愕然,原來秦國夫人竟然也打著這樣的主意,居然要替自己和楊玉環撮合。不過想一想秦國夫人不是個愛吃醋的人,替自己找女人也不是第一次了,自己府中的青雲兒和紫雲兒不就是秦國夫人硬是塞給自己的麼。自己和她私會之時,她也明言,身邊的婢女王源可以予取予奪她絕對不會生氣。只不過王源為了尊重她,所以發誓秦國夫人身邊的婢女他一根手指頭也不碰。

  “我跟小妹說了此事,小妹甚是猶豫,說這樣會教王源看輕了她。還說王源定會為了我而拒絕。我卻是不信,我不信天底下還有人面對我家小妹的投懷送抱而不為所動,我也不信你會為了我拒絕此事,所以小妹便和我打了個賭,說你下次來時要我在旁窺伺,看看你到底作何反應。我也覺得好玩,於是便答應了小妹。但其實我心裡認為小妹所言是一定錯的。然而剛才,你卻真的為了我而拒絕了小妹,當真教我……教我既驚訝又汗顏。我跟了你這麼久,居然沒有小妹信任你,瞭解你。我實在是羞愧不已。”

  秦國夫人眼淚吧嗒吧嗒的掉了下來,不知是羞愧的淚,還是激動的淚。

  王源白眼差點翻到了天上,這對姐妹搞的這是什麼名堂?竟然拿自己當試驗品來打賭,當真是讓人惱怒。剛才自己差點便要答應了,心裡早就千肯萬肯了,若是楊玉環再溫言求肯幾句,怕是自己立刻就要屈服了。現在倒好,這一切都是他們姐妹的一場賭局。幸虧自己終於還是忍住了沒亂來,否則此刻定在被秦國夫人取笑了。

  “夫人呐,你怎能如此?你這是不相信你我之間多年的情誼啊,你太叫我失望了。”王源佯怒不已,轉身便走。

  秦國夫人慌了神,忙道:“二郎何往?”

  王源沉聲道:“回城。”說罷大踏步走出竹林,大聲喚紅豆兒牽馬過來。

  秦國夫人從後奔出,一把抱住王源叫道:“二郎莫走,我錯了,是我糊塗,我不該如此。”

  王源沉聲道:“你不信我,也該信你自己。這麼多年來,我對你如何,你心中自知。以前你全心全意為楊家著想我不怪你,如今的情形,你該全力信我才是。此舉不僅愚蠢而且教人傷心。”

  秦國夫人叫道:“我知道,我知道,我錯了,再不敢了。二郎莫走,你走了我便去尋死。”

  王源停步歎道:“你這婦人,教人當真為難。”

  秦國夫人緊緊抱住王源道:“你打我吧,罵我吧,懲罰我吧。”

  王源道:“罰是要罰的,否則難消我心頭之恨。”

  秦國夫人道:“罰便是,我絕無二言。”

  王源低聲在她耳邊道:“罰你今晚好好的伺候我,我要玩冰火兩重天,你不許拒絕。”

  秦國夫人一怔,抬頭詫異看去,但見王源臉上滿是笑意,哪裡有半分生氣的樣子,頓時明白原來自己也被王源耍了一道。一時氣急,抱住王源又是哭又是笑,將涕淚弄得王源一臉一身。

  “許你們耍弄我,便不許我耍弄你麼?記著今晚的懲罰,不准推脫。”王源喝道。

  秦國夫人嬌嗔不已,那冰火兩重天的把戲王源最愛,但秦國夫人認為過於羞恥,故而很少答應。但此刻倒也無法拒絕了。

  王源哈哈大笑著揚長進屋,讓綠葉兒泡茶來喝。竹林裡說了半天話,早已口中焦渴了。

  秦國夫人抹著淚站在原地,臉上卻帶著幸福的笑容。楊玉環緩步從後邊走來,遞給秦國夫人一方絲帕,笑道:“八姐,這下你知道他是什麼樣的人了吧。你便是太多疑了些,都是以前的日子害了你。我若有他這樣的男子相愛,必會死心塌地,絕不會懷疑半分。”

  秦國夫人笑道:“小妹怎地比我還瞭解他?這教我當真汗顏無地。”

  楊玉環微笑道:“小妹雖和他接觸不多,但在京城時的一番接觸,便知他異於尋常男子。倒是你和他交往這麼多年,卻來懷疑他,哎,八姐當真身在福中不知福啊。”

  秦國夫人啐道:“你又來說我,既然如此,為何卻要答應設局?”

  楊玉環輕聲笑道:“小妹也想知道他對我是否有意呢,這樣的男子誰不愛?八姐你若不珍惜,可別怪我出手搶奪了。”

  秦國夫人歎道:“八姐什麼都可於你共用,你若真的對他有意,八姐一定撮合你們。他府中那麼多妻妾,你我姐妹未必不能爭寵一番。”

  楊玉環笑道:“爭寵?這個詞在我這裡甚是新鮮,我從不知爭寵是怎麼爭的,不過為了八姐,我倒是可以試一試。我楊家姐妹何曾在這上面輸過人?”

  秦國夫人笑道:“說的對,瞧瞧誰厲害。小妹放心,他的事包在我身上,總教他難舍我們姐妹。”

  楊玉環說了些浪話,自己也覺得害羞,不想再附和這樣的話題。不過好奇心的驅使之下,她還是忍不住低聲問道:“八姐,他剛才說的懲罰是何意?什麼叫冰火兩重天?”

  “這個……我要去摘菜了,小妹自便。”

  秦國夫人面色通紅,顧左右而言他,快步逃開。

  銷魂一夜,王源花樣百出,將個秦國夫人折騰的要死要活。王源故意弄得動靜頗大,就是要讓對面房中的楊玉環聽在耳中,讓她難堪。

  他的壞主意倒也確實奏效了,整個晚上,楊玉環都在對面房間的仙樂之中輾轉難眠。玉手絞碎了床單,抓破了床欄,腦海裡自動腦補畫面,穿插著遭受侵犯那晚的銷魂和痛苦,當真是一夜煎熬百般的折磨,直到天明時分,王源騎馬告辭離去,比秦國夫人還累的楊玉環才昏昏睡去。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5 20:38

第768章 發兵

  出征之前的準備已經完畢,王源稟報玄宗,請求授命出征。玄宗對此次出征極為重視,帶著王源等重臣拜祭天地祖先,請求庇佑。希望王源能大破叛軍,平息天下之亂。

  三月二十五日清晨,王源率五萬大軍開拔離開成都奔赴劍南道東部通州。

  玄宗率文武百官親自相送,即便有著種種的不快,在這個時候,所有人的心中還是都期盼著王源能夠擊潰叛軍的進攻,扳回頹敗之勢的。特別是玄宗,他比誰都更加的期盼王源能夠勝利,雖然他對王源執意率兵去往毫無敵軍跡象的通州一帶很是不解,但因有前車之鑒,玄宗自知在軍事上才能不足,倒也不再指手畫腳了。

  王源也深知此次同叛軍作戰的重要性,這一次只能勝不能敗。若敗了,成都也就完了,不但玄宗要逃,自己怕也是要離開這片經營多年的根據地了,這是絕對不能發生的。為此,王源幾乎動用了他的全部家當,三百余架神威炮和兩萬余發雷霆彈盡數隨軍攜帶,而且這一次王源也從來捨不得拿出來作戰的二百五十頭象騎兵也納入隊伍之中。

  這些象騎兵都是寶貝,當日在同南詔作戰時,差一點被幾百頭象騎兵沖散了數萬大軍的陣型,若非南詔象騎兵的弓弩不夠精良,無法射殺大批逼近的劍南軍,最後被王源以繩索圍困的方式將他們活捉的話,那一戰的勝敗還尚未可知。

  但就是因為那次作戰之後,王源對這些象騎兵產生了濃厚的興趣。他將之定位為移動的箭塔。象騎兵幾乎可以稱得上刀槍不入,南詔國訓練象騎兵的秘訣是從小便在它們身上抹上一層層秘制的粘液和灰土的混合物。當這些大象成長為龐然大物之後,身上便相當於披上了厚厚的鎧甲,故而才能衝鋒陷陣不懼兵刃箭矢。繳獲了這些象騎兵之後,王源花了不少腦筋圍繞著這些移動的堡壘進行設計。

  其一便是象背上的配備問題。戰象可負數千斤重量,但長時間的衝鋒和作戰,它們會很快變得疲倦而緩慢。象背上的士兵配備並非多多益善,將戰象壓到極致。最終,王源等人測試的結果是,負兩千斤重量,戰象可堅持一個多時辰之久。有了這一個時辰的作戰時間,戰象便足以衝垮踐踏敵方的戰陣了。但負重限制在兩千斤左右,意味著象背上不可能搭載太多的士兵,帶來的問題便是火力不夠。

  這個問題只能從三方面來解決。一則象座需要最輕的材料製作,既要能保證人員在上有立足之地,又不能太佔用負重的空間。最後,試驗了多種木材之後,王源還是返璞歸真選擇了竹子打造象座,因為竹子既輕又韌是相比較而言最好的象座材料。在竹象座的週邊掛上可拆卸的木盾作為防止箭支攢射的盔甲,便可解決這個問題。

  象座的問題解決後,便是人員的問題。這個問題其實也並不難辦,要想增加承載的人數,只需選擇那些身材瘦小體重較輕的士兵便可。劍南當地的士兵大多為瘦小精幹的類型,倒也不難篩選。這樣象座上便可搭載除馭象人之外的八到十名士兵。

  但因為這些士兵瘦小,不適合用強攻勁弩,且象背上空間狹小,不利於大動作的開弓射箭,只有一種武器適合這些象背上的士兵,那便是輕型連弩。這種從諸葛連弩演化而來的近身弩箭雖然射程較短,射殺距離只在八十步之內。但它的好處是,它安裝的是裝有十隻短弩的箭匣,無需一隻只的搭箭,可以減少大量的無謂的消耗時間。在短時間內,兩百多頭象騎兵可以形成數千隻弩箭的一輪迅猛的攻擊。

  更重要的是,這種箭匣可以攜帶多隻,輕便而易於攜帶和安裝,可以在短時間內形成巨大的殺傷力。當然,射程太短是它的缺陷,但在作為沖入敵陣幾乎形同肉搏的情形下,這種缺陷幾乎可以忽略不計。萬事都有其優缺點,為了利用其最大的優點的同時,付出些缺陷的代價也是王源可以接受的。

  剩下要解決的便是另外一個問題,便是這些戰象的裝甲問題。雖然身上塗著秘制的汁液和泥土的混合物,可稱得上刀槍不入。但這並非說強弩利刃無法傷害巨象。為了保護巨象很夠在敵軍陣中不至於被螞蟻啃大象般的圍攻致死,故而王源不得不騰出一大部分的載重空間來給戰象披上重型鎧甲。而既然要披上重甲,王源便做到了極致,他給大象披上的是帶著釘刺的重達七八百斤的重型鐵甲。這些釘刺長達數尺,鋪在大象身上,將大象武裝成了一隻帶著長長的密密麻麻的鐵刺的巨型豪豬一般。光是看看大象披著盔甲的樣子,都讓人不寒而慄。

  身著這樣的甲胄沖入敵陣之中的象騎兵,那簡直就是一隻只絞肉機,當它們沖過人群,後面留下的必是一條鮮血和碎肉鋪就的道路,再加上它們背上的連弩手的攻擊,簡直就是一部移動的殺戮機器。

  這些本是王源壓箱底的東西,王源也毫不吝嗇的全部攜帶上陣。而這些象騎兵,即便在和吐蕃作戰時王源都沒捨得動用,因為它們太寶貴了。一隻訓練有素的象騎兵要花費十幾年的時間去培養,等他成年之後方可成為象騎兵。雖然這些都是繳獲自南詔國之手,但王源知道它們的珍貴性。

  另外此次王源的出征也帶著他另外一些寶貴的東西,那便是家中幾名會武技的妻妾。公孫蘭自不必說,她是一定會陪在王源身邊的。而這一次李欣兒,阿蘿公主,紫雲兒,青雲兒等人也都陪同出征。這可不是王源貪圖享樂帶著妻妾們隨軍享樂,而是為了戰事著想。

  劍南軍的將領培養一直都是個大問題。這幾年來,劍南軍的規模擴充過快。從所轄三萬兵額一下子猛然擴張只十幾萬大軍,不可避免的面領著領軍將領的斷層問題。雖然王源一直在試圖解決這樣的問題,但一名將領的培養非短期之功。而且劍南軍在吐蕃之戰後便未經歷過什麼戰鬥,跟無法在戰場上鍛煉發現適合領軍的將領。並且王源為了能更好的控制劍南軍和隴右軍,對軍中的中層將領進行過大換血。這更是讓領軍之將青黃不接。這就好比是把雙刃劍,若不換血,軍隊的絕對控制權便不能保證。有了絕對的控制權,軍中的將領又會斷層。

  王源帶上家中這些能打能殺的妻妾,便是想在關鍵時候讓她們派上用場。她們都是有武技的人,如果戰事不利,有時候需要些特殊的手段制敵,譬如暗殺,譬如潛入等特種手段,這便需要有武技的人去執行。而在王源看來,任何人也不如自己的這幾名妻妾讓人放心。

  此舉也表明了王源破釜沉舟的一種態度。將妻妾們都帶上戰場參戰,便是表示一種要麼勝利,要麼全家完蛋的態度。

  於是成都的家中便只剩下了蘭心蕙和高墨顏兩個人留守,她們兩人也成了看護三個孩兒的奶娘的角色。王源甚至給蘭心蕙私下裡交代了,一旦戰事不利,自己在前方潰敗的話,要蘭心蕙立刻帶著三個孩兒和高墨顏一起逃離成都前往南詔國,而王源臨行前也已經寫好了一封給閣羅鳳的信交給了蘭心蕙。

  種種的舉動,都表明了王源決一死戰的決心,無論從軍備還是從行動上,王源都已經做到了極致。當然這些只有王源和他身邊的人明白,在外人看來,王源實在是不像話,去平叛殺敵還將妻妾攜帶前往,當真是讓人難以接受。特別是偏安小朝廷之中,關於此事議論紛紛,房琯在送走王源之後第一時間便拿這件事出來說事,將王源說的極為不堪。

  然而王源心無旁騖,率大軍往東浩蕩而行,一邊進軍,一邊派人打探著北邊和東邊來的消息。北方隴右道那裡,抵達寧州前線的高仙芝已經很久沒送來消息了,這讓王源很是揪心。東邊的通州前線的巴山山谷之中也毫無敵軍的消息。難道說自己的真的判斷錯誤了?叛軍當真是全力攻擊隴右道?

  二十七日傍晚,大軍抵達了梓州。這裡距離成都一百餘裡,是成都的東大門。王源下令在此休息一夜,明日再往東進發。此處距離通州二百四十裡,之間再無其他州府可以落腳,已經進入大片的山嶺地帶了,前路將更加的艱難。

  傍晚的夕陽下,王源登上了梓州城頭,在溫煦的晚風吹拂下,眺望東方連綿不斷的群山峻嶺,看著夕陽下蒼翠的山嶺河流和大地,心中深有感觸。

  就在王源沉醉於這夕陽之景時,城牆下方傳來了一陣吵鬧之聲。十幾名親衛在城牆下攔住了一名男子,雙方吵吵嚷嚷喧鬧不休。

  被打攪了的王源緊皺眉頭,不待王源發話,親衛營統領趙青忙按劍下城樓去詢問發生了何事,不久後匆匆回到城頭來回稟道:“大帥,下邊那個人吵鬧著要見你,說是和大帥是故交。”

  王源一愣,皺眉道:“故交?”

  “是啊,他說他姓杜,說大帥一定知道他是誰。”

  “姓杜?”王源皺眉略一思索,猛然間眼睛發亮,臉上露出笑容來叫道:“快請,快請他上來見我。”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5 20:38

第769章 顛沛

  片刻之後,在王源熱切的眼神之中,趙青引著一名身材高大皮膚黝黑滿臉風霜的男子上了城牆而來。王源哈哈大笑著迎上前去,拱手叫道:“杜兄,果然是你。沒想到在這梓州城裡遇到了杜兄,當真是讓我喜出望外。”

  那走來的中年男子正是杜甫,但見他面容憔悴,髮髻微亂,穿著一件已經多處破爛的棉布春衫,顯得甚是頹唐。然而他雖衣著不堪神情疲憊,但腰杆依舊挺的筆直,眼神中依舊閃爍著不屈的火苗。

  看見王源迎面走來,杜甫的臉上也露出了溫和的笑意,站定整衣拱手道:“王元帥,杜甫這廂有禮了。”

  王源哈哈笑著上前,一把抓住杜甫的手臂,上下端詳道:“難怪今日我總覺得有些不對勁,左眼亂跳,原來是故人來訪。”

  杜甫沉聲微笑道:“多謝王元帥尚記得杜某,杜某冒然來見,還望恕我唐突。”

  王源看著杜甫的衣著神情,知道他的境遇一定不太好,心中感慨萬千。不過在這亂紛紛的時候見到杜甫還活著,那已經是很大的驚喜了。

  “先莫說,隨我回落腳之處詳談。哎呀,當真是大好事,大好事啊。”

  王源笑著挽著杜甫的手臂,兩人相攜下城,一路來到王源落足的梓州府衙後堂住處,王源命人上了酒菜,和杜甫相坐把酒而談。杜甫也確實很久沒有飽餐了,也不推辭,酒菜上來之後大口開嚼,吃的津津有味。

  王源靜靜的等杜甫狼吐虎咽了一番,又陪著喝了幾杯酒,這才笑道:“杜兄這幾年都去了何處?兩年前我回京城時曾去西城拜訪你,卻不料你已經不在京城居住,問了很多人,也不知道你搬去了何處,讓我甚是惆悵。”

  杜甫喝了幾杯酒後,黝黑的臉上微微有些泛出紅色來,聞言放下筷子,用布巾擦了擦嘴巴,輕聲歎道:“王元帥有所不知……”

  王源搖手打斷道:“莫叫我王元帥,叫我王源便可,你我之間是朋友,可不能以官職而稱,豈非顯得生分了,也讓我覺得彆扭。”

  杜甫一愣,笑道:“那我還如當年一般,叫你王兄弟吧。”

  王源笑道:“那是最好。”

  杜甫道:“王兄弟,說來慚愧,這幾年我四海漂泊,依舊一事無成。天寶六年的秋天,我便離開京城了,因為我在京城毫無建樹,不得不離開長安。”

  王源沉吟道:“天寶六年秋天?是了,我正是在那年臘月到了劍南。秋天的時候,那正是我平息南詔叛亂之後回京的時候。對,便是那時便沒見到你了。你去了何處?”

  杜甫微笑道:“我將妻小送回了郴州老家安頓之後便一路北上了,我的一名好友在范陽為官,他見我在京城無著,便邀我去邊鎮為吏。我當時窮途末路,便答應了他去了范陽。”

  王源一驚道:“范陽?你從范陽來?”

  杜甫點頭道:“是啊,我在范陽邊鎮呆了兩年時間,當了當地州府的兵曹參軍兩年。直到安祿山去年底起兵謀反,我趁著混亂逃出軍中,一路從東北逃到了洛陽。不久後洛陽陷落,我又逃到了潼關,潼關再陷落,我便又逃到了京城。誰料想,呵呵,我大唐的京城也被叛軍攻佔了。這簡直,簡直教人難以相信,這就像是一場噩夢。”

  杜甫苦笑著搖頭,伸手將杯中酒一飲而盡,表情痛苦不堪。

  王源皺眉歎道:“杜兄這一路顛沛流離,吃了不少的苦了。”

  杜甫搖頭道:“我這算什麼苦?你是不知道百姓之苦了。你可知這場叛亂讓多少人家破人亡妻離子散麼?你可知道從洛陽到長安,我大唐中原之地已經成了什麼樣子了麼?安祿山這個狗賊騎兵造反縱兵劫掠殺戮,百姓們死了多少人你知道麼?數百萬百姓四處逃難,去年那場大雪凍死了多少人你知道麼?只要想一想當時的情景,我的心便劇痛無比。百姓們何罪,要遭受如此的苦難?”

  杜甫說著話,眼眶之中竟然微有淚光,他伸手輕輕擦拭眼角的淚痕,慘然一笑道:“王兄弟,抱歉跟你說這些話,我失態了。”

  王源沉聲道:“杜兄是真正關心百姓疾苦的人,談及百姓苦痛而流淚的,你是我見到的第一人。”

  杜甫搖頭歎道:“流淚又有何用,我雖恨不得以身相代,卻又能如何?朝廷一錯再錯,于潼關之戰自毀長城,竟然讓叛軍攻下了京城,簡直是奇恥大辱。陛下拋下全城軍民西幸,百姓們卻苦了。局勢糜爛至此,到底是誰之過?”

  王源微笑道:“杜兄看來心中憤懣難平啊,且稍微平息些。有些事你憤怒也無用,你也無力去改變。對了,你是從長安來劍南的麼?怎地今日才到?據我所知,大批難民入我劍南隴右兩道那還是半個月之前的事情,如今基本上都已安頓了。你怎不早些來找我?”

  杜甫沉吟道:“王兄弟有所不知,叛軍兵臨長安城下時,百姓們大批的逃離長安,我本可以那時候隨著大批的百姓離開長安的。但我總是心有不甘,我不甘心讓叛軍將長安佔領,於是我得知陳左相招募壯士和禁軍共同守城,於是我便去報名參加了。”

  王源挑起大指贊道:“杜兄好膽色,此乃勇士之舉。”

  杜甫搖頭道:“我哪裡是什麼勇士?可惜手中筆不能殺敵,我只能去拿起兵刃了。我知道我一人之力做不了什麼事情,但多一人之力總比少一人之力好,我要盡我個人之力去做我該做之事。但其實我也知道,長安是守不住的。人心浮動,兵力匱乏,禁軍的戰鬥力堪憂,那是絕對不成的,但我總想殺一人是一人,哪怕戰死在長安,也算是盡了我的一份力。”

  王源點頭歎道:“人人有杜兄這份心力和膽色,局勢何至糜爛至此。然則城破之後,杜兄如何走脫的?”

  杜甫沉吟道:“叛軍攻城,禁軍半日即潰,我也不得不隨著亂軍流民逃離。叛軍一路追殺,我從山野小道疾走,躲在山林之中一夜,方才躲過叛軍的追殺。待局勢稍平,我便往西而逃。因為我知道往西才有活路。半路上我聽到了你率軍于馬嵬驛迎接陛下幸蜀的消息,我便一路往蜀地而來。但因為半路的耽擱,我走時京城以西京畿之地均已為叛軍所占,我只能白日躲避叛軍的兵馬,夜間在山野間隱匿行蹤而行,所以才到如今方抵達蜀地。實際上我是昨天才抵達梓州的,沒想到今日見到大軍抵達,我一打聽竟然是王兄弟領軍而來,所以便斗膽現身求見了。呵呵,剛才在城牆下,那幾名士兵把我當成乞丐了,丟給我幾枚銅錢要我離開,呵呵呵。”

  杜甫苦笑搖頭不已。

  王源笑道:“他們是我的貼身親衛,他們可不認識你杜兄,也不知你杜兄大名。回頭我去責罰他們。”

  杜甫忙道:“可莫要責罰他們,他們也是職責所在。話說他們還丟幾個銅板打發我,在京城時,我因為衣著襤褸,還被禁軍們抽過鞭子呢。若是叛軍的兵馬便更了不得了,二話不說一刀便砍下來了。”

  王源歎道:“杜兄當真是受了不少的苦。”

  杜甫道:“老天開眼,讓我見到了王兄弟,當年我悔不該礙於臉面沒有答應王兄弟的邀約一同為某人效力。這些年每聽到王兄弟領軍作戰為大唐立下功勳的消息,我都欣喜不已。”

  王源笑道:“杜兄是傲骨之人,豈是我能比擬的。我為楊國忠效力,早已駡名滿天下,不過我是不在乎的。”

  杜甫正色道:“王兄弟此言差矣,我到現在才知道,只要有途徑為國效力,委屈些顏面根本不算什麼。像王兄弟如今能率領大軍平叛殺敵,這才是為國真正的效力。而我卻只能空自怨艾,於事無補。我想了想,王兄弟其實走得是一條曲線之路,而這才是我當初該走的路。”

  王源呵呵笑道:“多謝你能說出這樣的話來,我在這世上的知己又多了一個。”

  杜甫呵呵而笑道:“王兄弟是不世之材,我杜甫跟你相比簡直太顯無能了。”

  王源擺手謙遜幾句,兩人喝了幾杯酒,王源問道:“杜兄入蜀卻是先來到了梓州,這說明杜兄是從下方的蜀道而來,我有些事情想問一問杜兄。”

  杜甫道:“王兄弟但問。”

  王源皺眉道:“杜兄這一路前來,不知路上覺察出什麼異樣沒有?我的意思是,這一路上你有沒有看到安祿山的叛軍的蹤跡?”

  杜甫仰頭沉思了片刻道:“兵馬倒是有,巴山以東秦嶺一帶的州府都為叛軍所佔據,所以這一路上我經常碰到叛軍的兵馬。但大股的兵馬倒是未見。王兄弟的意思是要問一問山那邊的敵情是麼?”

  王源點頭道:“正是。”

  杜甫想了想道:“據我所知,叛軍大肆擴充兵馬,這一個多月的路上行程,我見到了叛軍大肆拉夫入軍的情景。那日我夜間投訴山東面的石壕村,半夜裡便有叛軍兵馬入村拿人。我躲在地窖裡一夜,到天明時,投宿的那一家老嫗和幼子皆被抓走入軍了。天明聽那殘障倖存的老翁所言,他們都被抓起來去修建棧道了。我來時沒敢從棧道處走,翻山而過的來此,不知這個消息是否有用?”

  王源一愣道:“修棧道麼?你說的那個石壕村在何處?”

  “就在此去往東北方向的出山口,京城南邊的金州地界。”

  王源微微點頭,輕聲道:“那就是了,可不就是入蜀的棧道麼?叛軍修建蜀道作甚?還不是要大舉來攻麼?只這一個情報,便知我的判斷是正確的。甚好,杜兄你給我帶來了我想要的消息了,多謝了。”

  杜甫也笑了起來,沒想到這消息還真的有用,杜甫很是高興。王源更高興,本來就在擔心為何全無消息,現在杜甫帶來的消息說明叛軍的意圖便是要直接攻擊劍南道逼近成都。拉民夫修棧道作甚?還不是為了運輸輜重物資供大隊兵馬進入?

  兩人談談說說,喝了不少的酒。兩人都算是文人出身,話題不免涉及詩文。杜甫取了自己在這一路東來的逃難路上寫的幾首長短詩句給王源看,當王源看到那句“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時,不禁唏噓不已。再次看到這些詩句,想起自己這數月來的經歷,杜甫也是心情抑鬱,歎息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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