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晉隋唐] 求生在西晉末 作者:瘋子161414 (已完成)

 
王烏鴉 2018-3-12 17:24:22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671 117230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12 20:44

第225章 創立闡教

  在各地局勢風起雲湧之際,經過數月苦心鑽研當初衛朔提供的資料,再加上寇家本已有的典籍,寇遁之終於重新理清了一套宗教理論。

  按照之前的約定,寇遁之將新教任命為闡教,闡者,明也,有闡發、闡明、開闢之意。闡教教眾將尊奉一個主神即元始天尊,也稱盤古大帝,簡稱大天尊。

  “主公請看,這是我整理出來的闡教創世理論。”

  衛朔接過寇遁之手中的幾遝紙張打開一看,只見上面寫道:“……混沌未開之際,元始天尊(盤古大帝)以無上法力開天闢地,並以肉身化為世間萬物,人類也是其中之一。隨後大天尊元神回歸宇宙,居於混沌……”

  “……人類誕生後,大天尊又屢屢下凡點化他的子民,引導人類由野蠻走向文明……上古文明中的一切神跡都是大天尊臨凡所為……”

  在全新的闡教中,將主導勸人為善,宣揚好人有好報;做好事者,活著得善終,死後位列仙班,直接進入天庭;而壞人或者為惡者,不但一生不得好死,死後更是要墮入十八層地獄,來世托生牲畜,更為嚴重者將永世不得超生。

  除此之外,根據衛朔的囑咐,闡教將向世人宣揚勤勞、節儉、勇敢、善良、謙讓等可貴品質,鼓勵世人以積極向上的態度生活,讚美一切通過勞動改變生活的人。

  衛朔邊看邊點頭,對寇遁之整理出來的東西很滿意,他笑著道:“遁之,既然做好了理論準備,那就開始傳教吧!先在遼東、幽州兩地試行,你看怎麼樣。我未來的大天師?”

  寇遁之見自己整理出來的理論通過了衛朔的驗證,終於把懸著的心放回了肚子裡。他思索了一下回道:“主公,要想在兩地快速傳播闡教,得先將各地的道觀給建起來,一個縣至少得有一座容納數千人同時做禱告的道觀。”

  “而在郡治所或者州治所所在地的道觀,其可容納禱告的人得有上萬人才行。如此一來光是修建縣一級的道觀所需費用就是個天文數字。可……可這錢從哪兒來?”

  衛朔略一沉吟道:“如今郡守府治下共有六個郡,起碼得建六所大型道觀才可以。一座容納兩萬人道觀預算起碼在三萬貫,這樣算下來郡守府至少得撥款二十萬貫錢才行。”

  寇遁之在一旁聽著衛朔自言自語,不禁暗自咋舌不已,沒想到推廣一個宗教花費如此大。不過再想想日後闡教的發展前景,他又不禁興奮不已。

  “幸虧前段時間從海貿上撈了一筆橫財,不然郡守府就是砸鍋賣鐵也拿不出這筆錢。”

  衛朔忍痛從剛剛獲得的鉅款中撥出一筆預算交給寇遁之去修建道觀,二十萬貫可不是小數目,差不多是郡守府一年官吏的俸祿總和。況且眼下郡守府的財政並不寬鬆。各處都急需用錢,他能給寇遁之批這筆錢,可見衛朔對闡教的重視。

  在每個郡至少建一座道觀,不但可以讓信徒獲得精神上的指導,同時還可依託道觀推行其他的活動。比如利用道教擅長醫術的傳統,在道觀內為信徒提供低價甚至免費的醫療服務,以此來增加信徒對闡教的歸屬感。

  在道觀裡提供醫療服務,對於廣大普通信徒來說。太有吸引力了。如今這個年代沒錢看病的窮人太多了,甚至衛朔、寇遁之二人相信只要能順利推行醫療計畫。闡教一定能被底層百姓迅速接受。

  在新的闡教教義中,每一次華夏臣民面臨生死攸關之際,大天尊都會林凡降世去拯救他的子民。在寇遁之有意無意影響下,新的教義將衛朔宣揚為拯救黎民百姓於水火之中的希望。

  闡教創出來後,最先接受其教誨的則是遼東上層階級。在衛朔半強制、半勸解下,遼東文武上下、豪強世家紛紛皈依闡教。而那些歸屬烏丸人、鮮卑人則全部被強行該信了闡教。以此來加強他們對華夏大家庭的認同感。

  其實衛朔在民族融合方面一直做得都不錯,如今再去遼東民間的話,你會發現那裡基本上已看不到當初隨處可見的胡漢雜居的情景,入眼之處皆是漢人形象。

  之所以會出現這種情況,那是因為所有跟鮮卑人、烏丸人相關的民族特種都被摧毀殆盡。這也為日後史學家研究其他鮮卑、烏丸歷史帶來很大苦難。

  後世史學家一致認為,曾經活躍在北方的烏丸人、鮮卑人、匈奴人等草原民族之所以逐漸消失並融合到華夏大家庭中,其初始則開始於眼下遼東推行的一系列民族融合政策。正是得益於這一政策的推行,才讓後世華夏成為一個單一民族。

  闡教的出現必然要大大增強治下百姓對衛朔的認同感,對他穩定兩地秩序,樹立個人威望起到不可低估的影響力。同時闡教的出現,必然要降低世家對各地庶民的輿論影響。

  為了防止闡教反噬害己,衛朔有設立了數條規矩以此在某些地方限制闡教。首先,在闡教典籍內明文規定,神職人員不得參與政治、經濟等俗世活動,違者輕則剝奪其神職,重則要為此丟掉性命。

  其次,關於闡教的資金來源,除了公開接受信徒捐贈的香火錢外,只能向官府申請撥款。而且闡教一切開支,必須接受官府審計部門的督查。

  衛朔不斷地翻閱手上的紙張,很快就到了寇遁之為闡教制定的各種規章制度方面。按照寇遁之的設計,神職從上到下分為:掌教、天師、真人、道長。

  掌教為最高領袖,目前由寇遁之擔任。掌教之下設天師駐守在各個州治所,負責一州教務的處理;而真人一般是有威信的信徒擔任,負責一個郡內的教務;道長則是每個道觀的最高負責人,也是闡教最基層的神職人員。

  至於最高教務並不是由掌教負責,而是由掌教與諸位天師、真人組成的教會解決。闡教一切大事必須由教會通過,然後再由掌教宣佈執行。

  衛朔對寇遁之整理出來的東西十分滿意,他不怎麼擔心闡教會威脅到他。其實就算衛朔不打算再扶持另外一個宗教,闡教也不是一家獨大。真正影響到華夏方方面面的則是儒教,孔聖人宣揚的儒教,經過董仲舒的努力後,已徹底成了華夏的主流思想。

  在衛朔看來,闡教儘管有著巨大發展前景,可仍然無法跟儒教相提並論。儒學、算學可是遼東兩大必修的基礎學科,任何一個打算進入郡守府做官的讀書人,都必須掌握這兩門知識。

  以華夏人根深蒂固的官本位思想,儒教根本無需宣傳,自然而然地會成為第一大教!

  這才是衛朔的底氣所在,在他看來闡教再怎麼努力也不過是第二大宗教罷了,更可況日後還得面臨佛教以及其他宗教的競爭。

  除此之外,衛朔、寇遁之二人致力於將闡教打造成一個極具包容性且平和、非攻擊性的宗教,經過多重限制,衛朔相信足以將闡教控制在一個可接受的範圍內。

  在郡守府的大力支持下,各地底層百姓以及歸化胡族迅速接受了闡教,在短短數月之內,闡教就成為衛朔治下影響力極大的宗教。

  當闡教走上正軌後,范陽盧氏終於派人來到了薊城,衛朔得知盧氏來人,不禁喜出望外,在他看來范陽國怕是逃不出他的手掌心了。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12 20:44

第226章 誰贊成?誰反對?

  當盧厚抵達薊城時,衛朔並未與其見面,而是讓人轉告盧氏,五日後讓盧氏家主到薊城參加范陽世家聚會。

  此次聚會旨在解決范陽世家與薊城之間的分歧,隨著北平郡被衛朔納入治下,他對依舊游離在外的范陽國愈來愈缺乏耐心。

  和平解決范陽國的條件已然成熟,如今幽州七郡之地,其中四郡已入遼東囊中。除了代郡、遼西情況有些複雜外,就只剩下個范陽國尚未解決,更別說范陽國守將孫緯已暗中投靠了衛朔。

  與遼西郡被鮮卑人霸佔不同,衛朔決定趁著盧氏北上和解之際,打算將苑氏、簡氏、董氏等范陽世家全部請到薊城,然後通過協商和平解決范陽國。

  建興二年,七月,范陽幾大世家接到衛朔的邀請紛紛齊聚薊城。

  同時,盧氏接到盧厚的報信後,盧昂就代替身體不便的兄長親赴薊城。

  在前往薊城的路上,范陽世家充分感受到了衛朔的強大,但依然有部分家主自持世家驕傲,仍不將衛朔放在眼裡。

  “誒,苑家主,你說衛朔怎麼會突然邀請將我齊聚薊城?”

  “我上哪兒知道去?不過以在下看來,左右不過還是為了范陽那一畝三分地!我等世家與鮮卑胡虜不同,那姓衛的敢大肆屠戮胡人,卻不敢拿我等怎麼樣!想必他已有了與我等范陽世家妥協的打算,故才大費周章邀請我等北上。”

  “嗯,言之有理啊!”

  “哼!再說自魏晉以來我等世家就是世間的主宰,連皇帝都拿我們沒有任何辦法,那衛朔不過是個小小的東夷校尉罷了,如何敢與全天下世家作對?”

  “有理有理。兄長說得有理啊,聽說盧氏正通過司空劉大人向薊城施壓呢!我看薊城八成是頂不住來自並州的壓力,從而向我等做出妥協。”

  “噗嗤!”

  正閉目養神的盧厚聽到這兒,差點兒噴出一口老血,暗自腹議道:“也不知是哪個王八蛋在散播流言,我盧氏何時請劉琨向薊城施壓了?這不是要把盧氏往火坑裡推嗎?”

  “護東夷校尉、遼東郡守衛大人到!”

  剛剛還竊竊私語的范陽世家家主頓時安靜下來。紛紛打量著年輕的有些過分的衛朔。在眾人的注視下,衛朔龍行虎步緩緩踏入大廳,走到主位上站定。

  “諸位家主遠道而來,皆是我遼東貴客,大家不要客氣,請坐!”

  范陽世家見衛朔竟如此平易近人,一下子心思活躍起來,頓時覺得之前的判斷很有道理。

  “今日請諸位家主前來,主要是為了解決你我之間的分歧。在座諸位皆是炎黃一脈。朔不忍刀兵相加。只好冒昧將諸位請到薊城一敘。諸位有什麼想法不妨當面講出來,若是有益於幽州的穩定與發展,在下一定廣納良言。”

  范陽世家們見衛朔和藹可親,又頻頻向他們‘示好’,不禁有些得意忘形起來。

  唯有盧昂心中烏雲密佈,從衛朔和善的笑容中,察覺到一股濃烈的殺機。

  什麼叫有益於幽州的穩定和發展?這本就是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的事,世家與衛朔代表的利益階層不同。自然不會站在相同的角度看問題。

  然衛朔掌握著幽州的刀把子,怎麼可能會輕易放棄自己的利益而向世家妥協?這分明是衛朔在變相的告訴在場的世家們。讓他們乖乖按照遼東的規矩辦事。可范陽世家們早被衛朔之前一系列的舉動迷惑了,以為這是衛朔在向他們示好,卻不知大禍臨頭就在眼前。

  “哈哈哈,衛大人您這話說得不錯,要說穩定幽州、發展幽州還得靠我們世家。自漢以來,范陽世家已在幽燕之地生活了數百年。只要我們穩定了、發展了,幽州自然也就穩定了、發展了。”

  “就是,就是,只要衛大人大膽放心的啟用我等世家人才,不出旬月定可讓您看到一個和諧穩定的幽州。”

  “還有。衛大人也不用您搞什麼均田制、釋奴令,那樣太麻煩了!只要我們世家出手,您每日只需安坐在府內,我們自會將幽州的一切事務打理妥當。”

  在座世家越說越不像話,而衛朔臉上的笑容卻愈發顯得和藹可親。但盧昂卻感覺到四周的殺氣越來越重,讓他緊張地汗如漿下。

  自宴席開始就一直沉默不語的衛朔,突然出聲打斷了眾人的議論。他舉著酒樽若有所思地盯著滿臉汗水的盧昂,假裝關心道:“盧家主,你是不是不舒服?”

  見衛朔動問,盧昂忙站起來,沖著衛朔畢恭畢敬道:“不不不,在下只是覺得有些燥熱而已,謝衛大人關心。”

  熱嗎?!其他世家不明所以,環顧四周散發著寒氣的大冰塊並未感到一絲熱氣,反而舒爽不已。

  衛朔會心一笑,並未拆穿盧昂的謊話,至於剛才世家們自以為是的瘋話他更沒放在心上。

  等眾人飯飽酒足後,衛朔才放下手中酒樽,目無表情的看著在場眾人。

  “好了,諸位既已吃飽喝足,那我們接下來就該談正事了!剛剛諸位所言我只當你們喝多了說些瘋話,就不與爾等計較了!”

  說到這兒,衛朔話音一轉,語氣轉冷道:“諸位皆是我幽州著名的世家名流,家中有良田萬頃、奴僕數千,每天過著驕奢淫逸的生活。卻從不關心外面庶民百姓的死活,真真是‘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竟敢在我面前大言不慚提什麼造福幽州?!”

  衛朔負手而立望著堂下的眾家主冷冷笑道:“諸位是不是很委屈啊?”

  鴉雀無聲。

  突然衛朔手指眾人聲嘶力竭地尖聲叫了起來:“盜賊,你們世家都是盜賊!你們是天底下最大的盜賊!你們盜竊江山社稷,盜竊的庶民財富!你們罪惡滔天,十惡不赦!該殺!統統的該殺……”

  眾家主大恐,驚悚不安跪伏於地。

  過了一會兒,等情緒穩定之後,衛朔輕聲道:“爾等國之蛀蟲死不足惜!然考慮到上天有好生之德,我再給諸位一個機會:交出土地、部曲,支持在范陽國推行均田制、釋奴令。好,我話講完了,爾等誰贊成?誰反對?”

  看著四周一臉呆滯的世家家主,再聽著衛朔那不容置疑的口氣,盧昂之覺得心中哇涼哇涼的。以他對衛朔的瞭解,既已決心對范陽世家下手,想來早做好了完全準備。

  果然,只見屏風一動,一魁梧大漢走了進來。盧昂抬頭一瞧,只覺得那人十分眼熟,卻一時想不起在那裡見過此人。

  衛朔沖著剛進來的大漢喊道:“這位是涿縣孫都護,你們互相打個招呼,日後將由孫都護負責監視爾等。”

  原來是他!盧昂總算想起來了,這不是佔據涿縣的孫緯嗎?!只見孫緯恭恭敬敬站在衛朔身後,怕是早就暗中投靠了薊城。孫緯出現的那一瞬間,讓在場世家們意識到武力對抗衛朔絕無一絲勝算。

  衛朔見世家們如喪考妣的樣子,知道對其不能一味的打壓,適當的得給些好處才能將他們收拾的服服帖帖。

  “請各位家主放心,只要一心一意為在下做事者,衛某一定不會虧待他。對於諸位遭受的損失,會在在其他方面得到補償。”

  “即日起各家可以派代表前往遼東視察,看看遼東的大農場以及海貿發展!但不管怎麼說土地和部曲是必須要交出來的,要麼爾等主動交出來,要麼等著我派大軍親自去取。”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12 20:44

第227章 涼州大馬,橫行天下

  “報應,一切都是報應!今日當浮一大白!”

  當衛朔屠戮胡虜的消息傳到並州時,一鬍子拉碴壯漢聞之面容一陣抽搐,嘴中喃喃自語,他只恨自己無緣得遇衛將軍。如果不是熟人,誰也不會想到眼前這一邋遢漢子,會是當年鼎鼎大名的西涼猛將——北宮純。

  永嘉之亂爆發時,作為親歷者北宮純親眼目睹了數萬漢人百姓慘死在胡虜屠刀下,只恨當時勢單力薄不能親手為百姓報仇。後來孤立無援的北宮純被匈奴俘虜,與大批晉室降臣一起來到平陽。

  劉聰忌憚北宮純驍勇善戰,不讓其掌軍只安排他做文官。而洛陽一戰後,跟隨北宮純的五千涼州鐵騎最終只剩餘不到五百人。北宮純認為是自己害了眾人,來到平陽後便整日裡萎靡不振只飲酒消愁。

  北宮純本是因袍澤之死深感歉疚,又加上國事艱難,才沉迷於酒肆之間,不料卻在無意中避免了殺身之禍。

  原來劉聰一直都沒放鬆對晉室降臣們的監視,尤其是驍勇善戰的北宮純更是其重點監視物件。當初借劉聰讓晉懷帝穿青衣伺酒就是為了試探心懷晉室的臣子,只因北宮純夜夜飲酒才躲過了劉聰的猜疑。

  洛陽大戰時,親眼目睹百姓慘死,袍澤死於非命,北宮純早已心若死灰,只沒想到幽燕衛朔如一縷清風拂過,漸漸吹醒了北宮純已沉寂下去的雄心。

  “恨不能與君早識!”

  北宮純凝望著幽州方向,慨然長歎一聲。過去的國仇家恨如毒蛇一樣,天天吞噬著北宮純的心靈,讓他夜不能寐。以前他以為今生報仇無望,卻不想遠在幽燕大地有人做到了他想做卻沒做到的事。

  在這一刻,北宮純仰望星空。似乎又想起當初向敵人投降的一幕。三年前,在走投無路的情況下,他帶領僅存的五百涼州騎兵,在下郅,向曾經的死敵——匈奴人,投降。

  當時。北宮純及其麾下彈盡糧絕,各個衣衫襤褸,筋疲力盡,士卒的臉上皆是塵土。可即便如此,追來的匈奴騎兵仍不敢大意,反而緊緊的握住了手裡的弓矢,因為,這是北宮純帶領的涼州騎兵。

  涼州大馬,橫行天下!這是北宮純以及涼州鐵騎用鐵與血鑄就的赫赫威名!

  當初。涼州鐵騎絕塵東進,在匈奴人把洛陽合圍猛攻,京城搖搖欲墜的危急關頭,及時趕到了洛陽城外。

  面對數倍於己的匈奴騎兵,五千涼州鐵騎在北宮純的帶領下,往來衝突,如入無人之境,殺得匈奴人魂飛魄散。打馬就逃,數萬騎兵紛紛逃避。

  向胡虜投降或許是北宮純一生都無法抹去的污點。然而北宮純心中的無奈又有誰知道。

  當初,北宮純奉涼州刺史張軌之命趕赴中原,援救帝都,帶領涼州子弟與匈奴騎兵血戰多年,讓涼州大馬的威名傳遍天下,雙方手上都有著血海深仇。而偏偏在朝廷傾覆的時候,北宮純選擇了投降。

  千古艱難唯一死,北宮純與袍澤為晉室奮鬥過,流過血,到了最後他只想帶著剩餘的袍澤回到家鄉。告訴家鄉人他們沒有辱沒涼州鐵騎的稱號。

  只是走到了長安的北宮純,再也走不動了,他們筋疲力盡,家鄉無望,而叛將趙染所引來的匈奴騎兵蜂擁而至,南陽王已經無力回天。

  不久,長安陷落,南陽王被殺,關中白骨千里,幾成一片荒原。

  這時,北宮純的涼州子弟再也打不動了,而最讓人傷心的,還在於歸鄉無望。最終,為了讓袍澤活下去,北宮純帶著傷痕累累的殘部投降了敵人。

  投降之後的北宮純,被授予清閒的尚書職位,從此在平陽城閉門謝客,不談軍務,不持兵戈。曾經的涼州第一勇將,曾經的“涼州大馬,橫行天下”,被京師百姓所歌頌的將軍,漸漸湮沒在歌舞酒肆之間。

  “將軍,將軍……”

  聽著外面的叫喊聲,北宮純嘴角露出一絲欣慰的笑容,來人是他的老部下,跟著他自涼州殺到洛陽,又從洛陽殺到長安,最後一同來到了平陽。

  馬隆還沒進屋就聞到一股濃烈的酒味,不禁暗自歎息,自來到平陽後,往日那個慷慨激昂的北宮將軍便消失的無影無蹤,只有一個邋遢無狀的漢子在日日飲酒。

  “將軍,你又喝酒啦?難道忘了我告訴過您喝酒傷身嗎?”

  馬隆一邊抱怨,一邊奪下北宮純手中的酒壺。

  北宮純還是低著頭,一聲不吭,任由兄弟施為。

  馬隆看著一言不發的北宮純,暗自搖搖頭,也不敢再多說什麼,生怕勾起將軍的傷心事。作為北宮純的老部下,馬隆自然知曉北宮純為何會萎靡不振,以往他想不出什麼好辦法來開解北宮純。

  可今日不同,馬隆神神秘秘地探到北宮純身前低聲道:“將軍,可曾聽說過幽州衛朔?”

  “嗯?!”

  本來還醉眼蒙矓的北宮純,聽到‘衛朔’二字後,低下的頭猛然抬了起來,眼中射出一道駭人的目光,直勾勾盯著馬隆。有那一瞬間,讓馬隆以為曾經那個意氣風發的北宮將軍又回來了。

  馬隆硬著頭皮繼續道:“將軍,聽說東夷校尉衛大人在薊城屠戮了數萬鮮卑人,聲稱要殺盡胡虜,為天下罹難的漢人百姓報仇雪恨!將軍,難道你就沒其他想法嗎?”

  “想法?什麼想法!如今兄弟們全加在一起不過才不到五百人,而且各個身殘體弱,在四周卻佈滿了胡虜士兵,就算有想法又能如何?”

  經過一系列的打擊,北宮純早不是之前那個莽撞的涼州大漢,他變得比以往更加冷靜、睿智。馬隆話裡面的深意,北宮純豈能不知?只是他再也不想讓兄弟們無謂的丟掉性命。

  “將軍,你說我們去幽州投靠衛大人如何?”

  自薊城屠胡傳到平陽後,馬隆就按捺不住想要西投衛朔,如此他才迫不及待跑到北宮純府上來。反正他們都是些殘廢之人,也擔心引起外界誤會。劉聰再怎麼忌憚北宮純,也不認為靠這五百殘疾人能成什麼事。

  北宮純心中一動,沉思了一會兒卻頹然道:“想法很好,可不太容易實現。且不說兄弟們如今各個帶傷,已不復當年之勇。再者,此去薊城千里迢迢,如何躲過胡虜追殺?五百人,可不是五個人,想要完全掩蓋掉行藏是不可能的。”

  馬隆聞言卻不甘心道:“將軍,我等從涼州殺到洛陽,不知有多少手足慘死在胡虜刀下,本以為今生報仇無望,日後就算到了地下也無顏面見袍澤。可不曾想幽州出了個大豪傑,讓在下看到了報仇雪恨的希望。”

  “難道將軍忘了洛陽城下數萬慘死于胡虜之手的百姓了嗎?”

  聞言北宮純臉上露出一絲痛苦之色,最終面容一整,恨聲道:“今在此發誓!若不殺盡匈奴人,老子誓不為人!”

  聽著北宮純的錚錚誓言,馬隆欣喜若狂,他知道曾經橫行天下的北宮純終於復活了!

  “只是此事事關重大,在沒有完全把握之前,絕不可向外界透漏絲毫風聲,不然我等必將死無葬身之地!”

  “請將軍放心,某曉得輕重!”馬隆點點頭慎重道。

  隨後二人圍繞著逃走路線密議多時,同時為了繼續麻痹外界,北宮純依舊裝作嗜酒如命的樣子給劉聰看。

  遠在薊城的衛朔並不知曉將有一位絕世猛將要投效他,如今他正在為突然緊張的北方局勢而憂心。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12 20:44

第228章 風起北疆

  幽州,長城以北,在新修築的堡壘中,隸屬于幽州都督府的府兵們正在抓緊時間卸載軍械、糧草。自衛朔入主薊城之後,本已廢弛的長城防線又被其重新部署起來。

  幽州都督府是校尉府新成立的次一級軍事機構,負責管理幽州境內府兵的一切事務,其軍事長官——幽州都督暫時由劉遐兼任。

  按照遼東軍制,都督府下轄的府兵主要承擔各要地關隘的駐守任務。沿著北平、上谷、燕國、廣寧四郡北部長城一線,衛朔雇傭民夫用水泥修建了無數小型堡壘,以此作為抵禦草原民族入侵幽燕大地的第一道防線。

  正在裝卸物資的府兵大多數來自於剛剛分得土地的本地庶民,雖然作為邊防府兵軍餉只有廂軍的一半,可因家屬享有免稅等福利,同時又只承擔戍守任務,故吸引了大批青壯爭相加入府兵。

  “動作快點!”

  負責該堡壘的軍侯用手抹了一把臉上的汗水,回頭看看外面堆積如山的物資,朝手底下的士兵高聲喊了起來。

  軍侯大人是遼東庶族子弟出身,因在薊城大戰表現出色,本來他應調任廂軍,可後來隨著幽州府兵擴充,急需大量有經驗的老兵,他因此被派到這裡當了一名軍侯。

  “大人,鮮卑人來了!”

  望臺上,負責放哨的士卒忽然朝著下面忙碌的軍侯大人喊了起來。軍侯舉目遠眺,發現在距離堡壘大約十五裡處塵煙四起,就像一股沙塵暴正席捲而來。

  “該死!”

  見到有敵情,年輕的軍侯低聲罵了一句,隨即命令還未裝卸完物資的馬車進入堡壘躲避。軍侯並不擔心堡壘的安全,如今堡壘內有駐軍三百人。駐軍裝備精良,配屬了五十具大型床弩,其堡壘內儲存的糧食足夠駐軍堅持一個月之久。

  而且只要點燃堡壘內的烽火臺,後方駐守在長城上負責第二道防線的晉軍會迅速集結兵力來援。同時駐紮在長城腳下俊靡縣城內的廂軍也會出兵救援,因此軍侯大人根本就沒把來犯的鮮卑人放在眼裡。

  雖守軍佔據著天時地利人和,軍侯大人仍不敢大意。他一邊讓人封死堡壘的入口;一邊帶著袍澤們迅速進入各自位置,做好戰鬥準備。隨著吱吱呀呀的聲音響起,五十具大型床弩做好了射擊準備。

  大型床弩的威力可不是單兵裝備的神臂弩能比的,其射程達到了近五百步遠。而且一具床弩每次可發生三根長矛,威力巨大,五百步以內絕對是神擋殺神佛擋殺佛!

  軍侯看著黑壓壓一片緩緩逼近的鮮卑人,神情緊張而興奮。

  這時一個原幽州兵出身的都伯湊到軍侯耳邊,面色凝重說:“大人好像不是宇文部落的騎兵!”

  “不是宇文部落?那是哪兒來的騎兵?”

  軍侯皺了皺眉,在北平郡北方草原上。生活的大部是宇文部落的族人,自駐守堡壘以來,他們打交道最多的還是宇文部落,今突然冒出一支不明部落的騎兵部隊,如何不引起軍侯的重視?

  “是慕容家的騎兵隊伍,人數大約在兩千人。”

  這時一名歸屬烏丸人在一旁咬牙切齒道,要說遼東諸部胡族誰最恨慕容鮮卑,非烏丸人莫屬。在衛朔統一遼東之前。慕容鮮卑人為了擴充本部落實力一直以武力強迫烏丸人加入鮮卑部落。

  “慕容部落不是在昌黎一帶活動嗎?什麼時候跑到這兒啦?”

  軍侯摸著下巴,自言自語了一會兒。很快打定了主意,轉身吩咐道:“讓斥候隊派出快馬向後方報信!”

  很快一人三騎飛馬出了堡壘,朝後方疾馳而去。

  緩緩逼近的鮮卑人見狀並未派人前去追擊,仿佛他們沒有看到離去的晉軍斥候似的。

  “準備戰鬥!”

  隨著軍侯一聲令下,全體府兵迅速做好了戰前準備。四個人一組迅速啟動大型床弩,長矛被一根根豎起來指向堡壘外的鮮卑人。這種一次可以裝配三枚箭矢的大型床弩。雖然不方便裝備野戰部隊,卻是守城的利器,因此被大量的裝備到邊防一線。

  因水泥的大量使用,和鋼鐵產量的提高,使得鋼筋混凝土結構開始在幽平兩州迅速被廣泛應用起來。別看鮮卑人佔據了兵力優勢。可軍侯大人卻一點兒都不擔心堡壘的安危。只要箭矢夠用,光是五十具大型床弩就夠鮮卑人喝一壺的。

  當鮮卑騎兵來到四百步以內,進入到大型床弩的射程後,負責指揮的軍侯大人迅速下達了射擊命令。

  “嘭,嘭,嘭!”

  隨著一陣陣弓弦響起,一百五十支如長矛一般的箭矢像閃電一樣掠過鮮卑騎兵,帶起一陣陣血雨,四五個鮮卑人像串糖葫蘆一樣被長矛穿成一串,徒留下無主的坐騎在戰場上四散奔逃。

  “啊!噗呲!”

  高速奔跑中的鮮卑人僅僅發生一聲聲淒厲的慘叫聲,就被飛馳而來的箭矢射穿。鮮卑人身上穿的皮甲對付一般的弓箭手還行,碰上大型床弩簡直跟紙糊的差不多。只一輪射擊就讓鮮卑人付出了近十分之一的傷亡,一下子震懾住了入侵的鮮卑騎兵。

  慕容仁眼含怒火,直勾勾盯著對面的晉軍堡壘,一根根樹立的長矛將烏龜殼一樣堅固的堡壘裝備而成了一隻讓人無處下手的刺蝟。他此次率軍南下幽州沒有別的意思,就是奉大單于之命試探一下。

  慕容仁本以為南下打草谷會很順利且又能大發一筆橫財,沒想到卻一頭撞到了鐵板上。連根毛都還沒摸著,卻已損失了近兩百人,遼東軍的戰鬥力大大出乎了慕容仁的預料。

  對於遼東軍每一個慕容部落的人都不陌生,當初就是強大的遼東軍挖走了大量的遼東讀書人,又阻斷了慕容部落向遼東擴張的道路,逼得慕容部落不得不將擴張的對象對準宇文部落。

  這一次慕容廆統帥四萬慕容騎兵,趁著遼東無暇北上之際一舉吞併了整個宇文部落,將自身實力擴大了近一倍。

  床弩的巨大威力使慕容仁不得不下令騎兵暫時停止進攻,他環顧四周一瞧,發現每個鮮卑騎兵望著堡壘上的大型床弩露出了恐懼之色。

  這是遼東軍與慕容騎兵第一次交手,訓練有素的遼東軍讓慕容騎兵們感到深深震撼,完全顛覆了以前晉軍在他們腦海中的印象。就連高傲的慕容仁也不得不承認,遼東軍能擊敗石勒、段氏佔據大半個幽州絕非僥倖。

  不過,大型床弩固然威力巨大,可也有其難以克服的缺點,除了不便移動外,其射速完全無法跟長弓手相比,好在第一輪射擊就震懾住了鮮卑人,給了堡內晉軍充足的時間來準備第二輪射擊。

  然而堡內的晉軍顯然低估了慕容仁,眼見堡壘難以攻破,且已達到了試探的目的,慕容仁果斷下達了撤兵命令。看著緩緩退去的慕容騎兵,軍侯大人一臉嚴峻,北方草原局勢大變,必然要對剛剛穩定下來的幽州產生巨大影響。

  幾日後,衛朔接到了慕容鮮卑出現在幽州北方的軍報,他立即將高瞻、魯昌、劉翰、韓壽等人找來商議。大多數人認為這只是慕容廆的試探之舉,鑒於幽州急需休養生息,暫時還是以防禦為主。

  “主公,從目前情況來看,慕容廆怕是還沒有大舉入侵幽州的打算,眼前的動作不過是他對我們的試探罷了。自出兵宇文部落以來,慕容廆連戰連捷打得宇文乞得龜毫無還手之力。通過兼併宇文部落,慕容廆共新得五萬餘戶,實力比戰前擴大了近一倍。”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12 20:44

第229章 出使拓跋

  薊城內,幽州文武眾人圍繞在巨大的沙盤前,分析著慕容鮮卑可能的入侵路線。

  隨著慕容廆擊敗宇文乞得龜,吞併整個宇文部落,慕容部落勢力大漲。

  衛朔翻看著參軍司整理出來的軍報不禁暗自歎息:慕容廆不愧是慕容廆,本以為他這輩子只能窩在小小昌黎,卻沒想到眨眼間翻手為雲竟滅掉了宇文部落,表現出來的心機和手段著實讓人忌憚。

  “景前,依你之見慕容廆會在近期入侵幽州嗎?”放下手中的急報,衛朔詢問高瞻的看法。

  “暫時不會!”

  高瞻斬釘截鐵地給出了自己的判斷,他指著沙盤解釋道:“主公,宇文、慕容兩部雖皆是鮮卑人,可十多年來兩部鮮卑互相廝殺積怨甚深。就算慕容廆一時以武力壓服了宇文部落,卻也需要時間來整合。”

  衛朔微微頷首,覺得高瞻說得有道理。只是他依然有些不放心,慕容廆吞併宇文部落後實力大漲,基本上可從北方虎視整個幽州,一舉扳回了之前戰略弱勢。再加上又有遼西段末波為其羽翼,可以說在東北已與遼東形成了雙雄並立的態勢。

  “主公,形勢對幽州似乎有點兒不妙啊!諸位請看!”魯昌站起來走到一副巨大的地圖面前,指著幽州道:“整個幽州被慕容廆、石勒從南北兩面夾擊,若襄國與慕容兩股胡族勢力合流,那我們可就危險了。”

  眾人看著被兩面胡族勢力夾擊的幽州無不憂心忡忡,西北南三方皆是強大的胡族勢力,無論向哪兒出兵,都要小心背後遭到其他胡族勢力的襲擊。

  衛朔沉默了一會兒之後,忽然道。“諸位,既然石勒、慕容廆急切之下不可除去,我們將兵鋒指向代郡的拓跋鮮卑如何?”

  “什麼!”饒是高瞻膽子再大,也不敢想像幽州如何還有餘力再去招惹強大的拓跋部落。

  “怎麼?不行嗎?”

  看著高瞻諸人一臉驚恐的樣子,衛朔笑了笑道,“爾等休要驚慌。我並未輕敵冒進,而是經過了深思熟慮後作出的決定。爾等只覺得拓跋部落強大不宜招惹,卻不知其早就是外強中乾內有隱患。高先生剛從並州回來,對拓跋部落知之甚深,不如先由他介紹一下拓跋部落。”

  “諾!”高瞻拱拱手站起來道:“永嘉元年拓跋祿官去世,由其兄拓跋沙漠汗之子拓跋猗盧繼任拓跋部落大單于,繼位後拓跋猗盧迅速統一了之前分裂三部部落,任命兄長之子拓跋普根為左賢王統轄之前的拓跋中部部落。”

  “剩餘兩部鮮卑均歸拓跋猗盧統轄,後來拓跋猗盧為了安置其長子拓跋六修。在盛樂南部築新平城以為南都,又將治下部落劃出南部一部歸長子拓跋六修管理。”

  “三部拓跋加在一起共有控弦之士不下二十余萬,其中拓跋猗盧實力最強,掌握著大約十多萬騎兵,剩餘的則被拓跋普根、拓跋六修二人分別掌握。”

  “乖乖……二十萬騎兵,沒想到拓跋部落竟如此強大!”眾人無不對拓跋部落強大的實力咋舌不已。

  “諸位有所不知,那拓跋部落看起來十分強大,實則內部已隱患重重。有內亂之憂。若是遼東小心籌畫,未必不能挑起拓跋內亂。進而趁機收復代郡,將其趕回長城以北。再說收復了代郡,就能打通幽並之間的聯繫。”

  “如今並州劉公岌岌可危,其盟友拓跋部落又是出工不出力,若是再無外援的話,劉公很有可能就支持不下去。劉公在北方擁有巨大影響力。其一旦敗亡,胡虜氣焰必將高漲,而各地抗胡勢力必將因此而陷入低谷。”

  “不知主公有何妙計?”

  “妙計倒也算不上,只是不知韓壽大人可願前往拓跋部落走一遭?”

  衛朔派韓壽前往盛樂,明面上是為了商討通商、設立榷場之事。其實是為了趁機挑起拓跋內亂。

  高瞻摸著下巴砸吧一下嘴道:“煽動拓跋內亂,倒也不失為一條妙策!只是該如何取信拓跋猗盧呢?”

  “若是沒有其他好處,只靠一張嘴自是無法說動拓跋猗盧。”

  說完,衛朔指了指案幾上的茶盞道:“諸位,嶗山、遼東盛產炒茶、青鹽、鐵器,這些可都是胡族急需的東西。只要韓大人拿這些東西在拓跋猗盧面前走一圈,恐怕拓跋猗盧會自己主動提出合作。”

  “只要嶗山商賈能進入拓跋部落,我們的斥候就就可趁機散播謠言,以此挑撥拓跋猗盧、拓跋六修之間的關係。相信用不了多久,拓跋部落就會陷入內亂,到那時我們的機會就來了。”

  “主公此計大妙,屬下願意往!”韓壽當機立斷,決心前往拓跋部落。

  翌日,韓壽在一隊騎兵的護衛下,踏上了前往盛樂的路途。

  盛樂是拓跋鮮卑的北都,原是西漢定襄郡成樂縣,東漢歸雲中郡。曹魏時期,定襄、雲中被喬遷內長城一帶,成樂地區被“棄之荒外”。

  拓跋猗廬被封代公後,以盛樂為北都,平城為南都,統治著西至黃河,南至雁門山、恒山,北至陰山,西至太行山一帶遼闊的‘恒代區域’。

  “見過大單于!”

  韓壽順利抵達了盛樂,並受到了拓跋猗盧的熱情歡迎。對於拓跋部落來說,在遼東強勢入主薊城之前,並不十分瞭解遼東。然自遼東逐漸在幽州站穩了腳跟,拓跋猗盧漸漸感受到了來自西邊的壓力。

  “韓大人不必多禮!”拓跋猗盧語氣十分客氣,看來他暫時無意與遼東為敵。

  “大單于,拓跋部落一向與我晉室交好,之前又屢次出兵相助並州劉大人,乃我晉室盟友。我家主公得知拓跋部落急需食鹽、茶葉、鐵器等物資,就特意派在下前來,希望與拓跋部落建立貿易關係。”

  韓壽的建議讓拓跋猗盧頗為意動,之前拓跋部落的貿易對象主要是並州莫含,然莫含實力有限,根本不可能滿足整個拓跋部落的需求。拓跋猗盧早就有意開拓新的貿易物件,沒想到遼東竟親自送上門。

  “衛大人真有意與拓跋部落在邊境開市的打算?”

  “當然是真的,想必拓跋部落應該聽說過嶗山青鹽和炒茶吧?那就是衛大人的產業,只要拓跋部落願意對遼東開放邊境,拓跋部落急需的茶葉、食鹽等物資就可通過代郡源源不斷湧入拓跋部落。”

  “而且交易時拓跋部落不必全部以良馬支付,牛羊耕馬甚至羊毛、皮革一樣可以用來交易食鹽、茶葉等商品。”

  “嗯?”這下拓跋猗盧不僅僅是感到歡喜了,甚至有幾分驚異。遼東人上來給出如此好的條件,想來所求甚大,不由得顧慮重重道:“韓大人,不知遼東何以厚待我拓跋部落?是不是……”

  “呵呵呵,大單于多慮了!遼東的確有求於拓跋部落,但對大單于來說不過是小事一樁罷了。遼東慕容廆不服王化,屢屢侵犯我幽州邊境。衛大人有心出兵慕容部落,卻又擔心大單于誤會。”

  哦!原來是擔心我拓跋部落出兵相助慕容廆啊!拓跋猗盧暗道。拓跋部落與慕容部落一向交好,如果換做他是衛朔,必定也會有同樣的顧慮。

  “嗯,只要幽州願意來我拓跋部落行商,本單于可以保證不會插手貴方與慕容部落之間的爭端,如何?”

  與幽州建立貿易關係,對拓跋部落十分有利,拓跋猗盧自然而然就拋棄了慕容廆。

  “多謝大單于!”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12 20:44

第230章 挑撥離間

  以貿易誘惑拓跋部落中立,自是托詞之言罷了,衛朔的真正目的乃是借貿易之機挑動拓跋內亂。

  不過,韓壽之言卻未引起拓跋猗盧的懷疑,就連輔佐他的晉人衛雄、姬澹二人也沒猜透遼東的真實意圖。

  “大單于,不知拓跋部落認為雙方在何處交易較為合適?”

  以往與胡族貿易,中原王朝都會將貿易之地選在邊境某個城市中,而今情況卻有些不同。拓跋部落控制的陘北、代郡等地原是中原王朝的邊疆,他們自然想將貿易之所建在拓跋境內,以便就近控制與監視。

  “韓大人看代縣如何?”

  “可矣!”

  “好!韓大人爽快!”

  拓跋猗盧見遼東沒有堅持將開市之地選在遼東一方十分高興,他並不傻自然知道無論選擇哪邊城市開市,都會給當地帶來巨大利益。

  “大單于,代縣一旦成為開市之地,必將吸引大批商賈前往,很快就會成為繁華之地。如此重要之所,不知大單于準備交予部落哪位大臣掌管?”

  韓壽話一出口,大帳內所有人都停了下來,紛紛注視著拓跋猗盧,巴不得自己被大單于指定為管理開市的官員。任何一個人都清楚,一旦與幽州開市成功,代縣將成為炙手可熱之地,誰能坐鎮此地,就意味著將擁有取之不盡的財富。

  “這……這個……”拓跋猗盧吞吞吐吐,顯然有些拿不定主意。

  韓壽卻不管這些,他喝了一杯酒繼續道:“我聞大單于膝下有一子,名拓跋六修,乃少年英傑,高居右賢王之位。曾多次協助劉刺史擊退匈奴人,若是此事交給他處理,一定會辦得妥妥帖帖。”

  此言一出宴席間瞬間變得寂靜無聲,韓壽仿佛沒有注意到四周的變化,繼續朗聲道:“大單于,若是由右賢王坐鎮。一則可威懾不法之徒從中漁利;二則,右賢王參與貴部事務多年,處理政務手段嫺熟,完全可勝任這個職位。”

  “不行,我不同意!”

  韓壽話音剛落,就見對面站起一年輕男子高聲反對韓壽的建議,在狠狠地盯了韓壽一眼後,轉身向拓跋猗盧請命道:“父汗,大哥鎮守新平城。負責管理南部部落,平日雜事繁多,哪裡還有時間和精力去管理開市一事?兒子不才,願代替大哥坐鎮代縣!”

  看著滿臉怒氣地拓跋比延。韓壽嘴角露出一絲不易察覺的笑容,他以拓跋比延年輕無經驗為由拒絕了對方,繼續堅持提議由拓跋六修坐鎮代縣。他這一舉動自然惹得拓跋比延大為不滿,若不是有拓跋猗盧壓著,拓跋比延說不定會一刀砍了韓壽的腦袋。

  拓跋猗盧沒想到遼東堅持讓拓跋六修坐鎮代縣主持開市一事。又因之前遼東讓步甚多,故他也不好直接駁了韓壽的建議。但他絕不願拓跋六修坐鎮代縣。如今長子已掌握了拓跋南部部落,若是再掌控了代縣的開市利潤,未來必將威脅到他本身的利益。

  再說少子拓跋比延的實力本就不如拓跋六修,拓跋猗盧還想借開市之際好好培養一下少子,如何肯讓長子再插手代縣?

  “韓大人,至於究竟讓何人坐鎮代縣主持開市一事。我看倒也不必急於一時,日後本單于必選一合適人選赴代縣上任決不讓遼東方面因此而吃虧,今日我等只管飲酒作樂,且不必管其他的事情。”

  “好……好吧,就依大單于之議!”

  拓跋猗盧見韓壽不再糾纏。總算是鬆了一口氣。他自然打得一手好盤算,等韓壽回到薊城後,主持開市的人選還不是任由他選派?果然,接下來眾人均不再提和開市有關的事,紛紛談起了風花雪月。

  ……

  沒過多久拓跋部落與幽州之間將開市的消息就傳遍了整個拓跋部落,鎮守新平城的拓跋六修自然也知曉了大單于有意將開市一事委託給他弟弟拓跋比延管理。

  深夜,當新平城內的鮮卑人紛紛安然睡去時,只有拓跋六修望著大帳外黑漆漆的夜幕默然不語,周圍站滿了身形彪悍的鮮卑勇士。

  別看拓跋六修表面上沉靜如水,其實胸中如同藏著一團火焰,仿佛要將他燃燒掉一般。有時他真想沖到盛樂城中,當面問問他父親拓跋猗盧,難道他拓跋六修不是大單于的親生兒子嗎?不然為何要如此對待他?

  拓跋猗盧廢了他母親,拓跋六修忍了,大不了把母親接回自己的部落養活;拓跋猗盧讓他把駿馬讓給弟弟拓跋比延,好吧!為了彰顯他作為兄長的博大胸懷,拓跋六修不介意損失幾匹好馬,大不了以後再找就是了,反正大草原上別的不多就是好馬不少。

  可是唯有一件事讓拓跋六修忍受不了,就是拓跋猗盧時不時會流露出廢長立幼的意思!

  這一次拓跋猗盧執意將開市一事交給拓跋比延掌管,在拓跋六修看來,就是其父拓跋猗盧廢長立幼的前兆。

  拓跋六修眼中寒光四射,想著往日拓跋猗盧種種行徑,不由得咬緊牙關暗道:既然老爹你不給兒子活路,那就別怪兒子心狠手辣!

  ……

  駐紮在參合坡以北、陰山腳下的拓跋普根同樣知曉了拓跋父子三人為了開市一事再次鬧得不可開交,對於拓跋父子之間的齷齪,他早就心知肚明,卻不曾對拓跋猗盧提醒過一句,只躲在一對眼前發生的一切冷眼旁觀。

  拓跋六修眼饞拓跋部落的大單于之位,拓跋普根自然也會覬覦。可若是拓跋猗盧父子三人不鬧矛盾,他作為如何有機會染指大單于之位!別看拓跋普根遠離了盛樂,其實他一直在暗中觀察著盛樂發生的一切,只要一有風吹草動,他就能迅速做出反應,從中渾水摸魚。

  ……

  數日之後,幽州與拓跋部落開市的消息傳到了劉琨耳中,大驚之下他立即將麾下幕僚召來商議。

  盧諶一上來就對衛朔口誅筆伐,隨著盧氏拋開盧諶向衛朔屈服,他更對衛朔充滿了惡感。

  “主公,我說什麼來著?!那衛朔果然是個小人,先是哄騙我等與拓跋部落交惡,而他卻反過頭與對方修好,他分明是要陷我並州於險境?”

  並州不少官員紛紛附和盧諶,認為幽州此舉包藏禍心。就連劉琨心裡也忍不住泛起了嘀咕,高瞻臨走之時為他獻的計策是以滅掉拓跋鮮卑為目標,如今幽州卻突然與拓跋部落開始,如何不讓劉琨起疑心。

  劉琨環顧四周,在群情激奮之下發現只有溫嶠一人表現得很平靜,嘴角淡淡露出一絲嘲諷之色,似乎對眼前諸人的表現不屑一顧。劉琨心中一動,決定暗中將其召來問問。

  當僅剩下劉琨一人時,溫嶠開始侃侃而談,他信誓旦旦保證道:“主公,且放寬心,衛大人並未拋棄我們,相反他在竭盡全力為打通幽並通道而努力。”

  “太真,你是從何得知的?”

  “主公,衛大人與拓跋部落開市,並不是為了什麼與拓跋部落交好,而是為了激化拓跋部落內部矛盾。自開市一事傳出之後,拓跋猗盧父子三人圍繞著代縣展開了激烈的交鋒,聽說拓跋六修幾次揚言要讓拓跋比延好看。”

  “而拓跋猗盧在公開場合多次向部落重臣表示百年之後要將大單于之位傳給少子拓跋比延,父子三人之間的矛盾經過此次交鋒後,徹底公開化。屬下相信,只要有人再稍微煽些風點下火,呵呵呵,一場血雨腥風就會席捲整個拓跋部落。”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12 20:44

第231章 錢莊

  對這個時代瞭解越多,衛朔就越覺得晉朝扯淡,各個方面都很扯淡,尤其是在得知晉朝竟沒有自己的貨幣後,他除了暗自腹議幾句外,對司馬家建立的晉朝徹底無語了。

  衛朔並不知道晉朝在華夏貨幣史上佔據著特殊地位,她是唯一一個沒有自己貨幣的朝代。

  晉朝流行玄學之風,主流思想很是虛無,士大夫大都荒誕不經。朝廷不鑄錢,究竟是因為懶,還是因國事紛亂顧不上,不清楚,反正是給華夏貨幣史留下了100多年的空白。

  朝廷自己不鑄錢,日常百姓一般都用前朝的貨幣或者私人鑄幣,西晉因為繼承的是曹魏,所以用的是魏國的五銖錢。

  不過,也多虧朝廷將鑄幣權下放地方,才讓衛朔有機會鑄造自己的貨幣。

  休沐日,衛朔在府內後花園內宴請高瞻、魯昌、劉翰諸人。

  “來,來,幾位先生嘗嘗我親自泡的茶如何?”

  八角亭內,中間放了一座長方形茶桌,衛朔四人圍坐在一起,每人手上端著一杯剛泡好的茶水,他向三人示意一下後,輕啜一口,仔細體味著那股沁人心脾的清香。

  “謝主公!”

  高瞻、魯昌二人隨意端起茶盞,他們都是跟隨衛朔的老臣子,平常跟衛朔相處的十分融洽,喝著衛朔給親手泡的茶,倒也不會感到任何拘謹。在他們二人的帶動下,本來有些不習慣的劉翰,也漸漸放開了束縛。

  四人畢竟是主掌幽州大權的頂尖人物,再說外部環境也不允許他們放鬆片刻,故喝了一會兒茶水,談了一會兒風花雪月後。漸漸又談到了正事上。

  “聽說主公有意統一治下貨幣?”

  “嗯,確有此想法,如今海貿正開展的如火如荼,大量的黃金、白銀、黃銅通過海路源源不斷地湧入遼東,若不趁機將其鑄成貨幣豈不可惜?再說通過鑄幣還能緩和一下遼東緊張的財政,如此一舉兩得的事。我若不去做豈不顯得太傻?”

  “呵呵呵,主公說笑了!不過,確如主公所言,遼東真到了該鑄幣的時候!”

  高瞻、魯昌二人紛紛贊同衛朔鑄幣的建議,唯有劉翰面帶愁容,原來自朝廷將鑄幣權下放地方後,就被各地世家大族牢牢掌握在自己手中。其中劉家就擁有一座不小的鑄幣作坊,如今聽到衛朔要以官府的名義鑄幣,他自然擔心自家利益受損。

  看到劉翰臉色難看。衛朔心知肚明深知個中緣由,然他卻不打算在鑄幣權上對世家妥協。來自現代的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貨幣的重要性,一個穩定的貨幣是一個國家、社會穩定的重要基礎。

  “主公,且先不說鑄幣權的問題,你是打算重鑄五銖錢呢?還是另鑄新幣?”

  “景前,二者有什麼區別嗎?”

  “各有利弊吧!五銖錢發行于西漢武帝元狩五年,一直使用到東漢末年為止。西漢五銖錢,枚重五銖。形制規整,重量標準。鑄造精良,在民間享有巨大聲望。然而幾百年來不少私人毀五銖錢私鑄劣幣,導致各種劣質五銖錢氾濫成災,前朝、本朝都是如此。”

  “若主公打算重鑄五銖錢,只要成色足就能很快流通。而且,因鑄造五銖錢的技術人才、設備等等都是現成的。鑄造成本不會很高,而且短時間內主公就能看到成型貨幣,唯一需要擔心的就是各地氾濫的劣幣會對新五銖錢造成衝擊。”

  “若另鑄新幣呢?”

  “另鑄新幣不是不可,不過面臨的風險就要大上許多,且不說培養新技術面臨的難題。百姓對新幣是否認可都還難說。各種風險疊加在一起,很有可能讓遼東精心準備的新幣因此而夭折。”

  高瞻的話讓衛朔悚然一驚,這種事不是沒有可能發生,任何一種貨幣的發行都不是一帆風順,歷史上貨幣發行失敗的例子實在是太多了。

  而且貨幣改革絕不是靠行政命令就能行的通,後世明朝初期依靠行政手段發行了包鈔,可是因為朝廷管理不善,最終包鈔流通失敗,漸漸愣是被逼出了流通市場。

  衛朔發行貨幣除了將從海貿賺來的白銀等貴金屬轉化成實質上的財富外,他還有一統華夏貨幣的野心。當前混亂的貨幣體系,給了衛朔統一貨幣的機會。統一一個國家的貨幣,其蘊藏的好處簡直無法估計。

  “景前所言深得我心,我考慮了一下,覺得還是發行信譽較好的五銖錢妥當。”

  “主公英明,只要遼東鑄造出來的五銖錢品質好,根本就不用發愁流通的問題。屬下可是非常清楚有的世家為了牟取暴利,在鑄幣的時候往裡面摻雜各種金屬,導致鑄出來的五銖錢的銅含量只三成,掉在地上都能摔爛!可見眼下劣幣氾濫到了什麼程度!”

  “諸位且放心,我遼東鑄造的五銖錢自然誠意滿滿,絕不會讓百姓利益受損!從下個月起,幽平兩州將全面禁止劣幣在市面上流通,所有劣幣將全部被用來回爐重鑄。另外,私人的鑄幣權將被官府全面收回,除了官方外,以後任何人和家族都將無權鑄造貨幣。”

  聽著衛朔斬釘截鐵的話,劉翰心若死灰,儘管他對此早有預料,但真當這一刻來臨時,他還是感到一陣肉疼。鑄幣可是世家非常重要的財富來源,若不是衛朔替世家們找到了海貿這條新財路,真不敢保證世家們會鬧出什麼動靜。

  “主公,鑄幣權收回來後,您打算讓哪個曹管理呢?錢利可是一塊大利潤,歷代官府負責管理鑄錢的官員都會從中大肆貪墨,有的官員靠的就是往鑄錢裡面摻假獲取錢利。”

  “呵呵呵,我打算新設立一家官營的錢莊專門用來負責五銖錢的鑄造與發行。”

  “錢莊?主公何為錢莊?”

  “錢莊嘛,主要以經營貨幣間的兌換、存取、貸款為主要業務!官營錢莊將直接負責貨幣鑄造和發行,故不從事其他業務。錢莊主事將由官府直接任命,直接對我以及郡守府負責,不受其餘諸曹管轄。”

  鑒於目前金銀儲備不足,因此前期衛朔只打算發行五銖錢一種貨幣,等日後時機成熟了,他就能推出銀幣、金幣等兩種貨幣,並徹底建立起完善的貨幣體系。至於紙幣,除非晉朝一下子步入現代社會,否則他連想都不敢想。

  金屬貨幣雖然也會貶值,可不管怎麼說也比一堆廢紙強不是?他可是深知當老百姓手裡的錢全都變成廢紙的時候,比老百姓沒飯吃更可怕!

  聽衛朔介紹完錢莊的職能,在場三人不得不感歎,錢莊主事絕對是肥的流油的一個差事,不比嶗山、旅順兩地的市舶司主事差多少。高、魯二人身為軍方一員,自不會對眼饞這個差事,可劉翰就不同了,如今他身上還沒個正式官職,自然迫切想執掌錢莊。

  可惜劉翰卻不知,關於錢莊的掌舵人,衛朔心中早就有了人選,沒錯就是之前高瞻跟他提過的那個並州莫含。莫含是這個時代土生土長的商業人才,對衛朔來說是非常急缺的人才類型。可惜眼下莫含還屬於劉琨,他還沒找到機會向其開口討要莫含。

  “幾位元先生,今日所談內容暫時不要向外界透露,若走漏一絲風聲,休怪我不念舊情!”

  臨了,衛朔還不忘叮囑高瞻三人,發行貨幣是一件大事,必須慎之又慎,自然不想讓外界鬧得沸沸揚揚。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12 20:45

第232章 代縣榷場

  建興二年,八月。

  幽州與拓跋部落的榷場正式開通,韓壽代表幽州早早趕到了代郡代縣。在這裡,韓壽將與拓跋比延一起主持榷場開市儀式。

  不出幽州所料,拓跋猗盧還是將主持開市一事交給了少子拓跋比延,此舉引發了拓跋六修的極大不滿。

  為了讓拓跋比延立功,拓跋猗盧特意請滯留在盛樂的莫含在一邊指導拓跋比延。本來莫含無意幫鮮卑人做事,可後來得知榷場是由遼東人發起的,他頓時來了興趣,表示願意陪拓跋比延走一趟代縣。

  與胡人開市並不是一件簡單的事,不但榷場內要有專人負責檢查入關的貨物,還要防止有人趁機走私,更要防範有人鬧事什麼的。

  不過,由於榷場是在鮮卑治下,故一切俗事都有鮮卑人負責,韓壽此時正坐在屋內一邊優哉遊哉地品嘗著茶水,一邊欣賞著四周環境。

  距離榷場開放還有一段時間,可四周已有部分鮮卑士兵在巡邏,且在兩邊的入口處已擠滿等候交易的商賈,眾人皆不敢高聲喧嘩,僅聚在一起交頭接耳,小聲興奮地談論著什麼。

  吉時已到,韓壽、拓跋比延一起慢慢走上中間的高臺上,接下來將由他們主持榷場的開市儀式。

  拓跋猗盧十分興奮地站在臺上,高聲講著代縣榷場的意義,並重申了榷場內的規矩,要求所有人必須無條件遵守。

  接下來輪到韓壽代表遼東一方講話,他看了看下面商賈,朗聲道:“各位,從今日起代縣榷場就算正式開市了!榷場開通,乃是拓跋部落與遼東雙方的大事,接下來將由我與拓跋少主一起來完成第一宗貨物的交易。”

  台下等候多時的商賈終於等到了開始的一刻。不少人忍不住熱烈歡呼起來,或許只有商人才知道榷場對兩地經濟發展有多重要。

  不一會兒,就見兩邊代表帶上了第一種要交易的貨物。遼東一方拿出的自然是青鹽、絲綢、瓷器、鐵器等日常用品,而拓跋部落不出意外的將牛羊馬匹作為主要貨物。

  當韓壽看到拓跋部落奉上的馬匹品質時,不禁暗自撇撇嘴,暗自腹議拓跋猗盧太過小氣。很顯然拓跋部落並不希望開通榷場後。部落中的戰馬流向幽州,因此此次拿到榷場交易的馬匹品質均是中等以下。

  基本上只能用作耕馬或者馱馬,卻不能用來做戰馬。好在遼東有自己的牧場,對戰馬的需求並不旺盛。而且隨著濟州島馬場開始產馬,未來遼東的馬匹數量將會大副增加,要不然衛朔也不會將遼東馬販賣到江東去。

  首次交易完成後,標誌著榷場正式開通,隨後兩邊商賈迅速湧入,然後自由尋找合適的交易對象。官府除了保證榷場的正常運轉並收繳稅賦外。將不插手商賈之間具體的貿易行為。

  榷場內人山人海,道路兩邊擺滿了各種要準備交易的貨物,而走在路上的鮮卑人、晉人隨心所欲地挑選著讓自己稱心的貨物。

  整個榷場儼然和菜市場一樣的繁華喧鬧,到處是講價的聲音,激烈地討論聲。拓跋比延早就根據莫含的提示,命令部落中稅官去市場上收稅,看著眼前密密麻麻的商賈,拓跋比延心中是說不出的高興。

  榷場開通之後。對拓跋部落來說,終於可享受白花花的青鹽。在草原上是很很少能見到青鹽的。因此目前榷場內前來購買青鹽的鮮卑人很多。

  而遼東商賈顯然不在意良馬的品質,而是大肆得購買在牛羊牲畜。隨著衛朔大力提倡食肉,各種肉類消耗極快,僅靠遼東還無法滿足兩地百姓對肉類的消耗。而代縣榷場的開通,讓拓跋部落過剩的肉類大量湧入幽州市場。

  由於是第一天貿易,兩邊的商賈爆發出了極大的熱情。甚至到了正午吃飯時間,依舊熱鬧異常,人流沒有絲毫減少的跡象。

  看到這情景,拓跋比延心中很是得意,心中想著這榷場開通以後。貿易增多了,受得稅就多了,不禁想著自己的實力會越來越大。

  不過,在一旁的韓壽同樣十分開心。種子已順利種下,就看何時開花結果了。

  不像站在台前的拓跋比延那麼風光,而作為促成拓跋部落開市的幕後功臣——莫含,只能站在一邊笑吟吟看著眼前的一切,如果不是有心人,絕對不會有人想到他會是榷場開市的主要策劃者。

  莫含之所以答應拓跋猗盧前來代縣,首要原因就是是為了近距離觀察遼東。對當初韓壽在盛樂的表現,他多有耳聞,以他的智商自然看出了遼東對拓跋部落沒安什麼好心。

  莫含與拓跋猗盧的私交是非常好,可他也沒打算提醒一二。不管怎麼說拓跋部落都只是異族罷了,若遼東真吞併了拓跋部落,對並州來說未必是什麼壞事。

  終於到了日落的時候,榷場關閉的時刻到來了。不少商賈依依不捨地收拾起自己的貨物,打算先到城內客棧休息,等明日再來榷場交易。而韓壽與莫含二人趁著交易間隙已暗中約好晚上見面。

  在一處秘密據點內,韓壽拉著莫含的胳膊忍不住放聲大笑起來,肆無忌憚的笑容響在了偌大的密室中飄蕩著。

  莫含納悶地看了一眼韓壽,想不明白他為何發笑,不由得開口道:“不知韓大人想到了什麼開心的事,不妨出說來讓在下也開心一下。”

  韓壽輕輕搖了搖頭,道:“莫先生,在下如此開懷大笑非是別的緣故,只因先生耳!。先生有所不知,自高長史從並州返回薊城,向我家主公舉薦了先生後,主公就對先生念念不忘,恨不能早與先生相識。”

  “此番韓某奉主公之命赴拓跋部落除了促成雙方開市貿易外,還身負一個非常重要的秘密任務那就是尋找先生!”

  韓壽的話讓莫含有些動容,他出身商賈,在這個世家當道的年代,儘管他天縱奇才卻依然不受上位者欣賞。

  在並州,劉琨只是借助他與拓跋猗盧之間的交情來維持雙方的友好關係,除此之外他根本無法進入到劉琨的核心集團中。

  拓跋猗盧雖然非常欣賞莫含的才華,也曾多次請求他留在盛樂。然莫含卻心懷故國不想為拓跋猗盧效命。歷史上也是因劉琨反復勸說,更是拿大義來威逼莫含,才讓莫含最終前往拓跋部落效命。

  從不受人重視的莫含,如今聽聞名震北方的衛朔竟為了他竟不惜派人尋找,不禁感動不已。

  “含一介賤民而已,怎敢有勞衛大人掛念?若非在下身不由己,定當親往薊城當面拜謝。”

  “若是主公得知莫先生有赴薊城之意,一定會興奮地睡不著覺。先生有所不知,如今遼東正籌畫著發行五銖錢。為此主公特意成立了一個名叫錢莊的新機構,專門用來負責鑄幣、發行貨幣。”

  “在遼東有不少人盯著錢莊主事之位,然主公卻堅持認為先生才是該職位的最佳人選。若先生真有意來我遼東,望早做決斷,鑄幣、發行一事迫在眉睫,容不得片刻耽擱。”

  莫含一聽遼東還有一重職等著他赴任,他徹底坐不住了,真想立即跟隨韓壽前往薊城。然理智卻告訴他不能這樣做,不然不但會給故主劉琨帶來麻煩,說不定還會壞了衛朔的大事。

  “請韓主事轉告衛大人,將來若有機會在下一定親赴薊城!”

  韓壽清楚眼下還不到莫含投靠遼東的時機,隨後二人又就拓跋部落交流了一番,對於遼東挑撥拓跋部落內亂一事,莫含是舉雙手贊同,並表示願意從旁協助。有了莫含相助,韓壽對遼東的謀劃更加有信心。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12 20:45

第233章 拓跋內亂

  轉涼的秋風中,自永嘉以來,幽州百姓總算迎來了近十年來的第一次大豐收,農田裡到處是忙碌的身影。而官府除了指導各地農戶完成秋收外,還將負責徵收農稅。

  由於衛朔廢除了各種苛捐雜稅,治下農戶只需按照十五稅一的原則繳納一定的農稅,此舉大大減輕了自耕農的負擔。而且無論寒門庶族又或者世家豪族,都必須按照此原則繳納農稅,而且為了抑制土地兼併,衛朔又向大地主徵收了土地累進稅。

  經過這一番改造,再加上衛朔細化了商稅徵收的規則,使得遼東財政收入並未因減少某些稅源而導致財政收入降低。相反因為擴大了徵收物件,以及海外貿易的擴張,使得遼東財政收復大副增多。

  就在衛朔忙著指導各地秋收時,突然接到了莫含自盛樂傳來的密信。信中莫含以相當急切的語氣告之衛朔說,拓跋部落即將爆發內亂,讓他早日做好準備。

  原來在莫含、遼東有意無意的挑撥下,拓跋六修與拓跋猗盧之間的關係越來越緊張。前段時間拓跋猗盧在莫含的建議下,以拓跋比延管理代縣榷場有功為由,將自己的輦乘賞賜給其使用,並且還強迫拓跋六修當眾向拓跋比延施禮,企圖以此定下名分。

  拓跋六修當眾翻臉,不顧拓跋猗盧的威脅,帶著自己護衛揚長而去返回了新平城。自此之後,父子二人形同陌路,拓跋猗盧多次召拓跋六修到盛樂,卻被拓跋六修以各種藉口拒絕,不僅如此他還在新平整頓兵馬,打算以武力奪取大單于之位。

  ……

  深夜。長城腳下的盛樂城寂靜無聲,遠處不時傳來幾聲牛羊馬的嘶鳴之聲,縈繞在空曠無風的草原上空,久久不曾消散。

  城內的鮮卑人早已安然睡去,然誰都沒料到,今夜草原邊上這座明珠城市。將遭受一場空前的劫難。鮮紅的血液很快就會染紅整座城市,多年以後的鮮卑人在回想起今夜發生的一切時,才知道鮮卑人的命運從這一刻起就發生了改變。

  拓跋六修望著黑漆漆的夜晚沉默不語,周圍圍著一群彪悍的鮮卑勇士。在興奮、激動之餘,拓跋六修還有小小的擔憂,一種對未來命運的擔心。自從定下了武力奪取大位的策略後,最近一個月裡他沒有一天能睡個安穩覺,每次到了半夜就會被噩夢給驚醒。

  饒是作為拓跋部落的右賢王,拓跋六修也算是見慣了大風大浪。可真到了政變發生那一刻,他才曉得發動叛亂絕不是簡單的一件事。

  不過,走到今天這一步拓跋六修已沒了回頭路,且不說日後拓跋比延繼位定不會讓他好過,就是如今看來他父親拓跋猗盧怕也不會讓他安穩過活。

  想到這兒拓跋六修用手使勁握握刀把,仿佛從戰刀上汲取到了無窮的力量,就連他的身子也不由自主的戰慄起來。

  “都準備好了嗎?”

  “啟稟右賢王,一萬騎兵已潛伏到盛樂城三十裡外。只需右賢王一聲令下,半個時辰內就能殺到盛樂!”

  “好。通知大家立即出發!”

  拓跋六修眼中射出一道精光,翻身上馬領著本部一萬騎兵悄無聲息地向盛樂城駛去。

  “駕!”

  一陣急促的馬蹄聲,打破了草原上空的寧靜。原本漆黑寂靜的草原上,出現了黑壓壓一片彪悍騎兵,一陣陣雜亂的馬蹄聲,夾帶著刀槍兵劍的碰撞聲傳來。讓靜謐的草原一下子嘈雜起來。

  在距離盛樂城不到五裡的地方,騎兵打滅了火把,一萬人和同樣數量的駿馬竟然沒有發出一絲聲響,走近了就會發現原來馬嘴裡全都綁著布條。

  一萬名騎突然來到盛樂城下,本來還寂靜無語的城市。突然傳來陣陣駭人的呐喊聲:“有……有人偷襲,有敵軍來襲擊,快……快通知大單于。”

  盛樂遭遇襲擊的消息很快就傳到了拓跋猗盧的大帳內,他穿著單衣,右手提著寶劍,滿臉憤怒質問前來報訊的護衛:“說,到底是誰敢冒天下之大不韙來偷襲我拓跋部落?難道他們不怕我拓跋部落報復嗎?”

  “大單于,盛樂城外突然出現不少騎兵部隊,他們見人就砍就殺,如今正朝著這裡殺來,請大單于趕緊撤離!”護衛急急地向拓跋猗盧稟報事情的經過。

  此時拓跋猗盧還沒意識到是他兒子要造他的反,以為只是普通的叛亂,故他大手一揮拒絕了護衛的提議,不以為意道:“區區叛亂,有何可懼?本單于要親自將這群叛逆誅殺殆盡,如此方可泄我心中之恨。”

  拓跋猗盧穿上鎧甲拿著武器,領著一幫親衛走了出來,直到走到大街上他才發現整個盛樂城早就亂成了一鍋粥,盛樂城內外早已是火把如林,人影憧憧,鎧甲與兵器金屬相擊聲,馬的嘶鳴聲,鮮卑人的慘叫聲,各種聲音聲聲入耳。

  看到大單于出來,一些守軍自動向他身邊靠攏過來,不到一會兒功夫就聚集了近千人。接著拓跋猗盧帶人朝著喊殺聲最激烈的地方沖去。

  他邊走邊詢問道,“拓跋比延呢?他在哪兒?搞清楚是誰發動的叛亂了嗎?”

  “拓跋少主已不見了蹤影,至於叛亂者是……是……”

  “嗯?!到底是誰?快說!”

  “是……是右賢王!”

  “什麼!拓跋六修你個逆子!老子要把你抓起來碎屍萬段!”

  拓跋猗盧一聽說是自己兒子在造他的反,頓時怒了。他本來就不喜歡這個大兒子,這下子更是將對方恨到骨子裡了。

  就在離拓跋猗盧不遠的地方,拓跋六修正指揮著精銳大肆屠戮著自己的族人,一批批的鮮卑人倒在了自己人的屠刀下。拓跋六修舉目望去,發現前方不遠處有一群不下千人的騎兵正朝自己殺來。

  而走在前面的一個人正是他一直恨得牙根癢癢的親生父親,雖然一開始他恨不得殺了對方,但當他真正面對自己父親時,拓跋六修心裡還是有點猶豫。

  這邊拓跋猗盧也發現了正領兵廝殺的大兒子,剛一照面他就迫不及待的大罵起來,“你這個逆子!還不快下馬受縛,難道你真要弑父不成?”

  拓跋猗盧這一罵,頓時讓某些人臉色突變起來,眼前的局勢可是拓跋六修佔據著主動,若拓跋猗盧說些軟話說不定還能留下一命,可他卻在此關鍵時刻說這樣的話只能進一步激怒拓跋六修,將其逼得鋌而走險。

  果然聽了拓跋猗盧的話,拓跋六修臉頰一陣抽搐,眼中突然露出一絲瘋狂之色,只見他沉默片刻之後,突然大喝一聲,“殺!殺!殺!”

  完拓跋六修打馬提刀沖著拓跋猗盧殺了過去,緊隨其後的全是他的心腹之人。雙方剛一交手,拓跋猗盧的部下就被殺地連連後退。

  拓跋六修望著衣衫不整,累的氣喘吁吁的父親,眼中閃過一絲厲色,抓起佩刀朝著對方砍了過去。或許拓跋猗盧從來沒有自己的親生兒子會真的向自己動手,在這一刻他傻眼了,甚至忘記了還手。

  大刀在空中閃過一道白光,奔若閃電般地砍向拓跋猗盧的脖子,眼看拓跋猗盧就要命喪當場,只見一個護衛奮不顧身的將拓跋猗盧撞開,而他自己卻被拓跋六修一刀劈成了兩半。

  “噗嗤!”

  一股熱血頓時噴了拓跋猗盧一身,被熱血一激之後,拓跋猗盧終於清醒過來,他的大兒子真的是要殺他啊!反應過來之後,拓跋猗盧忍不住心頭湧起一股悲哀,望著如同受傷野狼一樣的大兒子,他覺得是如此的陌生和冷漠!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12 20:45

第234章 莫含的大禮

  是夜,拓跋六修因不滿拓跋猗盧廢長立幼遂引兵發動叛亂,誅殺大單于拓跋猗盧、弟弟拓跋比延以及大批部落貴族、長老、頭人,控制住了拓跋部落北都盛樂城。

  在遼東刻意的挑撥下,拓跋猗盧比原本歷史上提前一年多掛掉。隨著拓跋部落爆發內亂,一些原本依附拓跋部落的晉人、烏丸人因擔心殃及池魚,紛紛離開盛樂,企圖避開這場政治風暴。

  在這股逃離盛樂的人流中,尤以衛雄、姬澹二人為首的晉人勢力最為引人矚目。若無其他原因,衛、姬二人將和歷史上一樣南下陽曲投靠劉琨,而後他們將追隨劉琨征戰四方。最後因劉琨不聽衛雄良言,結果被石勒擊敗,而衛雄也因此丟了性命。

  當內亂爆發後,作為並州駐盛樂的代表,莫含立即帶著在拓跋部落做人質的劉琨長子——劉遵一起離開了混亂的盛樂城。

  莫含深知拓跋部落正爆發內亂,外面到處都是亂兵。如果他就這樣帶著大公子南下,說不定半路就會被亂兵殺死。因此為了安全起見,莫含與劉遵找到了同樣打算撤離盛樂的衛雄,要求與他們一同離開。

  衛雄、姬澹二人正有南奔並州的計畫,如今看到莫含、劉遵二人來投,自然歡迎之至。可惜衛、姬二人卻不知莫含早存了東投幽州的心思,並且還打算拿衛、姬二人做進身之禮。

  衛雄、姬澹可不弱,除了直屬二人指揮的一萬部曲外,身邊還有三百多戶烏丸人追隨,林林總總加在一起大約有近十萬人與他們一同撤離盛樂。

  十萬人鬧出來的動靜自然不小,也驚動了正忙著接收盛樂的拓跋六修,不過拓跋六修並未派人去阻攔他們。甚至還讓人對衛、姬二人大開方便之門。

  拓跋六修如此做自然有其道理:一來,拓跋六修將注意力都放在了爭取部落長老支持上,並沒將衛、姬二人放在眼裡;二來,拓跋六修知道劉遵也在其中,他暫時沒想與劉琨翻臉,而且日後他還需劉琨幫他爭取到晉室的冊封。

  就這樣十萬晉人順利離開了盛樂。一路朝東南而去,很快就到了長城腳下。

  “衛將軍,翻過長城前面就是參合陘,往北十裡乃前漢雁門郡西部都尉故城,而今已是拓跋鮮卑領地。我朝無力恢復漢時鼎盛,只好將雁門郡遷至漢雁門郡的南部安置。大好河山卻被胡虜侵佔,殊為可歎!”

  莫含陪著衛雄、姬澹二人站在長城上,指著前面的參合徑大發感慨。

  衛雄一臉嚴肅,站在長城上望著東邊一望無際的草原。突然問道:“莫先生,你覺得在下還有機會回到家鄉代縣嗎?”

  離開盛樂之後,衛雄雖已打算南下投靠劉琨,可他一想到劉琨朝不保夕的處境,總是不禁為自己的未來擔憂。按照上代家主衛操替衛家制定的發展規劃,代縣衛家本想依靠拓跋鮮卑保存族人並讓家族借機繁衍昌盛。

  不料,一場突如其來的內亂徹底打亂之前衛家的一切計畫。並且從目前的情況看,拓跋內亂將持續很長時間。拓跋六修與拓跋普根二人定會為大單于之位打個頭破血流。

  衛雄自然不想讓家族在拓跋內亂中損失什麼,所以他才與姬澹選擇了南奔並州。選擇劉琨並不是衛雄看好對方。而是因為劉琨是目前衛家唯一的選擇。

  “呵呵,將軍欲歸家鄉不是不可能,就看將軍願不願意了!”

  “嗯?”衛雄心中一動,望著面前笑吟吟的莫含,不動聲色道:“莫從事此言何意?”

  莫含並未直接回答衛雄的疑問,反問對方道:“將軍可知莫某在劉並州幕府內的處境?”

  “略知一二!”

  衛雄點點頭。他跟隨拓跋猗盧多次南下支援劉琨,還曾與姬澹一起駐守在晉陽一段時間,故對並州文武上下非常熟悉,自然也知道莫含在劉琨府中的尷尬地位。

  “在下不過是劉並州麾下一不起眼的從事罷了,若非莫某與拓跋猗盧大單于私交甚好。想來以劉並州之高傲,才不會派我坐鎮盛樂呢。雖劉並州看不起在下出身商賈,也不願重用於我,然這些年來在下一直盡心盡力替並州做事,不曾有一絲敷衍之意。”

  “我莫含不過出身低些罷了,可說起治國安邦的真本事,陽曲滿城文武除了溫太真一人可與含一較高下外,其餘諸人又有何人配與我相提並論?”

  看著口出狂言的莫含,衛雄卻深知其並未瞎說。莫含的本事可是得到了大單于拓跋猗盧的稱讚,常常將其比作故去的衛操。作為衛操的侄子,衛雄如何不知伯父的厲害,說是幫助拓跋部落重新崛起的第一功臣都不為過。

  “衛將軍可知在下為何多次拒絕拓跋猗盧的邀請?”

  發洩過內心被壓抑許久的情緒後,莫含臉色終於恢復了正常,他不等衛雄回答,邊自問自答道:“若非走投無路,誰有甘心做數典忘祖之輩,替夷狄之輩效命呢?你說是不是衛將軍?”

  “咳咳,不錯,咳咳,正是此理!”衛雄有些尷尬的附和道。

  “衛將軍,在下並未有嘲諷衛家先人的意思,當初衛將軍的伯父乃是奉朝廷之命鎮撫拓跋部落,後來是朝廷自己不爭氣,一場八王之亂將當年征北大將軍衛瓘在北疆打下的基礎損失殆盡。”

  衛雄的伯父衛操是在拓跋力微去世後,和其他一些晉人被朝廷派遣到拓跋部落。衛操等人都是晉朝官員,他們不但在擔任拓跋部輔相,同時還以晉朝官員的身份管理草原事務,這些都顯示了當時拓跋部落還在朝廷管轄之下。

  “莫先生說這些到底有什麼深意呢?不妨直接說出來,若是有道理,我與姬澹兄弟一定會聽從。”

  衛雄帶著幾分不耐煩問道,被莫含三繞兩繞,他早被繞暈了,一點兒也猜不透莫含的真正用意是什麼。

  “其實在下說這麼多,只想告訴將軍,無論是鮮卑人又或者劉琨都不適合將軍前去投靠!且不說鮮卑人正在爆發內亂,而且短時間內這場內亂還不會平息。”

  “其實就算鮮卑人沒有爆發內亂,他們在北地的統治也不會長久,因為在幽州有一股強大的勢力正在崛起。用不了多久,他們就會橫掃代郡,進而將鮮卑人重新攆到長城北面。”

  “幽州衛朔?”

  衛雄一下子猜到了莫含說得是誰,只是他有些懷疑衛朔是否真有對方說得那麼厲害。

  “沒錯,正是衛大人!或許將軍對其有懷疑,然若是在下告訴將軍拓跋部落的內亂正是其一手挑撥的,不知將軍有何感想?”

  “什麼!?”

  衛雄一臉駭然,他沒想到拓跋內亂竟跟幽州有牽連,誰能想到之前還信誓旦旦要與拓跋部落建立友好關係的幽州,卻在背地裡算計著拓跋部落。

  “這……這是為什麼?”衛雄、姬澹二人怎麼也想不明白,幽州幹嘛往死裡坑拓跋部落。

  “哼!還能為什麼?!自然為了早日驅除胡虜收復河山!衛大人早想打通幽並之間的通道,好支援並州與劉聰周旋下去,然代郡卻一直被拓跋鮮卑霸佔,拓跋部落不內亂,衛大人如何有機會收復代郡?”

  知曉了衛朔的秘密計畫,衛雄、姬澹二人徹底被震撼了。他們沒想到看起來人畜無害的幽州,竟然是一頭噬人的猛虎。如今再回過頭想想當初韓壽在盛樂的表現,往日裡一些看不明白的舉動,如今一下子豁然開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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