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想未來】星際擼貓指南 作者:槙日 (已完成)

 
li60830 2018-4-5 21:43:36 發表於 科幻靈異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61 72302
li60830 發表於 2018-4-5 21:44
卷二 夏火 第四十章

  在小打小鬧之中,第一個學年就這樣結束了。

  即使是軍校生,也是要放「暑假」的。在校生幾乎都是來自聯邦不同星域的,既然放假的話自然都是各回各家。

  繆苗在對戰賽中表現出色,雖然後期出了一點小事故,但總的來說,她年終拿到的獎學金也是相當可觀的。

  這代表她這次回中華區不用再買經由十幾二十個空間站的轉乘票,還可以在回家前買點禮物給家裡老小作手信,剩下的還能在明年訂購一套合身的女式校服!

  有錢的人生忽然變得無比明媚!

  臨近放假,繆苗的心情愈佳,相比之下,尤拉諾維奇反倒越來越悶悶不樂和煩躁。

  終於到了放假當天,在校學生紛紛收拾行李打包走人,繆苗也是如此。

  尤拉諾維奇見繆苗一臉高興反而有些不悅「只是放個假,有什麼可以高興的。」

  「終於可以回家了呀。」繆苗笑著說,「尤拉不高興嗎?」

  尤拉諾維奇不屑地哼了一聲,餘光忽然瞥見了她行李裡的一件還沒拆標的白色連衣裙:「那是什麼?」

  「啊,這個。」繆苗拿起了那條還在塑封裡的裙子,「是禮物。」

  「……」尤拉諾維奇平時可不會打探別人家事,這時候卻不禁有些好奇,「你有姐妹?」

  繆苗遲疑了一下,然後搖搖頭:「不是。」

  她沒接著講,尤拉諾維奇也懶得追問。

  繆苗將最後一份行李收拾好,就準備提箱走人了。

  「九月見。」繆苗朝尤拉諾維奇擺手。

  只是三個月而已。繆苗臨走時瞅了一眼金髮少年滿不在乎的側臉,忽然有點小小的捨不得。

  ……

  待繆苗遠行後,尤拉諾維奇立即從床底掏出自己的行李箱。他東西不多,而且都是胡亂往箱子裡一塞,費時不過一分鐘就填滿了整個箱子。

  將赫爾文標誌性的軍裝款校服脫下,換成自己平日裡的私服——一套阿迪X斯三道槓的運動裝,末了帶上鴨舌帽和口罩,自以為成功泯然眾人矣的他扛著箱子就緊隨著繆苗的腳步而去了。

  ***

  辦理好乘機手續的繆苗在等候室遇到了椎名有棲和崔真熙。

  崔真熙朝她招了招手:「等你好久啦。」

  繆苗這趟航班會在扶桑星域轉機,而椎名有棲就是扶桑人,崔真熙這次暑假似乎想先和有棲去扶桑玩,順便參加一個什麼重要會展,於是三個人乾脆約定一起出發。

  「啊啊這是我人生第一次去扶桑參加這個會展!」崔真熙握著繆苗的手興奮道,「請預祝我本本完售,萌新第一次,好緊張啊啊!我以前只參展過大韓區的小展會呢!」

  本持著認真學習的精神,繆苗問:「說起來,真熙一直掛在嘴上的本子到底是什麼呀?」

  「我給你看看!」崔真熙掏出終端剛想翻出這次的本宣,忽然覺得背後一涼,「……嗯,下次吧,我下次再發給你。」

  多虧椎名有棲的剛剛釋放的殺氣,崔真熙堪堪想起自己這回的本子主角之一的原型正是面前的少女。

  ……

  而在亞細亞三人組交流感情的時候,尤拉諾維奇已經抵達登機手續辦理櫃檯了。

  繆苗剛才就是在這個櫃檯辦理乘機的,那直接購買這個航班的機票就行了吧?

  「請出示您的終端……很抱歉,系統裡並沒有您的購票記錄,您沒有提前購買機票是嗎?」

  「嘖,沒有。」他要是早先能拉下臉皮問繆苗航班號,現在又怎麼需要弄得跟個跟蹤狂一樣。

  儘管面前的毛子少年非常好看,但根據其糟糕的衣著品味和毫無教養的態度,櫃檯小姐只能攤手:「很抱歉,這趟航班的經濟艙已經沒有餘票了。」

  「我要頭等。」

  「……」

  他本來就打算坐頭等,頭等還有貴賓候機室,這樣正好可以岔開繆苗登機。

  真是太完美了。

  然而尤拉諾維奇自認為完美的計畫在剛登機還沒有半小時就敗露了。

  頭等和經濟是在星艦裡是不同層的,他登機後扔下隨身的東西,就溜下去想先打探好繆苗的位置。

  結果剛走下樓道,就和魔王級別的人打上了照面。

  椎名有棲。

  為什麼偏偏是她?

  不,她不一定認得出來自己……畢竟他現在的變裝完美無缺!

  結果椎名有棲只瞄了他一眼,便道破他的真身:「尤拉諾維奇,你怎麼會在這裡。」

  「……」

  尤拉諾維奇握拳,那只能做掉這個扶桑女人了。

  椎名有棲瞬間就看破了他的想法,淡定道:「苗馬上就要過來了。」

  為了證實她所言是事實一樣,繆苗的聲音在不遠處響起:「有棲,找到乘務員了嗎?真熙又吐了……」

  尤拉諾維奇聽見這個聲音轉身就想往回跑。

  椎名有棲眼疾手快抓住了他的衣領,她大力將其扔進了樓道旁邊的廁所裡,緊接著自己也跟著進去,在繆苗到來之前關上了門。

  繆苗隔著門呼喚道:「有棲?」

  「抱歉。」椎名有棲將手指抵在唇上,朝尤拉諾維奇做出一個噤聲的手勢,「我的肚子有些不舒服,請你先找乘務員吧。」

  「好。」繆苗擔憂道,「沒事吧?」

  「沒事,我馬上就回去。」

  門外的腳步聲漸行漸遠,椎名有棲嘆了口氣,朝尤拉諾維奇道:「說吧,理由。」

  尤拉諾維奇沉默了。

  「暑假三個月,難道你想一直跟著她嗎?」見他不配合,椎名有棲調侃道,「尾隨是犯法的。」

  「我沒有尾隨!」尤拉諾維奇被激得大聲反駁。

  椎名有棲已經開始用「行了吧我知道你是stk」的目光看著他了。

  尤拉諾維奇往常覺得自己跟繆苗相處就已經是困難模式了,沒想到直面另兩個亞細亞人根本就是深淵級別的挑戰,椎名有棲和崔真熙總是能想辦法把人氣死不償命。

  逗貓要見好就收,畢竟在它鏟屎官不在的情況下,逗狠了冷不防要被撓一爪。於是椎名有棲將話題轉移:「大家都回家了,你不回露西亞?」

  尤拉諾維奇沉下臉:「我不想回去。」

  「好吧。」椎名有棲知道他這態度就是絕對不會向她透露半點信息的意思,「這件事情我不會和她說的。」

  反正跟蹤和偽裝水平那麼爛,沒多久也會自己敗露掉。

  ***

  三天的漫長旅程,經過扶桑區一次中轉,總算是抵達了中華區。

  頭等艙是可以提前下機領取行李的,尤拉諾維奇過完海關就蹲坐在出口處守人。

  怎麼還沒來。

  他有些焦急地張望,趕在主要人流前過安檢的小毛子根本不知道高峰期的海關要排的隊伍有多長,更不知道經濟艙的行李有時候甚至會拖延時間抵達。

  蹲守了一個多小時也沒見到人,尤拉諾維奇肚子有點餓,便跑去旁邊的便利店裡買了點垃圾食品先填填肚子。

  回來的時候,從出口湧出的人總算是變多了,他乾脆站在行李上跟燈塔一樣掃視著人群,唯恐一不小心把繆苗跟丟,也沒考慮這樣的自己實在太過顯眼。

  人海之中,尤拉諾維奇忽然看見一個熟悉的側臉,是繆苗。他揉了揉眼睛,確認自己沒有看錯,立刻從人流縫隙之中擠著追了上去。

  但他和那人距離越近,卻越覺得有一種怪異的違和感。

  那個人真的是繆苗嗎?總覺得她忽然變矮了一點,這樣看過去甚至只有跟他一樣高,手上也沒拉著行李,身上還穿著一條花俏的洋裝,露出的腿部也沒有了之前漂亮的肌肉線條,相比三天前的最後一面瘦弱了不少,難道是機餐太難吃了餓壞了她?仔細看看,似乎哪裡都有些不太對勁,就算三天不見,繆苗才過肩的頭髮也不該直接長到及腰的長度。

  是看花眼了?不對,尤拉諾維奇對自己的視力有著相當的自信,那個側臉的確是她不會有錯的。

  他思維正發散著,前面的少女突然停步駐足。

  糟了。尤拉諾維奇剛想逃竄,但太遲了,少女已經轉身,他卻只能傻愣地待在原地。

  那的確是繆苗的臉,但又跟繆苗不太一樣。比起繆苗溫婉中帶些硬氣,面前的少女柔軟得就像一顆棉花糖,更為稚嫩和甜美一些。

  該死——難道真的認錯人了?不對,繆苗的臉他是記得清清楚楚的,但為什麼中華區隨便一個路人都能長得跟她那麼像?!

  但那少女的目光卻定定地落在了他身上,她忽然驚呼了一聲,那張和繆苗有九分相似的臉上露出一個欣喜漂亮的笑容,然後她加快步伐向他跑來!

  尤拉諾維奇如臨大敵,擺出一個防禦的姿勢,結果那少女竟直直忽略了他,徑直往他身後跑去。

  原來她剛剛看的不是他。

  尤拉諾維奇暗自鬆了口氣,這口氣還沒完全呼出,他的身後就驀然響起了一道聲音,這聲音太過熟悉,讓他頃刻間渾身炸起了毛。

  「尤拉?你怎麼在這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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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很重要的一點:情人節番外是發生在暑假前的事情,也就是說現在這章的時間點已經是告白事件之後的事情啦。
li60830 發表於 2018-4-5 21:44
卷二 夏火 第四十一章

  被抓包了的尤拉諾維奇此時和繆苗,以及非常像繆苗的不知名少女一同坐在了航站樓旁的某家咖啡廳裡。

  那個極像繆苗的女孩打從進店開始就一直黏著在繆苗身上,抱著她的手臂不放。她時不時地用餘光斜視尤拉諾維奇,用絕對稱不上善意的目光將他從頭到尾來回打量,嘴裡也一直朝繆苗嘀咕一些尤拉諾維奇聽不懂的話,聲音甜膩得跟撒嬌一樣。

  繆苗笑著安撫了一下少女,目光溫柔。然後她用聯邦語朝尤拉諾維奇問道:「終端開啟了實時翻譯嗎?」

  尤拉諾維奇「嘖」了一聲,調整了一下頸上終端,開啟了中文的實時輸入和輸出翻譯。

  「那現在聽得懂我說話了吧?」繆苗切換回了中文,「簡單介紹一下,這位是尤拉諾維奇・斯維爾德洛夫斯克,是姐姐在學校裡的室……同學。」

  「室友」這個單詞在她舌尖打了一圈轉,終究還是嚥了回去。

  好在神經大條的尤拉諾維奇沒有注意到繆苗微妙的停頓,只是拽著張「所有人都欠了我十萬盧布」的臉吸著奶昔——繆苗居然先前騙他沒有姐妹,這是什麼意思?尤拉諾維奇沒有思考如何在待會應付繆苗的質問,反倒在心裡開始怨婦式地怪罪繆苗的隱瞞。

  「哦。」少女不在乎地點點頭,在繆苗的目光施壓下,還是朝尤拉諾維奇補充了一句,「你好。」她並沒有自我介紹的意思。

  繆苗無奈地搖頭,然後轉向尤拉諾維奇說道:「這是我的……弟弟,繆禾。」

  「咳!」尤拉諾維奇一口奶昔嗆到了氣管裡,劇烈地咳嗽起來。

  繆苗急忙起身,走到他身側給他拍背順氣。

  尤拉諾維奇艱難地:「弟——弟?」

  「是哦。」少女,不,現在應該稱之為少年,他鬆下了一直掐尖的嗓子,蜜糖的外殼褪下,露出了真正的本音,「我是男的。」

  ……

  ……

  自家弟弟的真實性別暴露後每次都會引來這種迷之沉默,繆苗習以為常地轉移話題:「啊對了,尤拉怎麼會來中華區?」

  轉移效果非常好。尤拉諾維奇立即不再糾結繆禾的性別,轉而緊張道:「我買錯票了。」

  能把中華和露西亞搞混也是很厲害呀少年。

  繆禾聞言嘲諷:「呵,你是智障嗎?」

  在尤拉諾維奇爆發前,繆苗厲聲呵道:「小禾!」

  繆禾委屈地眨了眨眼,不再說話。

  和他相處了大半年,繆苗清楚這時候即使知道這是個謊言,也得裝作被騙的樣子給他臺階下:「那需要我帶你去買回露西亞的票麼?露西亞區就挨著中華區,明天就能到了吧。」

  「我錢花完了。」尤拉諾維奇理直氣壯,彷彿三天前豪氣萬丈坐頭等的人不是他一樣。

  「這樣啊,」繆苗佯裝苦惱地皺起眉,心裡是大致明白了尤拉諾維奇這是不想離開中華區的意思了,於是隨著他的意說,「抱歉,我現在賬戶裡的錢也不夠再買一張國際航班票了。」

  繆禾粲然一笑,用頭蹭了蹭繆苗的胳膊:「姐,我戶頭裡還有點錢,可以借給他。」

  這混帳小子。手中的奶昔被尤拉諾維奇忽然握緊,液體濺灑了一桌。他額角青筋暴跳,如果不是看在那男孩是繆苗親人的份上,他早該把他按在地上一頓暴揍了。

  已經聞到了火藥味的繆苗笑容都開始勉強起來:一邊是不能得罪的凶獸,一邊是自己疼愛的弟弟,為什麼這兩個傢伙才遇見不足一小時就跟死敵似的……況且她印象中的弟弟可是聽話可愛的好孩子。

  繆苗打著圓場:「既然都不小心來了,不如在這裡觀光一下再走吧。」

  她一邊說著,一邊用眼神向繆禾傳遞著「你要是再亂說話,姐姐就要生氣了」這個信息。

  ***

  一個謊一旦撒下,就要無數個謊去圓。

  尤拉諾維奇本來的計畫是找到繆苗的住處,然後自己在附近訂家酒店隨便住著的。但既然自己之前說了沒錢買機票,那麼現在自然不可能「有錢」住酒店了。

  但結果是好的,他順理成章地被繆苗邀請到她家暫住。

  內心爽到爆炸,表面還是得保持「我的屈尊是你的榮幸」。

  繆苗已經習慣了,熟練地順著他毛捋,連聲道「是是是」。繆禾卻一聲冷笑,只差沒在臉上寫著「呵呵」二字。

  繆家是典型的現代小戶式公寓樓,一路而來都是緊挨的門,不難想像每戶裡面的空間都不會太大。

  終於抵達到其中一戶,繆禾上前,門在虹膜認證通過後自動打開。

  繆禾進房後呼喚道:「爸,媽,我接到姐姐了。」

  溢著飯菜香味的廚房裡立刻躥出一個人,繆苗剛看清楚那那道影子,便鬆下了行李,張開了雙手。

  瞬間被抱了個滿懷。

  繆苗感覺聲音都有點酸澀:「媽,我回來了。」

  「等你好久了!」緊緊抱著繆苗的女人眼角帶淚,喜極而泣地上下打量著繆苗,「頭髮都長那麼長了?怎麼感覺瘦了?餓了嗎?要不要先吃飯?」

  「大驚小怪。」客廳裡坐著的中年男人悠悠放下報紙,故作的淡定在瞥到繆苗臉龐時瞬間瓦解,「是瘦了,先吃飯吧。」

  「嗯。」繆苗乖巧地應聲,旋即想起了什麼,轉身在門口探頭,「尤拉,你站在外面幹什麼,進來啊。」

  ……

  五人圍著圓桌而坐。

  飯菜就擺在中間,但一時沒有任何人動手。

  苗爸苗媽目光灼灼,幾乎要將尤拉諾維奇盯出兩個洞。

  「孩子他爸,這還是人嗎?」苗媽小聲地和丈夫交頭接耳,「小苗這同學怎麼長得那麼好看!」

  「你說什麼?」苗爸根本沒聽進老婆的話,他現在出奇的憤怒,「小苗居然帶男的回家。」

  「只是個孩子而已,你較什麼真。」苗媽不以為然,「說起來小苗的同學怎麼看起來那麼小?那個什麼赫爾文不是只招收十八歲以上的學生麼?噯,他聽得懂我們說話麼?」

  ……

  開了實時翻譯並且聽力好到爆炸的尤拉諾維奇只能沉默。

  繆苗忽然拍桌而起,頓時引走了在座所有人的注意力,然後她在眾人的注視下走進了廚房,出來的時候手上多出了一把叉子。

  「快吃飯吧。」她將叉子塞給了尤拉諾維奇,「應該很餓了吧。」

  她說完,便率先動起了筷子,往尤拉諾維奇的碗裡夾菜。還在赫爾文的時候,尤拉諾維奇就因為好奇中餐的味道,照著她的日常點單試過幾份不同的中華菜餚,所以繆苗大致還是知道哪些菜是他中意的。

  尤拉諾維奇非常給她面子地開始扒飯,繆禾緊接著也若無其事地動筷,苗爸苗媽對視一眼,也拿起了筷子。

  繆苗暗自鬆了口氣:也難為小凶獸為了自己一直收斂著自己的暴脾氣了。

  ……

  然而吃飯的時候無論是誰都不能避免遇見這個世界上最恐怖的事情之一:來自長輩愛的查戶口。

  其內容包括:「今年多大了?」「哪裡人啊?」「學習怎麼樣啊?」「哦不對是機甲開的怎麼樣啊?」「哎喲你咋長得那麼好看啊?」「和小苗認識多久啦?」「小苗在學校表現得怎麼樣啊?」「唉你怎麼那麼瘦多吃點肉!」

  在戰場上開戰機灑熱血的軍校生們回到自己家裡就是一條任人揉捏的軟蟲。

  繆苗竭盡全力給尤拉諾維奇擋住了自己父母的大部分盤問,但不免有幾條她答不上的。她原本還有些害怕尤拉諾維奇會對家長裡短感到不耐而直接掀桌走人,但他出乎她意料地一一回答完了這些問題。

  而且回答得都非常得體,甚至可以說得上是相當有禮貌。

  繆苗甚至一度懷疑他到底是不是她認識的小凶獸。

  總之一頓晚飯後,連刁鑽的苗爸都對尤拉諾維奇有了些許和顏悅色,更別提顏控的苗媽了。

  然而最大的問題來了。

  繆家只有三個臥室,一個主臥兩個次臥,分別屬於繆苗父母,繆禾,和她自己。在赫爾文和尤拉諾維奇一個房間住慣了,讓繆苗讓他來她家住時完全忘了她家是沒有客房的。

  不可能讓小凶獸睡客廳,但她也絕對不能主動提出讓尤拉諾維奇住她房間這件事情。

  當這個問題被繆禾道出的時候,繆苗幾乎無顏面對尤拉諾維奇。

  繆禾露出了勝利的微笑:滾吧,外區佬,從我姐視線裡馬不停蹄地滾出去吧。

  但苗媽立刻就提出了解決方案:「這有什麼問題的……小苗的同學跟小禾差不多大,又都是男孩子,讓小苗的同學先住小禾房間吧。」

  繆禾:……

  尤拉諾維奇:……
li60830 發表於 2018-4-5 21:44
卷二 夏火 第四十二章

  「姐。」繆禾拈起裙襬,單腳為軸在繆苗跟前轉了一圈,白色的裙裾隨著他的轉動在空中綻開,「裙子小禾穿起來好看嗎?」

  「嗯,好看。」繆苗目不轉睛地說,「喜歡這條裙子嗎?」

  「姐送小禾的東西,小禾都喜歡。」繆禾說。

  裙裾落下,花瓣再度收攏。繆禾撲進了繆苗的懷裡,撒嬌道:「快一年沒見了,有沒有覺得小禾更可愛了一點?」

  繆苗接住繆禾,讓他坐在自己的大腿上。繆禾身高和尤拉諾維奇差不多,雖然都還是少年的體型,但不算小了,坐在繆苗腿上便足足高出她半個頭,已經不是可以裝作小孩子撒嬌的年齡了。

  但既然是小禾的話,任性一點也無所謂。繆苗寵溺地摸著他的頭,「可愛啊,小禾一直都很可愛。」

  少年眨著眼,眼眸中彷彿閃爍著星光:「小禾最可愛?」

  被自己弟弟會心一擊的繆苗立刻點頭肯定道:「嗯,小禾最可愛。」

  繆禾高興地在繆苗臉上親了一口後將頭埋在她的頸窩裡,像隻小狗一樣蹭了蹭,趁著繆苗全身心沉迷於「我的弟弟怎麼那麼可愛」的時候,他幽幽抬眼,用餘光斜視了坐在一旁目瞪口呆中的尤拉諾維奇一眼,挑釁之意不言而喻。

  尤拉諾維奇:……

  之前的晚飯結束後,繆苗父母就出門散步,徒留他們三人在家,美名其曰讓同齡人交流感情。

  結果繆禾全程霸佔著繆苗的視線。尤拉諾維奇非常唾棄——這世界上怎麼會有如此臭不要臉還娘兮兮的男人?多大年紀了還跟個小學生一樣朝姐姐撒嬌?!自稱「小禾」?!真是噁心!有誰會用這種方式自稱啊?!

  關鍵是為什麼他要坐在這裡看著兩姐弟放閃?還要忍受那混蛋臭小子的百般挑釁?!

  「那小禾好看嗎?」

  「好看!」繆苗說這話的時候全然沒有想到繆禾的臉跟她幾乎一樣。

  「那小禾和姐姐的同學比起來,哪個更好看?」

  在沙發上翹著二郎腿的尤拉諾維奇一直裝作在刷星網,此時卻忍不住豎起了耳朵。

  繆苗遲疑了一下,她偷偷瞄了尤拉諾維奇一眼,對方手指立刻又在終端上擺弄起來,看起來並沒有注意到他們的談話。關注力一直在自己姐姐身上的繆禾自然是發現了她的小動作,於是拉了拉繆苗的衣襟:「姐姐覺得小禾不好看嗎?」

  「不,不是的……」

  講道理,繆苗還從來沒見過比小凶獸顏值更高的人,但無所謂,好不好看這種東西本來就是主觀上的,此時在笨蛋姐姐眼裡,這個世界上沒有比委委屈屈噘著嘴看著自己的弟弟更美好的存在。於是她在繆禾充滿期待的目光下小聲道:「小禾更好看,小禾最好看了。」

  「哢嚓」。尤拉諾維奇差點沒把腕上終端給捏碎。

  ***

  初場勝利的繆禾心滿意足地領著尤拉諾維奇走進了自己的房間。

  一進門,繆禾就卸下了在姐姐面前的小天使面具。他邊走邊脫下自己的白色絲襪,往洗衣筐裡一扔,然後整個人往床上一倒,若無其事地刷起了論壇,彷彿站在門口的尤拉諾維奇並不存在。

  從來沒受到這種待遇的尤拉諾維奇強忍著怒火:「喂,我睡哪裡?」

  繆禾戴上了耳機。

  井字開始在腦門跳躍,尤拉諾維奇握緊拳頭告訴自己要冷靜。

  繆禾忽然又從床上起來了。他對尤拉諾維奇視若無睹,直接在他面前將身上的白色連衣裙脫下。

  「嘖。」第一印象太過深刻,儘管知道對方和他一樣同為男性,尤拉諾維奇還是下意識地側了側頭移開視線。

  繆禾將裙子細心疊好擺放在了書桌上,他身上只剩下一條內褲,就這樣赤條條地徑直地走向了尤拉諾維奇。

  搞不懂對方想鬧哪出的尤拉諾維奇有點緊張:「喂!」

  繆禾嗤笑一聲:「我要洗澡,你擋著浴室的門了,傻——逼。」

  浴室門關上,水流聲嘩啦嘩啦。尤拉諾維奇已經處於爆發邊緣了,他開始認真嚴肅地思考現在進去按著繆禾的頭往牆上撞死他後該怎麼瞞混過繆苗,說他是在浴室裡滑了一跤自己摔死的可以麼?

  說到底他為什麼要忍受這種事情?!

  「咚、咚咚!」一陣敲門聲響起。

  繆苗抱著一卷被子進來:「唉,尤拉?怎麼了,臉色不是很好,不舒服嗎?」

  尤拉諾維奇咂舌,氣頭上的他沒理會繆苗。

  繆苗已經習慣了他這態度,便不多說什麼,直接在地上開始給他打起了地鋪:「抱歉,只能讓你住小禾房間……我之前是想過讓你住我房間睡我床的,但應該……不太行,委屈你先睡一下地板了。」

  繆苗鋪好,抬頭看了眼尤拉諾維奇。能靈敏感知到尤拉諾維奇情緒的她只是一眼就知道尤拉諾維奇現在心情差到了極點。

  「真的很對不起。」繆苗歉然道,「不然你還是來我房間睡床吧,反正我們在學校的時候也是住一間房,我會跟他們好好解釋的。」

  尤拉諾維奇冷邦邦道:「不需要。」

  他其實並不在意睡不睡地板,軍校訓練時野外荒郊野天寒地凍都得熬,哪有機師會那麼嬌氣。他現在氣的其一是繆禾,烏拉爾一霸的尤拉諾維奇只甩過別人臉色,從來沒有人敢像繆禾那樣騎到他頭上。

  其二是繆苗。

  戰鬥狂魔尤拉諾維奇對臉這種東西從來就沒在乎過,但這並不代表他對自己的長相沒有一個明確的認知,他從小到大就是在別人的矚目下長大的,到哪個地方都能聽見別人對他樣貌的驚呼和讚嘆……哼,雖然這些讚賞毫無用處。

  他一點也沒有對繆苗剛才說他不如繆禾好看這件事情感到生氣,一點也沒有!

  「那好吧。」繆苗憂心地,「有什麼需要的話記得叫我,那我先走了。」

  回應她的是一聲鼻哼。

  繆苗關門前還是忍不住道:「對了,還有小禾。小禾他是個好孩子,今天不知道怎麼了有點小脾氣,你不要和他太置氣……」

  話裡的偏袒顯而易見。

  ……

  臥室門剛剛關上不久,浴室門又被打開。

  和湧出的水霧同時出現的繆禾面無表情地和尤拉諾維奇對視一眼,空中目光彙集之處彷彿產生了電光。

  尤拉諾維奇心裡還在氣惱繆苗的表態,他這次毫不避諱地直視著繆禾——不過一個普通人罷了,要碾死這個娘兮兮的傢伙易如反掌。

  但他突然感覺面前站著的繆禾跟剛才的他有點不太一樣。在之前,尤拉諾維奇直觀覺得繆禾和繆苗長相起碼九分相似。洗了個澡後,繆禾像是變了一個人,原本的九分只剩下五分,更為男性化的一面此時終於顯露了出來。

  「怎麼,覺得我突然不像姐姐了麼。」繆禾看穿了尤拉諾維奇,「本來我和姐也不是雙生子,哪裡有可能長得那麼像,平常我有化妝。」

  繆禾惡劣地笑了:「失望了?你更想看到姐姐的臉,對嗎?」

  ……

  ***

  繆禾一夜未眠。

  在尤拉諾維奇思索著如何弄死繆禾的時候,繆禾也在心裡打著做掉尤拉諾維奇的小算盤。

  繆禾昨天洗澡的時候聽見了房門打開的聲音,就知道是姐姐進來了。他沒有關閉水流,而是偷偷地靠在門縫那裡聽牆角。

  然後他聽見了繆苗說的那句話——「反正我們在學校的時候也是住一間房。」

  他從繆苗那裡大致聽聞了尤拉諾維奇的情況,史無前例的天才,十六歲就被破格錄取,這些光環傳說對於繆禾而言太過遙遠,他只清楚一件事情:辣雞赫爾文軍校,居然讓他的姐姐和這種毫無品味穿著三道槓運動服粗魯毛子住了接近一年?

  見鬼去吧,十六歲的少年該懂得什麼都懂了,只有像他姐姐那樣的笨蛋才會覺得他們毫無威脅。只是通過尤拉諾維奇看繆苗的眼神,姐控繆禾就知道現在躺在地板上咯吱磨牙的毛子,對於繆苗肯定抱有著齷齪的想法。

  「哢哢——咯——」

  也真虧他的姐姐能夠在這種噪音下倖存一年而沒有精神衰落。

  必須得做些什麼。

  繆禾沉思了一夜,在天邊露白之際,悄聲從床上起來。

  ……

  熟睡中的尤拉諾維奇不適地皺起了眉,有什麼東西壓在了他的胸口。

  繆禾說得對,但他不僅對繆苗抱有著齷齪的想法,他昨天就做了一個齷齪的夢。

  這股壓迫感把他從齷齪的夢裡逐漸喚醒。他睜眼的時候,視野還很朦朧,但隱約之間看見繆苗趴在他身上,臉和臉的距離只在咫尺之間。

  怎麼還沒醒……還在做夢嗎?

  繆苗紅著臉,眼眸中含著點滴晶瑩淚水的樣子跟夢裡如出一轍。

  但為什麼是趴在他身上?

  睡懵了的尤拉諾維奇反射性地將手放在繆苗的肩上,一陣天旋地轉之後,立場對調,繆苗被他按在了身下。

  也只有在夢裡,她才可能那麼柔弱無力吧。

  等等,有什麼不太對。

  尤拉諾維奇感受了一下手裡的觸感……一片平坦堅硬。他腦裡忽然清醒了一小半——這不是繆苗。

  而身下的「繆苗」拭去了眼角的淚珠,張口道:「%……&()」

  尤拉諾維奇還沒打開終端,自然是聽不懂中文的。

  「繆苗」發現了他的茫然,她撩撥般摸上了尤拉諾維奇摁在她身上的手,微微地抬了抬腿後,微笑著用清朗的男音說出了流利的聯邦語:

  「這張臉就那麼能讓你產生反應麼?」
li60830 發表於 2018-4-5 21:44
卷二 夏火 第四十三章

  「你喜歡姐,對吧?」繆禾說。

  這一句話讓尤拉諾維奇完全清醒過來。他的瞳孔像是貓科動物一樣急速收緊,從昨天開始積累的怒氣終於要突破那被他強制密封的壺口。

  故意裝扮成繆苗樣子的繆禾忽然不笑了,他明顯地感受到按著他的人忽然爆發出一股強大的壓力,幾乎化為實質的殺意像是野獸的獠牙抵在他的脖子上。

  繆禾看著尤拉諾維奇舉起了拳頭,他這拳握得很緊,手背上青筋暴起。繆禾張口想呼喚自己的姐姐,但在那壓力之下他最後只是嚥了口口水,僅僅只是這個動作,都讓他有一種即將被咬斷氣管的幻覺。

  「咚!」

  拳頭落下,擦著繆禾的臉龐落在了他耳畔的枕頭上,隔著被墊將地板砸出了一個坑。

  ……

  聽到巨大聲響的繆苗衝進了自己弟弟的房間,沒想到入眼的一幕竟然是尤拉諾維奇單手揪著繆禾的衣領將後者舉起,分明是要揍人的架勢。

  尤拉諾維奇全然沒注意到繆苗的出現,他現在唯一的想法就是做掉這臭小子,不管怎麼樣一定要弄死他。

  但繆禾看見了。脖子受到的壓迫讓他咳出了眼淚,他用餘光瞥了一眼驚愕的繆苗,然後艱難地喚了一聲:「姐姐。」

  繆苗原本還在發愣,她在那片刻停頓中快速思考著究竟發生了什麼導致了現在的狀況。但一看到自己的弟弟柔弱無力地向她求助,名為理智的那根弦瞬間斷裂。

  在尤拉諾維奇的拳頭即將招呼到繆禾臉上之前,繆苗衝上前一個膝擊攻向了尤拉諾維奇的肚子。防禦不及的尤拉諾維奇被擊中最為柔軟的腹腔,吃痛地鬆開繆禾,倒在地上弓起了身體。

  繆禾一個踉蹌跌坐在地上。繆苗急切地蹲身,快速檢查了他的脖子和臉頰,確認沒有任何青腫後的她鬆了口氣……這才反應過來自己剛才把尤拉諾維奇踢飛這個事實。

  她抬眼看向尤拉諾維奇的時候,對方已經從地上起來了,居高臨下地望著她和繆禾。

  繆苗想說些什麼,卻什麼也沒能說出來。尤拉諾維奇半句解釋也沒有給她,只留下一個冰冷的眼神,便摔門而出。

  ***

  實時聊天室裡——

  崔真熙:【所以這就是你流浪中華區街頭的始末?當我得知你居然stk苗苗到中華區的時候就已經非常震驚了,沒想到你居然還因為欺負人家弟弟被掃地出門?】

  崔真熙:【太可憐了,尤拉親,給你掬一把辛酸的眼淚。】

  尤拉諾維奇:【滾!不要用那種噁心的稱號叫我!我是自己出來的!】

  ……

  崔真熙:【我建議你對本崔太太的態度好一點,我可是百忙之中抽出時間給你出謀劃策的。】

  崔真熙:【你現在可是要靠我來給你扳回一局。】

  崔真熙:【早就告訴你了,你那套照本宣書的蹭的累屬性已經是是上個世紀的東西了,跟金髮雙馬尾一樣過時掉價,你還只是單馬尾呢。】

  崔真熙:【你這樣發展下去是鬥不過苗苗弟弟的,人家又是女裝又是德國骨科又是小天使屬性,這些人設最近在熟女圈子裡都是炙手可熱的好麼,男娘本,棒棒的。】

  尤拉諾維奇發現崔真熙所有的單詞他都能夠理解,但組合到一起他半句話也看不懂。蹭的累?雙馬尾?屬性?男娘?人設?這些都是什麼鬼。

  崔真熙:【當然以苗苗的正直度,德國骨科是不用擔心的,你現在只是單純被姐控懟了……還有早上到底發生了什麼具體事件?明明前一晚都熬過了,為什麼第二天忽然就氣得想揍他啊?你是不是對本太太我省略了什麼重點?】

  尤拉諾維奇:【……沒有!單純想揍他。】

  崔真熙:【哦吼~】

  崔真熙:【算了,不逗你玩了。說正經的,我要是有個天使般的弟弟看見他被外人欺負肯定也會氣炸。】

  尤拉諾維奇:【……】

  崔真熙:【但沒關係啦,苗苗脾氣好,你跟她弟弟道個歉就行了~】

  崔真熙:【嗯,道歉時為了表達誠意,請穿上女裝。】

  尤拉諾維奇:【滾。】

  崔真熙:【開玩笑的開玩笑的……】

  崔真熙:【苗苗很吃軟啊,跟她撒撒嬌就好了嘛~】

  ***

  「到底發生了什麼?」

  繆苗從來捨不得對自己的弟弟說重話,現在語氣卻是前所未有的凝重嚴肅。

  「我不知道。」繆禾擠出兩滴眼淚,「也許是小禾哪裡做錯了,惹到了姐姐的同學。」他開始流起了眼淚,像是在自責,又像是在委屈。

  繆苗頓時就心軟了,把繆禾攔在懷裡輕拍著他的背以示安撫。

  事情如計畫般發展。繆禾在繆苗看不見的暗處勾起了唇角。

  然而這抹笑容並未能維持下去。

  「吶,小禾。」繆苗的聲音很輕柔,「跟姐姐說實話好嗎?」

  縱然偏愛自己的弟弟,她內心卻非常清楚小凶獸絕對不會毫無理由就要揍人……好吧,有時候他的確會只是因為不爽就大打出手。但他昨天的表現她都看在眼裡,那個驕傲而不可一世的少年在繆禾面前已經足夠忍氣吞聲了,他在繆禾連番挑釁下甚至連一句髒話都沒罵過。

  繆禾停止了抽噎,只是一瞬,他下一秒哭得更凶了。一個十六歲的大男孩哭成這樣本該是一件充滿違和的事情,但這件事情放在繆禾身上給人的感覺卻截然不同,只有一種楚楚可憐感在裡頭。

  他抽抽搭搭地問:「姐不相信小禾嗎?」

  「這招從十歲開始用到現在,你真的當姐姐是笨蛋啊。」繆苗無奈地笑著,「我以前只是裝作被你騙到了,小壞蛋。」

  繆禾的眼淚一下就止住了,淚腺的那堵閥門像是能被他自由控制一樣。

  他定定地看著繆苗:「那為什麼現在不繼續裝作被我騙到了呢?」

  「……」

  「為什麼不說話呢?姐姐現在是更喜歡他嗎?因為他長得比我更可愛?」

  「不是。」繆苗揉了揉他的腦袋,「小禾在姐姐眼裡永遠是最可愛的。但尤拉他……對於姐姐而言是很重要的夥伴哦。如果可以的話,姐姐其實是希望你們能好好相處的。」

  繆苗笑得很溫柔。但繆禾知道,那個溫柔不單單是對他。

  ***

  繆苗最後是在一家街機廳裡找到尤拉諾維奇的。

  小凶獸信息不回通訊不接,但找到他卻並不費功夫。他那張好看到得要死的臉,擺在哪裡都能讓路人駐足,疊成幾層進行圍觀。

  繆苗撥開人群找到他的時候,他正在一個「夾娃娃機」前完成超神成就,一個機子幾乎被他夾空。現在的他正在奮戰一個高難度小旮旯裡的最後一隻娃娃。

  這種夾娃娃機是精神力控制型的。現代人生來就具有精神力,只是等級有分罷了。這類娛樂消遣向的機器只需要最普通的D級即可操作,但精神力越高對鉤爪的控制能力越強。繆苗當年是整條街裡精神力最高的孩子,經常帶著弟弟來這裡大殺特殺,夾空大半娃娃送給繆禾做禮物。

  沒想到小凶獸會對這種東西感興趣……但雙S的傳說級精神力用在娃娃機上也太浪費了吧……店長站在旁邊都快哭出來了好麼。

  「尤拉。」繆苗叫了聲。

  坐在椅子上的尤拉諾維奇身形一抖,夾到一半的鉤子驟然鬆開,本應是最後一隻戰利品的布偶隨之掉下。

  但下一刻,他整個人落入了一個柔軟的懷抱裡。

  繆苗從他身後抱住了他,緊緊地:「我很擔心,為什麼不回信息呢?」

  「……」尤拉諾維奇僵著身子,沉默不言。

  「抱歉,早上都是我不對。」

  「……」

  「小禾都已經跟我說了。」

  一直沒有回應的尤拉諾維奇突然推開了繆苗,抓著她的雙臂迫切地問道:「他說了什麼?!」

  「……嗯?就是是他先故意惹你生氣這件事情?」繆苗坦誠道,「跟我回去吧,我會讓他和你道歉的。」

  尤拉諾維奇頓時鬆了口氣,又板回了原來那張臭臉。

  繆苗以為他還在生氣,她現在都能清晰地回憶起小凶獸被她那一下幾乎踢到乾嘔:「是我錯了,都是我的錯……還痛嗎?我當時沒有注意下手輕重。」

  她當時會攻擊尤拉諾維奇的原因很簡單——繆禾畢竟是一個普通人,跟他們是不能相提並論,尤拉諾維奇那一拳頭如果真的落下,那事情就更大條了。

  「嘁,那種無力的攻擊。」尤拉諾維奇輕蔑地說道,「跟撓癢沒有區別,你當我是誰?別把我跟弱蟲相提並論。」這裡的弱蟲指向明確。

  他的確並沒把那件事情放在心上,軍校訓練對戰裡誤傷是時有的事情,他跟繆苗訓練的時候時常控制不住輕重,互相將對方打得青一塊紫一塊的。

  但等等,這不就是崔真熙所謂撒嬌的最好時機?

  變臉一樣,尤拉諾維奇的表情扭曲起來,情商低下如他能飆出這樣的演技已經實屬不易:「哼……好像是有那麼一點點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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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二 夏火 第四十四章

  「小禾,要好好跟姐姐的同學道歉哦。」

  繆苗說完這句話,便去翻箱倒櫃地去找藥油了,留下繆禾和尤拉諾維奇兩個人在繆禾房間裡大眼瞪小眼。

  「呵。」繆禾率先挑釁道,「怎麼還有臉賴在別人家裡不走?所謂的天才是指臉皮厚方面麼?」

  尤拉諾維奇這回面對繆禾的譏諷倒是無動於衷,他手上提著一個巨大的白色塑料袋,聞言將袋子地上一甩。

  無數隻布偶從袋子裡面滾了出來。

  繆禾呆住了。

  「給你的。」尤拉諾維奇說,「今天早上。」

  尤拉諾維奇沒有為自己差點揍了繆禾這件事情直接道歉,但這已經是他最大的退步了。

  「什麼?」繆禾雙手抱臂鄙夷道,「拿這些垃圾來討好我?你腦子有坑嗎?」

  尤拉諾維奇嗤笑出聲,他日天拽地的本態終於恣意揮發出來:「哦,是嗎?娘娘腔,那你在床頭擺那麼多垃圾做什麼?和垃圾為伍睡覺麼?」

  繆禾立刻撲向自己的床鋪,用被子把床頭那幾個陳舊的玩偶包得嚴嚴實實。做完這一切的他發現自己竟然被反將了一軍,有點惱怒:「你那些是垃圾,這些不一樣,姐送的不是『垃圾』!」

  「哼,是麼。」

  繆禾像是毒蛇一樣吐露著信子:「你就不怕我把早上的事情告訴姐姐?你不怕我把你和姐在軍校裡一起住的事情告訴我父母?」

  「我會在你說出去之前把你打成腦癱。」尤拉諾維奇比他更輕蔑,「你可以試試看,能不能走出這扇門。」

  「……」

  「……」

  兩人一時相顧無言。

  最後繆禾敗下了陣,他受不了地吐了吐舌頭,小聲地嘀咕了一句話,連尤拉諾維奇也沒能聽清。

  想起自己姐姐早上時的一臉嚴肅,繆禾心不甘情不願地朝尤拉諾維奇說:「喂,今天早上的事情,不好意思了。」

  「哼。」

  繆禾心裡「靠」了一聲,面部的表情卻鬆軟下來。他在床上換了個姿勢,模仿著繆苗平時的神態軟糯道:「你不好奇我為什麼要裝扮成姐姐的樣子麼?」

  「別頂著那張臉用這種語氣說話。」尤拉諾維奇一臉吃了屎的表情。

  「那你覺得姐姐應該是怎麼樣的?」繆禾將雙手搭在了自己的鎖骨上,露出了相當嬌媚的神色。

  「……」

  「現在的我,是姐姐的另一種可能性哦。」繆禾說,「你對姐姐根本一無所知。」

  「小時候的姐留著長長的頭髮哦,就像現在的我一樣。她非常喜歡自己的頭髮,每次要剪頭髮的時候都會跟爸媽賭氣很久。她當時還有收集緞帶的習慣,每天都要用不同花色的緞帶編髮,一個月也不重樣。走路的時候也是蹦蹦跳跳的,從來沒有安分過。」

  尤拉諾維奇沒打斷繆禾的自語,雖然他不知道這傢伙怎麼一言不和就開始跟他回憶殺,但他對繆苗往事的好奇已經壓過了內心的不爽。

  眼前忽然彷彿展開了一幅畫面,頭上用緞帶繫著蝴蝶結的女孩踢踏著皮鞋像小鳥一樣在地上輕盈地跳來跳去,但這和他的印象實在太過相違,以致於這幅畫面並不清晰明瞭。

  「姐姐她呢,是在十歲的時候被檢測出擁有『B'級精神力的。當時一家人對是否要送姐去軍事院校這件事情猶豫了很久。那大概是九年前的事情,次年阿刻戎戰役爆發,因為機師數的急劇短缺,聯邦的自願性徵兵變成了半強迫性,入學年齡從14歲降到了10歲……」

  「當時的姐姐可是一個愛哭鬼哦,不小心磕碰桌角到都會流眼淚的那種,總是向小她三歲的我撒嬌,那個時候的我比起弟弟,更像是哥哥。姐小時候的夢想是當名教師,她從來就沒有想過自己成為機師進入軍部的可能性。當她知道自己必須得去軍校後,抱著我哭了整整一個晚上,打包行李出發的時候眼睛都是腫得跟核桃一樣,那個樣子我永遠忘不了。」

  「軍校的生活應該是很辛苦的吧,因為在校期間不許與家人聯絡,第一年姐回來的時候,我幾乎沒能認出她。最喜歡的頭髮被剪成了板寸,跟個男孩子一樣,皮膚也曬黑了很多。最重要的是,自那以後,姐再也沒有在我面前哭過了……真的變成了『姐姐』一樣。」

  的確難以想像繆苗像現在的繆禾一樣動不動就流眼淚的樣子……但是再也沒有哭過?尤拉諾維奇擰起了眉,繆苗第一次駕駛空戰失利的時候,可是在他面前哭唧唧了半天。

  「我不喜歡這個變化。往後每天我都在期盼著自己十歲的到來,如果我也擁有進入軍校的資格的話……」繆禾咬了咬嘴唇,「三年後,我終於接到了精神力檢測通知,結果是『D',在戰略意義上同等於『無精神力』。得知這個結果的姐鬆了一口氣,我卻很失望。」

  「如果姐的精神力和我對調的話,現在的她大概會像是我現在這樣,留著及臀的長髮,穿著白連衣裙,像是一個這個年紀的女孩該有的樣子就讀於普通的大學,交個男朋友……哦,男朋友就算了。」繆禾瞟了尤拉諾維奇一眼,「我擔心自己會忍不住把他給做掉。」

  尤拉諾維奇不甘示弱地回瞪:可以試試看,到底是誰先弄死誰。

  「現在你看到的我,就是姐的另一種可能性哦。」繆禾重複了一遍他最先開始說出的話,「姐姐沒辦法選擇的人生,由我來給她過。」

  這狂氣病態的宣言讓尤拉諾維奇一時無言以對,只能甩給繆禾一臉「臥槽你神經病啊」。

  繆禾失笑:「騙你的,你該不會真的以為我穿女裝是因為這種理由?我只是試過一次姐姐小時候的衣服後覺得很可愛,自己穿著爽罷了。」

  ***

  小凶獸似乎和自己的弟弟達成了一定程度上的和解。再次打開門後,兩人之間的戾氣已經淡了不少,繆禾躺在床上看小說,而尤拉諾維奇正在把他剛夾到的娃娃們在房間裡當做足球一樣地踢來踢去。

  繆苗朝尤拉諾維奇招了招手:「我找到藥油了,來我房間吧。」

  繆禾吃味地在床上打了個滾,背朝著自己的姐姐假裝沒聽見這句話。

  尤拉諾維奇出門前哼了一聲,只有繆禾才能聽出這鼻哼聲中帶著勝利者的洋洋得意。

  ……

  繆苗的房間相比起繆禾的素潔不少,跟軍校宿舍一樣冷硬。

  「之前大部分時間也是在中華分校區過的,很少回家,房間裡沒什麼東西。」繆苗解釋道,「你先坐在我床上,把衣服脫了吧。」

  剛才還在耀武揚威地小豹子頓時慫成了一隻幼貓,「你、你說什麼,脫……脫衣服?!」

  繆苗拿出了藥油,不解道:「當然得脫掉上衣啊,不然我怎麼給你推藥油?」

  尤拉諾維奇忽然開始後悔自己為什麼要聽信某大韓女的讒言。他咳了兩聲,凶巴巴道:「都說了不是什麼問題,我自己塗就好,把藥給我!」

  「不——行。」繆苗坐到了床上,將手搭上尤拉諾維奇的肩膀認真道,「早上我沒控制輕重,一定很疼吧,不要勉強自己了。」

  沒想到尤拉諾維奇那浮誇而令人尷尬的演技真的能成功唬到繆苗,現在的她只要一想起小凶獸「疼」得扭曲的美顏,自責感油然而生。

  「我說了不用了!」尤拉諾維奇揮開繆苗繆苗的手。

  繆苗目光一沉,她手腕一個反轉,牢牢地扣住了尤拉諾維奇剛剛揮開她的手,然後另一手推著他的肩膀往床上就是一按。在尤拉諾維奇反擊之前將他的另一隻手也一併封鎖住,一齊拉到了頭頂,用單手死死按住!

  啊……總覺得有一種要拉貓大爺去洗澡前的疲倦感。

  繆苗用足了全力制服了小凶獸後,呼了口氣。

  體術完全敗下陣的尤拉諾維奇羞憤欲死地被繆苗撩起了上衣。

  繆苗專注地看著他的肚皮,自責道:「果然青了很大一塊。」

  說完,她單手舉起了藥油。

  「糟糕……這下要怎麼打開瓶蓋。」繆苗忽然發現自己在一手壓制尤拉諾維奇的情況下是沒辦法單手打開藥油的。

  尤拉諾維奇鬆了口氣,剛想讓繆苗鬆開他,便看見對方用嘴抿上了圓柱形的瓶蓋,單手就是一扭。

  瓶蓋開了。

  尤拉諾維奇像是一條待宰的魚,死前還得先被澆油醃漬的那種。

  滑膩冰冷的藥油帶著刺鼻的味道,流淌在了少年的緊實的腹部上。尤拉諾維奇的身體反射性地顫了顫,但繆苗溫熱的手隨之就按了下來,將他的顫抖止住。

  童貞男腦子一片空白,還沒被宰就已經成為了死魚。

  ……

  繆苗推得很輕,腹部是一個人最為柔弱的部分,但尤拉諾維奇的卻很堅硬。長期鍛鍊下的他擁有結實的腹肌和漂亮的人魚線,這一切在少年的窄腰上都是那麼的美好。

  她順著那流暢的紋理推著藥油,指尖下細膩的感觸讓她也不禁覺得臉上有點發燙,但還好尤拉諾維奇並沒有注意到她異狀,他好像在還在生她的脾氣,別過臉就是不看她。髮繩在剛剛爭鬥之間已經斷開,中長的金髮淩亂地搭在小凶獸的側臉上,讓繆苗看不清他現在的表情。

  「這樣的力度可以嗎?」

  「有沒有覺得好一點?」

  「會不會疼?」

  她一直單方面地詢問著他的感受,卻沒有得到任何一句回應。不知道什麼時候,她已經鬆開了桎梏他的那隻手了,但尤拉諾維奇並沒有發覺到這一點,他依舊維持著雙手上舉的姿勢。繆苗想,這大概就是默認覺得還行的意思了吧?

  她垂眸看著少年。

  纖細雪白的脖頸紅了一片,緋紅還在蔓延,連她手下的雪白皮膚都漸漸帶上了粉色。

  啊……

  這樣的他。

  真的是。

  好看極了。

  如此想著的繆苗一個閃神,手上的推拿的力度沒有控制好,加重了三分。

  「呃!啊——」被擼得昏昏沉沉的小凶獸也同樣一時沒能將痛呼憋在肚子裡。

  這一聲喘息讓繆苗緊張地收回了手,結巴道:「抱抱抱抱歉!」

  然後她得到了一聲微不可聞的命令:「繼續。」

  繆苗太過緊張,沒能聽清那個單詞:「嗯?」

  「我說。」尤拉諾維奇忽然轉過了頭,臉上紅得不可思議,「繼續。」他飛快地說完,又把頭扭到了一側。

  繆苗楞了一下,然後笑了:「好。」

  ***

  「小苗和她同學怎麼了,還不出來吃飯?」苗媽已經擺好了碗筷,「我已經叫了好幾聲了……沒聽見嗎?」

  「都那麼大了還跟小孩子一樣。」苗爸站起來,就想往繆苗房間走,「我去叫他們出來。」

  繆禾將遲到一半的排骨一吐,擋在了苗爸面前:「爸,你就好好吃飯吧,姐在和她同學趕暑假作業呢。」

  「暑假作業?軍校也有暑假作業?」苗爸將信將疑,「現才放假多久,至於現在趕作業嗎?」

  「軍校當然有作業,什麼AIM彈道公式之類的,你聽過麼?反正很難,你就別打擾他們了。」繆禾淡定地扯著慌,他在這方面的天賦值生來就是滿點,「再說了,姐就是那种放假前兩天就把作業寫完的人,你又不是不知道。」

  苗爸只好又坐回了原位。

  「哎,總覺得這次小苗比上次見她的時候變了很多呢。」苗媽給苗爸盛了一碗湯,感嘆道。

  「嗯。」繆禾心不在焉地應了一聲。

  是的,是變了很多,跟他印象裡的姐姐已經完全不一樣了。

  這個變化讓他既心焦……又高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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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二 夏火 第四十五章

  往後數天,尤拉諾維奇再也沒和繆禾發生爭執,但他沒事就往她房間跑,臭著張臉說自己的肚子還疼。

  繆苗有些奇怪,也沒見他以前受傷的時候那麼嬌氣過,但還是老老實實負起給他揉肚子的責任。

  繆禾對此嗤之以鼻,每天看尤拉諾維奇的眼神都在傳遞著一個信息:媽的巨嬰。

  尤拉諾維奇反甩一個眼刀:就你TM還好意思說我?

  一天繆苗合上藥油,真誠道:「淤青已經消得差不多了……我覺得大概不用再擦了?」她措辭謹慎,用的還是詢問句。

  尤拉諾維奇像是被戳穿了什麼一樣炸起了毛,他立刻把衣服放下從床上跳到了地上。

  繆苗小心翼翼地觀察他一陣後,將藥油放在了床頭櫃上。

  卻在收回手的時候,不小心碰掉了一直擺放在櫃檯上的一個塑料質方盒。

  盒子掉在了地上,裡面裡捲起的東西滾了一地,是不同顏色的緞帶,花紋和材質都不盡相同。

  繆苗匆忙地蹲下身撿起了地上的緞帶,將它們再度盤成一個小球,一個一個放回了盒子裡。

  還有幾條滾得比較遠,她剛想俯身去拿,一雙白皙的手橫進了視野裡,拈起了其中一條蕾絲質的緞帶。

  「這是我小時候的東西了。」繆苗臉上浮現出一絲懷念,「小時候頭髮比較長,喜歡拿這些東西來編髮。後來因為中華軍區對學員的硬性要求,就把頭髮剪了……就是最初你看我那會的狀態。」

  繆苗有些不好意思,她還記得當初就是因為自己又穿男款校服又是短頭髮,弄得尤拉諾維奇都沒察覺她是女孩,鬧了一個大烏龍。

  尤拉諾維奇望了眼繆苗,像是隨口一問地說:「你喜歡這些東西?」

  繆苗用手指絞了絞髮尾,留了一年的頭髮已經長到了胸前:「以前是很喜歡,但後來也沒機會用到,就一直放著了。最近頭髮雖然長回來了一些,但每天打理的話也太浪費時間了一點。」

  尤拉諾維奇「哦」了一聲,便將手上的髮帶遞迴給了繆苗。

  ……

  當天晚上。

  窮到機票買不起酒店也住不起的尤拉諾維奇久違地登錄了那個自己百八十年都不會使用的拍賣賬號。

  聯邦星網的拍賣網站大大小小,是個人都會使用。他的賬號隸屬於斯維爾德洛夫斯克家族名下,以這個身份登錄的話能進入一些特殊的交易網站,都是些私家建立的特別拍賣會,流通的東西大多只出售給被邀請的特定身份的人。

  這種拍賣網站甚至會流通一些法律並不允許交易的物件,但尤拉諾維奇此行目的簡單,他查找了一下分類,古董,藝術品,昂貴的珠寶首飾,一應俱全,但就是找不到他想要的東西。

  不諳世事的前・大少爺,竟然不知道討好女孩用的髮帶只需要去一家普通的飾品店就有大把多樣不重複的給他挑選。

  既然沒有只好自己動手DIY了。

  尤拉諾維奇先是拍了批成色不錯的鑽石,每顆克數很小,適合用來做點綴而不顯得累贅。然後正好看到了最新合成的防火防彈防割的納米碳素纖維樣布,這本來是軍事用布,但一些狂熱愛好軍工的有錢人非得拿它們來做成五顏六色的禮服以顯示自己的逼格,逼得研發人員不得不為了研究經費將這些本應在戰場上發揮作用的防護型材質製造成擁有賽比塔夫綢質感的布料。還是初樣階段,因為造價太過高昂,而且並沒有什麼卵用(重點),最後沒能大量生產,只剩下一小批還在流通。

  很好,尤拉諾維奇乾脆地買了一卷,最後還用私人渠道聘了個設計師讓他就著這些材料限時一天內做出一條髮帶交給他,運輸必須得用最快的速遞,力保明天就能送到。這個時候賬戶裡剩下的錢被他敗得差不多了。自出走以來這個賬戶就在也沒有得到來自家裡的進賬過,不過他從來也用不上就對了。

  做完這一切的尤拉諾維奇滿意地關閉終端,被子一拉呼嚕大睡。

  結果到了最後,這件禮物也沒能成功送出。

  ***

  翌日清晨,繆家被一群不速之客入侵了。

  個個都是牛高馬大的歐羅巴人種,身著軍服,全副武裝,進門就拿槍抵著還在喝豆漿啃饅頭的繆苗父母。

  一般小市民哪裡見過這種場面,苗媽當場尖叫出聲,苗爸也嚇得哆嗦,但還是牢牢將自己妻子護在了身後。

  繆苗聞聲從房間裡衝出來的,見到此景的她沒有片刻猶豫,衝上前一腿踹飛了抵在自己父母頭上的槍管。她攻擊像是颶風一樣迅猛,瞬間就撂倒了兩名入侵者。但畢竟寡不敵眾,任憑她在軍校裡表現出色,依舊不是正規軍的對手,沒有兩下就被兩人按著腦袋鎖著手壓在了地上。

  「小苗!」苗媽捂著嘴驚恐地喚著她的名字。

  繆苗朝自己的父母使了個眼色,然後用聯邦語向入侵者們問道:「你們是誰?」

  她全家都是市井出生的普通人,沒有理由會招惹到這群一看就知道既非謀財也非尋仇,看起來還是來自軍部的人。

  「%&**¥%……&」其中為首的一個金鬈髮男人朝她說了一串話,繆苗悉知這是露西亞語的發音特徵,但她並不能聽懂。對方注意到這一點後調試了一下終端,再度開口的時候,終端裡的同聲翻譯機械音用冷硬標準的中文說道,「尤拉諾維奇・斯維爾德洛夫斯克在哪?」

  繆苗愣了一下。尤拉?他們是來找尤拉?為什麼?

  但她來不及多想,不管原因是什麼,他們以這個架勢衝進她家,目的肯定非善。繆苗乾脆地搖頭:「我不認識這個人,你們這是非法入侵!」

  隨行的入侵者已經將他們家所有房間挨個檢查一遍了,出來後和領頭者交耳幾句。繆苗聽見領隊者小聲嘀咕道:「奇怪,定位追蹤顯示的就是這裡……」

  繆苗內心開始慶倖自己早上打發尤拉諾維奇和繆禾一起出門去買日用品。

  希望他們能晚點回來。她想。

  然而事與願違。

  「姐,我回來了!」繆禾的聲音從門外樓道處傳來,「咦,門是怎麼了?」

  他還沒看清房內的情景,見到被破壞的大門也只是遲疑了一下,腳步聲漸近。繆苗剛想開口呵住他,嘴巴便被人摀住了,她「唔唔」兩聲未果,只能憤怒地仇視著那領隊者。

  腳步聲是單人的,那麼只是繆禾回來了嗎?那還好……

  沒想到一口毒奶下去後,第二道腳步聲也進入了耳廓!

  「嘖,你這娘炮能別把東西都扔給我嗎?!」

  繆苗渾身顫了一下。

  她拚命地掙紮起來,卻依舊敵不過數個壯漢的臂力。被逼急的她發狠張口就往那領隊者手上一咬,趁對方反射性抽回手後大喊:「尤拉!R——」

  「跑」字尚未出口,頭就被人狠狠提起起往地上撞了一下。這一撞讓她差點咬到了舌尖,頭冒金星,口鼻裡也是一股腥甜。

  腦子受到的劇烈震盪讓她的意識空白了三秒。在這三秒裡,聽見繆苗呼聲的尤拉諾維奇抓住了茫然地繆禾,厲聲讓他原地待著別動,自己則疾步衝進了繆家。

  入眼的一幕讓尤拉諾維奇當即理智全無,也不顧雙方裝備和人力的差距,當即揮拳攻向了壓制著繆苗的那幾個人。

  但拳頭揮到半空,就硬生生停住了。

  數柄槍口抵在了還沒完全恢復清新的繆苗的頭上,這是個明顯的示威,只要尤拉諾維奇輕舉妄動,下一刻他們就會打爆繆苗的腦袋。領隊者關閉了翻譯器,用露西亞語朝尤拉諾維奇說:「大少爺,我勸您放下自己的拳頭,我可不想對姑娘動粗,我們也不能傷害您。」

  「你們是誰?」尤拉諾維奇目光如刀。

  「您這個假期沒回露西亞,斯維爾德洛夫斯克司令很失望。」領隊者聳聳肩說,「他讓我們來帶您回家。」

  那個稱號讓尤拉諾維奇瞳孔微縮了一下,這個反射卻並非完全出於憤怒,而更多是因為驚恐:「我不回去!」

  「這不是選擇題。」領隊者抓起繆苗的頭髮,把目光渙散的她拉了起來,「這次潛入中華區的確廢了不少功夫,多殺一個人肯定會引起更多不必要的麻煩。但反正司令會擺平這些事情,我們回去頂多吃一記處分完事。」他挑釁般地將槍抵在了繆苗的臉上,用力地按出了一個凹痕。

  「……」

  「發生了什麼事?」被尤拉諾維奇喝令在門外留守的繆禾聽見裡面的嘈雜不禁出聲問道。

  「滾!」尤拉諾維奇朝門外吼了一聲,然後扭頭對領隊者說,「我知道了。你放開她,現在,否則我一定殺了你!」

  「好好好。」領隊者鬆開了繆苗的頭髮,從口袋裡掏出一副特殊材質的手銬扔到了尤拉諾維奇面前,「您自己戴上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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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二 夏火 第四十六章

  「姐……姐!」

  繆苗的睫毛顫動了一下。她聽見了繆禾的聲音,相當焦急,帶著哭腔。

  自己現在大概是枕在繆禾懷裡的,因為莫名一直有溫熱的水滴掉落在她臉上,那應該是他的眼淚。

  別哭了。

  繆苗想開口這麼安慰道,但頭上的劇烈的疼痛讓她痛苦地擰緊了眉,同時也讓她的意識迅速清醒過來。

  對了,她想起來了,在昏迷前最後那一刻,迷茫之中看到的是那群人帶走尤拉諾維奇的背影。

  繆苗睜大了眼,她抓住了繆禾的衣袖,那句「別哭了」在喉嚨裡變成了迫切的詢問:「姐姐的同學呢?!」

  繆禾回答道:「他被那群人帶走了。」

  繆苗立即掙紮著從床上起來,剛直起身沒多久,腦袋又是一陣眩暈。

  她這種不顧身體狀況的舉動激怒了繆禾,他第一次以強勢的態度將自己昏昏欲倒的的姐姐按回了床上,然後在床畔旁蹲下身認真對她說:「爸媽已經去報警了。」

  「報警沒有用,那是軍部的人。」繆苗抿唇思考著,「那是露西亞軍區的制服,為什麼他們要綁架他。」

  「綁架?不是綁架。」繆禾揶揄道,「姐,他走之前要我轉告你,他是回家一趟,要你不用去管他。」

  「他是非自願的。」繆苗爭辯道,「那是武力強迫,哪裡有家裡的人會用這種方式脅迫孩子回家?!」

  「姐!」繆禾隱約有些怒意,「我不管他究竟是什麼人,但他引來的人很不是你能應付的,你怎麼往家裡帶來一個那麼大的麻煩!不要再管他了!」

  「小禾!不許那麼說。」繆苗厲聲呵斥道,她又牽動了頭上的傷口,痛苦地摀住了頭。

  「姐姐是笨蛋!」繆禾盯了她數秒,氣惱地丟下這句話,便起身摔門而出,只留繆苗一個人呆坐在他的臥室裡。

  ……

  繆苗沒心情去安慰自己的弟弟,她第一時間是打開終端向尤拉諾維奇發了幾封短信,發完之後又發覺到自己這個行為毫無意義的,但現在的她還有什麼別的辦法嗎?

  她這才發現自己對尤拉諾維奇其實是一無所知的。軍校一年生活下來,她只知道對方來自露西亞區,唯一的雙S天才,脾氣有點小壞嘴巴有點小毒,但大體來說是個內心溫柔的好孩子。

  除了這些大家都知道的東西外,她什麼也不清楚。

  繆苗咬了咬嘴唇,從通訊錄裡找出了椎名有棲。

  她能想到的,可以在這個時候提供幫助的人,只有她了。

  ……

  彼時的椎名有棲正穿著一身黑色蕾絲的洋裝,端坐在某個巨型會展的其中一個展臺前,機械地重複著收錢,遞本子的動作。

  真是熱死了,她再也不想參加夏展會了。

  太妃捲的頭髮都要被汗水浸濕變成軟趴趴的水波紋了。

  要優雅。對自己極端苛刻的要求讓椎名有棲堅持下來,而崔真熙在上半場就熱得不行,一個人跑去買水和冰沙了,徒留下她本人的攤位交給原本只是來打個醬油的椎名有棲負責。

  她當時為什麼會一時心軟要帶崔真熙來扶桑……冰山少女第一次為自己的決策感到後悔。

  再度售出一本本子後,椎名有棲的終端響起了提示音,她將自己的通訊錄名單劃分過輕重緩急,而這個聲音代表的是名單裡的優先序位。

  她按下了接通,繆苗的臉出現在眼前。

  「有棲……」繆苗一臉走投無路的可憐模樣,無助地喊著她的名字。

  「等我。」椎名有棲倏地從座椅上起來,打上了「完售」的投影,將攤子置之於腦後。

  ***

  「具體情況我已經聽有棲講了。」崔真熙也加入進了視頻聊天室裡,「你別擔心,有棲她……呃,正在黑進遠東星域的衛星裡,定位尤拉諾維奇終端的具體位置。只要他還帶著他的項圈,有棲肯定能找得到他。」

  繆苗低著頭,悶聲道:「嗯,謝謝你們。」

  崔真熙見繆苗無精打采,便試圖說一些胡亂話來分散她的注意力:「你要相信有棲!她最擅長的事情就是跑去人家後花園挖坑鏟土埋骨頭,走了還能順便把人家籬笆的破洞補上。」

  然而她剛信誓旦旦地保證完,椎名有棲便沉著臉通告了一個壞消息:「抱歉,我定位不到他的終端。」

  崔真熙閉上了嘴,三人之間一片死寂。

  「但……有件事情我想讓你知道。」椎名有棲躊躇了一下,還是決定坦白,「關於尤拉諾維奇的事情。按照你的描述和你弟弟的證詞,也許那真的是他家裡的人來帶他回去。」

  「什麼?」繆苗疑惑道。

  「你們知道露西亞烏拉爾分區的軍區最高司令瓦西里・伊萬諾維奇・斯維爾德洛夫斯克嗎?」椎名有棲問。

  「我去,這名字也太長了吧。」崔真熙吐槽道,「呃好像有點印象,是不是近代史的課本上講過啊。」

  「這個名字是……」繆苗迅速地從記憶庫裡查找到了關鍵詞,「八年前阿刻戎戰役的總指揮官。」

  「沒錯。」椎名有棲點頭,「大部分人對當時奮鬥於前線的沃克上將的名諱更為熟悉,但當時這場戰役的最高司令官是瓦西里・伊萬諾維奇。」

  「等等,」崔真熙敏銳地發現了關鍵點,「這個姓氏難道是——」

  椎名有棲瞥了她一眼,肯定了她的猜想:「跟你想的一樣。斯維爾德洛夫斯克是露西亞烏拉爾分區下的一個州,時代變遷,歐羅巴人因為傳統繼承問題,不少人喜歡將祖籍地名冠以成自己的姓氏,姓斯維爾德洛夫斯克的人並不少……所以很少人會想到尤拉諾維奇會是瓦西里・伊萬諾維奇的孫子,他是貨真價實出生於軍政世家的人。」

  「這些事情本來是不允許告訴你們的。」椎名有棲揉了揉太陽穴,「沃克上將跟我有過協議,但口頭上的東西我就當做不作數好了。」

  「阿!西!巴!」屏幕那端的崔真熙聽完後激動地搖著椎名有棲的肩膀,「厲害了!我的尤拉親大少爺!露西亞烏拉爾軍區總司令的孫子?!臥槽雙S就算了他居然還是個官、二、代!他到底還想給自己增加多少拉風酷帥狂拽吊的屬性啊!為什麼沒有任何人知道這件事?」

  椎名有棲掰開崔真熙的手,撫平了洋裝上的皺褶:「尤拉諾維奇的資料保密度是所有學員裡最高的,連帕瓦羅蒂中尉都沒有權限訪問。斯維爾德洛夫斯克家族對外也一直沒有公開過他的身份,他舊時的履歷基本是一個謎。就連在原先的烏拉爾分校區,他也是中途出現的空降生。」

  「厲害了我的有棲公主!」崔真熙剛被推開,又一把抱上了上去,「天啊,你是不是跟沃克上將進行了什麼骯髒的背後交易,他居然告訴你那麼多東西。」

  「……」椎名有棲對崔真熙的抽風只能沉默,她目光轉向了繆苗,「我告訴你這件事,是想讓你放心,既然是家裡派人的話,那他應該是不會有什麼事情的。」

  「我知道了。」繆苗目光黯淡下去,她道了聲再見,關閉了視頻。

  ……

  椎名有棲在繆苗中斷了通訊後,抬頭對崔真熙說:「真熙,我有些事情,你可以先迴避一下嗎?」

  「又是不能讓我知道的秘密?」崔真熙委屈撅起了嘴。

  椎名有棲鄭重地點了點頭:「是。」

  「好吧。」崔真熙相信自己的搭檔,可她關門之前還是忍不住憂心道,「但是不要什麼事情都一個人扛著哦。」

  「嗯。」椎名有棲應聲,冰雪一樣的臉上帶上了一絲暖意。

  ……

  房間裡只剩下椎名有棲一人,她嚥了口口水,淡定如她在這個時候也不免有些緊張。在定了定心神後,她連接上了一條極密的專線。

  「沃克上將,是我,椎名。」

  「斯維爾德洛夫斯克家把尤拉諾維奇抓回去了,嗯,沒錯。」

  「他的事情我沒有告訴任何人。」

  「好吧,我將這件事告訴了繆苗。」

  「好的,我知道了。」

  「我會告訴她的。」

  「但您要……向我保證她的安全。」

  ***

  儘管椎名有棲已經說了不會有大問題,但尤拉諾維奇當時表露出的驚恐卻深深印刻在繆苗的腦海裡,無論如何也沒有辦法忽視掉。

  在她印象裡,尤拉諾維奇應該是整天拽著一張天上地下唯我獨尊的臭臉的,而不應該像一頭擔驚受怕的小獸,因為她的緣故逼著自己踏入獵人的網裡。

  沒有人會對家那麼恐懼。

  她覺得自己不能坐視不理,但正如繆禾所言,她什麼也做不到。

  終端又響起了信息提示音,來自椎名有棲。繆苗打開了它,瞅了一眼後立即連滾帶爬從床上翻下。

  【苗,到這裡去吧,有人會等你——椎名有棲】備註是一個露西亞地名。

  甚至來不及準備任何東西,也顧不上跟家人做出任何道別,她只是匆匆套了一件外套,穿上鞋子就想離開。

  但手腕卻被人拽住了,繆苗回頭,是繆禾。

  「小禾,姐姐要去一個地方。」繆苗抽了抽手,她捨不得真的用上力氣,生怕會弄疼繆禾,於是只能懇求道,「不要阻止姐姐,好嗎?」

  繆禾沒有說話,他面無表情地凝視著繆苗,而她同樣回以堅定的目光。

  僵持維持了一分鐘。

  繆禾最先敗下陣來,他無奈地嘆了口氣,這讓他一下子成熟了很多,彷彿又回到了兒時,那個時候的他比起弟弟更像是繆苗的哥哥。

  「那總是要帶上行李吧,姐。」他從身後拿出一個行李袋,「我就知道你會這樣,但時間太趕了我只來得及收拾那麼多東西哦。」

  繆苗眼睛一下就濕潤起來了:「小禾……」

  「走吧。」繆禾將袋子交給了繆苗,沒有任何留戀地將她推出了門。

  ***

  露西亞區的星域是緊挨著中華區的,一天航程便足以抵達。

  下機的繆苗茫然地提著行李站在其中一個出口處,椎名有棲交給她的地址只有機場名和一個出口號,並沒有具體的地址……她說有人在等她,但會是誰呢?

  肩膀忽然被人拍了一下,耳畔響起了一道黏膩的聲音:「嗨,女士,好久不見。」這聲音在記憶裡跟某個油膩噁心的變態中二胖子掛鉤,讓繆苗登時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所以她沒有猶豫,抓住肩膀上的那隻手就是一個過肩摔。

  「DAMN IT!」

  一陣天旋地轉,繆苗和被她掄到地上的那人面面相覷。

  被她壓制住的是一個身形消瘦的青年,有著一頭濃密的棕色鬈髮和祖母綠的雙眼,英俊的臉上架著一幅銀邊眼鏡,此時搖搖欲墜的掛在高挺的鼻頭上。

  「對不起!」繆苗匆忙地鬆開了青年,將他從地上扶起來,「我認錯人了。」

  「靠!」棕髮青年揉著剛剛撞到地上的腦後勺,「繆小姐,你是暴力狂嗎?」

  「實在是非常對不起!」繆苗不停地道歉,「但我們認識麼?」

  青年翻了個白眼,以極為有既視感的語氣咬牙切齒道:「布萊克・沃克,你已經不記得這個名字了麼?」

  青年猜想繆苗大概對這個名字是印象深刻的,因為下一秒,他就生生挨了她一記極為狠厲的肘擊。
li60830 發表於 2018-4-5 21:44
卷二 夏火 第四十七章

  一架通往葉卡捷琳堡的懸浮列車上。

  「你就是這樣對待你接下來的隊友麼。」布萊克剛在高等私人艙裡坐下,便齜牙咧嘴地揉著肚子抱怨道,「我要申請現在就退隊啊!這副本我不刷了!」

  「……」繆苗坐下以來就一直警惕地看著他,自打上次對戰賽使後,布萊克這個神經病就徹底在他們的生活裡銷聲匿跡了,連帶著他那署名為【HOLY DONUTS】的ID也再也沒有出現在校園論壇上。

  據椎名有棲所言,這傢伙是沃克上將的親戚,還是無人機計畫的總負責人,所以模擬戰那一發讓她躺了一星期的穿甲彈和對戰賽的搞事都沒讓他受到什麼實際性的責罰。這小半年也不知道他是去哪家整容醫院抽了脂打了光,現在人模狗樣的,衣著打扮也頗有一股斯文敗類的痞子風……人瘦了之後真恐怖,感覺人設都變了。

  「拜託,別那樣看著我。」布萊克鬆了鬆袖扣,倚在柔軟的座椅上開始自我吐槽,「我現在就是一被洗白了的角色,接下來就是你堅實的隊友,有點隊友愛好不好!看在你坐高等艙的錢都是我付的份上。」

  繆苗將信將疑地:「我會把錢還給你的。」

  「這不是重點。好吧,那換個說法,是……」布萊克想了想,選擇搬出那個讓他無比胃疼但又最能讓繆苗安心的名字出來,「是那個扶桑女,椎名有棲讓我來的。」

  繆苗微微睜大了眼:「有棲?」

  「準確來說是懷特,就是我們的校長的意思。」布萊克接著向乘務員揮了揮手,十分騷包地用熟練的露西亞語要了一瓶香檳,他給繆苗倒了一杯,「我是來跟你一塊把尤拉諾維奇帶回去的。」

  繆苗搖頭拒絕了他的香檳,於是他乾脆自己端著喝了起來:「繆小姐,有沒有興趣聽一些陳年舊事?」

  「……」

  「你不說話我就當你是默認讓我回憶殺的意思了。」這個美利堅區出身的傢伙宅了四年,滿嘴都是死宅系用語,「對了,先問問,尤拉諾維奇後來有跟你提到過我的事情麼?」

  繆苗搖頭:「沒有。」

  「那個臭小鬼還真的選擇性把我遺忘掉了啊!」布萊克憤怒道。

  繆苗想起了布萊克當時話:「你們很早就認識了?」

  「他應該對我感恩戴德,我可是把他從鳥籠裡放出的人。」布萊克扶了扶眼鏡,語氣嚴肅,「接下來我跟你講的所有事情,都是決不能洩露的軍部機密事項,你現在還有機會叫停,收拾東西回去你的中華區,將一切當做什麼也沒有發生過。」

  繆苗同樣肅穆起來,她鄭重地點點頭:「我想知道關於他的事情。」

  「哈哈哈哈你得自己看看你現在的表情!」布萊克終於憋不住了,「這種高逼格臺詞我早就想說一次了,感謝你助我裝逼哈哈哈。」

  好脾氣如繆苗,現在都有些難以抑制住一拳揍飛布萊克的衝動。

  「別露出那麼恐怖的表情嘛……行行行,我們說正事說正事。」布萊克立刻投降,「你知道為什麼尤拉諾維奇是破格錄取生嗎?」

  繆苗試探性回答:「……因為他是史上唯一一個雙S級精神力的學生?」

  「只答對了一半。」布萊克說,「你也應該知道,聯邦對所有的公民有一個硬性規定,就是滿十歲的孩子都必須去指定機構檢測精神力。但尤拉諾維奇雙S精神力這件事情,是在他十二歲的時候才被曝光出來的。」

  「為什麼?」繆苗問。

  「因為斯維爾德洛夫斯克家族有意隱瞞這個事實。瓦西里・伊萬諾維奇,他的爺爺,也就是那個烏拉爾軍區總司令,用自己的權勢偽造了他十歲那年的檢測表,他根本沒讓尤拉諾維奇檢測過精神力,不僅如此,他一直對外界有意隱瞞尤拉諾維奇的存在。」

  「四年前,我曾經被懷特派遣到露西亞區留學。當時的我還是一名機師學員,懷特任命我接近尤拉諾維奇,那時我還不知道他的用意是什麼。在尤拉諾維奇十二歲那年,我私自帶他來進入了機甲機庫,他當時不僅初次就成功駕駛了機甲,還引發了一些小騷動,他雙S級的精神力才因此被檢測出來。」布萊克回憶到這件事情的時候不禁有些臉色發黑,他分享了一張照片給繆苗,「喏,這就是四年前的他,我們當年還合影過呢,他居然把我說完就忘!」

  照片上的少年……不如說更偏向於男孩。他跟現在的氣質大不相符,頭髮也還尚短,用髮膠固得一絲不苟。如果不是因為他的臉好看得非常有辨別度,繆苗難以相信這跟現在的他是同一個人。

  「哦,我知道你很好奇曾經的富家大少是怎麼淪落成現在的街頭小混混的。」布萊克啜了一口香檳,「叛逆期吧。他十二歲之前的人生一直在瓦西里・伊萬諾維奇的高壓管制下,就是一隻籠子裡的金絲雀,一生規劃都已經提前被他人譜寫完整——上貴族學院,未來成為一名政客或者就是一個什麼都不用幹的大少爺之類的,再跟一個家世匹配的小姐結婚。」

  「但這一切都被我改變了,沒錯,就是我,請叫我英雄或救世主布萊克。」布萊克懶洋洋道,「他是一個天生的機甲駕駛員,初次碰過後就再也忘不了它。在他得知自己擁有駕駛機甲的天分後,直接跟家裡斷絕關係,離家出走了。」

  「當然這只是表面,你應該聽得出來斯維爾德洛夫斯克家族的立場,他們根本不想讓尤拉諾維奇進入進入軍部,更不想讓他成為機師。」

  布萊克講到這裡明顯有意一筆帶過,像生怕繆苗過度追問似的,緊接著道:「總之,瓦西里・伊萬諾維奇本身在軍部就是頂層的大人物,如果他要掩藏的是一個S級的機師,那聯邦也無話可說,但雙S精神力象徵的意義非常,最後在聯邦上層和瓦西里・伊萬諾維奇拉鋸了很久,他才勉強允許尤拉諾維奇進入聯邦軍校烏拉爾分校區就讀。尤拉諾維奇那小鬼還自以為反叛成功,自己爭取到了自由……至於他離家出走後是怎麼變成個小混混的具體過程我就不清楚了」

  「可聯邦不滿足於此,只要還在烏拉爾軍區,尤拉諾維奇依舊在瓦西里・伊萬諾維奇的勢力範圍內。為了儘快將尤拉諾維奇納入到自己的掌控下,赫爾文提前給尤拉諾維奇發放了錄取通知書,並且趁瓦西里・伊萬諾維奇沒注意的時候將他轉移到了赫爾文總軍校。」

  「這,才是所謂的『破格錄取』真正的理由。」

  繆苗耐心地聽完了布萊克所講的前因後果,提出了疑問:「為什麼斯維爾德洛夫斯克家族要隱瞞尤拉是雙S?」

  布萊克攤手:「繆小姐,這個是現在暫時不能回答的事情之一,你還沒達到解鎖這個劇情的成就。」

  這傢伙還真把自己當NPC了啊,繆苗想了想又提出了另一個問題,「那為什麼聯邦對雙S那麼看重?」即使尤拉諾維奇本人精神力再強,對於軍部而言終究只是多出了一個擁有優秀單兵作戰能力的機師罷了。

  「繆小姐,為什麼你每次都能精準地挑出我不能回答的問題?」布萊克扶額後,忽然以一種狂熱的語氣說,「我只能告訴你,雙S是最特別的存在,這份才能的獨一無二的,他的存在對於軍部……不,不止軍部,他對整個聯邦是必要的。」

  秒變痴漢才能廚的布萊克嚇到了繆苗,她定了定神,問出了自己的最後一個疑問:「如果這些都是機密事項的話,為什麼要告訴只是一個普通學生的我?」

  「因為你很重要。」布萊克已經開始喝第二杯香檳了,「哦,倒不是指你地位特殊,畢竟你就只是個灰姑娘標配的B級平凡少女罷了,但毋庸置疑,你是煽動尤拉諾維奇的最有效的一枚籌碼。」

  「什麼?」

  布萊克一臉受不了:「根據我這一年下來的監視,你是尤拉諾維奇在赫爾文裡最親近的人,也是最能影響到他的人,需要我舉例說明嗎?比如你們沒事就在走道里你咚我一下我咚你一下這件事?」

  繆苗倏地紅起了臉:「你在亂說些什麼?」

  「校園裡所有公共攝像頭都是我的眼。」布萊克一臉正直地將窺屏的不恥行當說得天經地義,「我還知道更多的事情哦,需要我一一列舉出來嗎?」

  「不,請你閉嘴。」繆苗捂臉。

  布萊克見她吃癟,更加肆無忌憚地侃大山起來:「還有一件事情我希望你知道,關於尤拉諾維奇偏偏是這個時候被抓走的理由。」

  「為什麼?」繆苗配合地問道。

  「為了防止被他爺爺追蹤,他現在使用的終端是赫爾文給他特別配置的。」布萊克一臉痛心道,「但那個小智障不知道為什麼在前天忽然登陸了他舊時的拍賣賬號,那個賬號是斯維爾德洛夫斯克家族名下的,他已經百八十年沒用了,沒想到剛一用就正巧被監測到了。」

  「他買了什麼東西麼?」

  「當我看到他買的東西時我就覺得這個世界沒救了,他居然是因為這種破事害得我興師動眾跑過來。」布萊克一邊沉溺於悲憤一邊嘴賤道,「想知道他買了什麼嗎?想知道嗎?我就是不告訴你,你能拿我怎麼樣……這種事情就留點懸唸好了。

  繆苗沉默:真的好想揍他啊,真的好想揍他啊。

  布萊克將杯子中最後一點酒一飲而盡:「總而言之,我們必須將尤拉諾維奇帶出來。瓦西里・伊萬諾維奇這次的舉動顯然是在和聯邦叫囂,他可能會將尤拉諾維奇監禁一輩子,也許沒有一輩子,但他老死進棺材的時候,尤拉諾維奇估計已經被按著跟哪個世家大小姐結婚然後從此過上官二代的幸福生活了……該死,這樣想想我還有點小羨慕。」

  繆苗抿了抿嘴唇,有些吃味地別過了頭。

  【哢嚓】

  一陣快門聲驚到了繆苗,她蹙著眉問:「你在幹什麼?」

  「記錄一下你這個表情。」布萊克笑嘻嘻地將剛剛拍下的照片投射出來,「沒想到你還真的對那臭小鬼有意思?」

  繆苗騰地站起來,她終於忍無可忍,一拳揍向了嬉皮笑臉的布萊克。

  ……

  列車已抵達葉卡捷琳堡。

  布萊克頂著半個熊貓眼打開了私人艙門。

  「哦,對了。」繆苗鬆了鬆手指,「我聽有棲說你的精神力是S級,為什麼你沒有選擇繼續成為機師?」像是布萊克這樣高等級精神力的人,聯邦軍部基本會強制讓其成為機師,他能棄武從文肯定是拖了沃克上將的關係走了後門。

  少女你問題能不能別一個比一個犀利,一個比一個捅刀啊?布萊克仰頭望天,夏季的露西亞沒有暴雪也沒有寒風,天空萬里無雲,那日的屈辱彷彿也不復存在。

  他沉思片刻,認真道:

  「因為我覺得,開機甲拯救不了聯邦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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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二 夏火 第四十八章

  最後他們抵達的地方卻是一棟舊公館。

  布萊克領著滿臉問號的繆苗進入了宅邸裡。剛進門,一位身著侍者服的中年男人迎面而來,大概是這棟公館的管家。那人接過了布萊克手上的帽子,然後向布萊克身後的繆苗點頭致意。

  「把你的東西交給他。」布萊克指了指繆苗手上的行李袋,又指向了管家。

  繆苗照做,但有些困惑:「這裡是哪?」

  「我當年在這裡留學時的住所。」布萊克坐在了沙發上,朝繆苗比了個請坐的手勢,「懷特買的,已經空置了四年了。」

  繆苗坐下:「但我們不是來找尤拉的嗎?」

  「繆小姐,我一直覺得你的腦子相對那小智障是聰明的。」布萊克譏諷道,「斯維爾德洛夫斯克家可是烏拉爾軍區總司令的首府。你玩過GTAX5嗎?那裡就好比遊戲裡的軍事重地,進去了就是四星通緝,難道你還想向他爺爺和平談判讓他把孫子交給你?那我們還沒見到他就是五星通緝犯了。」(1)

  能讓這個滿嘴遊戲的死宅停止使用亂七八糟的侃大山嗎?繆苗有些煩躁:「那我們能幹什麼?」

  「不急不急。」布萊克邊搖頭邊說,「忘記告訴你了,兩星期後的今天,是尤拉諾維奇的生日。」

  「……!」

  「你該不會連這個都不知道吧?」布萊克挖苦道,「你們可是朝夕相處了快一年欸,正直的室友愛呢?」

  繆苗有點羞愧地別過了頭。

  「就在今天我接到你之前,我的家族,也就是沃克家收到了這個。」布萊克不知從哪裡掏出了一個信封,信封被火漆封緘著,而紅色的火漆上印有古樸複雜的家紋,「拉風吧?都什麼年代了還用紙質文件。這是一封生日晚宴的邀請函,那老毛子早有準備,如果我沒猜錯,他們準備在尤拉諾維奇十七歲生日的時候,正式將他作為斯維爾德洛夫斯克家繼承人的身份公佈於眾。」

  「這有什麼問題麼?」

  「問題大了,大家族繼承人是不能上前線的,起碼在還是家主期間。換而言之,他以後即使能夠進入軍部,也不會是以機師的身份。」布萊克面色有些凝重,「我的舅舅懷特就是要因此放棄家主身份的。」

  「等一等,既然有這種辦法,為什麼他不早點決定將他的身份公開?」繆苗忽然覺得自己抓住了一閃而過的違和感,她還有諸多疑問醞在肚子裡,「以及前線……?」

  「這是他最後的手段。」布萊克僵硬地將話題岔開,「總之你別問那麼多有的沒的了。這個晚宴將是我們接觸他的唯一機會,我作為沃克家的代表出場,而你將會是我的舞伴。

  這招相當湊效,繆苗登時蹙眉道:「但我不會跳舞。」

  「我當然知道你不會跳舞,你不僅不會跳舞,還渾身散發著一股辛德瑞拉的土氣,我們需要做一些小小的準備來改善這一點。」布萊克朝她擺了擺手,「你先去休息吧,明天有的是事情給你忙的。」

  隨著布萊克話音的落下,管家不知從何處冒出,他將繆苗領到了公館中的一間臥房裡,便退下讓她先歇息了。

  布萊克見繆苗已經離開了,風流痞子的形象瞬間蕩然無存。他從桌子下掏出了遊戲手柄,然後一個響指啟動了投影,屏幕上赫然是現今全聯邦流行的音遊 idol PHD。(2)

  「Damn,都怪那小智障害得我這次活動沒時間肝,rank都掉到三千名外了,再這樣下去我會拿不到活動卡的。」布萊克咬牙切齒,他從桌子上拿一個甜甜圈準備壓壓驚,想了想還是放了回去,「算了,不就是逼我氪金換體力麼,氪!」

  ……

  ……

  繆苗臥倒在了床上,將頭埋進了柔軟的枕頭裡。

  布萊克有很多東西瞞著她:前線,家主,軍部……每一個解釋存在著相當多的漏洞,但情報還是太少了,不足以將一切串起來。

  一下接收到那麼多信息讓繆苗還沒辦法理順所有因果,她唯一知道的是事情沒有想像的那麼簡單。

  她現在選擇跟從布萊克不過是基於對椎名有棲的信任罷了。

  繆苗蜷起了身體,她現在忽然無比迫切地想要見到小凶獸。

  ……

  翌日,繆苗剛睜開眼,就被嚇得從床上蹦了起來。

  一位穿著黑色連衣裙,盤著高髻的女人佇立在她的床頭。她顴骨很高,髮絲中的銀色大大蓋過原本的棕色,但儀態端莊,微昂著下巴,雙手交疊在身前,就像是繆苗在連續劇上看見過的歐羅巴古裝劇裡的老嬤嬤。

  而這位「老嬤嬤」正以打量一件物品的目光看著她,有著說不出的挑剔在裡頭。繆苗感覺自己在她面前彷彿是一條參加評選大賽的土狗,只差沒被評委員在頭上蓋下個「不合格」的印章。

  她在自己的床頭站了多久?又那樣盯了自己多久?繆苗不禁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你好,繆小姐。」老嬤嬤開口了,聲音如同她本人一樣高傲,「現在是六點整,別的暫且不論,您的作息時間還是值得令人稱讚的。我將在這兩個星期內教導你基本的禮儀和社交舞,叫我瑪麗婭即可。」

  「您好……」上能開機甲下能鎮壓凶獸的繆苗從未見過這樣的陣仗,有點發懵。

  門口一道聲音打破了膠著的僵局。

  「早安。」布萊克倚在門口打了個長長的哈欠,他臉色很糟糕,眼眶下是淡淡的青紫,「喲,瑪麗婭,你到了。」

  「布萊克少爺,請注意您的儀容和言行。」瑪麗婭皺眉。

  布萊克聳聳肩:「少來了,現在的我可沒有什麼偶像包袱,我是土鼈美區人,跟不列顛那幫裝逼犯是不一樣的。」他又看向了繆苗,「這是瑪麗婭,我舊時的禮儀老師。小麻雀,發揮你中華區的考霸精神,不求你兩個星期變鳳凰,但起碼帶出去的時候能夠鎮得住場。」

  繆苗臉色比一夜未眠的布萊克更菜。

  ***

  接下來的兩個星期過得比她初碰空戰機甲還要痛苦。

  用餐禮儀,形體訓練,數種交際舞。

  她寧願再去演練場一打六架T-14。

  難以想像,她現在學習的這些東西,難道小凶獸都會麼?感覺真不可思議,她能幻想出他帶著一群地痞流氓在街頭鬥毆,或者是拿著油漆瓶將公共的大牆塗得亂七八糟,但偏偏想像不出他會一本正經地以這樣的姿態在一群上流人士中周旋。

  「繆小姐,請記住瓦西里・伊萬諾維奇名字的正確唸法。」瑪麗婭的話將她從走神中拉回,「舌頭穩住,Bacилий・ИвaHοвич・Cвepдлοвckaя。雖然晚宴邀請的人不少來自於別區,主要的交談方式還是聯邦語,但作為客人,你得對主人展示足夠的尊敬。露西亞人在正式場合對於上級一般都以名加父稱稱呼,瓦西里是名,伊萬諾維奇則是他的父稱,你起碼要將這個名字讀對。」

  繆苗一個上午一邊扶著欄杆學習劈腿動作,一邊練習這個名字的發音,努力了半天,總算是勉勉強強地叫出來了。

  「瑪麗婭,那尤拉諾維奇這個名字該怎麼念?」她在校的時候一般都用聯邦語的譯音來呼喊尤拉諾維奇的,那個時候就已經覺得足夠拗口了,現在卻不禁有點好奇如何用他的家鄉話呼喊他的名字。

  「ЮpaHοвοй。」瑪麗婭只是一名禮儀教師,她並不知道尤拉諾維奇究竟是誰,這個名字讓她有些困惑,「你說這是名?不對,這應該是一個父稱。比如瓦西里的父稱是伊萬諾維奇,是伊萬之子的意思。」

  繆苗有些不確定:「我想這應該是……一個名?」她被瑪麗婭一科普後發現的確有些不對,如果大部分露西亞人名都是三節的話,那麼為什麼尤拉諾維奇的名字只有兩節?

  「不,你肯定是弄錯了,沒有露西亞人會這樣給孩子取名。」瑪麗婭拍了拍手,「閒聊到此為止。繆小姐,探戈的踢腿要優雅,你是在跳舞,不是來做閱兵方陣領隊的。」

  ……

  在繆苗掙扎於各種奇葩禮儀特訓的時候,尤拉諾維奇同樣不好過。

  他自打回家以來就被關了數日小黑屋了,所有通訊工具都被銷毀,下令抓他回來的主謀至今也仍未露面。

  給刀痛快的吧。他想。

  「痛快」終於來到的時候,這個不可一世的小霸王卻被嚇成一隻軟腳蝦。

  手杖輕磕在地上的聲音停下,那位年長的尊者出現在了門口,他應該是上了年紀的——歲月像是一把利刀,在他臉上留下深刻冷硬的痕跡,可身姿卻依舊挺拔得猶如一棵柏樹,越老越剛直。

  尤拉諾維奇原先還在自言自語罵罵咧咧地在房間裡砸著一切可以看得見的物件,可在這位長者出現的時候卻頓時僵直了身體。他的手上還舉著一尊花瓶,一時不知道是該好好放回原位,還是為了爭一口氣也給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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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些很無趣的梗:

  1)GTA(Grand Theft Auto),俠盜獵車手,現在已經出到第五代了,X5指的是105代,很符合我們的千年後背景【滾】,遙記當年和朋友一起玩這個遊戲的時候,整天開著坦克和戰機闖基地,然後通緝然後死【偷偷告訴你們,可以買一個私人飛機庫,然後進入到裡面對著外面的直升飛機轟,他們不能進入私人領地,所以可以一直轟到五星通緝都不會被打死】。

  2)idol PHD,惡搞日本遊戲idol master(偶像大師),辣雞手游毀我青春系列。
li60830 發表於 2018-4-5 21:44
卷二 夏火 第四十九章

  到了晚宴當天,布萊克睡過了頭。

  連氪了兩個星期活動的他幾乎把自己弄成了肝硬化,在終於拿到活動卡之後埋頭大睡了一整天,跟死豬一樣,叫也叫不醒。

  待繆苗已經梳妝完畢更換好禮服的時候,他才頂著鳥窩頭在床上被瑪麗婭揪起來,迷茫之中還在呼喊著「我的小姐姐還沒有覺醒,還沒有覺醒,你不能那麼對我」。

  ……

  總而言之,待布萊克磨蹭半天把自己打包成一個騷包之後,時間已經岌岌可危了。

  這直接導致了他們抵達斯維爾德洛夫斯克家的公館時,開場早已結束。

  夜幕下,「進了就是五星通緝」的斯維爾德洛夫斯克家燈火通明,舊古典和新現代風格非常巧妙地融合在了一起,在這個大部分現代建築都以立體投影形式來更換外貌風格的時代,眼前的這棟穹頂建築的一磚一瓦有切切實實,帶著古時的考究。

  一言蔽之就是看起來就知道主人真特麼有錢有權有勢力。

  「復古這種東西是老貴族才能玩得起來的。」布萊克朝她伸出了手,「這種華而不實的東西沒有任何卵用。不要被嚇著了,挺起胸膛收起你的小腹,今天我們是來砸場子的,拿出點搞事者的底氣!」

  繆苗聞言搭上了布萊克的手,然後對他莞爾一笑。這一笑矜持靦腆,就像哪個大家出身的貴族小姐,饒是布萊克自稱閱遍無數風情各異的美女,也不禁愣了一愣。

  「還真麻雀變鳳凰了啊。」布萊克小聲嘀咕道,「不愧是考霸區出生,考前突擊就能達到這個水平也真是厲害。」

  「你說什麼?」繆苗側了側頭。

  布萊克連忙搖頭:「不不不,沒什麼。」言畢,他也挺直了脊樑,早上那個肝硬化的死宅男彷彿不再是他,現在的他是當年那個還沒長歪的現充,只要吹個口哨就有長腿美女們紛紛貼上。

  內裡空空如也,但表面功夫做得相當齊全的花瓶組兩人,勾搭著手臂,殺進了公館裡。

  ***

  晚宴應已經進行到中段了,作為主人的瓦西里並不在場內了,而尤拉諾維奇也不見蹤影。兩人掃視全場未果後,只好隨著侍者在就餐圓桌旁坐下。

  同桌的還有別的賓客,作為一個社交為主要目的的晚宴,和其他來賓交流是必須的。布萊克當即將自己的「胡侃嘴賤」模式關閉,極有水準地和旁邊的來賓們開始裝逼max的寒暄,內容上至政治下至經濟……這時候繆苗的考前突擊就顯得基礎不夠紮實了,旁邊的女士數次想要跟她進行一番親切交談,可她只能微笑著傾聽,等對方收聲凝視她時,她就意識到這是該發表自己看法的時候了,但天知道她剛才半個單詞都沒聽懂。

  布萊克見狀,巧妙地插嘴進來化解了繆苗的公關危機,沒幾句話就把那女士哄得掩唇微笑,頗有婦女之友的風範。

  交際這件事有布萊克把關,那留給她的只有奮戰面前的帝王蟹了。繆苗盯著那隻螃蟹眼睛發光,她被瑪麗婭禁食了數日,肚子裡全是胃酸,恨不得現在就啃下那肥溜溜的蟹腿一飽口福。

  天不遂人願,在她伸手之前,一小段管絃樂的序曲忽然奏起。繆苗循著聲音望去,是中央舞池旁的樂隊正在試音。

  這段試音卻像是一個信號,在場的來賓有些忽然站起了身,紛紛走向了大廳中央的舞池內。

  「普羅科菲耶夫的『戰爭與和平圓舞曲』。」布萊克勾起了唇角,「開場居然以這個主題跳華爾茲,瓦西里・伊萬諾維奇那老不死都在想些什麼?」

  繆苗卻沒將布萊克的話聽近耳裡,她眼睛倏然睜大,眸中霎時有了星光——隔著人群,她遙遙地看見了他。

  尤拉諾維奇不知什麼時候出現在了管絃樂隊前。兩個星期未見,他的變化比杵在這裡裝腔作勢的繆苗還要大,原本能紮起一個小馬尾的頭髮已被修短,連帶著細碎的劉海也被髮蠟固定成一個背頭。他面無表情,沒有任何浮躁或不耐的神色。

  繆苗下意識站了起來,往他的方向踏了一步,但旋即便被布萊克拉住了。

  她不知怎麼回事忽然有些惱火,不善地回望布萊克。布萊克無辜地慫肩,呶了呶嘴,示意讓繆苗看清楚些。

  繆苗轉過了頭。這個時候管絃樂隊已經試好了音,首席小提琴手拉起了序曲,舞池內的先生們執起了結伴而來的女士們的手。

  尤拉諾維奇也是如此。

  ***

  結果情況演變成了她和布萊克在舞池中跳舞。

  「我討厭舞會,所謂舞會不過是一群自以為上流的傢伙們擠在一個圈子裡測試潛在配偶罷了,滑稽可笑……噢,順帶一提,尤拉諾維奇現在正是這場配種大會的主角哦。」布萊克說的話像是將尤拉諾維奇比喻成一頭公豬。

  繆苗有些不悅:「能別說成這樣麼。」

  布萊克挑眉,繼續毒舌道:「不高興?你看看現在跟他跳舞的那位姑娘,葉卡捷琳娜・葉夫根尼娜・諾夫哥羅德,十六歲,真正的大小姐,家世不比斯維爾德洛夫斯克家差,本場配種大會最有希望晉陞的母豬。」

  繆苗偷偷瞄了那少女一眼。不得不承認毛子的血統真是逆天,她擁有一頭和尤拉諾維奇極為匹配的淡金色捲髮,樣貌精緻得像是洋娃娃,兩個人在一起跳舞的確非常般配……

  「嫉妒了吧?」布萊克嘴賤道,「唉,露西亞姑娘真是好看到不可方物,你看看她那手臂,那細腰……這世界上怎麼會有那麼可愛的小母豬?」

  繆苗的舞步一頓,她用鞋尖不輕不重地在布萊克的皮鞋上踩了一腳。

  「我靠你居然踩我。」布萊克壓低聲音驚呼道,「所以才說你連做母豬的資格都沒有。」

  「哦,是嗎?」繆苗朝他露出一個微笑,「你該慶倖站在你面前的不是有棲。」

  布萊克頓時收了聲,一旦追憶起那段不堪回首的黑歷史,他的肚皮就隱隱作痛,被椎名有棲用腳幾乎踩出臟器的恐懼感至今仍牢牢支配著他的大腦。

  布萊克打了個寒顫,立即狗腿地補充道:「我的好姑娘,哪些母豬哪能跟你比,我們此行的目的不就是把小公豬從交配廠裡帶出來麼。」

  「不要那樣說尤拉。」繆苗捏了捏布萊克的的手,「所以說我們為什麼要在舞池裡跳舞?這有任何意義麼?」

  「當然有。」布萊克回握住她的手,「他們效仿的是古歐羅巴的宮廷社交舞,這代表他們會交換舞伴。集中注意力,我們得在半曲前轉到管絃樂隊前……這是老一套,地位最高的人總是在離樂隊最近的地方跳舞。」

  「然後?」

  「這還不明了?四周都有人在監視著,尤拉諾維奇是整個聚會最重要的人物,只要舞會結束,我們這樣的湊場來賓是沒辦法靠近他的。再來瓦西里那老不死早就對我起了疑心,讓我私下接觸尤拉諾維奇更是不可能的事情。現在我們的希望全在你身上,交換舞伴是靠近他的唯一機會!在大家交換舞伴的那一刻,你得抓住機會搶到尤拉諾維奇的手!」

  繆苗單手搭在布萊克的肩上,隨著布萊克的引領踩著方步:「怎麼跳舞跟打仗似的。」

  「諸君!我喜歡戰爭!」布萊克忽然爆了句中二十足的臺詞,「多符合這首圓舞曲的主題!這可不是戰爭麼?你看周圍那些眼睛發光的姑娘們,個個恨不得用目光把他就地辦了。你的小尤拉在這裡可是炙手可熱的小公……呸,對了,用你們中文來說就是赤裸裸!」

  「是香餑餑。」繆苗滿臉黑線地糾正,「但我要是能……能搶到他,又能怎麼樣?」

  「你是真傻還是裝傻。」布萊克翻了個白眼,「你難道還沒有意識到你對他很重要這個事實?現在他是被瓦西里給鎮住了慫成了一隻奶貓。但我保證,只要你出現在他面前,他保準瞪直雙眼,恨不得現在就跟你私奔。」

  「私、私奔……!」繆苗被布萊克說得羞紅了臉,「我們不是那種關係。」

  「行啦行啦,同伴愛同伴愛。」布萊克一臉我都懂樣子敷衍地點點頭。他握著她的腰,又是一個大幅度的旋轉,兩人往尤拉諾維奇在的位置更近了一步,「垃圾華爾茲,我的頭都要轉暈了,怎麼還不能讓我歇歇?噯,我的好姑娘,就是現在——」

  主奏小提琴的樂聲進入了高潮階段,舞池中的少女們蝴蝶般撲朔著翅膀,一個滑步離開了原先的男伴,飛落向了另一處。尤拉諾維奇十分乾脆地放開了手,葉卡捷琳娜只能隨著大眾一起旋轉,踏向了另一位舞伴。

  就是這個瞬間!周圍還有好幾隻漂亮的蝴蝶想要落到尤拉諾維奇的指尖,繆苗瞪直了眼,她覺得此時的自己絕對不能稱之為蝴蝶之一,她既不輕盈,也不優雅,她就是一隻瞄準獵物的隼鷹。

  雙腿快速交疊,她利刃一樣切割進了人群之中,圍著尤拉諾維奇疾步踏出一串毫無章法的細碎舞步,配著激昂的音樂倒也沒有任何違和之感。布萊克倒是看出了門道,繆苗竟然是把探戈的動作融進了華爾茲!

  行吧厲害厲害不愧是你赫爾文第七十八屆機甲系的繆神操。已經退場的布萊克冷漠臉鼓掌。

  繆苗的踏步強勢而霸道,高跟鞋在地上擊打出清脆明亮的聲音,隼鷹在此刻揮動起了翅膀,鼓動的強風頃刻間就將那些嬌媚的生物掀翻到了一旁。

  刀鋒般銳利的旋轉劃出一道不可侵犯的領域。在繆苗將她的競爭對手盡數格擋在了圈外之後,小提琴的聲音驟然平緩下來,她也在那一刻緊緊抓住了尤拉諾維奇白的近乎透明的手。

  至此,獵物完全落入了獵鷹的爪下。

  繆苗滿意地看著尤拉諾維奇錯愕的臉,笑著說:「這算是驚喜嗎?」

  尤拉諾維奇冰藍的眼裡滿是不可思議,他一直板著的冷臉終於露出了一絲他本該有的活力:「你怎麼會在這裡!」

  他沒在人海中第一時間發現繆苗實屬情有可原……繆苗對他應該是一無所知的,誰能想到她能跨來露西亞找到他,誰又能想到她還能混進這場斯維爾德洛夫斯克家舉辦的晚宴?

  更重要的是現在的繆苗美麗得跟夢境一樣。

  她的臉上帶著精緻的淡妝,頭髮被盤在了一側。白色的禮服勾勒出她美好的曲線,禮服前面是大膽的低胸,卻又用優雅的圓領將令人遐想的部分嚴實覆蓋住,背後大概是同樣的設計,因為他能感受到沒有布料阻隔的蝴蝶骨隨著舞蹈在他手掌下起伏。

  「來帶你回去,待會和你解釋。」繆苗貼緊了尤拉諾維奇,耳鬢廝磨道,「別發楞,舞曲還沒結束。」

  尤拉諾維奇的臉蹭地紅了起來,他小聲支吾道:「白痴,你摟著我的腰幹什麼?難道你想跳男步啊蠢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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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什麼特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