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空穿梭] 斬龍 作者:通吃道人.QD(已完結)

 
mk2258 2018-4-1 18:37:09 發表於 科幻靈異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577 103266
mk2258 發表於 2018-10-6 13:33
第0278章初站之後





    在周青峰搞定李永芳,準備對其抄家之前。剛剛結束戰鬥的'採煤村'村口一片肅殺之氣。幾個近衛隊的士兵正抓著屍體的手腳朝板車上丟,血跡斑斑的地面上偶爾會突兀的出現點人體殘肢。

    相比已經堪稱殺人如麻的周青峰,他手下這支近衛隊還非常的稚嫩。這支隊伍不但沒什麼戰場廝殺的經驗,甚至連隊員的年齡也大多都是十七八歲。他們正處在戰鬥後的興奮和疲憊的交替期,有點神情恍惚。

    士兵中,高大牛作為排長站在堵在村口的運銀車隊前。他的年齡也不大,就算是十八吧。他過去長的瘦,個子也不高。跟另一個膀大腰圓排長的武大門站一起,他就跟個麻杆差不多。

    高大牛在周青峰這裡吃了幾個月飽飯,成為近衛隊骨乾後又時不時的吃上一粒'混元一氣丹'改善體質。接受半個多月的正規訓練後,他的個頭勉強到了一米七,體重增加六七公斤,可還是很瘦。

    可就是這支普遍很瘦,剛剛脫離苦海才吃飽飯沒多久,正式訓練不到一個月,正規作戰經驗幾乎為零的隊伍,卻把李永芳手下幾十號打熬多年筋骨的家丁隊伍給打跑了——打成了一個擊潰戰。

    '採煤村'的村口總共倒著十一具屍體,全都是撫順千戶所的家丁。這些裝具齊全的悍卒上馬能衝擊,下馬能破陣,歷來是是李永芳等撫順官老爺維持權柄的重要武裝力量。可這些人卻在近衛隊的攻擊下輸的稀里糊塗。

    戰前動員時,周青峰就明白的告知出戰的三個排,這次來襲的敵人將會是撫順城內最精銳的部隊——不開玩笑,這真的是李永芳等軍頭手下的骨幹。數量也就只有這麼多。大明朝的武將都開始吟詩作賦了,也就邊軍將領還保留部分家丁。

    聽到自己要抗擊李永芳的家丁,近衛隊在戰前普遍有了畏敵情緒。周青峰並沒有刻意安撫,也沒有欺騙。他直接把敵人的數量和攻擊時間告訴手下,並且表示他將不參加近衛隊的戰鬥。

    近衛隊全靠隊伍里三個排長自己指揮——李樹偉主動要求留下掌控局面。可實際上戰鬥打響後聽著村外的廝殺聲,這位仁兄握著一把腰刀卻發現自己邁不開腿,渾身冷汗連門都出不去。戰鬥結束後看到滿地的屍體,被血腥氣息一熏,他當場就吐了。

    不過三個排長的表現堪稱極佳,近衛隊的新兵們也沒有怯場。當嗩吶聲一響,他們還是按照訓練時排列的隊伍殺了出去。而且一上戰場,整隻隊伍反而安靜下來——曾經在徐冰手下乾過的那批'老兵'起到了很好的模範帶頭作用。

    高大牛不慌,武大門興奮,柴潔躍躍欲試,排長們都是上過戰場殺過人人,他們保持冷靜,手下的班長就不慌。班長不慌,手下的士兵就不慌。簡單而流暢的指揮體係發揮了重要作用。

    而作為對比,李永芳的那些家丁各自為戰,根本不聽指揮官譚峰的命令。看到運銀的馬車後,連基層伍長都加入到搶掠的行列,家丁隊伍未戰先敗。

    高大牛手扶一輛破損的運銀馬車,散落的大錠銀子就在眼前。可他卻從地面的塵土中撿起一柄上好的大鐵槍。

    這鐵槍通體溜圓,鵝蛋粗細,一丈五長,槍身用熟鐵打造,槍頭則是鍛鋼反复捶打而成。這鐵槍中空,可分量還是不輕,估摸著得有個四五十斤,一般人根本用不了。

    周青峰反复灌輸過戰場紀律——一切行動聽指揮,一切繳獲要歸公。目前看來攝於他的極高威望以及基層幹部的自律和監督,這兩條都做到了。不過繳獲的武器倒是可以通融一二。

    高大牛的長矛在剛剛的戰鬥中斷了。在突刺的時候,他盯緊了一個相當悍勇的家丁伍長。那截矛頭捅進了其胸口。有大力金剛符的加持,矛頭穿透了皮甲。被捅的家丁臨死前劈斷了長矛。

    雖然眼下這杆長槍對高大牛還太重,可他硬氣的決定以後就用這件繳獲的武器殺敵。有了今天一戰,他對戰場廝殺升起莫大信心。實際上整個近衛隊都在戰鬥中得到洗禮,所有人都驚訝的發現原來平時威風八面的千戶所家丁竟然如此的軟蛋,幾乎是一觸即潰。

    “高排長,你要用這杆鐵槍?”工兵班的班長正在指揮人修理村口的運銀馬車。車上的銀子被卸下,裡頭的石頭也被清空。修理之後這些馬車都能派上大用場。

    “是。”高大牛說的言簡意賅,對手中的鐵槍不肯放手。

    工兵班長笑了笑,說道:“這鐵槍好像還是家丁裡一個厲害人物特意打造的,據說一手槍法是家傳的,很有本事。”

    “他再有本事,這鐵槍也到我手裡了。”高大牛一說這話,兩人都是哈哈大笑。

    工兵班的班長叫桑文來,周青峰手下桑木匠的大兒子。近衛隊要組建工兵班,會種地的木匠就是最好人選。桑文來被強行徵召而來,還憑藉不錯的木匠手藝成了班長。村口的壕溝和據馬都是他組織人弄的,幹的倒挺不錯,戰鬥中發揮了效能。

    桑文來正忙著修理馬車,忽然醫護班的人急匆匆跑過來喊道:“有能用的馬車嗎?有幾個兄弟傷勢太重,我們處理不了,得送到城裡醫院去。”醫護班的人急匆匆抬著好幾個擔架過來,就等著要運上車送城裡。

    今天的戰鬥中,近衛隊雖然沒有當場戰死,卻還是有好幾個受傷。比如家丁衝擊高大牛的長矛陣時,有人用弓箭射,有人直接投擲短斧,也有人端著鐵槍強行破陣,還有譚峰玩地躺刀法想來砍腳底板。

    雖然士兵們都動用符篆提高防禦,可還是有不少人受傷。戰鬥中的傷員倒下立刻後送,醫護兵現場清理傷口進行包紮。周青峰手裡有不少上好的止血傷藥,是他按照孫老爺子給的醫書丹方煉製的。可有些傷口太大,捆紮之後依舊血流不止。

    村里坐鎮的李樹偉對自己在戰鬥中的無能表現極其氣惱。戰鬥結束後他幾乎是發了瘋的進行工作。在這個時代,傷勢重的人只能等死,可他還是要求對傷員簡單處理後立刻送往城西醫院——哪裡還有個二把刀的外科手術菜鳥正在學習中,好歹讓他發揮發揮作用。

    醫護班是抽調城西醫院護工組成的,這些人都已經被周青峰用不少人命進行訓練,幹活很是麻利。他們的存在是近衛隊的士氣保證,當看到自己兄弟止不住的傷口被捆紮封閉,所有人都會信心大增。

    桑文來連忙拖來兩輛馬車,就用來襲家丁的馬匹套車,專門派了會駕車的人把傷員朝城里送。這支醫護車隊半路還遇到打完李永芳正笑呵呵回來的周青峰。周青峰立刻動用靈力穩住傷員的性命,可他對幾個開放性的傷口和大量失血也無能為力。

    “立刻去找張岳靈,讓他想盡辦法救治兄弟們的性命。這些人活過來都將是老兵。”周青峰特別叮囑道。要不是得先處理李永芳這攤子事,他都要親自把傷員送回去。

    雖然重傷員在第一時間就得到包紮,可在被送到醫院張岳靈面前時,他們全都奄奄一息。當所有人都把希望寄託在這個菜鳥醫生身上時,張岳靈卻有些慌了神。他腦子裡快速回想自己這半個月接受的'赤腳醫生'訓練,只給出一個主意,“他們得輸血。”

    眾人都不明白什麼是輸血,全都呆呆的看著張岳靈。而作為一個乾了十幾年仵作的人,張岳靈又把臉色一沉,扭過頭對醫院裡的護工們喝道:“準備輸血,任何人膽敢違抗,我立刻通報東家進行驅逐。”

    戰場急救,很重要的一件革命性進展就是輸血技術的確立。這是一項在第一次世界大戰中才開發出來的技術,周青峰已經把輸血設備從時空孤島的衛生院裡取了出來。血源也可以進行人體直接輸血。難的是確定血型。

    周青峰自己都不懂急救和醫學,更不可能對張岳靈進行教育。他只能搬出幾本基本的醫學手冊讓張岳靈自學。書籍上的知識讓張岳靈有了對人體總體的認識,血型和輸血的概念成了他首先想要掌握的技術——作為一個仵作,他非常敏銳的意識到這項技術的重要性。

    要如何確定血型?存放在冰箱裡隨時能拿出來用的血清是別指望了。張岳靈以自己副院長的身份,用最原始的辦法強行對醫院所有護工進行了血型配對——提出血型概念的奧地利醫學家蘭斯坦納是怎麼幹的,他就怎麼幹。直接抽血進行凝血配對,區分出ABO血型。

    醫院的幾十號護工就成了移動的人體存血庫,都是被標號的。

    為了驗證血型,醫院裡幾十號護工被張岳靈折騰的雞飛狗跳。由於手生加上不熟練,好多人被他反复抽血,反復配對。張岳靈花了半個月的時間,就乾了這麼一件事。現在考驗他的時間到了。

    “拿針筒來,給傷員抽血。”

    “ABO血型的人排好隊,同樣抽血跟傷員進行凝血配對。”

    “血型匹配上的人立刻開始給傷員進行輸血,每個供血者先抽兩百毫升。

    “別給老子哭哭啼啼的,要你們點血而已,又不是要你們的命。供血者事後領五兩銀子賞錢。”

    張岳靈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成功,因為他根本沒空多想。而'重賞之下必有勇夫',五兩銀子的好處還是穩住了護工的情緒。他自己則立刻對傷員的傷口進行縫合,手術準備立刻進行,安排無菌環境。

    一切都要求快。

    等著被控制的李永芳返回撫順,周青峰也急匆匆跑來醫院來。近衛隊每一個士兵都是他的心頭肉,這是今後擴編軍隊的種子,死一個都能讓他心疼。他回來就問道:“運回來的重傷員死了幾個?”

    張岳靈正在手術室裡忙的精神高度緊張。幾十個被強行要求輸血的護工面色慘淡,好些被抽了血的人好像被抽了魂似的發呆。當周青峰的問題提出後,醫院的院長孫仁就指著躺著病床上的傷員說道:“我們給他們都輸過血了,一時半會還沒有死的。”

    能夠得到輸血,傷員存活的概率大大提高。周青峰連忙上前再次用靈力幫忙傷員康復,確定他們都不會死之後,他大鬆一口氣,跳起來高聲樂道:“這就是老子的軍隊,超越時代的軍隊。每一個傷員康復後就是老兵。等足夠的老兵成長起來,天下何處去不得?”

    哈哈哈......!
mk2258 發表於 2018-10-6 13:33





    清晨一大早,撫順城外來了個騎騾子的老頭。

    抵達城門時,這老頭就撫須回頭,低聲感嘆到:“這一路行來,道路平靜,百姓安康,宵小奸邪遠遁它方。青峰剿匪之功,澤被蒼生,真乃純善之人。”

    老頭再看城門口守衛的幾個胖襖兵丁,又怒其不爭的罵道:“一大清早的就沒精神,站沒站相,坐沒坐相,這撫順邊防敗壞至此,可恨可嘆。世事渾濁,邊軍官員皆酒囊飯袋也!”

    幾個精瘦老弱的守城兵丁被罵的莫名其妙。他們拄著銹矛靠著牆,打著呵欠看老頭進了城,都忘記收其城門稅了。

    老頭進了城,覺著撫順到底算是邊關重鎮,市井熱鬧不是自己鄉下老家能比。他騎著騾子就向路人,商販打聽城西街道怎麼走,還張口詢問周青峰在城中風評如何?他不只向一個兩個人詢問,倒是一路走就一路問,三教九流都去接觸。

    當老頭走到城西街閘外時,他就搖頭晃腦的自言自語道:“販夫走卒對周青峰倒是一片讚譽,說其盤踞城西後,地痞青皮紛紛絕跡,衙役官差也不再隨意敲詐勒索,貨值流通便利,物價便宜幾分,交易賣買也堪稱公平。善政,此乃善政!

    只是學子文人對其多有不滿,認為其亂修學堂,男女同課,有辱斯文,寡廉鮮恥。兼且傲蔑上官,不受教化,不修文德,今後必是大患。唉......,看來這周青峰確實年少輕狂了些,連個善待縉紳,禮遇名教的姿態都沒有。若無讀書人輔佐,終究走不長遠啊!

    老朽這番是來對了,當好好勸誡一番。”

    老頭感慨過後卻又沒有立刻進城西。他看路口兩家茶館頗為熱鬧,騎著騾子就靠過去。茶館小廝連忙迎出來招呼道:“這位爺可是要聽書?今天正好要講'高大牛槍挑胖匪首,武大門力劈莽賊頭',正在精彩的時刻,爺您進來就沒錯,包管一上午回味無窮。”

    啊?

    老頭一愣啊。

    高大牛?這不是我家那個冒傻氣的孫女婿麼?他竟然被人拿來說書?

    老頭還真來了興趣,信步走進茶館。裡頭說書的出來了,一拍醒木,啪的一聲,底下聽書的都來精神了。

    “書接上回,且說那穆家小姐碧玉天成,秀巧聰慧,與那高大牛早以私定終身。她本是思念情郎,約在那桃花林相會。誰知道黑風寨的賊人突然出現,眼看這良家女子就要落入賊手。高大牛聽著信,當即是怒髮衝冠,提著一條丈二鐵槍就大步殺來。”

    茶館裡眾人聽的正來勁,這種窮苦漢抱得美嬌娘的故事最是吸引人。就跟當今的窮**絲泡上了白富美一般叫人歡喜。

    只是剛剛走進來的老頭卻氣得勃然大怒,跳腳罵道:“等等......,你這說書的胡扯,我家巧靈啥時候跟高大牛私定終身?我們穆家也是詩書相傳,家里女子都知書達理,安分守己,從無這等辱沒門風之事。”

    呼的一個鞋底飛過來,啪的砸在說書的臉上。

    平常說這段時總是引來滿堂喝彩,今個卻來一鞋底。說書的站在案桌後還不明所以呢,臉上就留了個鞋印。店裡小廝也急忙上來攔著說道:“哎.....,你這著老人家好不講道理,怎麼能隨便打人呢?這裡可是周家老爺的地盤。你這樣胡來,我可是要喊衙役了。”

    “胡扯,胡扯。”老頭氣的眉毛鬍子都亂抖,“就為賺點銀錢,背後編排他人是非,你們這樣跟亂嚼舌根的婦人有何區別,還要臉嗎?我不聽你們這破書了。”

    老頭連丟出去的鞋都不要了,氣鼓鼓的從茶館出來。偏巧又聽到對面另一家茶館也有人在說書,同樣坐的滿滿噹噹,氣氛熱烈。他下意識就走過去想听聽這家在說些啥,結果頭一句就听到'穆小姐思春見情郎,穆老爺慧眼識賢婿'幾句。

    肺都要氣炸了。老頭又把另一隻鞋脫下來,嗷嗷叫甩了過去。對麵茶館自然也是一陣鬧騰,聽書的人們正笑呵呵,看到這氣到臉都通紅的老頭分外不解發生了什麼事?

    兩隻鞋一東一西,算是撿不回來了。

    老頭沒來由的惹了一肚子氣,牽著自己的騾子走到城西街閘路口,看到個巡街衙役就板著臉問道:“高大牛在你們這麼?讓他出來見我。我是他媳婦的爺爺。”

    拜街口兩家茶館的宣傳,如今高大牛也算是家喻戶曉。老頭一報自己身份,衙役也不敢怠慢,連忙將他請到林家客棧去。偏巧周青峰等人都轉移到李永芳府上去辦公了,客棧整體改造成了醫院,增加床位,護工,乃至醫生。

    擔任醫院院長的孫仁聽說是高大牛的親戚來了,連忙出來相迎,派人照料,“您是穆老爺吧?”

    “老爺算不上,我就是個鄉下的私塾先生。”老頭開口就有氣,“你們街口說書的盡在背地裡編排我們穆家的事,你們怎麼也不管管?”

    “是是是......,我們工作難免疏漏,您說的事我馬上跟街上的衙役說一聲,讓他們去問問究竟怎麼回事?”孫仁對老頭倒是客氣。她也不知道高大牛是怎麼娶的親,還真就一直沒管過。“您先坐著,消消氣,我馬上派人去跟您孫女說一聲。”

    老頭正是穆思年,曾經半道給周青峰鼓舞士氣,吶喊助威的那位。也是把自己孫女嫁給高大牛的那位。徐冰搞的模範村就是他所在的村子。老頭其實一直在關注周青峰,最近聽說周青峰迴撫順了,他心裡有不少想法,就琢磨著要來獻計輔佐一番。

    哪曉得穆老頭到了撫順城西先憋了一肚子氣。他在醫院裡做了許久,自然就站起來到處亂轉悠。這不轉悠還好,一轉悠就發現這城西之地的與眾不同。

    “道路平坦乾淨,毫無泥窪陷坑,走路都舒服。”

    “街上行人步伐從容,笑意多多,看得出日子好過,殷實人家隨處可見。”

    “古人云'倉廩足而知禮儀,衣食足而知榮辱'。周青峰治理此地才幾個月,這城西竟然如此繁榮,世所罕見。只可惜此等乾才不能為國所用。唉......,為國所用也必然要同流合污。還不如自己乾一番事業。”

    穆老頭先是在在街道上轉了一圈,回頭再看醫院,才發現這城西最稀奇的地方竟然就在此地。他看到幾個傷者正在換藥,便上前看了看。赫然發現其中一人胸膛開裂,傷口一尺有餘,可如此重傷竟然被幾根細繩縫在一起。

    “這,這,這樣也行?”穆老頭只見過縫衣服的,見過縫合屍體的,卻從來沒見過縫合傷口的。“這人還能活?”

    “能。”負責照顧的護工回頭答道,“我們張大夫可是國醫聖手,破腹取癰都能做到,區區縫合傷口還不是小事?再則傷者的傷勢不重,他就是被一把短斧砍中胸口,卻並未砍破臟器,無非是肋骨斷了兩根而已。”

    有了之前做手術治療闌尾炎的事,張岳靈可謂是名揚四方。醫院的護工都對他敬仰有加,覺著能跟他共事也是與有榮焉。

    可在穆老頭看來這事就太過詫異——被人短斧破胸還'而已'?這要換其他地方,早就流血過多而挺屍死翹翹了。

    穆老頭還真不信,仔細看傷者的胸膛——確實還在起伏,沒死!

    “你們這張大夫何止是國醫聖手,在世華佗也做不到這事啊。”穆老頭微微搖頭晃腦,又問道:“這縫合的線看著眼熟,有何講究不成?”

    “這縫合線是東家的本事,不過外面這種是絲線,據說傷口裡頭還有一種卻是絕密。有人打聽,還被張大夫訓斥。”醫院的護工還沒啥保密意識,隨口就回答了穆老頭的問題。

    “神技,真乃神技。”穆老頭又覺著自己大開眼界,讚歎不已,“你們這的張大夫必然會名留青史,當得立傳記說,流芳百世。不知這位張大夫名諱,老朽真想拜會一二,當面請教。”

    “那還用說,張岳靈張大夫為人不錯,見他倒不難。不過他昨天連做好幾趟手術,疲憊不堪。聽人說到現在倒還未起床。老人家若無要事,只怕得再等等。”護工說道,“若有要事......。”

    “不敢,不敢,老朽是明白事理的人。張神醫勞頓,自然是要好好休息。”穆老頭連連擺手,他又看看病床上躺著傷者覺著其挺年輕,又問道:“這定然是城中哪家大戶的嫡子吧?否則斷難請的張神醫出手。”

    護工卻是咧嘴一笑,“嗨......,什麼大戶嫡子,這就是我們東家手下的大頭兵。昨天城外來了一夥女真賊寇,襲擾邊關,我們東家帶人抵禦。這些傷者都是大戰中受創,急急 忙送來救治的。”

    “軍戶兵丁?”穆老頭真的驚到了,“這等人竟然能得如此厚待?”

    護工卻壓低嗓子說道:“不是軍戶,應該說是我們東家養的家丁。不過又不同那些官老爺的家丁,沒那些壞毛病,敢打敢拼的,都是好小伙。對了,您是高大牛高排長的的親戚吧?哎呦,高排長在我們這可算名氣大的。”

    護工豎起個大拇指來誇,穆老頭都有些不適應。他當初將自己寶貝孫女嫁個窮兵漢,隔天也後悔猶豫過。因為這年頭當兵的地位極其底下。要不是覺著周青峰定然前途遠大,他只怕都要恨自己當時為何衝動把孫女下嫁。可現在看來這高大牛挺有出息啊。

    “能給受傷的兵丁尋來如此技藝的神醫,周青峰這小子果然所圖匪淺啊。”穆老頭微微閉眼,心中暗想:“如此善待士卒,士卒定然拼死相報。老朽心中擔憂之事看來是要成真了。唉......,這真是亂世出英雄!我等百姓卻身若浮萍。”
mk2258 發表於 2018-10-6 13:33
第0280章喉舌





    穆巧靈白天在城西的學堂上課學習,聽人說穆思年來了,下課後連忙跑過來看望。爺孫倆一見面,穆巧靈就甜甜的喊一聲'爺爺'。穆思年笑的眉毛彎彎,喜氣洋洋。他對這孫女可是萬分的喜愛。

    “靈兒在撫順過的可好?”穆老頭在醫院剛剛驚嘆完,被孫女拉著坐下。他隨身帶著個小包袱,打開後從裡頭摸出一兩左右的碎銀子朝穆巧靈手裡塞,“你年歲尚小卻已成婚,想來一年內便會懷孕生子。不要痛惜銀錢,多多吃點肉食補補身子。”

    穆思年這次來撫順,一則心裡有一件大事,剩下的大半原因就是為了給自己孫女送點銀錢。他看著孫女從小長大,從未離開過自己視線。這孩子長大突然嫁人跟著夫婿走了,他心裡牽腸掛肚,實在放心不下。尤其是擔心女子生產這道鬼門關,......。

    知道爺爺心疼自己,穆巧靈眼睛裡冒出淚花。她把裹著碎銀子的小包朝回推,穆思年當即怒道:“拿著,拿去買幾隻雞好好補補身子。你馬上就要當媽的人了,一定要把身子調養好。高大牛那小子孤身一人,也沒個婆婆照顧你,你就一定要照顧好自己啊。”

    說著穆思年大滴大滴的掉眼淚,五六十的人了,鬚髮皆白,卻忍不住哭了起來。穆巧靈也心中一酸,她現今不過是個十四歲的娃娃,眉目間還稚嫩的很,離家之後也甚是牽掛。可她還是把銀錢推回去說道:“爺爺,你不用擔心。靈兒能照顧自己,我有錢的。”

    “你能有什麼錢?”穆思年怒道:“高大牛就是個窮兵漢,想來也是沒錢的。”

    “爺爺你可想錯了。”穆巧靈噗嗤一笑,她乾脆把穆思年拉起來說道:“正晌午了,想必爺爺也還沒吃飯,一起跟我去食堂吧。”

    “什麼食堂?現在吃飯?”穆老頭可還過著一天兩餐的日子,中午是不吃飯的。

    穆巧靈來撫順也沒多久,卻已經被這裡的三餐製給征服了。她私下跟高大牛說笑過'就憑這裡一天吃三頓,鐵了心也要留下吃個飽。'

    “爺爺你儘管跟我來,我們這里中午也吃飯的。有專門的食堂弄伙食,飯菜可好了,還便宜。”穆巧靈跟獻寶似的,拉著穆思年就走。穆思年一把年紀跑不快,卻覺著孫女心緒極佳,他也跟著開心大笑。

    到了食堂,穆思年看什麼都新鮮。他只見過一窩蜂上的情形,光是排隊這事就聞所未聞。這排成一條隊列緩緩而進的架勢讓他不禁發感慨道:“這算的是軍法治家吧,衣食住行皆有規矩,井然有序。”

    看到前頭菜餚飄香,穆思年就向孫女低聲問道:“這食堂是怎麼辦的?可有什麼講究?”

    穆巧靈說道:“東家雇了廚子,確認身體健康後按照規定的衛生條件和菜譜做飯。東家自己也經常在這裡吃,他經常跑進後廚去檢查幹不干淨。一旦被他發現有什麼地方做的不好......。”

    穆思年打斷道:“他就要罵人,對不對? ”

    穆巧靈卻搖頭道:“不,東家一開始不罵人。他會氣得半死的讓人寫規範,要求食堂的廚子背下來按規範做。只有不遵從規範,他才會罵人,甚至會殺人。”

    “令出有範,約法為規。嘶......。”穆思年驚訝的很,他有懷疑的問道:“若是有人作姦犯科。比如這食堂之中油水頗多,米多米少,菜價高低,可以動手腳的地方太多了 。”

    “沒那麼容易。”穆巧靈卻搖頭道:“採購之事另外有人管,食堂只管做飯菜。至於剋扣則在所難免,可也得避開監察司的人。之前東家離開一月有餘,回來後發現諸多貪腐之事,他直接就吊死了好些人。”

    “吊死人?官府不管?”穆思年更加驚訝。

    穆巧靈卻嗤鼻道:“官府?他們早就不管了。爺爺剛來,尚不知昨天城中出了大變故。撫順游擊李永芳不知發了什麼癔症,竟然把東家引為親信。

    中軍官趙一鶴大人剿匪身死,守備王命印稱病在家。城中大小事務已經落在我們東家手裡。這事一夜間傳遍全城,無人不為之駭然。”

    “原來如此。”穆思年微微點頭,“周東家手段夠狠,背後定然有蹊蹺。有心之人只怕是要蠢蠢欲動。”

    “那還用說。如今東家霸氣已成,順之者昌,逆之者亡。城中再無人膽敢呱噪,好些捕頭乾脆辭了差事,逃出撫順。就算不逃的也往往閉門不出,生怕惹上麻煩。”穆巧靈說著話,已經來到打飯的窗口。她只掃了一眼菜盤就尖叫道:“爺爺,今天竟然有烤雞。”

    烤雞個頭不大,卻要價值一錢五分銀子的菜票,尋常人根本吃不起。穆巧靈卻興奮的連買兩隻。穆思年忙說一隻就夠,可穆巧靈卻說'肉菜難得,多買一隻拿回去給大牛'。

    買了兩隻烤雞,爺孫倆又要兩大碗肉醬麵。麵粉精貴,同樣是平常人吃不起。可麵條筋道,肉醬噴香,穆思年吃的胃口大開,滿頭是汗。再加上一隻烤雞,他更是難得覺著吃撐了,口中連連感慨道:“太奢侈,太奢侈,年節時也難得這麼吃。創業艱難,理當節儉哪。”

    在環顧食堂周圍,雖然少有人像穆巧靈這樣大口吃肉,可所有人碗裡都盛的滿滿。哪怕是吃最便宜的紅薯雜糧飯,吃飽是絕對沒問題的。吃完飯還有不要錢的麵湯提供,穆思年喝過後發現又濃又稠,還加了不少蔬菜油水,實在難得。

    穆思年頗為感慨,也不知道這是撫順城裡生活好,還是周青峰這裡生活好。他看穆巧靈吐的雞骨頭上還掛這幾根肉絲,便又撿起來挑著吃掉。穆巧靈當即臉紅,諾諾說道:“爺爺,我在東家這裡也是有活干的,每個月有二兩銀子的薪酬。”

    “一個月二兩?”穆思年驚訝的很,“你給東家做什麼活?”

    “孫女白天在學堂學習,晚上去給東家的手下上課,教那些大頭兵識字。再則,東家說我是軍屬,每個月還有額外的飯票和菜票。所以......。”穆巧靈臉皮薄,又一向敬畏穆思年。她看著被爺爺啃的精光的雞骨頭,不敢再說下去了。

    穆思年看看雞骨頭,又看看周圍一同吃飯的人,輕嘆說道:“嗯......,你竟然能給人當個女先生,也是要臉面的人。爺爺不能給你丟臉。不過勤儉持家是個美德,哪怕過上好日子也不能忘記。”他頓了頓算是放過這個話題,又問道:“你說你白天去學堂?”

    穆巧靈正被穆思年說的臉蛋通紅,聽著換話題後連忙點頭道:“東家辦的學堂。”

    “學《女四書》麼?”

    “不是。”

    “四書五經?”

    “也不是。”

    “那是什麼?”

    “東家自己編的課本,語文最簡單,數學難些,自然最有意思。”

    “哦.....,都是城中的大家閨秀一起上學吧?”

    “倒不是,男女都有。”

    “啊. .....?和你一般年紀的男女都有?”

    “是,都有。”

    “這成何體統?我聽城中書生說什麼'男女同堂',還以為只是無中生有的造謠,原來確有其事?”

    穆思年忽然拍桌子發怒了,食堂裡吃飯 眾人紛紛看過來。穆巧靈又尷尬的要死,卻還是努力爭辯道:“東家說,男女本平等,當坦坦蕩盪,大大方方。”

    “可你都成家了。”穆思年壓低聲音,又愁又怒。“你成家就應該守著婦道,當個女先生已經容易惹人閒話,男女同學更是要被人戳脊梁骨的。你男人會不高興的。”

    “那倒不會。”聽到最後這句,穆巧靈反而抬起了頭,“大牛他什麼都聽東家的,他覺著東家說的就是有道理。至於什麼說閒話,戳脊梁骨的,這裡的人沒這個膽子。我是軍屬,誰敢說我閒話,那是活得不耐煩了。”

    穆巧靈最後這聲說的聲音頗大,得意的很。食堂裡不少人聞聲看過來,目光中倒也自然。沒誰交頭接耳,低聲竊笑。

    穆思年反而覺著怪異。婦人拋頭露面的事在別處很容易惹來麻煩,這世間從來少不了喜歡背後詆毀的舌頭。地痞流氓之類總是欺負無依無靠的女人家,還有街頭巷尾的長舌婦人總愛咒罵嗤笑。穆老頭還是憂心說道:“流言蜚語最是傷人,還是要小心為好。”

    穆巧靈卻是真不在乎,笑嘻嘻的說道:“爺爺給孫女找了個敢打敢殺的男人,有他護著,誰也傷不了我。我倒是覺著這裡日子寬鬆,過的自由自在。相比在家這不許,那不許的,這裡痛快的很。”

    穆思年來撫順時就擔心自家孫女日子過的不好,可來了之後卻發現她活潑的像只離籠的鳥兒,嘰嘰喳喳的到處亂飛,是再也不肯回到籠子裡去了。他不禁有些頹然,覺著自己來了也是無用,反而是個累贅。

    “我早看出你那年少的東家是個乾大事的人,可他幹的這些事還是超出爺爺日夜所想。爺爺來的時候還覺著自己能向你東家獻言獻策,輔佐一二,說不定還能成就一番大事。可現在看來,你東家所作所為件件精妙,件件實用。倒是我想的事都顯得老舊迂腐。”

    穆巧靈聞言卻是眼睛一亮,低聲問道:“爺爺可願意到東家手下做事?”

    “我能做什麼?我就是個鄉下腐儒,窮酸書生。”穆思年得承認自己根本跟不上周青峰的想法,摸不著對方的套路。

    可穆巧靈卻笑道:“爺爺筆頭厲害,能寫會畫,正好去應聘行政司宣傳科的科長,做我們東家的喉舌。”

    “喉舌?”穆思年還真是詫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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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聽孫女說什麼'喉舌',穆思年的心思活動了。他就在這食堂的長條餐桌上坐在沉思,反復權衡利弊——要說這'學成文武藝,賣與帝王家'。穆思年也曾發過宏願要一鳴驚人,只可惜如今年近花甲卻還是個村里的教書先生。教了一輩子書,也沒教出個人才。

    至於投效周青峰麼......,穆思年不是那真正迂腐的人,他甚至稱得上思想極其開明,為了一展抱負想過很多辦法。周青峰雖然年少,可在他看來已經是潛龍在淵,展露頭角。

    “爺爺,我要去上課了。”穆巧靈陪著穆思年聊了許久,等著聽見下午上課預備鈴響,她才提醒穆思年。“你要不也陪著孫女去上課?我們下午上自然課,可有意思了。”

    自然課?這課名聽著就稀奇。

    穆思年還沒想清楚,卻知道多聽多看總是沒錯的,於是欣然前去。周青峰的學堂每天都有人來旁聽,只要不打擾課堂秩序就好。若有人能聽得懂,甚至可以申請正式入學,學的好還可以給補貼。周青峰信奉有教無類,巴不得多招募些聰明人。

    下午上自然課,上課的竟然是個叫春妮的小姑娘。雖說這小姑娘大多數時候都是照本宣科,但講述的內容卻還是挺吸引人——今天的自然課從看雲識天氣講起,主要講解各種天氣變化,雨露風霜是怎麼來的?

    可憐穆思年活了五十多歲,看了不少書籍,還真不知道這'雨'是怎麼來的?聽到'朝霞不出門,晚霞行千里'的諺語,他又拍案叫絕,大聲稱是。聽到雨水對植物生長的影響,他更是如痴如醉,覺著一理通,則萬理通。

    而等到下課時清醒過來,穆思年才想起上課的還是個比孫女還小的女娃娃。等著春妮下課走人的時候,他下意識就想上前請教。等他走近了讓自己的老花眼能看清人,卻指著春妮奇怪問道:“你不是二娘子麼?怎麼會在這裡?”

    這一聲讓春妮大為驚恐,看了穆思年一眼,扭頭就跑。

    穆巧靈上來問怎麼回事?穆思年卻有不敢肯定,只說剛剛課程講得好,說什麼'朝聞道,夕死可矣',心中再無疑慮,反而催促著要去見周青峰,願意擔任宣傳喉舌之職。

    周青峰昨日才搞定李永芳,紛紛亂亂忙的跳腳。如今李永芳成了他的傀儡,整個撫順的大小官員噤若寒蟬,都怕了他的可怖手段。不過當他開始接掌偌大個城市,又感覺到了莫大壓力。

    過去李永芳與其說是統治撫順,不如說是任命一堆手下分片包乾,按時收繳孝敬。這套行政體係被周青峰搞的崩潰,自然是回不到原來的狀態。周青峰這個人又特別喜歡什麼事情都插一手,什麼事情都看不順眼,屙屎撒尿都要管,那自然是要累到死了。

    穆思年到李永芳府上來拜見時,周青峰正在一間偏廂房內辦公。抄家的事由徐冰在負責,內部管理的事只能拉李樹偉來頂缸,他的工作是把軍隊弄好。而近衛隊要擴編卻不是多招募些人手就可以,他要把正規化這事深入進行下去。

    當衛兵通報穆思年來訪時,周青峰只讓老頭暫時坐下。他正帶著城裡的幾名裁縫在琢磨近衛隊的軍裝。一套實用帥氣的軍裝是樹立軍隊威信的根本。馬上遼東大亂,周青峰準備自立山頭,軍裝也要與眾不同。

    明軍胖襖是絕對不能用了,尋常的衣服也不適合行軍作戰。周青峰手裡不缺各種好看高檔的衣服款式,可布料和剪裁的問題卻能難死人。

    布料不夠結實,根本不禁穿。古代也沒有五顏六色的染料給周青峰用——他想弄一支醒目帥氣的紅衫軍出來,奈何沒有合適的紅顏色,也沒有足夠挺刮的布料。

    城裡的裁縫給周青峰帶來了好幾種布料進行選擇。絲綢什麼的就不用考慮了,剩下的就只能是棉麻和皮革這三種材質。棉布鬆軟透氣,貼身舒適,周青峰比較傾向於它。

    裁縫捧著一匹布介紹道:“百戶老爺,這是從南方船運來的松江棉布,白色這種一匹折銀七錢,這種是三梭布,一匹折銀一兩二錢。最好的是斜紋布,二兩一匹。”

    “你們竟然能從松江船運布匹來遼東?”周青峰有些驚訝了。松江就是幾百年後上海那塊地方,商業繁華之地,物產豐富。可鬆江距離撫順就遠了。

    裁縫笑道:“這是城裡王凱王員外的商舖販運來的,他有路子走通海路。”

    “王凱。這位員外郎還是挺有本事的。”周青峰念叨幾聲這個名字,又對裁縫說道:“這些布匹我都要。便宜的給我兩百匹,貴的五十匹。全部給用來生產內衣內褲,按我定的款式做。”

    裁縫頓時張口結舌,吶吶說道: “百戶老爺,沒這麼多貨呀。我們都是小本經營,舖內存貨有限。平日都靠王員外供貨。”

    周青峰一皺眉,隨手就在自己手頭的筆記本上記下幾筆,說道: “我派人找王員外拿貨。”

    “可王員外現在都......。”裁縫欲言又止。

    周青峰又跳過到下一個話題道:“我要的衣服款式都是固定的,分男款和女款。每款有十來個尺碼,從兒童到成年都有。我想你們人手肯定不夠,得多僱傭些人來幹活。盡量多僱傭女人,工錢上不許剋扣。”

    裁縫們又面露難色,一人說道:“百戶老爺,我們都是普通人家,實在沒這個本錢僱太多人。”

    周青峰又是一皺眉,琢磨了一會後問道:“那麼我來辦一個大的製衣坊,你們可願意到我這裡來幹活?”

    一個個裁縫們頓時面面相覷,不敢答應,又不敢不答應。他們都是從學徒做起好不容易才積累資金自家開舖子,哪有放著自己的生意不做又給別人幹活的道理?

    周青峰抬頭看著,還等著裁縫們的回答,倒是一旁坐著的穆老頭張口說道:“這些人是怕百戶大人吞了他們的產業,他們自然不肯了。不過若是要辦製衣坊,何必要找這些裁縫?鄉下婦人個個手巧勤快,縫衣製靴都是家常的活計。何不去僱她們來幹活?”

    周青峰這次扭頭看過來,認清是穆思年後才上前打招呼。穆思年正急於給周青峰獻計獻策,忙說道:“兩月不見,老朽先恭喜周老爺榮陞百戶之職。周大人要裁布製衣,真心不需找這城裡的裁縫,他們幹活又慢,價錢又貴,還不如僱些婦人。”

    眼看有個老頭跳出來截胡自己的生意,被請來的幾個裁縫紛紛怒目而視。周青峰則開口道:“僱人簡單,如何管理才是難題。”

    “那就請這些裁縫來管,多花銀錢便是。這總比讓他們獨家獨戶的干活強。只要給夠錢又不去吞他們的產業,這些裁縫沒道理不來幹活的。”穆思年上前看向周青峰的桌台,上面擺著幾張衣服畫稿,“這些款式都很簡單,用不著太好的人手,倒是要多些人數。”

    穆老頭說的很有道理,周青峰又把自己手邊其他幾份畫稿拿出來說道:“除了內衣內褲,我還需要這種外套,和我們現在的款式很不相同。”

    中國古代的衣服,釦子在側面,寬袖斜礽。有地位的人都穿袍子,穿褲子的是下等人。可周青峰卻是中縫鈕扣,窄袖緊身的現代款式。穿褲子也不是一根腰帶,而是正兒八經的皮帶。

    不但有衣服,周青峰還需要高筒的皮靴。相比之下大明社會有錢是布鞋,沒錢就是草鞋,赤貧的自然就光腳了。穿靴子要用到皮革,還真不是一般人穿得起的。

    “我還需要裝水的葫蘆,需要這種Y型的腰帶作為裝具,需要這種帶很多口袋的馬甲。對了,我還需要帽子。這些還僅僅是夏裝,冬裝則全部需要用皮革來做,否則不保暖。”為了提升部隊戰鬥力,周青峰是不會吝嗇錢財的,反而是精益求精,要求多多。

    中國古代是小農經濟,特點就是自產自銷。啥東西都盡可能的自己解決,商業貿易其實只集中在某些大城市,鄉村跟城市完全是兩個世界。這種經濟模式的壞處就是發展很慢,難以抵禦災害,好處就是人力價格便宜,擁有手工技能的人也許水平有限,可數量很多。

    對於周青峰的這些要求,穆思年都表示可以讓村子裡的人來幹。周青峰卻懷疑從來沒有離開鄉土的村民會不會遠離村子跟著自己東跑西跑。穆思年倒是苦笑道:“別的村子不知道,不過我們村子肯定是可以的。”

    “為什麼?”周青峰可是知道鄉村里的頑固勢力會多麼愚昧瘋狂。

    穆思年繼續苦笑道:“因為之前徐姐兒在我們村里殺了不少人。期間緣由真是一言難盡,現在村里不少人都埋怨老朽,說我給村子招災惹禍。可我終究是個讀書人,分得清好壞是非。有些人確實該死,死得好。”

    “這也算是改造農村得來的好處了。”周青峰獰笑幾分說道:“也對,這世間沒那麼多道理可講。對於那些不肯跟我們走的人,那就送他們去見閻王比較好。”

    穆思年這時才將自己的來意說明,“聽說周老爺要招募個喉舌,老朽特來自薦,願為大人張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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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282章 真香





    說起來,周青峰還真需要找個腦筋活絡的明末宿儒搞宣傳。

    畢竟思想改造這事非常重要。宣傳的好,民心歸附,事半功倍;宣傳的不好,社會動盪。敵人只要隨便造謠鼓動一番,就能離間挑撥,釀成大禍。這種例子古今中外屢見不鮮,教訓是極其深刻的。

    周青峰來自四百年後,語言習慣很難改,也不願意改。這就導致他控制的體系內流行'新詞',手下必須跟著他學。可在體系內的人終究是少數,廣大吃瓜群眾的數量百倍千倍,放棄他們可不行。必須要有人進行針對性的主動宣傳。

    穆思年這人來的正好。他屬於開明士紳,熟悉地方民情,身上沒有什麼黑鍋血案,名聲也很不錯。他的孫女都嫁給高大牛了,他自己能向穿越者團隊靠攏那是皆大歡喜的事情。周青峰同意任命他為行政司宣傳科的科長。老頭五十多歲,精力和能力尚在。

    由於估摸著野豬皮就要打過來了,宣傳科的工作重點就是為轉移做準備——歷史上的撫順之戰,努爾哈赤輕鬆獲勝,擄掠了三十多萬人口,搜刮了巨量的錢財。戰後還將撫順城夷為平地,建築全部拆毀破壞。

    周青峰可不希望努爾哈赤能如此爽快的大撈一筆。他在不斷準備南遷,也在打算如何恐嚇撫順城內城外的百姓一起逃走——錢財損失也就算了,但人口真的不能隨隨便便送給努爾哈赤。至少要將其中精華部分想辦法帶走。

    穆思年接受任命後,立馬就明白這撫順的大明官僚體系已經被周青峰破壞殆盡,取而代之的是周青峰自己建立的一套行政體系。這套體係人員不多,可工作效率極高。周青峰下令的當天夜裡,行政司的李樹偉就接手編制宣傳科。

    初次見面時,這位農大畢業的情趣店老闆倒是把穆思年給嚇住了。大明朝里個子高的人可不多,眼前這位一米八幾的稱得上形貌偉岸。當老頭拿著周青峰隨手寫的一紙任命書跑來,這位代理司長的一系列做派也令人極為驚奇。

    “穆科長,幸會,幸會啊。今後我們就是志同道合的同誌了。”李樹偉看過任命書後,站起身跟穆老頭握手,還親自給對方泡茶,“我們現在的宣傳工作確實有點亂,需要了解本土民風民情的人士加入到我們的工作中來。”

    穆老頭按照大明官場的規矩,屁股朝板凳上坐一半,卻被李樹偉親自遞茶的動作給唬的手腳都不知道如何擺。他想著周青峰現在統管撫順,這李樹偉好歹也是典史老爺。穆老頭站起身就要跪下。李樹偉看他一把年紀怎麼可能受其跪拜,連忙將他拉著坐好。

    “老爺子,我們這裡不興這套啦。”李樹偉還要安撫幾句。

    穆思年卻是個發散性思維的腦子,他屁股坐實後抬頭問了句,“幾位老爺掌控撫順後可是要造反?”

    咦......?

    這個超前的想法把李樹偉都嚇一跳。穆老頭卻繼續說道:“李老爺無需擔心,我兒早亡,至親的孫女又嫁給你們的人。我一把老骨頭也想在入土前搏一搏。不瞞你們,幾位老爺不造反,老朽還不來了。”

    李樹偉重新坐好,覺著眼前這老頭的思想面貌需要再次評估,“老爺子有什麼想法,儘管說。”

    “幾位老爺的能力實在不同凡響,尋常愚民不懂,可讀書人看在眼裡都會覺著你們定然心懷不軌。徐姐兒在我們村時,言談舉止就像是要改天換地。我到了這撫順更是看出你們與大明官府簡直就是水火不容。你們若不是想造反,就沒別的可能了。

    如今撫順大變,哪怕官場無人反對,私底下定然會有人跑去瀋陽甚至遼陽告狀。雖然李永芳還在,我也不懂幾位老爺的謀劃,可還需小心謹慎才行。畢竟眼紅嫉恨之人數不勝數。

    老朽虛度五十多載,對大明官府實在是厭惡透了。貪官遍地,惡吏橫行,百姓困苦,民不聊生。我其實早就盼著這世間再次出個救星。遼東的明軍早就腐朽,絕對不是幾位老爺的對手。鬧得越大,日後招安也容易。”

    穆思年似乎覺著自己說太多,訕笑著又說道:“我知此事必然隱秘,決不能輕易與外人說。老朽一時激憤,只想表明心跡,倒是唐突的很。哎......,還是說說這宣傳之事。

    現今撫順大權旁落,幾位老爺治理民政的本事是無需擔心。民間輿情只需鎮之以靜,老朽想著何不尋些說書先生上街宣講。或者找幾個戲班子辦幾場廟會,消息自然就朝四里八鄉傳播了。”

    “我們已經有收編城裡說書人的打算。我們甚至想要辦報紙,盡可能每天一期,專門寫一些市井新聞,配合我們接下來的工作。”李樹偉說道。

    “報紙?邸報?”

    “差不多,刊登的卻不是朝廷上的那些破事,而是跟市井百姓相關的新聞。比如說糧價漲跌,商舖廣告,邊關敵患。說書的人拿著報紙就可以到處宣講,讓老百姓知道當前局勢。這樣也方便我們引導民心。”

    “這可要花不少錢了。”

    “一個月幾百兩銀子的費用,我們還是花得起。”

    聽著一個月要花幾百兩,穆思年一時張口結舌。他在鄉間辦個私塾,能來上學的孩童就沒幾個,平日里還要靠他下地種些糧食。有些孩童的家長沒錢付學費,就只能幫穆思年干活折抵。一年到頭他都未必能賺上個二兩銀子。

    穆思年原本想著能僱傭上三五個人到處宣傳就算不錯了,可想著李樹偉一開口就是幾百兩銀子,“這......,這得僱多少人呀?太奢侈了吧。”

    “城裡說書的大概有一二十個。每個人二兩月薪保底,他們應該都會來幹活。此外辦報紙需要幾個文筆不錯的書生,......。”

    “我... ..。”哪怕兩人坐的很近,可穆思年還是迫不及待的高聲喊道,“老朽能寫會畫,不管是八股文章,還是市井故事都可以。老朽還能畫些配圖,就是不太好雕版印刷而已。根本不需要什麼尋常書生。”

    說書的都能拿二兩月薪,穆思年覺著自己能幹的更多,好歹也有個三兩吧。可李樹偉卻笑著搖頭道:“給報紙寫文章這事還是找人來做的好,老爺子你可以在報社掛個主編,負責糾察錯漏。”

    嘚......,一個月三兩應該是穩了。

    穆思年剛剛還一副老憤青的情懷,現在卻滿心老農民的現實。他點點頭,沉住氣暗道:穩住,穩住,不能太高興顯得眼皮子太淺。好歹得給自家靈兒留個臉面,不能讓人覺著她爺爺見錢眼開。

    粗略定下了人員編制,李樹偉一看天也晚了,於是隨手從身邊一份文檔中搜索一番,說道:“老爺子,你作為我們的科長,住宿由我們提供。”說完他就在文檔中提筆做了記錄,又喊來衛兵說了個地址,就把穆思年給送走了。

    穆思年從李永芳的府邸出來就心頭火熱,覺著自己臨到老竟然還真要拼一把。不過看幾個首領做事條理清晰,步驟穩健,可比一般流寇亂黨強多了。

    “古時姜子牙七十有二了還在江邊釣魚,得以輔佐周文王。老朽今年也才五十有六,不晚不晚。幾個頭領都有大才,值得一拼。”穆老頭胡思亂想走了半條街。帶路的衛兵停在一家獨門小院前,“老爺子,您今晚就住這。待會將有兩個僕人過來伺候,您且安心休息。”

    衛兵提著燈籠朝院門一抬,穆思年看清後便是又驚又喜。這院門大的很,院子就不會小,這裡頭的屋子就不是一般人住的。再聽還有僕人要過來伺候,一輩子勞累沒享過福的穆思年心裡歡喜的都要冒泡。

    這房子真是好,比在鄉下的茅舍強多了。

    老憤青之前還想著若要造反就得過苦日子,誰知道竟然是份天大的福氣。他進屋沒多久,兩個分配來的僕人就趕到。一男一女都是手腳利落的年輕人,還把分發給穆思年的各種生活用品全帶上了。

    “太奢侈,太奢侈了。想當年漢高祖劉邦打下咸陽便留戀華麗宮室,貪圖享受。得幸張良提醒才退守霸下。這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大業未成怎可如此?我定要去勸誡一番。”主意一定,穆思年轉身就要出門。只是到了門口他又停住腳。

    “天色以晚,想來幾位首領都已經休息。勸誡也不急於一時,老朽先住一晚,待明日天亮再說。”主意扭轉後,穆老頭又回房休息。

    這一覺睡的真香!

    等到隔天雞鳴天亮,穆老頭起來後摸摸身邊順滑的絲綢被面,又在心中想著'太奢侈,如此幾日必然髀肉復生'。昨夜的想法泛上心頭,他連忙起身穿衣,要去覲見獻言。可等他一開門,只見門口就有十幾個打扮各異的人朝他稽首,口呼'科長'。

    細問之後才知道,這些就是昨夜裡得到通知被收編的說書之人。他們好歹都通點文墨,嘴皮子絕對順溜,用來宣傳正是物盡其用。此外還有幾個落魄書生也被招募而來,就等著穆思年給安排工作呢。

    穆老頭連忙要請眾人進屋,準備召開宣傳科的第一次工作會議。可一幫人卻又說另有辦公地點,拉著老頭浩浩蕩蕩的去了另外一家更大更寬敞的院子。這院子本是李永芳的私宅,佈置的別緻典雅,裝修的華麗富貴。在這地方辦公那真是享受。

    “太奢侈,太奢侈了。華堂雖好,不可久留啊。”穆老頭連呼幾聲,可看看手下無人附和,他又自覺沒趣。期間周青峰擔心穆思年不會安排工作,特意過來一趟進行視察,指導一番,也是為老頭樹立威望。中午聚餐慶祝宣傳科成立,雞鴨魚肉隨便上。

    “太奢侈了,這怎麼行?這都是民脂民膏啊,得吃掉多少錢?”穆思年啃著一隻雞腿,心想:餐桌上大家吃的正高興,也不好掃頭領的面子。等我吃完了就去勸誡。

    嗯......,今天這雞腿真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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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雖說表面上撫順還是大明的地盤,掌管此地的還是千戶所游擊李永芳。可'天下第一大修士'周青峰暗中控制撫順的消息卻在市井大規模傳播,畢竟周青峰奪權的手段還是酷烈粗糙了點,有些職位是直接塞人佔據,排擠其他既得利益團體。

    所有人現在都暫避鋒芒,不想落得趙一鶴大人相同的下場。心懷不滿的人也在暗中觀察,就等著別人去當出頭鳥,也等著看周青峰是不是要把在城西的手段用在全城。比如大搞衛生——只要去過城西的人對這點倒是挺期待的,畢竟髒亂差的環境沒誰喜歡。

    可大權獨攬的周青峰卻不干這些瑣事了。他只是以李永芳的名義,拿出戶籍黃冊要求重新登記全城人口。同時他還在自己體系內進行一次正規化的考核考察,毫不留情的淘汰了一批不合格的人員,吸納一批年輕有為更有素質的人口進來。

    對於城中的變動,關注的人頗多。最為留心的只怕就要屬曾經高朋滿座,如今淒涼倉皇的王凱王員外了。自打'採煤村'一戰,他連撫順城都不敢回,繞城而走去了瀋陽。而在瀋陽待了一天,他就听撫順來的人說李永芳與周青峰和好如初的官方消息。

    “屁個和好如初。”王凱的產業遍及整個遼東,可老巢還是在撫順。可現在撫順一丟,等於去了他半條命。尤其是他的管家暗中反水投靠了周青峰,更是把他所有老底全部洩露了出去。

    三十多載辛苦,一朝全失。

    王員外真的不甘心啊!

    這幾天王凱在瀋陽心若死灰,整日的悶悶不樂,幾乎想懸樑上吊算了。直到他在瀋陽的僕人傳來一份最新的消息,說周青峰在撫順搞什麼'治理整頓',又放出風來在招納賢才。

    “老爺,小的派去探聽消息的人回來說,撫順好些說書的在市井四處宣揚。傳言周青峰把他手下一百多人給驅逐出來,甚至有從額和庫倫跟著他回來的貼身老部下。”

    哦......?

    王凱在瀋陽的家宅也相當寬敞,他這兩天就在後院休憩。來自撫順的消息總是能第一時間送報進來。而在後院卻不僅僅王凱一人,前些日子敗退的譚峰也在。他是逃離戰場時跟王凱匯合,兩人相互依靠來到瀋陽。

    除了譚峰,曾經想刺殺周青峰的'詭刺'竟然也在。這個刺客半路逃離,卻又半路加入,也算是跟王凱一伙了。王凱雖然倒了大霉,危難時刻卻對兩人並不抗拒,反而予以接納。'詭刺'顯露原型是個消瘦的中年人,放在人堆中毫不起眼的那種。

    聽到周青峰連從額和庫倫跟來的老部下都驅逐,譚峰倒是有幾分詫異。他在城西的勢力內部待過,深知周青峰起家時就靠那麼二十多個奴隸跟隨。這些人對周青峰忠心耿耿,被依靠為嫡系骨幹。

    “有說因何而被驅逐?”後院涼亭內,譚峰問來報信的僕人。

    僕人說道:“周青峰對此事似乎毫不避諱,反而大肆宣揚。被驅之人都犯下各種過錯,大多是無能懶惰,不肯上進之類的。他甚至公開說自己是無情之人,不會因為昨日之功抵消今日之過。想要拿高額的工錢就要不斷努力,他才不會吝嗇錢財。

    現在撫順城內都在議論此事,都說周青峰刻薄寡恩,不念舊情。可這麼吵吵嚷嚷之下,原先李大人被奪權的事沒人再管了。”

    能在周青峰手下乾活,一個月銀錢從來不少拿,眼紅的人絕對不少。從額和庫倫跟著周青峰迴來的,更是每個月薪水加津貼能有二十多兩,叫人羨慕的很。如此好的工作說沒就沒,確實叫人驚詫。

    '詭刺'在三人中修為最高,他獨自站立一邊說道:“周青峰此舉大概是想惑人耳目,擾亂視聽吧。他也真是大膽,定是用什麼酷烈手段控制了李永芳才能做這撫順之主。只可惜堵住了市井的嘴有什麼用?他又堵不住遼東巡撫和遼東總兵官的嘴。”

    王凱坐在涼亭內正泡茶,對'詭刺'的判斷微微搖頭,卻不爭辯。他對自家僕人問道:“還有什麼別的消息?”

    僕人說道:“除了趕人走,周青峰還在招人。”

    “他又招人?”王凱苦笑幾聲,對譚峰說道:“你這位舊主最喜歡花錢招募人手,這都不知是第幾回了。”

    譚峰也在品茶,聞言卻笑不起來,“你們莫看周青峰喜歡花錢,他賺錢的本事更大。他招募人手厲害,調教人手更厲害。他在城西才半年時間,勢力擴張百倍卻能撐得住,實在是手底下能人輩出啊。”

    “說的也是。”王凱點頭道:“高大牛不就是周青峰調教出來的麼?據說那小子之前就是街頭餓殍,一口氣沒上來就要死的那種。現在人家居然成了堂堂把總,手下掌控著好些精兵,甚至能以弱勝強把李大人的家丁趕跑。”

    一提到高大牛,譚峰便是滿面怒容,恨的將手中茶杯都捏爆。王凱瞥了他一眼,低聲勸道:“譚兄當自省,你明明比高大牛強,為何卻被他打敗?沙場爭雄不在一刻,你何不拿我名帖去張總兵府上拜會?王某在張總兵哪裡還有點面子,說不定能幫譚兄弄個一官半職。”

    譚峰又恨又惱,卻被王凱說動了心,長嘆一聲後討要一張名帖就出門去了。'詭刺'看著譚峰離開,卻嗤笑說道:“這個傻子好像還不服氣,難不成想留下來跟周青峰鬥不成?他可知九級大修士有何等威能?我們上去連人家一個眼神都撐不住。”

    王凱覺著'詭刺'的腦子是不是有點不好使,譚峰擺明是功名心太重,哪裡是要去跟周青峰鬥?他口中不好直說,於是問道“'詭刺'老兄,你又有何打算?”

    “我本是被谷元緯拉來的,現在看來撫順那潭水太深,我可不敢再去招惹周青峰了。”'詭刺'搖了搖頭,忽而化作一團風吹走,人在空中就喊道:“我也沒地方可去,不如幫譚峰一把。”

    王凱現在確定'詭刺'真的腦子有問題,行事完全沒個條例。他也長嘆一聲,又對僕人問道:“還有什麼消息嗎?”

    “有。”僕人說道:“府上的曾管家現在成了周青峰手下什麼商貿科的科長。老爺在府上留下的產業好像被他一把抓了。”

    王凱嘭的一下猛砸茶桌,茶壺跌落,滾燙的茶水潑灑一地。僕人驚的亂跳,只見自家老爺的圓臉憋的通紅,苦大仇深的罵道:“這個老混蛋,枉費我這麼些年對他信任有加,他竟然背地裡捅我一刀。”

    僕人心裡猶豫了一二,卻又說起另一件事,“老爺,據說北地女真努爾哈赤真的在厲兵秣馬,想要攻打撫順。”

    王凱氣的叫罵道:“那還用你說,老爺我又不是傻子。努爾哈赤這個狼心狗肺的,靠我們大明發家,現在卻要反過來咬我們大明一口。老爺我大部分家產都在撫順,亂兵之下逃都逃不掉。這次就是因為他才弄得老爺我方寸大亂。”

    僕人繼續說道:“曾管家派人來說自己無意侵吞老爺家產,還是請老爺回撫順主持,還說周青峰也無意害老爺性命,反而想要合作。”

    “他真當老子傻呀?我去了卻不是自投羅網?”王凱第一反應是暴怒,又把茶桌拍了一下。他現在沒了李永芳做靠山,內心對周青峰已經有了怯意,哪裡敢再去周青峰面前?“撫順還有什麼其他事麼?”

    “撫順城內倒沒什麼事了,撫順城外麼......,聽說周青峰最近要搞個製衣製鞋坊,正到處採購布料。他把這工坊建在城外,要招募兩百多年輕婦人在裡頭乾活。據說人手已經到了好幾十個,開工挺快的。

    還有李大人的資產估計都落在了周青峰手裡,聽說他最近開倉放糧,用糧食換女子和青壯人口,甚至連幼童都換。不少人都覺著大有便宜,都想著去佔。

    哦,對了。還有一件奇事。據說周青峰正在招募刑名仵作,要年輕的,開出的銀兩價碼很高。遼東不少地方的仵作都聽說了此事,動心的只怕不在少數。總之他現在是大把的花錢,願意跟他做生意的可不少。”

    王凱越聽越憋屈,周青峰用來揮霍的銀錢不少都是他的。可現在他只能光看著,什麼也乾不了。就好像是自家費盡心血娶的美嬌娘落在敵人手裡日夜享用,享用時的聲響動靜還都聽在耳朵裡,這感覺太糟糕了。

    僕人看王凱臉色難看,就想緩緩退下。

    可王凱忽然盯著僕人問道:“你覺著周青峰這人厲害嗎?”

    那還用說?

    僕人飛快的點點頭。

    “那他有我厲害嗎?”王凱又問道。

    這就不好回答了,僕人苦著一張臉。這表情算是答案。

    王凱再次問道:“真有傳言說周青峰讓我回去?”

    僕人猶豫了一會,扭扭捏捏的從懷裡掏出兩封信,說道:“昨日就有人上門投信,說是撫順那邊送來的。我看老爺正在氣頭上,不敢給老爺看。”

    “信......?你個狗才,老爺我氣不氣關你什麼事?給老爺我的信,你也敢截?”王凱幾步上前,劈手把信搶過來拆開。第一封是曾管家寫的,大意是王凱的家產都還在,用了的部分都有記賬,所有錢財並沒有被抄走。商貿科科長的職位其實是給王凱留著的。

    嗤......,王凱不屑的把管家的信一丟。又去看周青峰寫來的信。

    周大爺的信就簡單多了——老子贏了,可以大度的把過往那些破事忘記。如今形式逆轉,天命在我,王員外你就不要再矯情了。三天內你若是回撫順,所有家產統統還給你,商貿科科長的職位也給你留著,你的管家當副手監督你。三天內你若是不回來,家產沒收。

    你看著辦吧!

    王凱看完信便是一驚,他抓住僕人的脖領問道:“再說一次,這封信是什麼時候來的?”

    “昨天到的。”

    昨天到的信,也就是前天從撫順發出的,第三天就是今天。

    王凱跳腳蹦起,厲聲罵道:“你個狗才,耽誤老爺我大事了。”
mk2258 發表於 2018-10-6 13:33





    撫順關,城門樓上。

    周青峰手扶垛口朝關外眺望,遠遠近近是大量的漢人和異族商販在進行交易。牛馬羊等牲口的鳴叫和腥羶氣息此起彼伏,場面看上去亂糟糟的。

    正常情況下,北面的異族若要來大明進行交易,必須手持大明頒發的敕書作為貿易許可證。每一道敕書還規定了貿易的人數和金額。一個部落是否強大,就看它掌握了多少敕書。為了爭奪敕書往往要發生戰爭——現在努爾哈赤的敕書最多,可人家已經不在乎了。

    每次貿易都是約定時間進行,帶隊的異族首領要去撫順的'撫夷廳'拜見撫順的管理者,也就是李永芳。而現在這個儀式化的製度也成了笑話,沒人在乎大明天威了。

    周青峰站在城頭,看著大量的牲口被趕進城門,又有大量漢家貨物從關口運出,交易給北地的蠻夷。之前的交易弊端重重,負責管理的官吏往往會大肆剋扣貨款,收取過多的稅銀。北地的蠻夷也會千方百計的走私各種鐵器,茶葉,布匹。尤其是鐵器。

    現在撫順由周青峰掌控,他倒是不收稅也不壓價,可他嚴查鐵器輸出。為此他徹底更換了關口的所有吏員和士卒,並且對撫順的所有商販進行嚴查。然後......,沒有然後了。

    能賣鐵器給努爾哈赤的商人都來頭不小,背後站著一個個高官顯貴。遼東之地各家總兵都紛紛參與,其中就有李永芳的上官遼東總兵張承胤。查完之後周青峰一句話都不多說,直接對貨物放行。他還沒肆無忌憚到誰都不怕的地步。

    “這批貨物是紮甲,總共一百套。”一個五十來歲的的老頭向周青峰匯報導。他在說話時習慣性的低下頭,眼睛看著地面。“貨物是遼陽來的,聽說走的是遼東巡撫的路子。”

    扎甲不比紙甲棉甲,這是地道的金屬甲胄,用皮條繩索將冷鍛的金屬片穿起來。這種甲胄的防禦力非常好,耐久性也比紙甲棉甲更佳,是正規的軍器。匯報的老頭還特意提醒道:“這些甲胄都是特製的法器,遠比尋常貨要好,貴重的多。這一百套至少五萬兩。”

    大明朝不禁刀槍,可對甲胄和弓箭管控極嚴。努爾哈赤最初起兵時只有十三副祖父遺甲,已經是被當做寶貝般看待。而士兵有甲或無甲,戰鬥力相差甚遠。

    “操他媽的。老子都沒這麼多好甲胄。”周青峰一拳捶擊垛口,心裡的不爽就可想而知。他掌管撫順後立刻接手了撫順千戶所的武庫。庫房里東西倒是蠻多,可全部落灰。銹矛爛甲遍地都是,老鼠屎一堆一堆。存放騎著的紙甲不耐久,放時間長了竟然會被蟲蛀。

    周青峰滿以為自己能從朝廷武庫弄些好裝備,把看守庫房的兵卒喊來後才知道,好東西早他喵的被賣掉了,哪裡可能丟給他撿便宜?眼前庫房裡的東西往往都存放了幾十年沒人要的廢品,好些東西存放的時間比守衛兵卒的爺爺還大。

    為了不讓自己白來一趟,周青峰大手一揮將武庫裡的各種廢舊金屬統統拉出來重新煉鐵當原料用。破爛紙甲乾脆點火當燃料。上百門木頭造的虎蹲炮被劈成了柴火。唯一還能用的是一些偏廂車,改造改造就當交通工具了。

    沒能從武庫裡弄到裝備,周青峰只好自己花錢購買。而貨源在哪裡?可不就在這撫順關外的馬市麼。他沒辦法攔住各路背景深厚的奸商,那隻能想辦法將他們資敵的貨物買下。

    可是周大爺沒錢。

    為了拉郭不疑入夥幹翻李永芳,周青峰許諾成功後將撈取的所有銀錢統統給郭不疑。而郭不疑雖然沒有直接插手,卻提供了靈力讓周青峰大發神威獲得了徹底的勝利。

    勝利後的承諾自然是不能更改的。周青峰撈的糧食,房產非常多,可李永芳和趙一鶴兩家的所有貴金屬統統給郭不疑送了過去。他可是一文錢都沒留下。王凱的家產也還大體保留,也沒隨意抄家。

    那麼錢從哪裡來呢?自然是從權力而來了。

    為了收攏足夠多的錢財,周大爺開動腦筋把自己之前搞'商業保險'的那批賬房又利用起來。除了'隨便貸'這種針對社會底層的小額貸款,他又搞了點金融創新發明了'賺錢寶'這種投資理財的產品——號稱傻子都能靠它賺大錢。

    周青峰以自己在撫順的所有產業做根本,許諾了半年超過五成的超高收益,並且還拉李永芳背書做保證,編造了一個在撫順設立大量工坊進行生產,擴大跟北地蠻夷做生意獲取盈利的美妙故事。

    '賺錢寶'每股五百兩,普通人家肯定是買不起的,只有富家大戶才能進行投資。一開始根本無人問津,哪怕街頭說書的把嘴皮子磨破也沒吸引來半文錢的投資。

    就在這一籌莫展,項目要黃的時候,周青峰突然對外宣布一個好消息,撫順有名的王凱王員外決定對這個項目投資五萬兩——王員外從瀋陽急匆匆趕回撫順,拜見周青峰的當天就決定加入這項風險投資。

    王員外不是逃走了嗎?怎麼又跑回來了?

    王凱回來的當天夜裡,家裡就再次高朋滿座,擠滿了大小官員和富商。所有人都來詢問這'賺錢寶'到底怎麼回事?王員外對所有來賓都非常有耐心,熱情的解釋了周青峰當前的財務狀況,並且對未來大明和北方女真部落的商貿來往報以極大信心。

    王員外甚至拿出了PPT,......。

    不對,不對。

    王員外拿出了好幾副巨大的圖版。他用一根長長的教鞭指著圖版,對上面繪製的大量收益說明和文字進行了一整夜的解說。他苦口婆心的解說引來了滿堂喝彩,好多人都明白原來這'賺錢寶'竟然有著超凡的獲利能力。其資本,背景,模式都是超越時代的。

    如此好的理財產品,是不是要大賣特賣,掀起一陣火爆銷售的巨浪狂潮?

    呃......,還是差了火候。王凱名氣大,可他這個奸商的名頭在眾多人眼裡還是不足以讓他們投入巨資。可接下來郭嬌郭大小姐忽然安排人手將二十五萬兩白銀用馬車運到了周青峰所在的李永芳府上,表示自己老爹也看好並願意投資買這種'賺錢寶'的理財產品。

    郭不疑的名氣可就比王凱好多了。這下周青峰的'賺錢寶'總算是引發了轟動效應。周青峰甚至舉辦的招商大會,邀請各路富商名流參加。會上郭不疑很不情願的露了一小面,並且說了句'賺錢寶'是個好東西,如無意外,半年後的收益是非常穩妥的。

    大明朝的縉紳啥時候遇到過周青峰這種級數的騙子,不對......,理財專家。各種天花亂墜的名詞鋪天蓋地的蹦出來,美好的願景叫人心醉神迷,還有官方,富商,世外高人多方進行站台擔保,這下'賺錢寶'立刻變成了香餑餑。

    正是鮮花著錦,烈火烹油的時刻,周青峰還公開表示,第一期'賺錢寶'籌資完美結束了籌資,進入封閉運行階段。第二期'賺錢寶'開始限量銷售,總額五十萬兩,還請大家欲購從速,過期不候。

    招商大會開的無比成功,當天就有大批撫順名流搶著要給周青峰送錢購買這款前無古人,後無來者的超級賺錢產品。周青峰還得推辭一番,表示'哎呀,我們這第二期的額度真的不夠,剛剛得到消息連大金國的努爾哈赤都非常看好,表示要親自前來商談投資意向'。

    這越不讓人投,越是有人要投。就好像銀行總是貸款給有錢人一樣。當得知越來越多的人都在購買這款'賺錢寶',半年五成的收益預期終於讓人失去理智。一開始是撫順的有錢人要來購買,很快瀋陽乃至遼陽的各路土豪都得知消息,發瘋似的跑來考察。

    火爆的銷售狀況讓周青峰手下的賬房都忙不過來,招商第一天他就收到超過五萬兩白銀,第二天更是來了十八萬兩。等著撫順的資金被周青峰抽空後,鐵嶺乃至開原各地官老爺都跑來送錢。周青峰就畫了幾張圖表,愣是圈錢圈了超過五十萬兩。

    這下周青峰真的巴不得努爾哈赤半年內趕緊打過來吧——你不打過來,老子這錢真心賠不起啊!到時候跑到天涯海角都有人要來追債的。買'賺錢寶'的人可有不少是遼東的達官貴人,沒一個是周青峰能惹得起的,有'路霸'護身也不行啊。

    某種程度上講,努爾哈赤就要為周青峰消災解難了——這種連敵人都要利用的傢伙,也是世所難見了。

    錢一到手,周青峰就要開始花,要讓所有投資人都看到他確實正在經營。畢竟半年時間挺長的,指不定就有人腦子清醒過來要提前贖回——為了避免提前贖回,周青峰特意設置了百分之五的手續費。提前贖是絕對要虧本的,可架不住信用這東西完全看心情啊。

    周青峰現在敢站在撫順關的城牆上攔路截貨,底氣就在於他手頭上騙來的大筆銀子。他給的理由就是囤貨。不過這貨也真是貴,法器扎甲才區區一品,配上頭盔一套的價格就要五百兩。一百件就要五萬兩,打仗果然都是在燒錢,沒錢真是打不起。

    為了備戰,為了不便宜努爾哈赤,為了更好的壯大自己,周青峰就要拼命花錢採購大量的物資。不過現在麼......,花吧花吧花吧,周大爺有的就是錢!

    努爾哈赤你快點來吧,反正欠了這一屁股債後,老子是絕對還不起的。
mk2258 發表於 2018-10-6 13:34





    咩咩叫的羊群被趕著通過撫順關的城門。周青峰從城門樓上下來,看著那些羊就直皺眉,“這些羊也未免太瘦了,難道真叫我們吃骨頭不成?”

    王凱王胖子拿著手帕擦著汗,喜氣洋洋的從關口外跑過來笑道:“百戶大人,我跟哈達部的人談妥了,他們過幾日再送兩百隻羊來。”

    周青峰正不滿呢,伸手一直眼前的羊群說道:“兩百只也不多,若都是這樣的瘦羊,要來何用?”

    “便宜嘛,一頭羊隻要三兩銀子,這已經是難得的低價了。”王凱的圓臉都笑的起褶子,為難的說道:“北地的道路難行,這些羊都是沿途趕來的,走個兩三天就掉膘。到我們手裡都這樣。”

    周青峰不滿卻也沒辦法。再強大的人也要吃飯拉屎,再強大的勢力也沒辦法改變自然環境。搞定了李永芳讓他獲得了撫順的權勢,搞定'賺錢寶'讓他籌集到足夠的資金,可他想要弄到大量肉食,還真就只能向北面的女真和蒙古人購買。

    愛要不要,羊就是這麼瘦。

    “哈達部不是已經被建州部吞併了麼?”周青峰皺眉問道。

    “可哈達部的人也要茶葉,布匹呀。”王凱笑道。

    “能從哈達部弄到馬匹嗎?”

    “人家說了,您不給鐵器,他們就不給馬匹。”

    操......!

    漢人的土地大多用來種糧食,沒有多餘的地方用來放牧養馬。北面的蠻夷窮苦了點,可他們反而擁有大片的草場可以給馬匹提供相對充足的廉價食物。原本是漢人用鐵器換馬匹,可現在周青峰搞貿易封鎖,堅決不給敵人鐵器。於是女真人也就不給周青峰馬匹。

    周青峰想要把自己的勢力騾馬化,不僅僅是要解決近衛隊的百來匹大牲口需求,還要解決勢力內其他工坊,運輸,農耕等等畜力的需求。

    馬匹和馬車的運載能力遠遠超過個人,行政司初步估算需要大概兩千匹馬才能讓整個團隊在南遷時擁有充足的運輸能力。否則靠人徒步走,準備累死一批體弱的吧,甚至累死了都走不遠。

    “鐵嶺和北關那邊的關係疏通了嗎?”周青峰又問道。

    “我派人去了,不過開原總兵馬林開口就要一半的貨,否則不讓我們過。”王凱也是苦惱。

    疏通北關是為了打通去葉赫部的商路通道,周青峰最近跟和卓和冰凰都沒聯繫,也不清楚她們當前的情況。而他現在缺馬,自然就想到要找和卓幫忙。畢竟相比擅長步戰的建州部,葉赫部這支由蒙古人轉化來的女真部落更加擅長養馬。奈何撫順跟葉赫隔的太遠了。

    “馬林這個混蛋。”周青峰低聲咒罵。

    馬林是典型的虎父犬子。他爹馬芳是明朝難得有積極進攻意識的邊軍將領,結果養了個兒子竟然是'雅好文學,能詩,工書,交遊多名士'。好好一個武將竟然變成個文人。這傢伙的奇葩事蹟一大堆。

    周青峰強又如何,他又不可能跑到開原去把馬林錘死。眼下為了得到足夠馬匹,他也只能跟馬林妥協,於是對王凱吩咐道:“給馬林銀子,讓他把貨放過來。他不是要馬,他就是想要錢。這事你就不要跑了,讓曾先生去一趟吧。”

    周青峰迴頭看向之前給他匯報的老者。老者低聲應了句'是',就不再說話了。王凱看這老頭卻是臉皮直跳,明明掛著笑,卻掩飾不足心頭怒氣。

    這位曾先生全名曾士齊,之前是王凱的管家。李永芳給周青峰設下陷阱時,這位撫順本地人主動找到周青峰通報情況,想要周青峰救救全城百姓,不能任由李永芳和王凱胡來。

    不久前王凱從瀋陽返回撫順,接任行政司商貿科的科長職位。而導致他所有算計功敗垂成的曾管家就成了周青峰擺明安插在商貿科的釘子——對於王凱這個油滑的傢伙,他是一百個不放心。可王凱的人脈,能力又稱得上品,不用此人又太過可惜。

    看王凱怒形於色,周青峰冷面敲打他說道:“王員外,我再說一次,今時不同往日了。遼東即將大亂,聰明人應該投靠真正強大的勢力。如今撫順由我做足,我就明言曾先生是我在商貿科的人。他若是出了什麼事,我唯你是問。”

    整個商貿科的大半人手都是王凱的手下,他要是背地裡給周青峰搞點么蛾子太容易了。為了遏制他,周青峰專門培養了老曾這股勢力。反正兩人水火不容,還特別熟悉彼此,正好方便周青峰控制。

    王凱只能訕笑一二,心裡也是憋屈。他前段時間接到周青峰的書信,半天時間快馬加鞭坐車返回撫順。周青峰倒是當即接見了他,還把原本城中的資產也統統歸還。不過周青峰卻把背叛他的曾管家硬生生安插進來,這就太噁心人了。

    只是王凱也只能認命,撇除曾管家這事,周青峰執掌撫順反而對商貿往來大有好處。官吏不敢隨便吃拿卡要,給官員的孝敬也全部撤銷。為了吸引商販,周青峰連稅都不收,公平賣買讓所有人都稱好。

    籌集五十萬兩銀子的周青峰就好像一個黑洞,不停的吃下各種貨物。王凱執掌商貿科,周青峰的需求就被他自己接下,他亦官亦商,賺錢賺的風生水起。五十萬兩銀子至少要被他賺走十萬兩。

    “王凱,你再去跟北地的女真人談。除了各種牲口,我還要皮毛。有多少要多少,讓他們給我送來。價錢可以比過去提高兩成。”周青峰又開始下單了,“北地的藥材也盡可以送來,越多越好。最好搶在這個月內交貨。”

    王凱點點頭,領命而去。

    商貿科的副科長曾士齊就低聲提醒道:“百戶大人,王凱最近把您要購買的物品全部交給他自己的商舖採購,時間長了只怕有些不妥。”

    周青峰呵呵一樂,“你也知道努爾哈赤隨時可能打過來,這個時候銀錢重要還是貨物重要?我現在巴不得把手頭所有銀錢花出去換成各種商貨。對於王凱麼,只要快點把東西採購到手,讓他賺點錢不算不算什麼大事。以後麼......,這錢就不那麼好賺了。”

    聽周青峰這麼一說,曾士齊徹底放心。他畢竟作為周青峰的敵人仔細研究過對方,深知眼前這位少年看似吊兒郎當不正經,可他步步算計少有出錯。

    “對了,王凱手裡是不是有一支人數不少的商隊?”周青峰問道。

    曾士齊應了聲'是',就詳細解說道:“王凱發家的根本就是商隊。過去只有少量車馬行跑些固定的商路。王凱下了很大功夫組建一支上千人商隊,遼東各地都有他的貨棧。等著別人發現他這裡運貨又快又便宜,王凱的生意很自然就做起來了。”

    “了不得,了不得。”周青峰不吝讚美,“王員外這是早早就領會了渠道為王的道理啊。你覺著我有可能收編王凱這支商隊麼?”

    曾士齊搖搖頭,“百戶大人還是不要太過逼迫為好,王凱寧願不要自己的生意,卻絕不會捨棄自己的商隊。只要有商隊在手,他就可以再次發家。”

    “那麼你懂商隊運作麼?”周青峰又笑瞇瞇的問曾士齊。

    這位王凱的管家便是一臉苦笑,周青峰這麼問,他肯定是沒辦法說不懂。可這樣更是讓他和王凱針尖對麥芒,兩家只怕要鬥一輩子。

    “你可以做另外一個曾員外嘛。”周青峰坦然說道:“我現在是手頭沒有能進行商貿的人,才把你們強行來過來充數。今後等我的手下培養出來,自然放你們自由。那時候曾家若是沒點實力,豈不是要被王家欺負死?現在麼,我出錢出人,你來代為管理,如何?”

    事已如此,曾士齊連忙一拱手說道:“百戶大人厚恩,曾某敢不效命?”

    “你先派人去一趟葉赫部,想辦法讓開原總兵馬林放行我們購買的馬匹。此外再派人走一趟旅順,探探去旅順的路。我之前派人去過,結果一去不回,都不知道路上到底發生了啥。”周青峰交代道。

    曾士齊大概能猜得到周青峰應該是想轉移,他當即提醒道:“若是要去旅順,百戶大人何不走水路?從渾河入遼河,由遼河入海再去旅順。水路比陸路輕快的多,也平安的多。”

    長途遠行,一個人頂多背二三十公斤的物資,這其中還包括吃喝拉撒,根本帶不了多少東西。一匹馬能帶個一百公斤,一輛二輪馬車能運半噸。可一艘最普通的貨船至少運個好幾噸,甚至幾十噸。

    船運可以藉助水流的力量大大節省體力消耗。古代城市往往都建立在河道旁邊,水路的便利能帶來莫大好處。

    周青峰卻苦惱的說道:“我也想過走水路,可我一直弄不到船啊。而且也找不到能航海的水手。”

    “王凱有。”

    “臥槽...... ,這傢伙連船隊都有?他怎麼什麼都有?”

    “倒不是船隊,就是一艘兩百料的貨船。大人若是問他要這艘貨船,他應該會答應的。”

    兩百料?'料'是中國古代船舶載重單位,一料大概相當於九十斤。兩百料還不到十噸。這是十足的小船。可就是這麼個小船的運輸能力也相當於一支二三十輛馬車的車隊了。船運的優勢是非常明顯的。

    曾士齊繼續說道:“這船是王凱買來的,船員是從登州水師僱的。大人要船要人,花銀子從登州僱就好了。登州水師那些窮兵漢也都是苦哈哈,只要給夠銀錢,一切都好說。唯一到擔心的就是水師那些人亦兵亦匪,上了船想要一路平安,還得動些手段才好。”

    水師啊?那就意味著要面對遼闊的大海了。
mk2258 發表於 2018-10-6 13:34





    周青峰向王凱要船,王凱很爽快的給了。

    兩百料的一桅平底船,只能近海跑運輸,或者在遼東灣這個風平浪靜的澡盆子裡沿岸航行。船員十二人,為首的是個三十來歲的黑瘦漢子,名叫吳寶兒。由於常年在風浪中搏命,吳寶兒這些人看著都極其精幹,沉穩,老實中還藏著幾分狡詐和兇殘。

    吳寶兒本在瀋陽。周青峰下令要見,他就帶人把船開到撫順城外,停在渾河岸邊的一個渡口。當他帶人上岸時,就見到王凱領著好些衣著華麗,氣勢不凡的人過來,連忙就跪在路邊,俯首磕頭。

    “吳寶兒,這位便是最近威震遼東,天下第一的周百戶周老爺。以後你可是攀上大富貴,就跟百戶老爺混了。”王凱圓臉笑呵呵,領著吳寶兒又介紹給周青峰道:“大人,這就是吳寶兒,登州人,十幾歲就出海的老海狗。遼東灣閉著眼睛就能闖。要出海,找他就沒錯。”

    吳寶兒稍稍抬頭,口呼'老爺'。他稍稍瞥了眼,最引他注目的反而不是領頭的少年,而是少年身邊兩個女子最是勾人。一個短髮齊肩,冷面秀目,鼓囊囊的胸口跟座小山似的。她的穿著與尋常女子大不相同,不穿裙竟然穿褲子。

    吳寶兒心中暗想:這女人若是能賣到寮子裡,至少能得八十兩。賣之前定要好好享受一番。他又看向另一個女子,看著比前一個年輕些,穿著打扮就是當下富貴人家大小姐。其身子高挑,嬌花似的艷麗。也不知把這樣的女子壓在身下是個啥滋味?

    吳寶兒看過後就低頭,心裡卻在想著各種妙處。他只當自己心中所想外人體察不到,可冷不丁看到一雙皮鞋出現在眼前,跟著一聲悶哼入耳。大腦劇痛,猶如炸裂,吳寶兒腰腿一軟,整個人就趴在地上嚎了一聲。

    跟著吳寶兒上岸的水手個個桀驁不馴。一看自己老大有事,他們紛紛取出隨身攜帶的短刀匕首就要撲上來護著。而等他們驚怒爆起,對面卻毫不示弱,呼呼的出現十幾根長矛,兩人一組幾步逼近。領頭一個持斧的大漢更是獰笑著就要殺人。

    “老爺饒命,饒命!”吳寶兒趴在地上求饒,心中暗罵王凱坑自己,竟然不說今天要見這位周百戶是個修士——他是大海上不信鬼神的老兵油子,風浪中不信天不信命,就更不信什麼天下第一的名號,不親自體驗一把厲害是不會服軟的。

    周青峰用腳踢了踢吳寶兒,“別裝死,我能看出你心思,也知道你還不服。起來跟我說說,你過去都乾過些什麼壞事啊?讓我長長見識。”

    吳寶兒嚐到了厲害,連稱'不敢',無賴般在泥地裡翻滾,企圖以此姿態求饒。大海上的規矩歷來是能屈能伸,再強的漢子也不會跟風浪硬拼。今天服軟不過是為以後反水做準備。仁義道德乃至臉面什麼的壓根不是事。

    在大海上,長矛等並且根本不好用。跟吳寶兒來的水手身上只帶著短兵器,他們一看局勢不妙也飛快服軟,刀子一丟就朝地上趴下。至於自家老大在地上翻滾表演,他們早就習以為常,不當回事。

    徐冰從周青峰身後站出來,也對吳寶兒喝道:“起來,否則你就永遠別起來了。”

    吳寶兒連忙爬起來,點頭哈腰的不停喊著'老爺''夫人''小姐',十足十的奴顏婢膝。只是徐冰當刑警時見多了各種各樣的罪犯,深知古代跑海的人根本就是無法無天,大海上沒有任何道德法律能約束他們,唯一能讓他們聽話的就是自家的勢力。

    周青峰和徐冰要吳寶兒交代自己的過往,意圖是了解這水路海上的情況。否則大隊人馬兩眼一抹黑的走水路,上船到了不著岸的大海上,要吃板刀面還是餛飩面就由不得自己了——'路霸'再強,船一沉也是死啊。

    吳寶兒則習慣性的想求饒示弱,做個低姿態遮掩過去。站在後頭的郭嬌倒是不耐煩了,說了聲'讓我來',手裡撕了張符篆就朝吳寶兒額頭一拍。

    正哭訴自己從沒做過壞事的吳寶兒當即兩眼一直,雙膝發軟就跪下了。郭嬌哼哼兩聲,驕傲的說道:“你們問吧。這傢伙擺明就是個滾刀肉,可他心智再堅定,中了我這失魂術,兩個時辰內問啥說啥。”

    徐冰本想展示自己拿手的審訊技巧,卻被郭嬌這蠻不講理的一道符篆給破了。趴在地上的水手原本還滿不在乎看自家老大的表演,等著發現對手不同尋常會用符篆後,方才知道今天這事踢到鐵板。

    想擺威風的周青峰也討了個沒趣,揮揮手讓後頭上來個書吏,由徐冰開始問話記錄。徐冰從姓甚名誰開始,從吳寶兒的出身問起,逐步揭開這海上跑船運輸的秘密。

    洪武初年,明軍從山東渡海收復遼東,特意在山東登萊兩地設立水師。可到了大明中期,登萊海道就迅速荒廢。登州水師船爛兵潰,窮得要死的水兵就只能靠海吃海,亦兵亦匪。

    像吳寶兒這些人,明里為各路商戶跑跑運輸,暗地裡殺人劫貨。除非是王凱這種大豪商才能鎮得住他們,尋常商販若是輕易上了船,到了海上那就身不由己了。輕則多要幾倍的銀錢,重則人貨全失。若是有客商女眷同行的,褻玩之後還要被賣到海匪的私寮裡。

    不過吳寶兒確實經驗豐富,根據他的供述,周青峰很清楚的了解遼沈一帶渾河,太子河,遼河的水運狀況——這幾條河的航運都有季節性,秋冬枯水封凍期根本進不來,航道又淺又窄,只有春夏兩季用平底小船跑跑運輸。

    從撫順的渾河渡口通往遼東灣大概六百里,順風順水而下三天就能從營口的大遼河出海。可若是要回來就難了,由於河道狹窄難以藉風,必須靠人力拉縴。這個速度很忙,半個月能回來就要燒高香。

    這還只是到出海口,出了海若要去旅順可不容易。旅順屬於金州衛,那可不是個小地方,還可是有主的。遼東四衛中,金州衛是人口最多,勢力最強的一個衛。旅順有自己的水師,雖然都是些破船,可周青峰連破船都沒有。

    從營口出海去旅順,沿途還要小心各種海寇。海上的漁民,衛所的官兵,甚至跑海的商販隨時都可以轉化成海寇進行搶劫。人家搶完了就跑,屍體朝大海上一丟,你想查都沒地方去查。沿途不少島嶼極其貧瘠,搶劫就成了島民活下去的唯一生路。

    從吳寶兒口中得知遼東灣內的海上勢力就有上百家。小的就是一條漁船,大的就乾脆是明軍水師出來打劫。這一路過去從運輸上來講非常便利,可從占地盤的角度來講卻不好走。

    “你為什麼非要去旅順?”郭嬌是代替她爹來的,郭不疑現在也不把自己女兒當溫室裡的花朵培養了,放她出來應酬各種人物,辦理實事。周青峰要搬家,郭不疑也要搬家。只是人家是地道大修士,要搬家去京師方向。“你不如跟我爹去京城,或者去江南也好。”

    “因為旅順易守難攻。”周青峰沒怎麼仔細說,可他很清楚旅順的地理環境。有金州地峽在,旅順就很難從陸地上被包圍。再則由於遼東皺褶地質帶在遼東半島的延伸,這導致北面的敵人只能從半島東西沿海兩條路殺進來。

    努爾哈赤若是要打旅順,要么從東面的丹東方向過來,要么從西面的蓋州方向過來。這兩條路都不好走,周青峰只要在正面抗住,再用水師側後攔截,建奴就沒辦法進行大範圍的機動,會被活活堵死在遼東半島內部。

    “我們想辦法把人和物資先運到遼河入海的營口,再收集到足夠的船海運到旅順。”周青峰計劃分兩步走,先易後難,逃出撫順再說。

    “可我們現在離開撫順也要大量船隻啊。若是從海上逆水進來,每艘船半個月的拉縴時間也太久了,運力會嚴重不足的。”徐冰問道。

    周青峰說道:“渾河和遼河河面平緩,不需要太高的駕駛技巧就可以通行。”他想起自己逃出額和庫倫的辦法,說道:“我們可以扎一些大型的木筏,能保證一次性使用就行。用不了多少人工,花費不多,順河而下也快。缺點就是一艘木筏的運輸量比較小,所以數量要多。

    再則我們要在營口方向建一個營地,這個營地規模還不能太小。遼東一旦發生戰事,逃亡的難民會非常多,這個營地很可能要準備收容幾萬甚至幾十萬人。我們盡可能的把這些人組織起來進入遼東半島,今後這些人就可以是我們的人力資源和統治對象。”

    “幾十萬人?你拿什麼養活?”郭嬌頗為驚詫。

    “不知道。走一步看一步吧。”周青峰搖搖頭,只能嘆氣。根據史料記載,努爾哈赤開始攻擊大明後,遼東地區作為主戰場遭到極其嚴重的破壞。這裡前前後後死了上百萬人。他沒能力背負如此大的人口負擔,也根本管理不好。

    戰爭亂世麼,死人是不可避免的。

    嘆氣之後,周青峰一掌拍在吳寶兒的腦門上。把這個看似老實實則兇殘的傢伙從失魂術狀態恢復過來。他對身後的武大門說道:“給這傢伙和他的手下進行檢疫,從現在開始他和他的船就是我們的了。給他吃飽點,這可是我們水師的種子。也盯緊點,這是條白眼狼。”
mk2258 發表於 2018-10-6 13:34
第0287章以後可以打飛機了





    簡單利索的處理了吳寶兒一夥,周青峰又跟隨郭嬌回城內拜訪郭不疑。他要搬家去旅順,郭不疑也不會傻傻的待在撫順等努爾哈赤打上門。

    尤其現在周青峰拉郭不疑站台搞了個'賺錢寶',郭不疑比周青峰更想一走了之。不過郭家人口少,家業大,更需要周青峰的幫忙才能搬走——靠郭不疑一個人,能耐再大也沒辦法把家扛肩上。

    周青峰建議郭不疑走水路先去營口,郭不疑翻開一張他自己的地圖,指著遼河入海口說道:“你說的是梁房口吧。我初到遼東時曾順著河流熟悉地理,這河口之地東面高山,西面平坦,河道彎曲,河深海闊。依稀想來,哪裡沒什麼人煙,要佔下臨時落腳倒也合適。”

    郭不疑的地圖是他自己畫的,雖然粗陋的很,可大體地理環境還是正確的。周青峰沉聲說道:“前輩,可否借你的飛舟一用,再請郭嬌姐姐陪我走一趟這梁房口。我要去哪裡勘察地理。”

    從天上飛總比在地上跑來得強,不過飛舟要氣血六層以上才能用,周青峰必須拉上郭嬌才行。郭不疑對此到無異議,他從自己儲物袋中取出一件象牙雕刻的的舟船模型就遞給了郭嬌,吩咐女兒帶周青峰跑一趟。

    看到那艘舟船的外形,周青峰的強迫症犯了。他實在忍不住問道:“前輩,這飛舟能改造一二嗎?若要在天上飛,這船一樣的外表可不符合空氣動力學。”

    郭嬌丟給周青峰一個白眼,郭不疑也擺出個冷漠臉——老夫知道你小子能耐大,可你能不能不要每次都來說老夫的東西差?還故意擺出要指點我一二的口氣。老夫好歹也是機關術法的大師,你小子可真是討厭!

    “你到底要說啥?”郭不疑沒好氣的問道。他知道周青峰古怪多,不問清楚的話,他自己也憋的不舒服。

    “我意思是這飛舟能不能不要做成舟船的外形,改成飛鳥的外形更好。”周青峰其實也是瞎扯,'空氣動力學'這種高深的東西,他怎麼可能懂?他就是看飛機看習慣了,看郭不疑這飛舟很不爽——這玩意連個翅膀都沒有,太不科學了。

    郭嬌倒覺著周青峰說的有點道理,她就反問郭不疑道:“爹,周小子說的也對哦,你為什麼不弄個鳥兒的模樣,非要弄個舟船的模樣?說不定弄個鳥的模樣能飛的快些。我也覺著這飛舟實在太慢了。”

    “哼......,你們懂什麼?自古以來,飛舟都是這樣的。不做成舟船的樣子,怎麼叫飛舟?”郭不疑從女兒手裡接回飛舟,心裡就怪周青峰多事。

    周青峰臉皮厚,說道:“興許可以叫飛機。作成兩個平直翅膀,頭兒尖尖的樣子。”他說的來勁,乾脆從自己儲物袋裡拿出紙筆隨手畫了個醜不拉幾的單翼飛機外形。後來他覺著單翼興許太超前,他又改為雙翼,甚至還在機翼下加三個輪子。

    看到這怪模怪樣的繪圖,郭不疑當即氣樂了,“郭某要是今後駕馭這玩意飛到同道眼前,會被人笑死。”說完他又把飛舟丟給郭嬌道:“愛用不用,不要這麼多要求了。”

    郭不疑拂袖而去,返回家中靜室休息,丟下周青峰和女兒大眼瞪小眼。不過他這人信奉'萬事留一線',走的時候偷偷對女兒傳音道:“你陪這小子去我的煉器室,這小子每發奇想必有所得,我想知道他到底要做什麼?”

    郭不疑一走,郭嬌轉目就對周青峰狡黠一笑,揮手喊道:“小子,跟我來。”

    周青峰最經不起女色誘惑,一看郭嬌姐姐笑的眼波明媚,就以為自己虎軀一震贏得禦姐青睞,當即屁顛屁顛就跟著走了。兩人進了郭不疑的煉器室,這地方跟丹房的佈置大相徑庭,一個巨大的工作台擺在室內,好幾個傀儡助手侍立牆角。

    郭嬌把周青峰拉到工作台前說道:“來,小煉器師,你來試試身手吧。做一個你想要的飛舟讓我看看。我也想知道你這次又能鼓搗出什麼好東西來。”

    “我?”周青峰頓時擺出一副苦瓜臉,“我只會想,不會幹呀。”

    郭不疑也不知藏身何處,秘密傳音而郭嬌道:“你就讓他想。這小子門道多,每每所想多有巧思。爹爹我拉不下臉來問他,你來問好些。他說什麼帶翅膀的飛機,似乎真有些道理?”

    “阿爹,你真壞!”郭嬌偷偷說道。她在煉器室內一個大櫃子裡取出一套飛舟的圖紙,隨手一劃便有個虛影投射在工作台上。周青峰定睛一看,這虛影正是飛舟的結構圖。郭嬌輕笑道:“你來說,我來改。”

    這是要讓周青峰當飛機設計師了,可他很清楚設計飛行器可是需要非常專業的能力,支吾一會後說道:“你先告訴我,這飛舟是怎麼飛起來的?”

    “用風托起來的呀。”郭嬌一副'你明知故問'的語氣,“難道你真不知道?鳥兒不就這樣飛的?”

    天哪!鳥兒才不是這樣飛呢。

    硬用風托著一艘船在天上?難怪你們要氣血六層才能駕馭這玩意。原來你們用的最笨最笨的辦法造的飛舟。

    周青峰沒辦法跟郭嬌說流體力學的'伯努利原理',可他心裡卻對造出更好的飛行器信心大增。他琢磨了一會後對郭嬌說道:“姐姐你先在等我一會,我回去一趟尋點東西再來。”他說完就急匆匆離開郭家書屋,返回城西的林家客棧。

    郭不疑的身影忽而在郭嬌身邊出現,也是莫名其妙的說道:“這小子又要搞什麼鬼?難不成他真的能搞出比我這飛舟更好的東西?我這可是歷代煉器大家嘔心瀝血做出的最好樣式,他胡言亂語幾句就能超過不成?”

    郭嬌輕聲笑道:“阿爹若是想知道,何不偷偷跟過去瞧瞧?說不定能學到幾手。”

    郭不疑也就在自己女兒面前隨性些,傲然的一梗脖子說道:“郭某學富五車,滿腹技藝,何必要去做那偷師之舉?那小子眼下自己要把秘技送上,我也就是看看,還不想學呢。”

    郭嬌笑的樂不可支,粉拳來捶郭不疑的後背。郭不疑也覺著自己年紀大了好是矯情,自嘲的哈哈大笑。而等他們父女倆笑過沒多久,周青峰又樂呵呵的跑回來,手裡多了幾張圖紙畫稿。

    “我想先問一下,前輩用風托起飛舟,這風的力度到底多大?”周青峰迴來見郭不疑也在,先用紙條演示了一番空氣流動造成氣壓差的現象,然後就開始提問。

    “風的力度?”提及具體技術,郭不疑也認真了幾分。他手中托著飛舟模型說道:“自古先賢觀察鳥兒飛行,也想能凌空飛翔。

    歷代煉器大師琢磨此事,想出個辦法就是做個船兒,在船底噴出氣流將船體托起。因為船很重,對操控之人的修為也要求極高。這船必須要輕,最多搭載三人。滿載總重在八百斤左右。再多就飛不起來了。至於這風有多大的力麼?就是不斷施展狂風術的力度。”

    不斷施展狂風術?

    周青峰撓撓頭,覺著自己還是保守一點的好。他抽出一份臨摹來的圖紙,指著上面三層翅膀的飛機說道:“按這個造吧。這個最簡單。”

    這是從一本老舊航空雜誌上臨摹來的'福克Dr-1'三翼機,也就是一戰時期製造'福克災難'的主角。著名的'紅男爵'就是駕駛它在天空創下載入史冊的英名。周青峰在臨摹的圖紙上標了大體的尺寸,能讓人感到到這款飛機的實際大小。

    由於一戰時期的發動機馬力都不大,'福克Dr-1'的空重只有四百公斤,最大起飛重量也只有五百八十公斤。非常小巧。

    郭嬌湊過來看,估摸了一番後就對原本飛舟的外形進行修改,同時也提出疑問,“這飛機前面兩個槳葉般的東西是什麼?”

    “嗯......,這玩意不要它。”周青峰表示去掉螺旋槳,並且將飛機的鈍頭變成尖頭,減輕阻力。“要留意這尾舵和機翼是可以操控的,它們決定飛行的俯仰和左右。這輪子最好能做成可收納的,起飛降落時放出來,起飛後收起減輕阻力。”

    兩個菜鳥飛機設計師折騰了一個時辰,勉強將'福克Dr-1'的外表像模像樣的做出來。郭嬌完成後欣喜的大叫,當場命令煉器室內的傀儡助手雕刻一個縮小比例的模型出來。

    傀儡助手的動作飛快,用一塊木頭雕刻部件拼裝成飛機的模型。拼出來之後,周青峰用一根繩吊著模型,再用狂風術對著模型吹。在氣流的吹動下,相對合理的機翼結構讓這架模型自己就飛了起來。至少表明這飛機的外形是沒問題的。

    參與其中的郭嬌比周青峰還興奮,迫不及待的就要造一個真機進行測試。造個真機倒也不難。傀儡助手花了一天時間,用輕便結實的鐵力木完成了整個機身。郭嬌再用術法對機體結構進行強化,保證它不會隨便散架。最後機身的重量要比預計的輕得多。

    然而接下來就是個麻煩了......。

    “呃......,我是不是要給這飛機找個動力核心?”周青峰對真機外形很滿意,可怎麼讓這玩意飛起來呢?“我要找個東西來製造吹動的氣流。飛舟上產生狂風術的是什麼?”

    “要不斷產生狂風可不容易,我爹的飛舟靠的是一個價值五萬兩的陣盤。這東西平時沒人要,價格又太貴,我爹當年找人訂做的。”郭嬌也被沒有動力的難題給困住了,猶如被人迎頭澆了一桶冷水。

    動力歷來是難題,還真不好解決。

    周青峰和郭嬌面面相覷,一陣嘆息從煉器室外傳來。

    郭不疑手裡捏著一張小紙條出現在門口。輕輕一吹,紙條就因為上下壓力的不對等而飄起。他又皺著眉頭看向造好的飛機,“這麼醜的東西,它竟然真的靠吹口氣就能飛?歷代先賢琢磨了一兩千年,原來道理如此簡單。”

    長江後浪推前浪,一代新人換舊人。

    “郭某研究了一輩子,竟然還不如一張小紙條。”郭不疑惆悵的一聲嘆息,覺著這世界好不公平——周青峰這小子太可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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