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空穿梭] 斬龍 作者:通吃道人.QD(已完結)

 
mk2258 2018-4-1 18:37:09 發表於 科幻靈異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577 103264
mk2258 發表於 2018-10-6 13:37
第0308章重壓





    看著莽古爾泰等四大貝勒緩緩退去,周青峰收起'路霸'恢復正常體態。跟他出戰的韓石等人全都興高采烈的將他圍攏,誇張美譽之詞接連不斷,簡直將他看做'恆侯再世,當今子龍',甚為提氣。

    “維持隊列,時刻警惕。”周青峰騎在巨狼背上,心情卻並不如想像的好。他冷冷淡淡的呵斥了幾聲,倒是讓韓石這個三十好幾的老軍頭非常聽話,主動約束隊伍——騎隊都是原來巡撫標營的人馬,也覺著老大就應該有老大的嚴肅樣子,實力強悍又冷酷無情。

    等著女真蠻子徹底看不見,周青峰帶隊返回。因為東門被堵死一行人只能從還通暢的南門進城。雖然剛剛擊退強敵,可只要想想自己被壓制的只能防守,他心裡就不太舒服。

    進城時,城中百姓已經得知女真人再次被擊退。雖說被強行抽取願力導致人人頭疼,可勝利的消息還是令人倍感興奮,乃至忽略這小小的不適。街道上向周青峰歡呼祝賀的人群可謂是絡繹不絕。韓石等人就是去撐個場子,現在也腰桿挺直,神氣活現。

    目前撫順實行軍管,周青峰架空李永芳後徹底露出猙獰面目,全城大小人物都得聽他的。有人不服就直接按個奸細的名頭殺掉,王鯤鵬幹這事已經越來越麻溜。砍了幾十顆腦袋後敵對勢力就徹底消停了。

    大權在握,可周青峰卻心知自己是在走鋼絲。越是臨近最後關頭,他越是緊張。恨他入骨的人暫時潛伏,撕破臉皮的比比皆是。不管是遼東官僚還是女真外敵,到處都是想要他死的人。這些勢力不跳出來作亂,反而叫人更加不安。

    周青峰迴城後直接佔據了撫順千戶所的官衙,公開頂替了李永芳的位置。他這等做派讓緊跟的韓石大為吃驚,後者連忙勸阻道:“我知大人定然渴望權柄,可如此招搖是否太過了?遼東總兵官張大人過幾天就要帶兵前來,屆時若有人告發,大人臉面上只怕掛不住。”

    “我是要造反,你現在退出還來得及。”周青峰朝李永芳的位置上一坐,手邊就是幾份關於撤離撫順的行動安排。人面妖從地上飄出來充當秘書。他心中壓力太大,城府還不夠深,越來越沒心思偽裝自己的情緒,只能乾脆釋放出來。

    韓石當即一驚,面露驚恐之色。見識過'路霸'的強橫後,他只當周青峰有大志想要繼續朝上爬。他也樂得投效一二,在周青峰麾下當個馬前卒——這總比給那些文官當痰盂強。要知道當年李成梁在遼東當土皇帝的時候,比周青峰還跋扈,文官就是拿他沒辦法。

    這時代就看誰的拳頭硬。

    誰知道周青峰這大志也大的沒邊,他竟然公開說要造反。

    你要造反?你不想在體制內混啊?你怎麼不早說!

    韓石頓時猶如五雷轟頂,大腦空白。他傻了半天,弱弱的說了句,“大人,下官還有家眷在瀋陽。這……。”

    “你可以帶隊離城,走了之後隨你幹嘛。”周青峰掃了幾眼手中的文檔,做到對當前的撤離計劃和時間心中有數,“強扭的瓜不甜,你去收攏家眷吧。若是回來,我身邊近衛隊二連連長的職位還是你。若是不回來,那就沙場相見。”

    韓石也沒想到周青峰如此灑脫,而這麼個簡單的決定對他而言卻又極難做出。這一時間額頭冒汗,心思浮動,韓石站在周青峰的案桌前猶如定身。

    官衙正堂外,扁毛撲搧著翅膀飛了進來。它落在案桌上說道:“莽古爾泰等人退回渾河南岸了,看樣子今天不會再來。我昨夜去了趟赫圖阿拉,那地方全城戒備,外人無法入內。努爾哈赤正在動員其手下八旗,估摸著頂多半個月後至少有兩萬戰兵,五萬輔兵殺來。”

    “知道了。”周青峰心頭壓力太大,對努爾哈赤要來這事反而有心理準備。

    扁毛又說道:“剛剛你手下的宣傳科長從瀋陽逃回來了,那老頭說遼東總兵官張承胤的一萬人馬已經集結完畢。不過他們動作太慢,到撫順至少也是五天后。不過其手下家丁近兩千,大多是夷人,不可小覷。”

    夷人就是北面的蠻子,價格便宜,頭腦簡單,又肯出力拼殺,是不錯的僱傭兵。可周青峰當即冷笑,他抬頭一看還在發楞的韓石,挪揄道:“這位張總兵官真是磨蹭,老子耍他跟耍猴似的。他折騰這麼久才抽調一萬人馬。這麼點人能幹嘛?來送死麼!”

    韓石腦門上的汗更多了。

    周青峰揮揮手道:“你還是回瀋陽吧,畢竟你是李維翰的人馬。等撫順這裡打完之後,我想你自然會明白應該跟隨誰更有前途,更能保命。”

    正在猶豫的韓石如蒙大赦。周青峰替他下決心後,他連忙掉頭離開,帶著標營人馬迅速離城。他心裡已經明白周青峰要幹什麼了,可現在明軍和女真兩股人馬一東一西兩面夾擊撫順,這還怎麼打?

    火中取栗?

    鷸蚌相爭?

    好像都不對啊!

    難道是……,金蟬脫殼?

    韓石心中亂的很,已然無法思考。可他出了撫順被風一吹,卻又瞬間清醒——不管怎麼說,他演了'負荊請罪'主動投效這麼一出,這就等於被綁在周青峰身上。

    “哇呀呀……,難怪那小子願意放我走?天下之大,我能走到那裡去?這傢伙看似忠良,實則反賊。這要是落敗,我也死無葬身之地啊。 ”韓石氣的七竅冒煙。他本想搏一把大的,賭個命——現在才發現還有人比他搏的更大,更賭命!

    這年頭雪中送炭的人少,落井下石的人多。韓石長嘆一聲,還是決定在消息徹底散開前馬上返回瀋陽收攏家眷,接下來就看周青峰到底是如何佈置的了。

    周青峰的佈置就是沒佈置,以不變應萬變。他讓扁毛時不時深夜去偷襲努爾哈赤的兵營糧站,又或者抓緊疏散撫順城內的百姓,明搶城內的大量物資。頂多是在瀋陽方面稍稍維持最後的顏面,沒有公開豎起反旗。

    就這麼一天一天的過去,撫順城內的人口越來越少。不少百姓還是出現了極大的情緒波動。好不容易在撫順定居的桑木匠就捨不得走,他這會正跟個孩子似的哭哭啼啼,扯著家門死都不鬆手。

    “多好的房子啊,才一百八十兩賣的。我在村里的茅草屋住了大半輩子,做夢都想住個好房子,可這才住了幾個月這就要走,我捨不得啊。”桑木匠不走,他一大家子就只能圍著勸。

    大兒子桑文來是在近衛隊當工兵班長的,原本老實巴交的一個人,上了戰場殺了人之後,性情完全大變。他看自己老爹死抓門檻,立刻對自己幾個弟弟喊道:“搭把手,把爹按住抬走。哪怕捆起來也必須要走,撫順是絕對不能待了。”

    桑木匠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淚,聽自己大兒子如此安排,當即暴怒般喊道:“你敢,你敢!我是你爹,你竟然敢捆我?還有沒有家法了?”

    其他幾個兒子沒桑文來訓練和廝殺中喚醒的果敢和爽利,被自己老爹這麼一喊就不敢動了。只能是小女桑秀兒上來苦勸道:“爹,房子去了還能再修再賣,人沒了可就真沒了。如今管我們的百戶大人是鐵了心要走,你留著有什麼用?”

    “我要留著守我的房子。”桑木匠倔勁上來了,就是抓著門框不走。他還攔著家里人不許搬運家具物件,梗著脖子嚷嚷道:“不管是誰來撫順,難道還能真殺光我們這些老百姓不成?那些官老爺總需要有人給他們種田乾活吧,我們家換個主子照樣能活。”

    撫順城內,有錢有勢急切想要逃離戰火的很多,可像桑木匠這樣死都不肯走的也不在少數。周青峰往往會強行遷走青壯,對於老弱病殘則不管。而對於自己體系內的人,他的態度稍稍緩和點。

    桑木匠正扒著門口要死要活,周青峰騎著巨狼正好從官衙回來路過。他斜瞥了一眼,問了句'怎麼回事'。桑木匠頓時臉皮訕訕的頗不好意思,他兒子桑文來小跑上前做了個簡單匯報,說完了全家人更覺著難堪。

    桑木匠站在自家門口,還想問問周青峰能不能不搬?比如跟女真人好好談談,再跟瀋陽方面認個錯,就不用鬧這麼大動靜了。

    周青峰卻沒空廢話,他嚴厲的對桑文來說道:“你是近衛隊的骨幹,私自離隊便是大錯。我命令你立刻歸隊指揮工兵進行搬遷,事後記'大過'一次。不要在這里為一點小事浪費時間了,現在我手下的木匠很多,不缺你爹這一個。他不願意走就留下吧,其他人轉移。”

    周青峰說完,人就走了。

    桑木匠一大家子愣了好幾秒,卻還是不知道該怎麼辦?倒是桑木匠自己鬆開了緊抓的門框,好生沒趣的說道:“當初我可是頭一個投奔的木匠,這才幾個月就不打算要我啦?算了,我也不計較。搬家就搬家吧,以後繼續幹活賺錢就是了。”

    這是發現自己沒想像中那麼重要,腦子就清醒了。桑木匠一家都大鬆一口氣,連忙開始搬遷。桑文來被斥責後白白得了個'大過'處分,這會急著趕回近衛隊。桑木匠倒是又拉著大兒子的胳膊問道:“大兒啊,你說你跟著那周百戶去打過女真蠻子?”

    “是。”桑文來挺胸答道。夜襲古勒山是近衛隊第一次有組織主動攻擊,也是他真正人生的起點。當炸藥爆破的那一刻,他就覺著自己和那火焰一起光芒萬丈。

    “女真蠻子好打嗎?”

    “不好打。”

    “凶狠嗎?”

    “特別凶狠。”

    “聽街頭那些說書先生講,女真蠻子特別喜歡抓漢人當奴隸,還喜歡殺人?”

    “爹,你就別指望打仗的時候,小老百姓能有安生日子過。我們打女真人的時候,連那些漢人奴隸都殺了不少。真打起來,王侯將相和雞鴨牛犬是一個命,沒人分得清你是不是良民?趕緊跟著走吧。”

    桑文來急匆匆的要去歸隊,桑木匠看著大兒子離去的背影,低聲嘆道:“這世道呀,咱老百姓想過點好日子,怎麼就這麼難呢?”
mk2258 發表於 2018-10-6 13:37





    夜間風涼,吹的渾河邊的草木沙沙直響。岸邊點著幾盞微弱的燈光,還特意用燈罩遮著一邊,盡可能防止向南岸透光。河岸有上千人正通過棧橋登上雙層木筏,這些木筏統統用粗大的纜繩牽引,在盡量減少操控人員的情況下增加載重和平穩。

    莽古爾泰輕騎突襲撫順失敗後又騷擾了幾次撫順城,發現自己兵力實在太少無機可乘後,就退過撫順關駐紮在渾河南岸的幾座荒廢寨城中。他們在哪裡待了半個多月,也不輕易出動,卻一直像顆釘子般就是不走,時不時派出點人手窺探撫順的狀況。

    有這麼一夥惡敵盯著,周青峰做什麼都不太方便。他把自己的木筏製作場挪到了城北,造好的木筏只能是夜裡用馬車運到城南的渾河下水用來運輸。

    為了提昇運輸效率,多艘木筏串聯的方式被發揮到了極致。一開始是五六艘串聯,很快就變成五六十艘。連在一起的木筏在啟動和停止方面比較困難,可一旦動起來就省事多了。

    周青峰如今站在渾河岸邊,盯著今晚最後一批留守人員的撤離。這里大部分都是穿越者團隊的工作人員,還有就是負責維持秩序的近衛隊士兵。而在這之前,大量的糧食,馬匹,布匹,工具,乃至各種鍋碗瓢盆都已經打包裝箱,通過渾河,遼河一直抵達出海口。

    在過去的半個月裡,來自遼東各地的援兵陸續抵達撫順,各路將領來之後往往就點名要見周青峰。大部分事情都讓穆思年給擋了回去,周青峰拿出大量酒食糧草乃至銀兩,暫糊弄。實在糊弄不了他就出來揍人,而現在就是無論如何都糊弄不下去了。

    “城裡的百姓怎麼辦?”徐冰站在周青峰身邊,回望撫順城。

    周青峰也回頭,黑沉沉的夜裡其實什麼也看不見。可他知道不遠處有一座大明遼東的邊關重鎮,是他抵達這個世界後第一個落腳點。

    莽古爾泰剛來時,周青峰為了穩定而進行封鎖。可在過去的半個月裡,他已經想盡辦法把城裡的人忽悠出去。能帶走的盡可能帶走,能嚇走的也盡可能嚇走,可目前城裡還是有三萬多人,其中大部分都是老弱。

    周青峰無法開口,他想說'我盡力了',可只嘆了聲只默默走上一艘木筏。他是必須走了,再不走就走不了。

    遼東總兵官張承胤終於帶了一萬人馬朝撫順趕來,其先鋒已經快抵達城西。而郭嬌通過'三翼機'也發現赫圖阿拉方向有一支大軍正在趕來。兩支軍隊大概會在明天下午時分在撫順碰上。

    歷史上努爾哈赤兵分兩路襲擊撫順和周邊屯堡軍寨,據說有五百多個寨子被他們洗掠一空。周青峰現在基本上搬走了撫順內大半物資,留在城裡的人很快將會發現他們連糧食都會沒得吃。可這場災難還是不會小,甚至要擴大。

    “從某種程度上來講,撫順城內即將發生的災難,也有我一份推手。”周青峰站在木筏上,隨著撐篙人的用力,他也在水流的推動下順著渾河一路向南。

    為了逃離撫順,周青峰想盡辦法欺騙了幾乎所有人,甚至連他體系內的很多人都只當他真的要運貨賺錢再巴結遼東的各方大員。而實際上他利用水路陸路等各種手段在轉移人口和財富,卻又把大量官員和軍隊給騙到撫順替他頂缸。

    水流緩緩而行,每個木筏上點著一隻燈籠,蜿蜒的河面上串成一線,煞是好看。周青峰無聲無息的坐著,沒興趣說話。只是順流飄了沒多久,忽然聽到岸邊有人高聲大喊:“河面上是誰?停下來說話,我家譚百戶在此。”

    串聯的木筏上有上千號人,近衛隊的士兵都警惕的握緊了武器。周青峰卻讓所有人稍安勿躁,他自己輕輕一跳躍出十多米落在岸上。只見岸邊聚集了好些人馬,卻不知來歷。

    “你們是哪裡的船隊,為何深夜行船?”天黑昏暗,有個人穿著明軍甲胄,手按腰刀。他看見有人從木筏跳上岸,便提著個燈籠走了過來。

    “你又是誰?”周青峰緩緩走過去,沉聲問道。他依稀看對方的明軍裝扮,卻也大概猜出對方的身份。

    提燈籠的人還帶著親兵,後者主動喊道:“我家大人是遼東張總兵官麾下譚百戶,這次奉命做先鋒帶隊為中軍開路。這就要去撫順。看你們船隊是從渾河上游而來,應該就是從撫順下來的吧。”

    “譚百戶?”周青峰嗤笑一聲,“我也是百戶哩。只是我這百戶卻當不得真,只是試用,沒有正式官身的。”

    聽到周青峰說自己也是百戶,對面提燈籠的倒是客氣幾分,“你也是百戶?想來是軍中同僚。在下姓譚名峰字鳳英,不知老兄可否通報個姓名,說不定還能交個朋友。啊……,是你?”

    哈哈哈……,周青峰笑了。燈籠終於照到他面前,對面那個年輕的大明武官總算把他認出來了。他樂呵說道:“我就說姓譚的朋友,我倒認識一個,卻沒想到這大半夜裡遇到譚老哥。看樣子譚老哥還真是個人才,這旬月不見,竟然升官又攀上大樹了。”

    譚峰認出周青峰後便是大驚,連忙後退幾步還把腰刀抽了出來。他手下一看局勢似乎不妙,也紛紛抓出兵刃。只是譚峰愣了一會後卻又頹然洩氣,“周百戶,我打不過你。我就當沒看見你,你走吧。”

    見識過周青峰驅使'路霸'的凶悍模樣,譚峰可不認為自己能跟這個傢伙拼命。只是他要放周青峰走,周青峰卻反問道:“你一見我就拔刀,是何道理啊?”

    譚峰看看左右,確認都是自己身邊人後無奈說道:“告訴你也無妨,我在張承胤張總兵官手下謀了個差事。這次趕往撫順就是為了盯住你。張總兵官大概是察覺你在撫順有什麼不對勁,要我若是有機會最好能把你擒下。我也沒法說我根本擒不下,只好來了。”

    周青峰只是笑,“看樣子好多人都反應過來了,這是要來找我麻煩。”

    “最近不少遼東官場上的人都聚集在瀋陽,都說是什麼'賺錢寶'的人。他們跟著大軍一起來的,卻又都說要先把你穩住,擔心你突然跑了。”

    “哈哈哈,我真是要跑。”周青峰爽朗的笑了。'賺錢寶'迷惑人的時候,一堆人瘋狂的朝周青峰這裡運銀子投錢。可等這邊關烽火燃起,所有人都擔心自己的錢虧損。這半個月來不知多少人跑到撫順要周青峰歸還本錢,這些人現在都在撫順的大牢里關著呢。

    '賺錢寶'除了第一期是虛假的,第二期籌集了五十萬兩,第三期又弄到二十多萬兩。這些錢被周青峰用來套購大量物資運往營口,剩下還有不少存銀也被河運送走。可以說周青峰賺的這第一桶金真是撈足了油水。

    “譚老哥既然這麼好說話,我也給你透個信吧。去了撫順別在城裡待著,盡可能在外頭遊走,找機會砍幾顆女真蠻子的人頭就立刻跑,對你有好處的。”說完周青峰一甩手,腳下一蹬又跳回正緩緩漂流的木筏上。一會的功夫順流消失,聲息隱沒。

    譚峰還在岸邊愣神,忽然一陣風吹來,一個人影突然出現問道:“那小子說的什麼?你好些挺在意的。”

    譚峰卻不作答,反問道:“剛剛大好機會,詭刺兄怎麼不動手?”

    一陣風般的詭刺卻答非所問,“這小子都離開撫順了,你還要朝撫順跑?”

    譚峰只能苦笑,他對這個惹不起又甩不掉,腦子有點問題的刺客很是頭疼。他沒法跟詭刺解釋什麼叫做身不由己,唯有看向撫順的方向,也不清楚哪裡會有什麼在等著他。眼下遼東這場亂局完全叫人看不透,看得透的恐怕只有剛剛那個乘坐木筏離開的少年。

    周青峰迴到木筏上,接下來的水路倒是一直順利。天亮了天又暗,反复兩三次之後他終於來到海邊。這一路上木筏船隊都非常安靜,也難以接受外界信息。按說這段時間過去,以撫順為目標的兩支軍隊應該碰面了,甚至連結果都出來了。而他卻一無所知。

    不過到了海邊,遼闊的大海總算讓周青峰覺著心胸舒暢,心情大好。經過近一個月的建設,目前營口西面的灘塗上已經建立起了十幾個停靠的棧橋,幾十部木製滑輪的吊車就安裝在棧橋的碼頭旁邊。岸邊的灘塗上正在搭建上千套房屋,建築材料就來自上游飄下的木筏。

    到了出海口,河水變得更加平緩,串聯的木筏依次靠岸。當周青峰跳上棧橋時,就看見郭嬌駕駛'三翼機'從北面飛了過來。這大小姐就跟脫籠的鳥兒般叫喳喳,看到周青峰便高聲喊道:“他們打起來了,打起來了。”

    “誰贏了?”周青峰開口後就覺著自己問了個傻問題。

    “努爾哈赤贏了。”郭嬌說完也是嘆氣,“張承胤帶了一萬多人抵達撫順,到了的當天就全城大索四處找你。他們封查你的產業,抓捕跟你認識的人,卻發現你已經是人去樓空。於是那些投資'賺錢寶'的當場炸了鍋,卻沒想到當天下午努爾哈赤帶著兩萬人來了。

    當天雙方對峙,隔天開戰。我開著'三翼機'在天上看,咱們大明的士卒太差了,幾乎是開戰就逃。張大人根本沒想到自己成了替死鬼,被打了個措手不及。我搬走了聚靈陣,你也不在城中主持。李永芳更是沒了魂魄。城防是一擊就潰。

    守城的士卒死傷極慘,打了不到一個時辰就普遍投降。張總兵官在亂陣中戰死,他手下的副將,參將,游擊死了一大片。我離開時,那些女真蠻子正在殺人放火,四處搶掠。這下不用擔心有人找你要債了。

    不過撫順的好東西幾乎被你搬空了,努爾哈赤其實撈不到什麼太大的好處。我擔心他拿下撫順還不滿足,只怕還會一口氣侵襲瀋陽。餵,餵,我跟你說話呢,你卻愣愣的,在想什麼呢?”

    郭嬌伸手在周青峰面前晃,周青峰卻看向大海方向說道:“我現在離著撫順也幾百里地。生也好,死也罷,哪裡的事已經跟我無關。從現在開始,海闊憑魚躍,天高任鳥飛。該我自己給自己打造一個地盤了。”

    雖舉世皆敵,自當迎風破浪!
mk2258 發表於 2018-10-6 13:37





    天黑日暮,黑溝台的河岸邊點燃了十幾堆篝火。穆巧靈站在河岸的一塊空地上,正招呼十幾個年幼的孩子回房睡覺。這些孩子大多才五六歲,吃飽了飯一個個精力十足,到處玩鬧跑跳。

    因為走水路撤離也需要兩三天時間,黑溝台被選為周青峰隊伍前往營口的中途休息點之一。在大規模運輸還沒開始的時候,這裡就營建成片的簡陋房屋,為運輸人員提供歇腳和各種應急處理的服務。

    穆巧靈才十四,水路運輸開始前她接受了兩天的急救培訓,就作為醫護人員待在黑溝台,成為整個行動中一顆看似微不足道卻又發揮莫大作用的螺絲釘。

    在過去的半個多月裡,從渾河過來大量船隊進入遼河,川流的人員和物資越來越多。開始一天通行一百多艘木筏,這個數量就讓在鄉村長大的穆巧靈很是咂舌,可後來每個時辰,每一刻鐘都有木筏順流而下,通行的木筏數量很快變成數百乃至上千。

    據說光是為了建造這些木筏,在撫順和瀋陽就開闢了十幾個碼頭,數千人不停工作。而在這背後又有數千人在提供飯食,運輸等等服務。穆巧靈想起自己聽過的幾節課,徐冰曾經講過組織學和管理學。雖然都是膚淺的皮毛,可印證當前順暢的物流體系卻著實震撼。

    運輸途中難免出現意外,比如木筏翻沉,比如人員急病,比如兒童走失。穆巧靈除了用自己短訓學來的急救知識照顧不少病患外,就是負責帶一群孩子。說起來,她自己都是個孩子。

    “好了,好了,回去睡覺,都回去睡覺。”穆巧靈大聲呼喊,可一堆孩子都調皮的很。他們的來歷很複雜,有的是街頭收容的,有的是買賣來的,還有是被解救出來的。這些孩子大多體質極差,走水路暈船不得不半路就上岸休息,交給她照顧。

    在穿越者的體系內,孩子們的伙食都還不錯。吃飽喝足的他們很快忘記憂愁,都顯得極其快樂,完全不用為下一頓飯食擔心。穆巧靈沒事時教他們讀書識字唱唱歌,一玩就是一整天,直到天黑。

    “穆嫂子,昨天那個男人又來了。”黑溝台休息點的衛兵走過來說道。

    穆巧靈是高大牛的妻子,只要是近衛隊的人都知道。這休息營地裡的主事另有他人。可有什麼事,衛兵還是會選擇通報給她。

    把一群孩子趕去睡,穆巧靈透過營地的篝火看向外面的黑夜。火光映照下有個孤零零的人影站在。她只知道那是附近村里的一個男人,這段時間天天到營地來。營地的人偶爾會給他點吃的,卻禁止他太靠近。

    “我們趕他走,他卻不肯走,就是一個勁的磕頭。”衛兵說道。

    “我去看看吧。”穆巧靈覺著那男人也是奇怪,卻應該沒什麼危險。她讓衛兵帶路,走到營地的火光外,果然看見一個衣衫襤褸的男人。

    天黑,看不清這男人的面目。可他瘦骨伶仃的樣子卻在火光映照下非常凸顯。他看到穆巧靈後連忙上前。可衛兵卻冷哼一聲,矛頭放下朝外,制止其靠近。這男人啊啊兩聲便跪在地上,低下頭,雙手捧起一個包袱。

    穆巧靈這時才看見男人身後還有個女人,同樣蓬頭垢面。她又髒又瘦,早已跪下了。而男人雙手托起的包袱里傳出幾聲極其微弱的嬰兒啼哭。那是個非常小非常小的襁褓,孩子就跟小貓一般大,極其柔弱。

    “夫人,求求你了。”男人跪在地上,總算開口說話了,“你能照顧那麼多孩子,肯定是個善心的富家太太。求你把我家這孩子也帶走吧,我們實在養不活。”

    襁褓裡的嬰兒大概還不足月,飢餓難耐一直在哭。可孩子太虛弱,哭都哭不響,微微弱弱的,叫人揪心。跪地的男子一直在懇求,後頭的女子則在不停磕頭。

    穆巧靈心中不忍,上前幾步將孩子抱了過來。她藉著篝火的光線看了看,襁褓就是一塊破布,孩子皺巴巴的臉蛋還沒張開,抱在懷裡輕飄飄的沒個幾兩重。她心裡立刻泛起一個認知——這孩子太弱了,只怕養不活。這情況在鄉村里很常見。

    穆巧靈再次抬頭想找那對送孩子來的男女,可黑夜中卻已經沒了人影。她連忙問衛兵,衛兵說:“他們肯定是養不活這孩子,只好託付給嫂子了。”

    “可是我……。”穆巧靈心想:我也才剛剛成婚,沒生過孩子呀。我也養不活這貓兒一般大的孩子?得把這孩子送回去,我們頂多給點吃的。

    焦急間,河道上游響起嘩嘩水聲。一支點著燈籠的木筏船隊從黑暗中浮現。船隊十分龐大,前後足有一百來艘木筏相連。當船隊靠近停留點營地時,一聲高呼從木筏上傳來:“黑溝台的所有人員集合,這是最後一列船隊了。所有人上船撤離,帶走所有物資和工具。”

    木筏靠近岸邊的棧橋,喊話的人跳了上岸,大步走到營地中間。穆巧靈方才看清來的人竟然是周青峰。營地的管事連忙出來相迎,同時快速安排營地內所有人登上木筏離開。

    穆巧靈抱著襁褓正為難,她走到周青峰身邊把事情講述一遍,苦著臉說道:“大概是早產了,這孩子實在太小,我肯定是養不活。”

    穆巧靈是希望周青峰找別人來照顧這貓兒大小的孩子,或者去把剛剛離開的男女找回來,把孩子還給他們。總之她不想擔這個責任。

    可周青峰只對襁褓裡皺皺的小臉蛋看了眼,就不講道理的說道:“既然那對男女把孩子託付給你,那就是對你的信任,你就把他當自己的孩子養吧。”

    “不行,不行。”穆巧靈當即連連搖頭,急的眼淚都要出來。她自己的孩子都沒有,怎麼可能養別人的孩子?可周青峰卻沒空管這事,直接下令道:“這孩子倒了你手裡,你就不能拋棄他,盡你所能吧。”

    “可我真不會養啊。”穆巧靈心想這孩子眼看就要餓死了,她拿什麼養?

    周青峰卻是一揮手,“上木筏,所有人上木筏。我們必須盡快離開這裡,連夜離開。”

    這休息營地有大概百來人,營地的管事早就得到消息,一刻鐘左右就所有人員連同各種物資全部上了木筏。撐木筏的船工用了幾把力氣,串聯的船隊就再次上路,消失在黑暗的水道上。

    休息營地內,十幾堆篝火還在燃燒。黑暗中又顯露出送孩子來的孤苦男女。女人正在低聲抽泣,男人則拍拍女人的肩頭安慰道:“莫哭莫哭,咱們沒糧食吃了,說不定那天就死。那孩子生在我們家是受苦,跟著老爺們走了才是享福。”

    女人哭的更大聲,卻無奈的跟著男人又走進了黑暗之中,再也沒有出來。

    剛剛離開的木筏船隊上,穆巧靈抱著小小的襁褓正急的滿頭大汗。她懷裡的孩子哭聲越來越弱,已經到了微不可查的地步,再過一會可能真的就死了。她在木筏上到處詢問,希望能找個人來幫忙,好歹給孩子弄點吃的。而當她走到木筏隊列的船尾時……。

    “給。”周青峰從黑暗中走出來,手裡出現一個玻璃奶瓶和兩罐奶粉。

    穆巧靈聞到一股奶味,伸手接過瓶子就發現裡頭裝滿了奶水,瓶子甚至是溫熱的。她看了看瓶子上的奶嘴,立馬明白這東西的用處,連忙將其塞進襁褓的孩子嘴裡。這孩子都餓壞了,有奶吃便拼命吮吸。一會的功夫兩百毫升全部喝完,便睡著不哭了。

    “這兩罐奶粉給你,裡頭有勺子,每天給孩子喝四五次奶,每次兩三勺,用燒開的溫水沖泡。奶粉喝完了就給他吃米糊吧。我這裡也沒有更多的奶粉了。”周青峰說道。

    穆巧靈不懂什麼奶粉,卻大概知道是給孩子吃的。可她還是為難的說道:“這孩子太弱了,又瘦又小。再則這奶粉喝完了吃米糊能行麼?若是費這麼大勁還救不活,怎麼辦?”她一口氣問了許多,列舉了各種困難。

    “救不活也得救,就當是自己的責任吧。”周青峰沉聲說道:“我當初在你們村子外殺土匪的時候,可沒想過若是殺不完土匪會怎麼辦?我更沒想過殺完土匪也救不了你們該怎麼辦?我從撫順拉了這麼多人出來,也沒想過萬一養不活會怎麼辦?

    我們現在有十幾萬石糧食,可我們要養活的人口很快就會是幾萬,幾十萬,幾百萬。就算今年餵飽了,明年上哪裡去找糧食。要說麻煩多,你肯定沒我多,我又該怎麼辦?我自己都不知道。

    你既然已經加入我的隊伍,有些力所能及的事情就是必須要去做的。別想太多了,這就是你和高大牛的孩子。救他就等於在救你自己。如果你還是不明白,就當這是我下達的命令,執行就好了。”

    穆巧靈聽的暈頭轉向,卻知道這孩子看來是養定了。雖心頭惶惶,她還是抱著孩子尋了個背風的地方坐下,木木呆呆的看著夜空。等到天空金光大放,她就在一陣歡呼和大笑聲中醒來。舉目望去,眼前是一片無邊無際的大海。而在海岸邊建造了大量的棧橋和碼頭。

    木筏船隊上的人在大喊,岸上的人也在大喊。雙方都在興奮愉悅的慶祝這一刻,慶祝自己從撫順的戰火和建奴的兵峰下逃了出來。靠岸時,周青峰跳上碼頭哈哈哈哈的大笑,這一刻的他豪邁,剛強,充滿了樂觀和希望。

    穆巧靈抱著襁褓上岸,一串大些的孩子跟在她身後加入到這個陌生大家庭。碼頭上有幾個健壯的婦人迎上來,把大些的孩子接受過去。一人走到穆巧靈身邊,看了看那貓兒般大的孩子就皺眉說道:“這孩子太小,只怕是養不活的。先給我吧,養幾天試試。”

    負責育兒的壯婦伸手想把孩子抱過去,顯然是不太看好這孩子的命運。這年頭夭折的孩子太多,死一個兩個根本沒人在意。穆巧靈都已經把襁褓伸出,可她聽出壯婦的敷衍之意,心中一軟又把手縮回來,說道:“算了,我自己養吧。”

    壯婦顯然認識穆巧靈,知道她其實沒孩子,神態中滿是詫異。穆巧靈便苦笑道:“有些事大家都避之不及,卻總要有傻子來幹的。若是沒誰當傻子,聰明人也要死絕。”
mk2258 發表於 2018-10-6 13:37
第0311章海匪





    海岸邊的碼頭已經建造了十幾座的棧橋,吳寶兒站在棧橋邊看著成隊成隊的人群在眼前經過。這些人剛剛完成長途遷徙,看得出他們有些疲憊,但精神尚可。

    作為登州水師的一名總旗,吳寶兒曾經用刀子逼著押船的商戶跳進海裡,曾經嘲笑並褻玩那些落難的女眷,曾經把肥羊的手指和耳朵切下,送給他們在岸上的家人勒索贖金。他見多了哆哆嗦嗦的肉票,也見多了渾身發臭的水手,可是……。

    吳寶兒從來沒見過眼前這麼規模龐大卻井然有序的人流和物流運輸。秩序,規劃,組織,這些詞對於他來說都太陌生。當他看到一個抱著小小襁褓登岸的女人,想到的並不是什麼希望,未來,救助,而是這把這嬌滴滴的小娘皮壓在身下會有多快活。

    可惜這念頭只能在腦子裡想想,吳寶兒再不喜歡,卻也必須遵守目前營口收容點的規矩。眼下這片海邊的灘塗地上已經聚集了上萬人,包括穿越者團體的兩千多內部骨幹,以及七八千外部收容人員。

    為了讓如此大量的人員和更大量的物資受到保護,整個收容點實行軍管。吃喝拉撒一切都有規矩,違抗者初次鞭撻,再次驅逐。情節惡劣者直接處死。正因為有如此嚴格的紀律,才能把收容點內大量習慣性散漫的人群組織起來,高效率的勞動。

    收容點內劃分了十橫十縱一百個小塊,每個小塊區域都有專人管理。近衛隊從兩百多人一口氣就擴編為一千人,巡邏人員二十四小時不間斷的維持秩序。

    吳寶兒有個部下吃飽了去摸女人屁股。那女人吞聲忍氣不敢聲張,結果這名部下自己樂呵的哈哈大笑。巡邏隊跑過來一問,不少人還來圍觀,女人不敢說話只會哭。結果女兵排的人路過,不需任何證據二話不說就把吳寶兒的部下按倒,麻利的捆上手腳就給吊死了。

    吳寶兒原本還覺著自己好歹也是個什麼'下士'排長,想去說說情。結果去了之後一報身份,趕來處理這事的李樹偉又以'禦下不嚴'為由,直接下令把他也抽了十板子——結結實實的十板子,屎都打出來。

    吳寶兒到現在都記得自己部下被按倒前的滿不在乎,已經被吊死前的震驚——摸個女人屁股居然要送命?吊死自己的居然還是一群女人。

    如此嚴苛的紀律,吳寶兒真是很想放一把火把這鳥地方給燒了。燒死這裡的所有人,看他們還敢不敢那麼神氣。只是這地方連放火都難,管的實在太嚴了——什麼人在什麼時間到什麼地方做什麼事,全都由行政司安排。

    吳寶兒一開始還想在收容點到處走走看看哪裡方便下手,結果他很快明白什麼叫做'身份制度',什麼叫做'控制使用人員'。他走到哪裡都被人高度警惕,要害地點根本不讓他進去。

    “這鳥地方太憋氣了。”吳寶兒沒奈何,只能在碼頭上乾活,主要工作就是教人如何游泳——教的不好還不行,那會被認為消極怠工,對抗組織,是危險分子或者無用人員。那就更慘了。

    上午的教學工作完成後,吳寶兒就抱著飯盆子在碼頭邊吃飯。他的手下倒是還算齊心,這會還緊緊跟在他身邊。有手下還特意將自己的葷菜給吳寶兒,如原來一般孝敬他。這讓他心中大慰,低聲感嘆道:“到底還是自家老兄弟靠得住,這裡鳥地方卻叫人舒展不開。”

    一個個水手紛紛咧開嘴,露出一幅幅黃板牙朝吳寶兒笑,不停點頭。有人先吃完了飯就朝海上看,忽然伸手驚呼道:“吳老大,你快看。那不是我們那艘船麼?”

    海上飄來一艘單桅的兩百料民用貨船。可不就是原先王凱買來運貨,又被周青峰強行徵用的'營口'號麼?船首還用清漆塗了個'民海運001'的字號,很好辨認。

    吳寶兒眼力好,眺望幾下後便發覺這艘運輸貨船的狀態不對。船桅上多了好些破洞,船舷上還有跳幫時留下的鐵爪,仔細看船上還有血跡。“這船被人打劫了。”

    “快看後頭,看後頭。”又有個水手指著'營口'號的身後喊,只見那後頭還有兩艘更小點的划槳快船。船上有人點著了船首的土炮,嘭的一下冒出股白煙。

    “嗤……,這十有**是'翻海蛟'的手下,喜歡在小船上裝土炮嚇唬人。”吳寶兒說的'土炮'就是類似虎蹲炮的小玩意,只能打些石頭瓦片什麼的,射程連五十米都沒有,殺傷力更是只能嚇唬人。

    海上行船很慢,從看到'營口'號出現到它逃回岸邊花了小半個時辰。而在靠岸後,岸上眾人才看清這艘船遭受的摧殘。其一側船舷大概是被土炮近距離轟過,一片烏黑。船舷上有刀劈斧砍的痕跡,應該是被人跳幫爬上過船。

    收容營地內響起一陣呼喊,很快有兩個步兵班被調過來,長矛放下衝著'營口'號。這顯然是擔心這艘船已經被敵人奪下,防止被偷襲。不過等船靠穩,下來的倒還都是周青峰招募的水手,多數人身上帶血有傷。醫護人員很快上來把這些人抬去進行治療。

    步兵班上船搜查,確保安全。

    吳寶兒就看到這營地的老大周青峰來到碼頭邊,帶著一群人眺望遠處那兩艘追擊的敵船。兩艘划槳快船追到岸邊後竟然還不走,船上的人在船頭忙碌,竟然朝岸上方向又轟了一炮。

    白煙冒起,大量零零碎碎的玩意從砲口噴出,在海面上打出了一片水花。打的最遠的破片飛上了岸,雖然已經後勁乏力,可還是把岸上的人給嚇了一條,紛紛後退。

    吳寶兒心中一動,用眼神示意手下,同時向那艘剛剛停靠的'營口'號偏了偏頭。他的意思是如果岸上被土炮轟的大亂,就帶著手下奪船逃走。反正這營地除了這艘貨船外就只有大量木筏。木筏順流而下還行,可在海上絕對沒辦法追一艘正兒八經的單桅船隻。

    只是這邊吳寶兒心念剛動,就听不遠處站著的周青峰喊了聲:“柴潔,拿我的弓來。”

    女兵排的排長立刻把那把怪模怪樣的滑輪弓遞給周青峰,同時還單膝跪地,抽出一支箭雙手捧起送上。這頗具儀式化的架勢倒是令碼頭圍觀的眾人倍感好奇,就連吳寶兒都無法關注自己想要奪取的'營口'號,和其他眾人一起盯著周青峰。

    開砲的划槳快船沒多大,五六個光膀子的水手把船劃到了距離岸邊五六十米的位置。開了一砲後,白煙噴湧遮蔽了船頭的視線,反倒是船上的人看不清碼頭上的狀況。不過船上的水手能聽到岸上傳來的驚呼聲,因此他們更加來勁。

    明末的海寇是極其囂張的,當年被戚繼光圍剿之前,十幾個所謂的'倭寇'就能上岸攻打縣城,把成千上萬的百姓嚇的沒命逃跑。

    追擊'營口'號的兩艘快船也是膽大妄為,他們仗著自己船速快,又有炮,就希望能開幾炮把岸上的人嚇的魂飛魄散,他們就能上岸搶劫——看到岸上這麼多人,這麼多貨物,這兩艘船的海匪都興奮至極。

    開了一砲後,一名海匪再次鼓搗土炮,四名海匪則飛快的劃動船槳。細長的快船很快衝出自己砲擊造成的白煙,而等船身一出現,對面一支利箭便飛射而來。

    箭矢射出,箭桿在空中震顫抖動,而在箭羽的穩定下,弓弦賦予的強大動能還是推動其射出一道低伸的近似直線。

    正在船頭的海匪被一箭命中,嗖的一下胸口穿透,身體後仰撲通倒在船艙內——鬼塚之行後,周青峰獲得筋骨一層的修為,他的力量比之前更加強大。

    正在划槳的四名海匪還在愣神,周青峰向後一伸手,單膝跪著的柴潔又奉送上一支箭。這一下周青峰將弓弦拉的更開,幾乎到了極限。

    第二箭射出後,箭速比第一箭更快。快船一側的兩名海匪還手持船槳,這一箭直接射穿了第一個人,又將其後頭的第二名海匪串了葫蘆。

    另一側還有兩名持槳海匪,一看眨眼己方就死了三個同伴,這才知道是遇到對手了。頭前一人眼看周青峰又要射第三箭,乾脆身子一傾倒入海中。最後那名海匪則身子一縮藏在快船的船艙內,呼吸急促間就看到第一名胸口中箭的海匪還未死,正睜著死魚眼不停抽搐。

    跳海的海匪憋氣不出來,躲在船艙內的海匪更是趴著不敢動。遠處另一艘划槳快船發覺不對勁,連忙掉頭就跑。周青峰拉開第三支箭卻沒了目標,於是他回頭朝吳寶兒等人微微一偏頭。

    啥意思?

    吳寶兒愣了愣神,他剛剛還在做夢逃走,可現在卻發現周青峰似乎要指派自己。吳寶兒這一愣,周青峰當即眉頭一擰,面色陰沉,微微轉身,手中的還拉開的滑輪弓似乎要瞄過來。

    吳寶兒這下當即會意——哦哦哦,要我們上是吧?明白了,明白了,老大你不要再射了,大家都知道你是神射手。

    吳寶兒原本還在吃飯,這會把餐盤一放就跳了起來,用腳連踢身邊的手下罵道:“快起來,大人要我們上去抓那兩個活口。”

    十一個前海匪只穿著短褲,赤著上身跳入海中。他們都拿著短刀之類的近戰兵器,一入水就跟游魚似的靈活。五六十米的距離扑棱幾下就遊了過去。躲在海里和快船上的海匪一看遇到同行,連忙高喊投降,不敢再做抵抗。

    倒是幾名手下爬上快船後對海裡的吳寶兒興奮地低聲說道:“頭,我們有船了。”

    吳寶兒剛剛把一名海匪拽出海面,聞言就罵道:“有船又能如何?你躲得過那小子的神射嗎?他能把你射成血葫蘆。你知不知道再強的修士也只能打七丈外的人,可最強的神射手可以彎弓射三十丈外的人?那小子看著年歲不大,卻是真的厲害。”

    逃走無望,一幫前海匪們頓時深感喪氣。
mk2258 發表於 2018-10-6 13:37
第0312章我絕對不會去的





    來襲海匪兩艘快船,逃了一艘,被俘一艘。

    被俘的一艘上死了三個,活捉了兩個。當吳寶兒的手下帶著俘虜,屍體和快船上岸時,周青峰卻張開弓瞄準了海面上百米外時浮時隱的一個小黑點。

    吳寶兒先是詫異,接著就發現自己的手下還有一個沒上岸,這是想趁機逃走卻還是被發現了。他回頭看看海面,又駭然的看看周青峰。原本拉滿弓弦的周青峰卻扭頭看著吳寶兒一笑,問道:“你覺著我射得中嗎?”

    吳寶兒張口結舌,無言以對。

    百米的距離射一個海上的浮動靶子,還真不容易。

    周青峰放下滑輪弓丟回給身後的柴潔,高聲喊道:“扁毛,幫忙把逃走的水兵處死,順帶去盯著溜掉的那艘快船。我想知道他們是從哪裡來的?有多大勢力?”他又看看被抓回來的兩個海匪和三具屍體,對柴潔說道:“活的交給徐姐兒審訊,死的送給張岳靈當教具。”

    真是一點不浪費。

    處理完這突發事件,周青峰一邊派人加強對海面的巡查,一邊又去詢問半路被打劫的'營口'號倖存船員。這些船員是他通過王凱再次僱傭的,選的都是遼東本地人,有家有口比較可靠。

    根據船長的描述,他們這次從營口出發前往遼東灣南面的天津,運了些貨物試圖打通和中原腹地以及東南沿海的航路。'營口'號去的時候還算順利,可回來時在天津漏了底細,一路上被多次打劫。船上十五個水手死了三個,其他的多少都有傷。

    嗯……,周青峰一陣沉吟,“看樣子我們這裡曝光了,營口這裡現在就是一大塊肥肉,接下來不知多少人要撲上來吃一口。”

    周青峰在這大遼河的出海口設立了一個臨時定居點,一萬多人看起來不少,可各種貨物比人還多。這裡囤積的糧食就價值幾十萬兩。

    撫順之戰的消息很快會震驚整個大明朝廷,想必周青峰在撫順的所作所為也會廣為人知。屆時不但民間有大量海匪會來撈油水,就連官府也絕對會派兵來清剿叛逆。

    陸地上的攻防倒還好對付,可從海上來的敵人真心是個頭疼的問題。周青峰在做規劃時的打算是以空制海,可這個想法隨著郭不疑的突然到來而泡湯了。

    “周小子,我在天津尋了幾個朋友,弄到幾艘大海船。過幾日船就會開過來把我在撫順書屋裡的東西全部運走。再則,嬌兒年歲也不小了,不能再天天瘋玩。她未婚夫婿正好在京城,我要帶她把這樁婚事辦了。”

    以老郭的身份,能主動跟周青峰解釋已經是很給面子。不過等著郭嬌一走,'三翼機'就別想開了。他還想問問能不能留下扁毛幫個忙,可郭不疑卻直接給拒絕了,“嬌兒出嫁,我就不方便陪在她身邊。我郭家人丁斷絕,能陪嫁的就只有扁毛了。”

    嘚……,扁毛也要走,這下麻煩大了。

    周青峰千般算計,還真沒料到郭不疑要這麼快嫁女。他好不容易從撫順逃出來,結果最大的靠山卻要走,一個都不留下。接下來就靠只能露面十秒的'路霸'了。可十秒鐘只能用來鎮場子,陸地上打還能嚇唬人,海上卻是真不行。

    郭不疑看周青峰深陷困境卻也無可奈何,他也沒料到周青峰是真的膽大包天,現在真不敢輕易跟周青峰搭上關係——因為撫順的戰事以及'賺錢寶',整個遼東官場都被周青峰給得罪光了。別人想這麼幹都做不到,可周青峰就是有這個本事。

    對周青峰恨之入骨的人比恨努爾哈赤的人還多。現在撫順失陷,他更是最好的替罪羊。大明朝廷的大佬們為了推卸責任,絕對會想要殺他這個叛逆,指不定會有什麼大內高手來找他麻煩。

    周青峰不在乎什麼大明朝廷,也不認可什麼皇權官威,可郭不疑卻沒辦法不在乎。眼下他甚至不得不撇清關係,免得惹上太大的禍事。不過老郭這人好歹不是什麼落井下石的的人,對周青峰總是留著幾分情面。對於自己臨陣離開,這位大修士甚至有些不好意思。

    “小友可還有什麼別的難處?郭某興許還能幫上一把。”郭不疑的潛台詞是——你在撫順闖禍的時候,我們是一伙的。可你現在闖禍太大,能得罪的基本上全被你得罪了。我也只能認慫跑路,沒辦法跟你一起抗。所以要我們留下是不可能的,其他事還好說。

    周青峰撓撓頭,還真不知道自己能要郭不疑幹嘛?一般的事,他自己就能解決。解決不了的,郭不疑也肯定不會插手。他心中長嘆,覺著還是把這情分留下,日後再說。

    現在周青峰自然是高風亮節的拱手道:“前輩的苦衷,我都明了。我這也沒什麼特別的麻煩,有什麼事等遼東這場風波平定了再說。前輩儘管派人來運貨,我這裡都盡量安排。待我到了旅順落了腳,基業穩固後再尋前輩叨擾一二。”

    這份率性灑脫倒是讓郭不疑很是欣賞。他大笑幾聲就當是把眼前這場尷尬揭過,轉身去尋女兒郭嬌準備後續運輸家私的事宜。倒是郭嬌一會找過來說道:“你真笨,也不求我爹幫個忙。等我和扁毛一走,有你苦頭吃。”

    周青峰也是苦笑,“留個人情在,日後相見還能親熱點。現在把情分用光了,今後可就指不定是敵是友,那才是大禍呢。”

    郭嬌哼哼兩聲,倒是摸出個玩具似的小布幡遞給周青峰,“諾,你之前那批價值不菲的百年布幡已經被做成這東西了,拿著吧。”

    “這是什麼?”周青峰接過來輸入幾分靈力,這小布幡無風漲大,化作一桿手持的旗幡。這東西就好些街頭算命用的'鐵口神斷',又或者賣假藥用的'妙手回春'。只是這杆旗幡上沒什麼文字,卻繪著'風雨雷電'四個圖案。

    “我知道你要到海上行走,少不了跟風雨雷電打交道。”郭嬌得意的解說道:“我特意製作了這杆'風雲幡',能操控一定範圍內的天氣。”說完她便喝了一個'風'字,於是旗幡抖動,周圍百丈之內都刮起狂風。

    隨著郭嬌灌注靈力的大小,風勢還是有強弱變化。她繼續說道:“有了這'風雲幡',可以無風變有風,逆風變順風。不過若是遇到狂風大浪的雷雨天,切不可強行跟自然之威抗衡,應當因勢利導,化不利為有利。喏,這法器可是我親手做的,送給你了。”

    這還真是一件專門為航海而製作的法器,對周青峰來說還真是來得及時的寶貝。他也不客氣,道謝後便伸手接過,隨意演練幾次。郭嬌看他喜歡,臉色也笑的開心。只是笑過後,這位大小姐又壓低嗓子說道:“你給我記著啊,不許你來京城搗亂。”

    啥?怎麼又提這事?

    郭嬌繼續說道:“半年內,絕對不許來。”其表情很是嚴肅,“你敢來,我就打斷你的腿。”

    你是說半年內一定要去吧?

    嗯哼……,一聲輕咳從郭嬌身後響起。這大小姐立馬如老鼠見貓,扭頭就溜。郭不疑又出現了,板著臉說道:“小友跟嬌兒說些什麼?”

    “也沒啥。”

    “哦……,小友若是想去京城開開眼界倒也無妨,儘管來就好了。郭某已經尋著住處,搬家後就讓扁毛給你送個信。有空來游玩幾日也好。”

    老郭,你的意思是'來京城遊玩可以,可別鬧事,是吧?'

    明白,明白,我這還大堆麻煩呢,那有空去什麼京城?現在六月天氣正好,可北方入冬早,得搶在十月底之前把地盤安置好。算下來,我根本沒空的。

    “前輩盛情邀請,我有空自然會去的。只是我這邊也事務繁多,短期內只怕是去不成。”周青峰就差打包票,下保證了。那意思是'老郭,你放心。我忙的很,壓根沒空去京城。'

    郭不疑微微點頭,很滿意周青峰的態度。他大袖一抖,手中多了件東西。周青峰仔細一看,正是之前那條速度慢到出奇的飛舟。郭不疑說道:“小友造的飛機雖然醜了點,可實在好用。我在京城幾個好友還想嘲笑,結果帶他們上天轉一圈後全都羨慕的說不出話。”

    哈哈哈……,談到那架'三翼機',一向神態淡然的郭不疑都笑的眉毛抖動。那件寶物顯然是給他賺足了面子,叫所有覺著醜的人驚掉眼珠子。偏生那玩意沒得量產,想要弄第二件都難。

    “郭某無功不受祿,不能白得這件寶貝。我知道小友到了海邊自然想要大船,我便將這飛舟重新煉製了一番,可以將其化作一條兩千料的大船。不過這船變大後就沒辦法再縮小,倒是小小的缺陷。”

    說完,郭不疑就將手中小小的飛舟輕輕一拋。那艘飛舟原本就猶如像牙微雕,船上物件一應俱全。憑空漲大後倒也顯得十分威武,落入海面後濺起成片的浪花。

    兩千料差不多九十多噸的排水量。其為平底三桅運輸船,大概十五米長,三四米寬。這船的船型是郭不疑造來在天上飛的,跟真正的海船大有不同。不過白得這麼一艘'大'船,周青峰已經很開心了。

    “多謝,多謝。前輩這份心意來得太及時。”

    “郭某近幾日還會在此地停留。你有什麼事,儘管開口。”

    知道,知道!吃人嘴短,拿人手短。我絕不會去京城的,老郭你放心好了。
mk2258 發表於 2018-10-6 13:37





    努爾哈赤在赫圖阿拉出兵,祭天焚告,列'七大恨'事。攻克撫順後,他將城中百姓全數擄掠為奴,搜刮糧草財貨。可這並不令他滿足。

    女真大軍繼續攻擊撫順周邊堡寨。降者免死,抵抗者屠城。先攻清河,再克鐵嶺,隱隱威脅北面的開原和西面的瀋陽。明軍每戰必敗,喪軍失地。遼東之境,一日數驚。

    攻陷撫順,屠光過萬明軍,斬殺明軍遼東總兵官在內上百員將官。洗掠所得超過建州部過去數十年積累。大明的富庶讓努爾哈赤以下,四大貝勒在內所有女真蠻子都得意忘形,恢復信心。原本在周青峰手裡受的悶氣一次性出清,甚至百倍奉還。

    如莽古爾泰之輩方才確信,明軍還是原來的明軍。將官貪婪,士卒羸弱,完全不堪一擊。如周青峰那樣的傢伙實屬異類,絕不是什麼常態。審訊俘虜後,他們更是得知周青峰心懷異志,為遼東官場所不容。早前種種詭異之處,都是周青峰個人所為。

    努爾哈赤在赫圖阿拉列'七大恨'的原稿已經焚燒,在撫順得知關於周青峰的所有事例後又氣又惱。好好一場大勝卻有這麼個污點,實在叫人好不痛快。他將幾名被俘商人挖鼻割耳後放回,向大明傳遞戰書時特意修改了自己的'七大恨'。

    “我國素來恭順,忠於大明,心如金石。然撫順百戶周青峰者,欺我婦女,襲我營寨,大做威福。我遣子交涉,他竟污言穢語,仗勢欺辱,文辭之毒不堪忍受。此惱恨者七也。”

    '七大恨'由此四下散佈。

    遼東巡撫李維翰在瀋陽還等著張承胤收拾周青峰,做夢如何吞下其收聚的財貨大發一筆。結果他得來的消息卻是撫順陷落,張承胤的一萬多人全數戰死,能逃回來的屈指可數。這消息把他嚇的當天就病倒,幾欲自盡。邊關失守,他這個遼東巡撫就是死罪。

    而等這'七大恨'的書信傳來,李維翰仔細看過後頓時如獲至寶。他把從撫順逃回來的幾名軍官招來詢問,其中有一名叫譚峰的百戶帶著幾十人馬在戰場上砍了十多個建奴首級。他不顧腥臭親自驗過這些首級的發茬,確認都是真奴,絕不是殺良冒功。

    “老天開眼啊!”

    首級都是到處搜糧捉奴的女真餘丁,並非建州精銳。可全境潰敗的背景下,有這份戰功也極其難得。李維翰大喜過望,一揮筆就把譚峰列為自己手下標營的人馬,將這十多個建奴首級的功勞算作自己運籌之中。

    除了譚峰,竟然還有鄉間'義民'楊威楊邦兄弟,在撫順秀才西門哀的指點下聚攏鄉民自保,竟然也砍了七八個女真人頭送到瀋陽。李維翰更是樂得笑開了花,得意的把這支鄉民隊伍收編為正規官軍。

    當把糜爛戰局中少有的幾個'亮點'召集起來,李維翰將努爾哈赤'七大恨'的書信拿出來展示給眾人觀看。他指著其中第七條說道:“前六條都跟我們沒關係,可第七條上這周青峰,你們都知道吧?”

    知道,太知道了!

    被召集起來的這幾人都或多或少跟周青峰有點關係,有的甚至還稱得上是仇家。李維翰指著書信上周青峰的名字道:“此次撫順戰局糜爛,全是這周青峰一人之責。此人坑害我遼東官紳,騙取銀錢無數,戰事一起便逃之夭夭。因此將無戰心,士無糧草,焉能不敗?

    本官將立刻上書朝廷,列舉各位功績。你們也都寫幾份條陳上來,我一起快馬送往京城。我大明對功臣從不吝嗇封賞,卻也絕不放過這禍國殃民的惡賊。本官之意,你們可知曉?”

    譚峰還在愣神。他是聽了周青峰的話,戰事發起前就離開撫順城,躲開城破的大劫。等到努爾哈赤派兵四處行動,他就帶人挑那些零散的對手發動襲擊,果然收穫巨大。

    而楊家兄弟和西門哀則一直躲藏在鄉間。等到努爾哈赤攻陷撫順,西門哀就敏銳的意識到周青峰不死也逃,己方洗白的機會就在眼前。他們同樣是砍了幾個下鄉搜刮的女真奴隸,一同跑到瀋陽來謀個前程。

    對於李維翰的心思,西門哀反應最快。他直接拜倒在地,口呼'學生明白,立刻去辦'。等著李維翰端茶送客,他就把其中關竅說了出來:“撫順戰敗這口黑鍋肯定要有人來背,李大人這是要自保。周氏小賊得罪了整個遼東,再沒有比他更好的替死鬼。”

    撫順的戰報以最快速度傳到了京城,躲在深宮裡的萬曆皇帝還不當回事。兵部尚書薛三才要求戶部撥款五十萬兩,由薊鎮,保定,天津發兵六千五百名趕赴遼東應急。戶部直接說沒錢。薛三才又去求皇帝出錢。萬曆竟然哭窮,把球又踢給戶部。

    等到確定消息傳回,得知張承胤全軍覆沒,努爾哈赤打下撫順不夠還打下了清河,鐵嶺,甚至威逼瀋陽。萬曆才知道事情嚴重。可遼東那麼大地方,除掉駐守屯堡驛站的兵丁,能拉出來打的只有兩萬。其中一萬還已經被張承胤給報銷了。

    而且關於'七大恨'的書信也傳到了萬曆的案桌前,同時還附上遼東巡撫李維翰的自辯書,以及幾名有功之人的軍情報告——矛頭直指撫順千戶所百戶周青峰,指責他辜負君恩,不思報國,貪婪卑劣,敗壞邊防,實乃此次戰事糜爛之罪魁禍首。

    除了李維翰,遼東各地彈劾周青峰的奏章以籮筐計算。大家都選擇性的不提'賺錢寶',一個勁盯著破壞邊關重鎮,架空朝廷將官這事來噴。萬曆皇帝正在氣頭上,也沒想過區區一個百戶為何如此厲害,當即下令東廠和錦衣衛盡快將此人緝拿回京,加以嚴懲。

    此事傳到東廠。因為去過遼東,司禮監領東廠事務的隨堂太監馬可世馬公公便擔起了這個責任。乍一看只是去緝拿一個小小的邊軍百戶,可當各種文案擺到馬公公面前,他就不禁愣神——周青峰這個名字很是眼熟啊。

    錦衣校尉遍及天下,遼東之地自然也是有的。最近半年周青峰在撫順鬧得如此大動靜,錦衣衛不可能不知道。相關的調查工作早就形成大量文案上報。就連'賺錢寶'這事,馬公公也是有所耳聞,且嘖嘖稱奇。

    只是將各種文案繼續往前查,馬公公就看到一個熟悉的名字出現了——谷元緯。這個曾經東廠的同僚,錦衣衛派到東廠來的精英,擔任東廠掌班一職,結果因為一樁奇案成了朝廷欽犯。而周青峰不就是他在逃亡遼東時突然收的徒弟麼?

    嘶……,這下事情變得有意思了。

    馬公公再把錦衣衛偵緝得到的信息逐條整理,並且把跟周青峰有關的單獨列出來。結果就發現這個少年在過去的一年可真是乾了不少大事。尤其是他今年初從女真地盤回來後更是變得威風八面,一步步將撫順掌握在手,還把整個遼東官場一大批聰明人耍了一把。

    “招募流民,治理民居,這人能力不小。”

    “一拳破地,號稱'天下第一'?真是好大的口氣。”

    “架空李永芳,還借李永芳的名頭掌控撫順。這不但手段詭異,還膽大包天。”

    “眼下又禍亂遼東,引得連女真奴酋努爾哈赤都在聲討他,這小子到底算那方勢力?感覺哪一方都不算啊。”

    關鍵是這周青峰現在到那裡去了?

    難道又要去一趟遼東才行?

    想到要緝拿周青峰單靠下令地方是沒用的,必須是朝廷派幾名幹員親自前去遼東調查。對眼前這事,以馬公公的城府都不禁感到頭皮發麻——現在的遼東兵凶戰危,叫人頭疼的還不僅僅是女真人。接下來大量客軍將要援遼,那才是麻煩的開始。

    大明朝的客軍可歷來號稱'兵匪',打仗的本事沒有,襲擾地方的本事十足。

    再則周青峰此人也太過與眾不同,絕不是什麼善茬。

    想想自己將要面對無法控制的戰亂,已經習慣玩弄權柄,勾心鬥角,靠權勢緝拿欽犯的馬公公可就犯難了。這太平時節,東廠的權威還能嚇唬住人,可打仗的時候誰理你?這周青峰一看就是天不怕,地不服的人——這不是什麼悍匪,這已經是反賊!

    馬公公也不願意親身犯境。他在自己桌前搖了個鈴鐺,一會的功夫門外走進來個小宦官,“去一趟錦衣衛,讓他們給咱家派幾個得力之人來,要能幹事不怕吃苦的年輕人。這次有活讓他們乾了。”

    等著小宦官離開,馬公公又是一陣嘆氣,想起去年自己親自帶隊去捉拿谷元緯之事,想起有個女子似乎跟那周青峰有些瓜葛。他不禁微微閉目,心中反复盤算。

    現在戰亂以起,末世拉開序幕……,周青峰的大名傳到了大明朝廷,而他自己在幹嘛?

    遼東灣北面的營口海岸,穿越者團隊營地。

    夜裡照例是要搞公開課學習,周青峰在露天課堂上把'路霸'放出來。這台戰爭機械不能長時間使用,可它上面的大功率車燈可以提供照明,車載高音喇叭覆蓋全場。

    數百人就在野地裡吹著海風,坐在小板凳上在聽課呢。條件雖然簡陋,可上課的內容去新鮮的很。周青峰不講怎麼打仗,不喊口號,他講歷史課。

    “我知道在座的很多人都還是文盲,就是大字不識。可我還是要給你們樹立一個正確的歷史觀,不能當個睜眼瞎。我將從先秦時期開始,講一講我們的先民是誰?講一講我們這個民族是怎麼來的?講一講我們的文化,文字,禮儀,語言都是如何形成的?”

    整個東北亞的大地上,別人在打仗,推諉,奪權,為世間功名利祿而努力,並儘一切所能保住自己。

    周青峰卻在幹些看似無用的事,而且幹的不亦樂乎。他的聲音隨著海風在不斷傳揚,“只有了解歷史才能了解我們的民族,才能知道我們這數百人,數千人,數万人之間有那些共同之處,才能讓我們團結在一起。

    只要了解歷史才能讓我們超脫當前,把目光看向更加廣闊的世界。從漫長的時間長河中汲取營養,可以讓我們堅定意志,少走彎路。所以……,打仗這事不是天天有,可學習必須天天有。”

    越是苦難的時候,越是需要學習啊!
mk2258 發表於 2018-10-6 13:37
第0314章革命軍





    目前三名穿越者都會盡可能的抽出時間來講課。因為知識體系上的巨大積澱,他們的課程都廣受歡迎。聽課的人們或興奮喜悅,或如痴如醉,或無限遐想。人類天生就有好奇心,無數前所未有的知識最能激發求知欲。而如果說誰的課最受歡迎……?

    那毫無疑問就是周青峰。

    “我們現在的很多成語,都來自於上古時期的神話故事。比如'精衛填海',炎帝神農氏的女兒在東海遊玩,溺死了。她死後化作精衛鳥誓要將東海填平。我們今天談論這個成語,兩千多年前的古人就已經開始說同樣的故事了。這就是我們文化的源頭。”

    周青峰在網絡上神遊胡侃訓練出來的能耐,他有著極其豐富的想像力給別人講故事,哪怕是一群文盲也能聽的津津有味。他的言語或誇張,或樸實,或抒情,或激亢,在調動他人情緒方面有著先天的優勢。

    一趟歷史課講了兩個小時,從天黑後的七點一直講到九點。露天課堂的數百人隨著他的話語在歷史的長河中溯流而上,去探尋中國最古老的文化瑰寶。講到最後他喊下課,底下的一群土包子還不願意散去,紛紛哀求他繼續講下去。

    “好了,該睡覺的睡覺,明天還要工作。知識這東西,一天是學不完的。我們必須'好好學習,天天向上'嘛。”周青峰半調侃,半命令,總算將上課的數百人哄去休息。而他自己還精神亢奮,收起充當教具的'路霸',大步流星的走進營地內的指揮部。

    構成木筏的大量原木為營地提供了充足的建材,指揮部由一根根三十厘米胸徑的松木修建,雖然簡陋卻很結實。指揮部內,徐冰和李樹偉正在等著周青峰,他們今晚有個很重要的事情要完成。

    “得給我們的勢力取個名字了。”徐冰說道,“過去我們沒辦法打自己的旗號,就連內部稱呼都千奇百怪。現在得糾正這個問題。”

    名不正,則言不順。

    連自己是誰,屬於那個團體都表述不清,這確實是個問題。一個團隊的凝聚力是需要一些標誌性,儀式化的內容。周青峰坐下後就問道:“你們有什麼備選的稱號嗎?”

    徐冰和李樹偉對視後就說了幾點自己思考的看法。

    “應該貼近這個時代,要讓最普通的人也能理解。”

    “應該大氣,昂揚,並且能用很長時期,可以適應各種組織背景。”

    “應該朗朗上口,簡單好記。”

    “不但需要名號,還需要旗子等象徵物品。”

    說了這麼多,周青峰接過一些備選的名字,上面幾乎是中國近代歷史勢力稱號大集合。他看得呵呵直笑卻又不斷搖頭,大多數稱號都太過富有時代特色,並不符合當前的需求。只是要讓周青峰否定這些名字再取一個更富有意義的,那可不是容易的事情。

    “這事我也要好好想想,你們先休息吧。”周青峰並沒有輕易做決定,反而讓兩個同伴先去睡覺。由於精力旺盛,每天在指揮部值守夜班的都是他。等徐冰和李樹偉離開後,他則坐到辦公桌後,扭頭看向掛在牆上的地圖,愣愣出神。

    目前營地內一萬多人,各種繁雜事務時時不休。大部分雜務都被中低級管理人員處理了,能被送到指揮部來的都是別人無法進行決斷,或者必須上報的大事。

    前幾天郭不疑來了,隨後幾艘從天津過來的運輸船抵達營口,花了三天時間運走了郭家的所有財物。離開時,郭嬌臉色很差。扁毛落在周青峰肩膀上告別道:“周小子,保重了。以後少闖禍,因為沒人來救你了。

    唉……,想想我勸也沒用,你就是愛闖禍。主人說你就是個禍精。你要是闖了什麼大禍扛不住,記得趕緊逃。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

    大靠山一走,周青峰的壓力大了許多。他的軍陣鏈路最遠只有一百米,不足以覆蓋整個營地。負責夜間警戒的四組近衛隊軍官巡邏四個方向,每組每隔一刻鐘就會來向他匯報一次。

    到了深夜,負責海岸方向巡邏的步兵班發出警報。沒一會的功夫同樣夜間值班的高大牛就來匯報導:“大人,海上來了五艘小船,二十來個海匪。兩艘海匪船靠岸下來七八個人想燒我們的碼頭。

    狼崽示警後,我們調集了一個步兵排進行反向突擊,活捉一人,殺了三個人,其他海匪跳海逃了。海面上其他三艘海匪船退到百米外,可能還沒走。不過我們也看不見他們了。碼頭無恙,營地無恙。我們有兩人受輕傷,已經得到救治。”

    一萬多人帶著大量財貨來到陌生地方,猶如小兒於鬧市持金。為了保衛自己,周青峰立刻擴編了近衛隊。兩個三十人的長矛排擴編為一百八十人的大編制步兵連,原有軍官全部各升一級。同時編入工兵排和運輸排各一。

    原本的戰鬥工兵,運輸兵,醫護兵等輔兵部隊也直接由班升級為連。整個近衛隊人數暴增至千人,可戰鬥力並沒有大幅增加。骨干人員的稀釋反而讓部隊指揮能力大幅下降。眼下整個營地只能防守,沒辦法再進行高強度機動作戰——一拉出去,隊伍絕對半途散架。

    不過敵人卻不會因此放過周青峰。恰恰相反,他們還特別的瘋狂。自打前次'營口'號海上遇襲後,周青峰這個營地就好像黑夜中的火光,不斷吸引來自四面八方的襲擊。尤其以海面上來的敵人最多最頻繁——海匪打不過就可以逃,周青峰連追都沒得追。

    “我們審訊過俘虜,應該是'滿天星'的人馬。”高大牛說道。

    周青峰一皺眉,這海路上的匪徒可真多。就幾日的功夫,來襲擊的隊伍就有五六支。什麼'翻海蛟','四大王','滿天星',名號來到莫名其妙。偏偏他們的基地離得太遠,想斬草除根都不可能。

    海匪開始白天來,發現白天攻不上來後就夜裡來,各種襲擾接連不斷。要不是周青峰這邊制度完整,供給充足,訓練嚴格,進而部隊士氣穩定,否則早就被攪合的一團糟了。

    “問清楚他們老巢在哪裡?有多大的實力?遲早要跟這些海匪算賬的。”周青峰得知沒什麼大礙後,又向高大牛問道:“你覺著我們這隊伍叫什麼名好?”

    呃……,高大牛聽著前面幾句還在點頭,可對後面一句卻沒了主意。他支吾好半天說了一句,“我們長矛用的多,不如叫鐵槍軍?”

    周青峰知道高大牛有一桿大鐵槍,對這個名號不禁莞爾失笑。高大牛也跟著撓頭訕笑道:“大人問我這事可太難了,我哪裡懂取名字?”

    “叫鐵槍軍其實挺有氣勢,卻不太適合長遠。因為我們今後肯定不會老是用鐵槍。”周青峰揮揮手就讓高大牛下去了。而沒一會王鯤鵬又在夜裡前來匯報。

    王鯤鵬還是過去那個瘦瘦的模樣,不過他把個監察科幹的可是風生水起。對內監控,對外偵查,全靠他手下百來號人。他一回來就向周青峰匯報導:“大人,我們對海州地區的偵查完成了。”

    這可是要緊事。

    營口所在位置就是遼東都司下轄的海州衛,了解周邊情況是必須的工作。周青峰連忙將地圖攤開,王鯤鵬指著地圖說道:“距離我們最近的明軍是耀州驛,就在我們東面五十里。那是個很小的驛站,人數不多,裡頭只有十來匹馬和驢。

    耀州驛北面六十里就是海州城,海州衛的治所就在裡頭。其內有五個千戶所,周圍十幾個堡寨屯台。它有個鎮海堡鹽場就在耀州驛站附近,城東九十里有個鐵場百戶所,有鐵礦,產鐵料。

    海州衛明面上有馬軍三千兩百多,步軍三千八百多。不過據在下探查,他們能拉出一百騎隊,三百步軍就了不起了,其他的都是吃空額。海州衛的明軍應該發現我們了,不過最近幾天海州城門緊閉,顯然他們反而在怕我們。”

    這個情況說的很詳細了。

    “鯤鵬,你做的很好。”周青峰對自己這個老部下還是挺喜歡的,感覺培養好了,也用對了人。“我讓行政司再給你們監察科每月多撥款一千兩,你把科員編制提升到兩百,要注意建立一套內部甄別和培訓機制。我讓徐冰支援你,她應該有這方面的經驗。”

    “多謝大人栽培。”王鯤鵬可喜歡當前的工作了,當監察科的科長有著別人難以企及的權力,“我馬上佈置下一步對蓋州衛的偵查。”

    “記得派點可靠的人去天津,登州等地做長期經營。”周青峰覺著自己沒辦法對外擴展,可好歹要對外安插情報點。看王鯤鵬滿口答應,他也問對方同樣問題,“鯤鵬啊,你覺著我們對外打什麼名號比較響亮?”

    “這個……?”王鯤鵬有些為難,半天后不確定的說道:“屬下才疏學淺,本不應多嘴。不過大人問了,屬下斗膽用大人的名諱,叫'周家軍'或'青峰軍'如何?”

    哈哈哈……,大晚上的,周青峰愣是被王鯤鵬的馬屁逗樂了。他只能微微搖頭道:“不妥,不妥。這不是我一家一姓的隊伍,我們和以往任何一個勢力都完全不同。我所求的是'天下大同',不是我一人的私利,是隊伍裡所有人都能得到好處。”

    揮揮手,周青峰就讓王鯤鵬退了下去。他覺著問別人不如問自己,回想了一下幾個小時前才講的先秦歷史課,便在一張籤紙上寫到:“天地革而四時成,湯武革命,順乎天而應乎人。

    西方世界正開始大航海,工業革命再過百年就要到來。中華當順應時代,乃至超越時代。一切變革從我而起,就大大方方的叫中華革命軍吧。內部簡稱'軍團'。”

    反正都是要革命的,革天的命,革地的命,革整個時代的命。

    恰如其分。
mk2258 發表於 2018-10-6 13:38
第0315章 只要银子给的足





    梁房口關,這是海州衛位於營口附近的軍事關城。駐紮的明軍由一名姓李的'備禦'軍官帶領。這關城很小,邊長五十米,青磚砌造,白灰勾縫。城牆不高,城外有壕溝,算是個非常簡陋的海防工事,負責扼守從梁房口方向通往耀州驛的道路。

    清晨一大早,李備禦就站在關口西門的城牆上眺望。他望著大遼河入海口的方向,憂思煩躁。約莫近一個月前,大量木筏從大遼河上游不斷漂浮而下,運來了數以百計的人員和大量牛馬財貨。甚至有村民說看見一個怪模怪樣的東西在天上飛。

    李備禦得知此事後還以為來了肥羊可以撈一筆。畢竟這入海口時不時有些貨船進出,他作為海防備禦雖然官職低了點,可收點稅啥的很正常嘛。結果派去收稅的人興沖衝的過去,卻被打了一頓,轟了回來。

    火冒三丈的李備禦還想帶兵去找回場子,結果好不容易領著十來個兵丁一路殺過去,又灰溜溜的立馬逃走——對面人多不說,還配備了極其精壯的武裝力量。光看那伙軍伍居然個個披甲,那就定然是誰家將爺的家丁。

    這種人,惹不起啊!

    李備禦退回來後也沒打算再去多管閒事,甚至都沒想過要上報。畢竟'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他想著過段時間那伙人自然會走。結果半個多月的時間那支來歷不明的隊伍竟然急速膨脹。人員由幾百變成上萬,順流而下的木筏都有好幾千,運來的財貨真的堆積如山。

    這下李備禦真的愣住了,活這麼大沒見過這等陣勢。於是他趕緊上報海州衛的官老爺,同時再次派人去打聽那伙人的底細。結果海州衛的指揮使大人急匆匆跑來看了眼,也跟他最初時一般倉皇——堂堂正三品的大官竟然灰溜溜的逃了,回去后城門緊閉,如臨大敵。

    指揮使走之前還叮囑李備禦——千萬別去招惹那伙人,有啥事好商量,別惹麻煩。他們有什麼要求盡可能的滿足。你滿足不了就跟我說,千萬別開戰。

    看指揮使大人這副窩囊樣,李備禦心說'我就這麼點人,開戰不是找死麼'。可他心中好奇就多嘴問了句,“大人,那伙人究竟是何來歷?”

    “知道周青峰麼?天下第一啊!人家把整個遼東各家有頭有臉的人物都得罪了,甚至連北面女真建州部的努爾哈赤都不怕。幸好我們海州衛距離撫順太遠,本官才沒被禍害。我早聽說他逃出撫順,沿著渾河順流而下。卻不曾想他竟然逃到了這裡。”

    海州指揮使再次叮囑道:“本官這就去上報遼東巡撫和都司衙門,在上官指令下達之前,你們千萬別去招惹這頭虓虎。我可是聽說他'天下第一'的名號可不是吹出來騙人的。只觀他治軍嚴禁,隊伍肅整,這就不是我們能對付的。”

    指揮使大人如此鄭重其事,倒是把李備禦嚇的魂不附體,覺著自己簡直就是在跟凶獸做鄰居。他也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這小小的關口根本擋不住對面的虎狼之師。若要保命的最好辦法就是乖乖聽話,不要不自量力。

    李備禦定下策略後,立刻派手下弄了十來口大肥豬,還挑上幾十擔酒食,甚至強行找了些女子朝營口方向送過去。他只求拉個關係,討好對方。哪怕真要打仗,他直接放行就是了。

    這'勞軍'的隊伍戰戰兢兢的去了,卻很快又順利回來。帶隊的人還給李備禦送來個好消息——那支隊伍叫什麼'革命軍',買賣公平,不索要平民財貨。我們送去的東西,人家都照價買下。只是女子退了回來,還禁止我們這再糟蹋人。

    咦……,這倒是怪事了。

    李備禦不過是個小軍官,得知那支隊伍竟然如此好脾氣,他膽氣反而壯了幾分。看著手下遞來的銀子,他當即臉一沉喝道:“那伙人可是反賊,你敢貪他們的銀子,這是不要命了吧。說……,他們到底給了你多少?”

    手下頓時臉皮訕訕,又從口袋裡摸出兩個銀錠來。

    哎呦……,還真有銀子!

    李備禦頓時眼睛發亮,將手下整個拽過來使勁抖摟,又從對方身上抖出了兩個銀錠。他頓時又喜又怒的罵道:“你個狗才,連老爺我的銀子也敢貪?這加起來就五十兩了,你居然敢只給我十兩。來人呀,把這傢伙拖去抽四十鞭子。”

    貪財的手下很快就被扒開褲子抽的哇哇大叫,而李備禦卻看著自己手裡銀子直發楞——十幾口豬加上幾十擔酒食,居然賣了五十兩銀子。這買賣做得呀。

    反正逃不掉,何不賺點錢?

    “來人,給我到周邊的村子裡去多收些豬羊雞鴨來。老爺我這次要親自探查賊營。”李備禦想著自己好歹也是個官,多撈點也是理所當然的。可就等他把人手派下去準備貨源,沒一個時辰就得知消息——大人,周圍村子裡的人都自己帶著牲口家禽去探查賊營了。

    啥……?這就是在斷老爺我的財路啊!

    李備禦急的跳腳,連忙召集人手要把這關口附近的村民給攔住。所有買賣必須經過他,否則就是蔑視王法。可等他騎著一頭毛驢趕往賊營方向,卻發現梁房口這入海的灘塗地上不但多了個規模龐大的賊營,還多了個人流湧動的集市。

    雖然周青峰備下了不少糧食,可營地裡一萬多人還需要盡可能多的肉食,蔬菜,魚蝦。李備禦帶人到了這集市就看到不少籮筐裝著的黃花魚。漁民用籮筐把魚送來,營地裡的採購現場稱重,現場付錢。

    “哎呦,這些人都不交稅的。”李備禦看到交易中不斷支付的銀兩,心裡想的就是大把的稅銀沒了。漁民拿了銀子都哈哈大笑,他們又去集市上採購自己所需的各種貨物,比如布匹和糧食——周青峰為了擴大交易,獲取肉食,特意將自己運來的部分糧食拿出來銷售。

    而就在李備禦眼前,幾個光腳的孩子也抬著一籮筐一籮筐的牡蠣,海參,鮑魚等送到集市上。營地的採購對這些叫人看不上眼的食物居然也花錢收購,就是價格很低而已。

    可就那麼幾分幾錢的銀子放到孩子手裡,他們都能歡呼雀躍。因為海邊灘塗上有著幾乎取之不盡的各種海產品,只要勤快點一天能挖十幾籮筐。

    耶耶耶……,光腳的孩子拖著籮筐大笑離開。相信過不了多久他們又會抬著各種收穫的海產回來。那又是一場歡樂。這開心的場面叫集市裡所有人都笑意滿滿,這心情比過年還叫人暢快。

    李備禦起著驢進了這臨時集市,就發現這裡銷售的貨物琳瑯滿目,比海州城裡的大集都熱鬧。周圍的村民一大早就趕過來,帶著各自的出產換取生活所需。這集市裡甚至還有一處免費的小診所,幾十個醫護連的新兵正在此地進行義診,說白了就是拿老百姓練手。

    大病治不了,小病還是能看看的。就算小病看不了,也能讓菜鳥醫護兵開開眼界。這小診所看病不收錢,就讓不少赤貧的窮人攜家帶口的趕來。而且這診所竟然還有女大夫,這對飽受疾病困擾卻得不到醫治的底層女性不啻於莫大福音。

    李備禦看著絡繹不絕的人群,已然只剩長嘆。他在梁房口關帶了好些年,就沒見過如此熱鬧的場面。他搖搖頭都在琢磨要不要也去看看自己風濕骨痛的老毛病,卻忽然看到看病的人群中擠出來個熟人。他當即壓低嗓子驚呼一聲,“牛百戶?你咋在這裡?”

    對面的牛百戶也是嚇一跳,連忙拉住李備禦的手低聲道:“兄弟,你千萬別聲張,我這是來探查賊營的。”

    “拉倒吧。你是海州衛鎮海堡負責曬鹽的百戶,你來這裡探查個鬼。你該不是來賣私鹽的吧。”李備禦琢磨一下,越發覺著自己猜的沒錯。他只可惜自己是把守個關口,沒能掌控一個鹽場,否則他敢把鹽場所有的鹽貨全部買過來。

    呵呵呵……,牛百戶一看行跡敗露,就只能乾笑幾聲,“兄弟,你也知道的。我那個鹽場要是不賣私鹽,那幾百灶戶早就要餓死了。再則我真是來探查賊營的,我已經跟這的採買管事搭上關係,知道人家要些什麼,價格多少。本官已經是心裡有底,就準備大干一場。”

    李備禦對此只能翻白眼,他沒啥好賣的,只能在心裡嫉妒幾分。朝集市上看,果然發現有不少推著獨輪車的兵丁正從外不斷運來麻袋裝的粗鹽。這些鹽在海邊壓根不值錢,可若是能運到內陸可就貴了。

    “牛百戶真是做得好買賣,能不能把這賊營的頭目也介紹給兄弟認識?也讓我探一探這夥反賊的虛實。”李備禦拍拍牛百戶的胸口,“有好處不能一人獨吞嘛,也得讓兄弟我撈點好處才行。”

    “想撈好處?”牛百戶故意朝左右看看,其實集市上人來人往壓根沒人關注他們。可他就是故意靠近李備禦的耳邊說道:“想撈好處還不容易?就看兄弟你膽子夠不夠大了?”

    “你老兄連私鹽都敢賣,我還有什麼不敢的? ”李備禦這會正眼熱,一拍胸脯就喊道:“不就是一夥反賊麼,我能怕他們?”

    哼哼……,牛百戶冷笑兩聲,“這夥反賊正想尋幾個嚮導去蓋州方向,李備禦若是能幫上忙,不愁沒銀子。”

    李備禦當即一驚,過會卻獰笑道:“蓋州又不是我們海州,怕他個球。快快給我引薦引薦這賊營頭目。我們指揮使大人都吩咐過了,千萬別跟這夥反賊鬧彆扭。只要銀子給的足,能幫忙的自然要幫一幫了。”
mk2258 發表於 2018-10-6 13:38
第0316章 赶鸭子上架





    ‘革命军’营口基地的指挥部内,所有高层人员正在举行一场海鲜盛宴。

    周青峰手里捧着一碗葱烧海参吃的大块朵颐。海参鲜美,汤汁浓郁,叫人倍感满足。他一边朝嘴里扒,一边笑道:“好吃,好吃,真是好吃。”

    碗里的海参又大又肥,而且还不止一个,而是满满一大海碗。筷子一夹滋溜滋溜的消失在周青峰口中。看他吃的开心,负责烧菜的厨子也极为高兴,又向他介绍道:“大人还请尝尝这清蒸鲍鱼,分外的有嚼劲。”

    指挥部内,大口吃海鲜的也就是周青峰等三个穿越者。他们吃的满嘴流油,无比开心。而其他人要么不习惯吃海鲜,要么觉着海鲜不如米面填肚子耐饿,完全不理解为毛自家老大吃个海鲜比吃鸡鸭牛羊还高兴。

    吃了海参吃鲍鱼,吃了鲍鱼吃大虾。周青峰一人扫干净了半个桌子方才心满意足的摸摸肚子,打着嗝美滋滋的说道:“这靠海就是好,海里鱼虾自己长,捞上来就能吃。哪怕不下海,光是滩涂上的食物也够丰富。这是啥?这是海肠子吧,看着不咋地,味道还不错。”

    烧菜的厨子是营口当地人,听周青峰如此赞叹这海边,却苦笑的说道:“大人是内地来的,只怕是不知道我们海边的苦。这些鱼虾都是穷人吃的东西,有钱人可不乐意吃这个。再则我们渔民也不能老是吃鱼虾,总还是要吃米面的,可我们海边又没办法种稻麦。”

    厨子说到最后,竟然抹着眼泪要哭。各地有各地的难处,虽说这靠海吃海,可海边的生活若是真的这般容易,渔民就不会过的还不如内地的农民。

    “跟我干,日子会好起来的。”周青峰挥手示意撤掉桌面上的餐具碗碟,同时对厨子笑道:“革命军是为劳苦大众而来的,我们来了之后可不就大开集市,为这沿海的老百姓销售米粮了么?只要我们能一条心,这天底下没有过不去的坎。”

    徐冰和李树伟也都刚刚吃完,听到周青峰在打官腔都觉着脸酸。明明是营口基地内缺乏新鲜肉食,也缺乏群众基础,不得不靠举办集市来拉拢人心,解救吃饭问题。可这事到了周青峰嘴里愣是成了施恩的德政,偏偏厨子还连连点头,就要跪地磕头。

    “诶……,我们可不兴磕头的。收拾东西就下去吧,回家可以告诉更多的百姓来跟我们交易,我们买卖东西绝对公平。有任何欺压都可以上告,我们绝对为民做主。”周青峰说完,厨子已经是痛哭流涕,感恩戴德。

    等桌面收拾好,徐冰就开始做个简单的每天工作汇报。“自从我们开办集市并且开始对外宣传后,周围五十里内有大量人口向我们汇聚。光今天一天就至少有三千人到集市交易,我们从中得到了二十七头猪,五只羊,三百多只鸡,四千多斤鱼,贝类海产则难以记数。

    我们出售了大概三吨杂粮,以及价值三百二十两白银的生活用品。这些物资的出售极大的拉近了我们跟周边百姓的关系,对我们在本地活动创造了良好条件。我们甚至跟海州卫的官办盐场拉上关系,一口气购买了三百担盐。”

    周青峰带着一万人马从抚顺到海边,盐一直很缺。这事听起来像是笑话,可实际上抚顺和女真蛮子的交易中,盐也是一个重要商品。现在能弄到三百担盐,足够‘革命军’内部两三个月的消耗。

    而各种副食和肉食的获得提供了稳定的蛋白质来源,尤其是大量鱼类海产的供应更是太及时了。只是对于数量,周青峰还不是很满意,“陆地上的鸡鸭猪羊很快就会被我们吃绝的。还是要想办法多弄些鱼虾,这都是优质蛋白。四千斤太少了,我们需要更多。”

    李树伟插口说道:“我看过现在渔民的捕鱼方式,他们船小网小,捕捞效率太低了。实际上现在的海洋渔业资源几乎称得上无穷无尽,大辽河的入海口是天然的渔场,这里的鲅鱼是非常有名的。只可惜我们没有太好的工具把它们捞上来。”

    “雇佣一些渔民组织我们自己的捕捞队,进行协同工作。试试加强组织性能不能提高捕捞的量?我们现在是真的要靠海吃海了。大海就是粮仓,不利用起来实在太浪费了。”周青峰和李树伟商量了一下,还是能想出不少办法的。

    徐冰最后说道:“今天又有一百二十多人想要加入我们,比昨天还多了三十个。他们大多是失地农民,或者破产的渔民。此外想把儿女乃至妻子卖给我们的更多。辽东这地方的农业已经崩溃了,大量土地集中到了少部分权贵手里。其他人不是死,就是等死。”

    “战乱一起,要死的人更多。”周青峰没对此发表更多意见。他已经给军团制定好了相当完善的收容条例,外人要加入都会经过多道甄别,培训和考核。毕竟现在强敌环视,少不了有人会打主意想渗透进来。

    简报说完,还有一个重要的工作。

    高大牛带着军团的几名军官走到指挥部的桌前,扭捏了一会说道:“大人,我们按照你的意思制定了一个侦查计划。”

    “说吧。”周青峰的桌前就有地图,他伸手一指就不在多言语,而是盯着高大牛看。

    高大牛看看左边的武大门,又看看右边的柴洁,以及身后低着头试图减少存在感的桑文来。他愁眉苦脸的对周青峰说道:“大人,打仗这事一向是你做决定,我们跟着打就是了。为啥还要我们来出主意啊?我也就刚刚会认五百个字,数学都还没考过初级班,我……。”

    周青峰目光扫过眼前几个军事骨干,也是没奈何的叹气。他就这么些人手,想找别人也不行。之前有过个谭峰,可惜‘道不同,不相为谋’。又来了个韩石,待了才一天就要回家接家眷,也不知道会不会回来。

    “我现在不培养你们,以后怎么办?以后部队会越来越多,战会越打越大。没脑子的人就只能一辈子当大头兵。别废话了,说说你们制定的侦查计划。”周青峰还是指了指地图。

    武大门不耐烦了,干脆抢着说道:“大人,既然你要打海匪‘翻海蛟’的老巢,这还不简单?我带一个连去就够了。”

    “‘翻海蛟’的老巢在哪里?你知道吗?”

    “找个向导呗。”

    “向导不靠谱呢?”

    “我老武一把大斧架在他脖子上,他能不靠谱?”

    “我现在架把斧头在你脖子上,你能带我去找‘翻海蛟’的老巢吗?”

    “这……,我又不是向导。”

    “把一次作战行动的成败放在一名向导身上,你是嫌自己命太长吗?”

    武大门顿时哑火了。

    周青峰的目光再次扫来扫去,眼前四名军官都是上过沙场杀过人的,可被他看的毛骨悚然,脊背发凉。

    第二个被点名的是个子小小的女兵连连长柴洁,这姑娘被问起后就结结巴巴。过了会她额头冒汗,带着哭腔说道:“大人,我不会看地图。”

    周青峰两眼上翻,深深呼吸,心里不断给自己说‘忍住,忍住,忍住,不要发脾气’。他沉声问道:“我给你们上地图课的时候,你们都在干嘛?每次我一问,你们都说懂了。现在告诉我不会看地图?”

    柴洁干瘦的身子这几个月长壮实了不少,发黄的头发也更加浓密乌黑。她能带着滑轮弓杀人不眨眼,可在周青峰面前却被责问几句后就哭的掉眼泪了。

    周青峰的目光再次巡视,站在后头试图躲开的桑文来被点名了,“你个木匠出身。别告诉我,你也看不懂地图。”

    “属下看得懂,看得懂。”桑文来只能点头。

    原本站在前头的高大牛和武大门就好像看到了救星,连忙让开把桑文来推到前头。桑文来一上来,周青峰就问道:“你打算怎么侦查?”

    “我……。”桑文来硬着头皮连说几个‘我’字,绞尽脑汁的说道:“我先带几个人,找个向导去探路,就像走亲戚似的找到那‘翻海蛟’的老巢。然后看看他有多少人,住什么地方,怎么个布防?再就回来了。”

    听桑文来讲这么一长串,高大牛和武大门都暗暗给与赞许的目光,就差当面竖大拇指了。桑文来自己却咽了下喉咙,心里暗道:“我只是个木匠,顶多会放个炸药包把人轰上天。啥侦查不侦查的,这事我都不会啊。”

    周青峰扭头跟徐冰和李树伟议论了几句,再回头又说道:“我组建近卫队的时候,编写了一本《步兵操典》,那本书你们看过没有?那上面对于步兵侦查有详细的讲述。你们需要确定来回的路途,路况。敌人的防御,数量,装备,战斗意志也要确定。”

    这话一说,四个军官就连忙‘哦哦哦’的不停点头,仿佛恍然大悟。周青峰在下面捏着额头说道:“我在营口基地走不开,所以这次侦查行动就是你们四个带队出去。”

    诶……,四个军官顿时大惊——搞个计划还不算,竟然还要我们自己干?
mk2258 發表於 2018-10-6 13:38
第0317章 三个男人一台戏





    營口基地外的集市上熙熙攘攘。這裡就是一片靠著路邊的空地,用簡單的圍欄圍住後,由二三十名手持鞭子的士兵維持秩序。

    桑秀兒站在個售賣布匹的攤子後頭。由於大搬遷導致事務繁多,管理欠缺,她這樣已經上學堂中級班的學生全部抽調出來工作。'革命軍'要拉近和群眾的關係,就在集市上平價售賣大量生活用品,她能寫會算就被拉來當售貨員了。

    底層的老百姓真的太缺太缺獲取財富的能力,衣衫襤褸的人們迫切需要各種生活用品。桑秀兒的布匹攤上賣的都是最便宜的粗布,摸起來又厚又硬跟砂布差不多,可就是這種布匹最收歡迎。附近的百姓帶著雞鴨或者海產來賣,拿到錢立馬來搶購。

    由於周青峰連灘塗上最常見的貝類都會收,所以基地附近的百姓都抓緊這個賺錢賣貨的好時機。他們經常是全家出動,起早貪黑的在海邊挖來大量牡蠣魚蝦之類的廉價貨物。哪怕只能換一分銀子,他們也能在集市上買到自己需要的貨物。

    收海產品的攤子旁邊就有個粥棚,出售最便宜的雜糧飯。有時候收的海產品多了,廚子會弄出一些丟進鍋裡生煎,除掉大量水分後加點野蔥和粗鹽一炒,味道竟然還不錯。

    這些簡單烹飪的食物往往就是百姓們才剛剛撈來的,偏偏他們就是沒辦法食用,因為很多人窮的連鍋都沒有。可現在配上點雜糧,它們就是人間美味了。

    桑秀兒站在布匹攤後看著那些正狼吞虎咽的人,心裡頗有感觸。近段時間周青峰比較有空上公開課,她就老是聽到'革命軍'的使命就是拯救國家,拯救民族,拯救社會。

    在徐冰聽來,周青峰完全是在給手下人洗腦。可現在桑秀兒看著那些飢餓的可憐人,能想到的就是'拯救'二字——那個騎狼的少年看著熱情洋溢,實則冷酷無情。可他真的拯救了很多人,包括桑家。

    “秀兒,別發楞了,幹活。”一聲呼喊從背後傳來。

    桑秀兒回頭就看到春妮這丫頭拉著一個大拖車回來,拖車上放著上百匹的粗布。由於粗布太好賣了,一大早拉出來的兩百匹早就賣空,這是不得不臨時加售的。

    桑秀兒把一匹匹粗布搬上布匹攤,外頭很快就聚集起來一大堆叫嚷搶購的人群。她就對春妮問道:“不是說好了一天最多賣兩百匹嗎?”

    春妮卻搖頭道:“上頭的意思又改了,說要加快貨幣回流,同時多多爭取民心。所以把我們掌握的一些次要物資對外銷售。而且聽說我們的海船又開到天津去了,我們把多餘的馬匹賣掉,購買其他貨物回來。反正我們不虧就是了。”

    虧?那倒是不虧。

    每一個搶購布匹的老百姓都是廉價勞動力,就是他們的出現才讓踏足陌生地域的'革命軍'迅速得到大量補給。也正是因為跟這些本地老百姓搞好了關係,'革命軍'才能對營口周圍的風吹草動保持高度警惕——否則被人打個措手不及連個報信的都沒有。

    按照周青峰的上課時講的話——老百姓其實即單純又盲目,要搞好群眾工作也簡單。一是別把老百姓當傻子,二是馬上給老百姓看得見的好處。三麼……,準備好大棒,隨時把少數刺頭打下去。

    桑秀兒現在對這番話有了現實了解,深以為然。

    “秀兒,秀兒。”另一聲呼喊由遠及近,快速靠近到桑秀兒身邊。喬雪年的腦袋從人群中跳起幾次,很快鑽了過來。“我今個休假。聽說你們這很忙,就來幫把手。”

    喬雪年一張臉紅撲撲的,看著桑秀兒就傻笑。桑秀兒正忙著給買布的老百姓量測尺寸,對他只翻了個白眼,嘟著嘴一句話不說。倒是春妮走過來踢了喬雪年一腳道:“來幫忙就別愣著,趕緊幹活。沒看見買布的人這麼多嗎?”

    喬雪年傻站著就是為了得到這麼一句允許,連忙開始乾活。量布,裁剪,結賬這些活他都熟練,還乾的特別開心。桑秀兒趁著回身搬貨的空,低聲說了句'傻子'。春妮聽見迅速接口道:“這樣能幹的傻子麻煩再多弄幾個來。我從早累到現在,連午飯都沒得吃。”

    桑秀兒頓時停住嘴,她也不跟喬雪年說話。喬雪年則完全不在乎,只要在桑秀兒身邊他就乾什麼都特別來勁,極有活力——一百匹布,不到一個時辰又全部賣空。沒能買到的老百姓還不肯走,聚集在布匹攤前等著下一批到來。

    春妮趁機跑去吃飯,攤子前就剩下桑秀兒和喬雪年。少女冷著臉站在一動不動,原本還活力無限的喬雪年卻迅速變得極為靦腆。他'誒誒'了兩聲朝桑秀兒靠近半步,桑秀兒立刻躲開半步,於是他又只能撓撓頭退回來半步。

    冷場的時候,又有個男子漫步走到布匹攤前,一臉笑容的對著桑秀兒說道:“秀兒,站一天了吧。我想著你也挺辛苦的,特意來看看有什麼地方能幫上忙。”

    喬雪年正在發傻,就看到這後來的男人熟絡的站到桑秀兒面前,捱的比自己還近。而桑秀兒頭一低,手指卷衣角,說道:“謝謝老師關心,我過去幹慣農活的,不累。”

    喬雪年頓時感覺到濃濃的危急,可他嘴笨不會說話,就只能站在旁邊乾著急。後來的男子是學堂的校長兼老師陳天凱,他笑瞇瞇看著低著頭的桑秀兒問道:“前幾天上的數學課,你是不是沒聽懂?我晚上打算聚集一些同學補補課,要不你也來吧?學習可是很重要的。”

    說著話,陳天凱還伸手要來拍桑秀兒的肩膀。他比十四五的桑秀兒大個十歲,看著花朵般嬌嫩的女孩就覺著高興。

    桑秀兒看著陳天凱的手拍過來,被嚇的都不敢動。直到她身後的喬雪年重重咳嗽了一聲,才讓陳天凱有所顧忌,不敢大庭廣眾之下亂來——'革命軍'內女性受保護,女兵連那些母老虎是真的凶狠,鬧不好就是要把人吊死的。

    陳天凱看到了喬雪年,連忙又笑道:“你是跟秀兒一起賣布的同事吧?你們一站就是一天,確實挺辛苦的。對了,秀兒,我跟上頭說說,把你調去幼兒班帶孩子吧。反正幼兒班那邊也缺人手,總比你在外頭風吹日曬的強。”

    陳天凱在話頭上打個圈,又轉到桑秀兒身上。桑秀兒低著腦袋想答應又不敢答應,她知道自己這個老師在打自己主意,可在集市當個售貨員確實有點累。

    正猶豫間,桑秀兒又聽到第三個男人的聲音響起。這聲音洪亮又爽利,大嗓門走過來喊道:“秀兒,我找你半天了,你怎麼在集市這兒?”

    來的桑秀兒的大哥桑文來,戰鬥工兵連的連長,剛剛接受任務要去對一夥海匪的老巢進行武裝偵查。他一出現,桑秀兒總算抬起頭,歡快的喊了聲'大哥'。

    桑文來上前就急聲說道:“我有任務要出趟遠門,你跟你嫂子說一聲,我這幾天都不回家了。”

    桑秀兒'哦'了聲算是知道了。陳天凱立刻轉身笑道:“你是秀兒的大哥啊,幸會幸會。我是秀兒的老師,姓陳。秀兒在我的班裡學習不錯,我也一直在重點培養她。我剛剛還在想要不給她換個工作,這當售貨員太屈才了。”

    桑文來卻是哈哈一笑,爽朗說道:“這有啥好屈才的?都是乾活嘛。我們家也是苦出身,秀兒沒這麼嬌貴。太嬌貴了,以後可怎麼嫁人?”

    陳天凱卻立刻接口說道:“秀兒學習這麼好,嬌貴點也是應當的。你們桑家也算是體面人了,自然得找個好男人照顧她。你說是不是?”

    呵呵呵……,桑文來卻不接這個茬,他又看向一直發呆的喬雪年,驚訝的問道:“你不就是那個……。”

    “就是那傻子。”桑秀兒嘟嘴說了句。

    喬雪年訕訕的笑,這大半天了才有人真正注意到他。

    “你是我近衛隊通訊班的嘛。”桑文來上來就拍喬雪年的肩膀,“近衛隊裡不認識我的一大堆,不認識你的真沒有。”

    喬雪年知道桑文來說的啥意思,近衛隊還在撫順的時候,天天一大早的起床號都是他吹的。就因為那尖利的嗩吶聲,整個近衛隊就沒有人不恨他的。眼下被桑文來認出,他只能站著發傻。

    “你這是來找秀兒?”

    “我今天正好有半天假。”

    “你們通訊班的人是不是專門學過看圖繪圖?”

    “是,我已經拿到中級班的文憑了。”

    “哎呦,好小子,厲害啊。連秀兒都還沒拿到這個文憑呢。算術記錄啥的,你也會吧。”

    “會,通訊兵必須會這些。近衛隊這次大規模擴編,我們原先二十個號手一起接受培訓,通過考核的只有三個,我就是其中之一。”

    “哎呀,好好好。我正好需要你這樣的人。”

    啥……?

    對答半天,喬雪年終於聽不懂了。

    “軍事機密,跟我走吧。”桑文來上來一勾喬雪年的肩膀,“有個任務需要精干人手,我馬上去打個報告,你就入夥。”

    “我我我……,我只有半天假。”喬雪年覺著自己這是要被強行拉上賊船了。

    可桑文來卻硬拉著喬雪年的胳膊往外走,壓低聲音說道:“你想追求我妹子對吧?我就是你大舅哥呀。不要再廢話了,我是看不上那個什麼老師的。那種斯文人一肚子壞水,我支持你。”

    可憐喬雪年也才十七八,被這句話激勵的熱血上湧。他也不管桑文來到底要去幹嘛,既然是秀兒的大哥開了口,這會就是刀山火海都願意去了。

    桑文來心裡倒是在想:“這偵查任務根本叫人無頭緒,我就是一泥腿子木匠,幹這活真是太為難了。眼下能拉一個入夥算一個吧,這傻小子應該能派上用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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