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空穿梭] 斬龍 作者:通吃道人.QD(已完結)

 
mk2258 2018-4-1 18:37:09 發表於 科幻靈異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577 103209
mk2258 發表於 2018-4-15 22:33
第0029章撲朔迷離

    “師父,你可不能死啊!”

    昏暗的屋子內響起淒苦的喊聲,周青峰趴在一張爛床舖前呼天搶地,嚎啕不已。他師兄楊簡站在一旁感同身受,沒一會的功夫也跟著大哭落淚。

    屋子很破,到處都是一股太過潮濕導致的霉味,甚至還有若有若無的死老鼠味道揮之不去。由於沒有窗戶,屋內光線不佳,只能靠木牆縫隙透過的亮光提供照明。而木板拼接的牆體也昭示了這個地方的簡陋和破舊。

    爛床鋪上連個被子都沒有,只有用烏拉草堆成的窩。那些乾草都已經發黑,甚至還帶著屎尿味,令人作嘔。昔日威名赫赫的明廷大內高手谷元緯就倒在這麼個不像樣的床鋪,兩頰下陷,形容消瘦,昏死不醒。

    這個破爛溜丟的地方不在撫順城,而是在撫順關外的馬市。所謂'馬市'就是遼東的蒙古,女真部落和大明進行定期貿易的地方。北地蠻子最早趕來馬匹牛羊換取生存所需的緊缺物資,後來內地的大明商人運來更多的商品,也因此賺取巨額利潤。

    北地的蠻子大多精窮,也過慣了苦日子,於是馬市連個客棧都沒有。很多蒙古人,女真人若要過夜往往就地露宿,能找到個帶屋頂和圍牆的屋子就算是豪華公寓了。住在這裡的好處就是沒人會來查身份,壞處是時不時的打架鬥毆弄出人命,畢竟這裡沒有王法可言。

    昨日在城內遇著,楊簡躲躲藏藏花了一天的時間才把周青峰領到這關外馬市。

    看到谷元緯竟然如此倒霉時,周青峰也頗為驚訝。他既盼著擺脫對方的控制,卻又希望能從對方哪裡學到本事。尤其是谷元緯強行給他灌注的真元,這不匹配的真元既是他當前修行施法的基礎,也箝制了他的發展。

    萬一谷元緯死了,周青峰真不知道接下來該怎麼辦?不過或許是他哭的太假,又或者嗓門又太大,原本昏死的谷元緯竟然醒了過來。看到兩個徒弟都在叫嚷什麼死不死的,他帶著粗重的喘息,怒聲罵道:“你們兩個不孝徒弟,我還沒死呢,嚎什麼喪?”

    周青峰立馬止住了哭,做乖巧狀。他還伸手一拍楊簡的腦袋,也跟著罵道:“師父沒死呢,你嚎什麼喪?”

    旬月奔波卻落得眼下這般淒慘,楊簡是真傷心,一時停不住抽泣。只是他看看谷元緯滿是慍怒的臉,委屈的說道:“明明是師弟先哭的。他一哭,我跟著難受也哭了。”

    谷元緯有氣無力的嘆了聲,也沒辦法再做什麼責罰。他當初收大徒弟就是看中其老實,誰成想到了今日糟糕的地步,老實徒兒一點用也沒有。再看這小徒兒,似乎很聽話,骨子裡卻透著狡詐。

    谷元緯醒了,兩個徒弟連忙將他扶著坐起靠牆。他就罵了這麼一句,竟然氣喘不休,身體已是極其虛弱。楊簡照顧他吃了點東西,他就又昏沉沉睡過去了。這情況就擺在眼前已無需多言,反正光哭是沒用的,周青峰轉而問楊簡道:“說吧,到底怎麼回事?”

    楊簡當即恨恨罵道:“都是袁家惡女幹的好事,她修習的'紅蓮業火'歷來以陰狠毒辣。師父和她交手受了傷,前些日子弄到的'春陽丹'只延緩傷勢,本希望能找撫順本地的修士幫忙。可這裡的修士要么是徒有虛名,要么是清高心黑,無人肯出手相助。拖到今日......。”

    楊簡說著說著又掉眼淚,用衣袖擦了擦後又說道:“我們聽說東廠來人追到了撫順,連忙逃了出來。安頓好師父後,我再去把你救出來。可眼下這局面師父都已經無奈,師兄我也亂了方寸,真是'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了。”

    眼下狀況確實叫人束手無策,周青峰也沒個頭緒。他想過是不是回去找自己的穿越眾同伴,可找到又能如何?他向楊簡問道:“師兄,我想問問師父到底因為何事被朝廷追殺?這其中可有緩和余地?”

    眼下這個局面,瞞著也沒意思。楊簡嘆了一聲說道:“師父原本是錦衣衛的人,前幾年撥到東廠當掌班,負責'偵查百官,巡捕羈拿',威勢最盛時不敢說權傾朝野,卻也是百官側目。可前不久師父遇到一件麻煩,一眨眼就失勢了。”

    “什麼麻煩?”周青峰追問。

    “呃......,就是師父從內府庫弄了點銀子卻被發現了。”楊簡就想一句話帶過。

    “弄了點銀子?”周青峰卻決心問個清楚,“師兄最好把事情說清楚,否則師弟我想幫忙也幫不上的。”

    眼看谷元緯倒在這荒郊野店的病床上,楊簡心頭灰暗,沒精打采。周青峰要問,他便細細說了,“內府十庫,其中的內承運庫是最重要的一個。它隸屬戶部,卻由司禮監手下的東廠監管。師父正好有些便利負責此事,順手就弄了些金花銀填補家用。”

    “啥?這是監守自盜的內賊吧!”周青峰目瞪口呆,“從皇帝老兒的眼皮子底下撈錢,你們也太大膽了吧。 ”

    '內賊'這個詞把楊簡惹惱了,他怒聲喝道:“這'靠山吃山,靠水吃水',朝中那個當官的不想辦法撈銀子?就在去年,內官監的太監張宣負責修整穆宗昭陵,向工部提交的物料費用達到幾十萬兩。

    工部給事中李瑾覺著事有蹊蹺,查了之後才發現張宣把物料費加了十幾倍報上來。這件事發後,兵部尚書王像乾也告了內官監一狀,說那些賊閹收受守陵官兵的賄賂,把修陵的紅木換成朽木,得以中飽私囊。宮中太監連皇陵的便宜都敢佔,還有什麼便宜不敢佔?

    這種事情並不是特例,滿朝上下數不勝數。不就是弄點銀子麼,大家都這麼幹,師父為什麼不能這麼幹?況且師父還沒撈多少,就是倒霉了點被發現了。再說了,我就不信四百年後就沒有這種監守自盜,徇私舞弊的事?”

    楊簡說的氣勢洶洶,反過來詰問周青峰。

    周青峰原本想說'四百年後當然沒......',可話沒出口就硬氣不起來——古往今來,最大的賊都是內賊。就看這些年打掉的老虎一個接著一個,一個比一個惡劣,就知道挖社會主義牆角的人多猖狂。

    “好吧,你......,你說對了。這事四百年後一樣不新鮮。”周青峰悻悻說道:“繼續說,繼續說。弄點錢花花而已,到底怎麼倒霉了?”

    楊簡壓住了周青峰的勢頭,哼哼了好幾聲又低頭耷腦的嘆氣,“內轉運庫裡的金花銀雖多,卻不是最寶貴的。國朝建立至今收集的各種古物異寶才最吸引人,有些都存放兩百多年無人過問,不少記錄的捲冊已經丟失,就完全不知道到底是什麼。”

    “所以你們就偷偷的......。”周青峰說了半句,又被楊簡瞪眼憋了回去。

    楊簡繼續說道:“師父只是想探究一下那些異寶的來歷和作用?他還專門寫了本書對府庫中的那些古物進行勘驗,也算是做些有益的事。只是有天內轉運庫裡來了個膽大包天的竊賊,師父與其動手後奪回了被偷的'陰陽圭'。

    '陰陽圭'剛剛被奪回時不過是兩塊普通的玉石,無人知道這東西到底是什麼。也幸虧師父對府庫中的寶貝了解頗多,他查了好些古卷才明白這東西的奇異之處。可還不等師父將結果上報,就有言官上書彈劾師父,把他弄金花銀的事給抖落出來。

    按說師父已經是東廠的掌班,除非皇上和東廠提督太監親自下令,否則沒人能來查他。貪點銀子更不是什麼大罪,大不了把虧空補上就是。

    可這彈劾案爆發的極快,牽連極大。過去好多虧空的銀子全都栽在師父身上,擺明是有人要拿師父當替罪羊。不等師父做出補救,幾天的功夫他就丟官罷職要被下獄審問。

    師父曾經說過,在錦衣衛和東廠當差都沒好下場,遲早要出事。這話我還依稀記得,卻沒想到突然間就成真。師父得知消息早,連夜逃出京師。只可惜跟他一起合夥撈銀子的不少人被抄了家,有的甚至滿門抄斬。”

    事情說完,屋子內安靜幾分鐘。這朝廷裡的齷齪和黑幕太多,眼下不過是其中一小件。周青峰思索一番後再次問道:“也就是說師父被朝廷追捕是因為貪污了金花銀?”

    “是的。”

    “這跟'陰陽圭'有什麼關係?”

    “師父說明面上沒關係,但他事後推想卻覺著有關係。那個跑到內承運庫偷東西的傢伙必然是個大內賊,可具體是誰卻叫人猜不出。定是有人覺著師父礙了事,要把他弄死洩憤。師父逃到邊荒已無退路,乾脆啟動了'陽圭'想著投靠真龍免禍,也就把你給召來了。”

    這事聽著就撲朔迷離啊!

    周青峰心裡暗道:“老子不過是穿越一把,怎麼就陷入這種麻煩當中?”

    谷元緯暈死不醒,楊簡心無寸計。周青峰在屋子內坐的煩悶,走到屋外也是空氣渾濁。這牛馬嘶鳴,人來人往的馬市本來就不是什麼清淨的好地方,遍地的牲畜便溺更是冒著令人皺眉的濃烈騷臭。

    就當周青峰試圖從各種混亂的狀況中梳理出一條主線,忽然有個穿爛皮袍的光頭蠻子走過來,用生疏漢語罵道: “小子,給我滾開。這片地方我家主子要了。快滾,慢半步就宰了你。”

    周青峰正煩躁到頭疼,猛然見個醜八怪對他呼呼喝喝,他不由得冷哼道:“你他媽的叫誰滾?有種再給我說一次!”

    周大爺也是覺著自己有點本事了,連連受挫之下也想找個倒霉蛋出出氣。可光頭蠻子果然是一瞪眼,莽撞嗜殺的性子跟個炮仗似的爆開。他抽出柄腰刀就朝周青峰照頭劈下,刀尖上露出數尺長的血光。

    臥槽,這居然還是個狠人!
mk2258 發表於 2018-4-15 22:33
第0030章你這個朋友我交定了!

    血色刀光逼近,周青峰想都沒想抬手放了一道'雷擊術'過去。手臂粗的藍色電流速度極快,轟的一聲就將刀光擊潰,還順勢劈在光頭蠻子的腰刀上。

    光頭蠻子也是萬萬沒想到自己在個又髒又臭的馬市破屋子前遇到一個八歲的妖孽,看到電光時他已經無法變招,只能再次爆喝拼上自己全部氣勁護住手臂,活生生承受順著刀柄而來的強大電流。

    劈裡啪啦的電流將光頭蠻子劈的哇哇大叫,半晌功夫他渾身都冒起青煙,形像大變。爛皮袍被電成了飛灰,皮膚紅通似煮熟的活蝦,就連手中的那柄腰刀都帶著高溫亮光,好像要融化一般。

    對決的雙方都被對手的強悍嚇了一跳。

    周青峰是動手後才感到害怕,他見過天仙似的袁姓女子殺人,劍光如月弧般劃出,清冷致命,毫無預兆。眼前這蠻子的刀光無法脫離刀尖,實力差了許多,可那份狠辣別無二致。讓他心驚的是對方居然硬抗了自己的'雷擊術'沒死,被激怒後更加狂躁。

    光頭蠻子的驚訝比周青峰更甚,他平日罕見對手,見到的明朝奴隸都是老實巴交,軟弱好欺。這次陪著主子來撫順,看到的明朝商人也只能說奸猾狡詐,要論武藝沒一個能讓他心服口服的。尤其是邊關上的明朝官兵,哪怕是將領的家丁在他眼裡都是弱雞,不值一提。

    誰能想到為了給主子騰個地方佈置帳篷也能遇到硬茬子,而且這硬茬子竟然還是個小屁孩?光頭蠻子卻不會就此認輸,他只愣了幾秒就惡狠狠的狂叫不休,再次揮刀撲上。

    這種情況下周大爺只能認慫。他的靈力補充很快,半天就可以將極品東珠充滿2.5格的靈力。可他也就只能釋放兩次完整術法,連三板斧都做不到。眼前光頭蠻子發狂要繼續打下去,他自然是大喊一聲......“師兄,有人欺負我!”

    周青峰跟光頭蠻子懟上時,屋內的楊簡就已經察覺。聽到光頭蠻子要趕自己走,這自然是不行。想著自己師弟本領低微,楊簡早早就走出來準備接下這梁子。誰曉得周大爺自己扛了第一陣,那粗大的雷擊電光把楊簡都嚇一跳——這小子啥時候如此逆天?

    可第一陣扛過後,光頭蠻子毫不示弱,舉刀再戰。周青峰立刻色厲內荏的喊救命了。後頭的楊簡抽出桃木劍穿起一疊符篆憑空燃燒,火光中數柄金色小劍飛射而出,從左右刺向光頭蠻子的兩肋。光頭蠻子早已不敢託大,一看自己換了對手更是打起百倍的精神。

    周青峰躲在楊簡後頭觀瞧,可以看出這光頭蠻子爬的是'筋骨'類修行路線,全部實力都在他一身腱子肉上。邊荒之地缺乏文化傳承,活在這裡的人戰天斗地,彪悍野性,能修行的人全靠天賦。所以這裡的修行之人數量少,可能活下來的沒一個是弱者。

    雖說馬市里天天打架鬥毆,死傷人命一點不新鮮。可兩個修士之間的搏殺卻不多見。哪怕現場刀光劍影,氣勁縱橫,一個不小心連命都搭上,可還是有不少人圍攏過來。人群或爬上屋頂,或踩著車架,或站上馬背,隔著十幾二十米遠遠的看熱鬧。

    又鬥了幾個回合,雙方都在暗暗心驚對方不好惹。楊簡判斷對方應該練到了'筋骨'三層,力量頗大,耐力佔優。他自己不過'氣血'四層,近身搏殺並非他所長,如今打的非常勉強。尤其是師父就在身後的屋子內暈死無人照顧,更讓他後悔惹出了麻煩。

    而在圍攏的人群中,幾十名勁裝的干練武士正騎在馬上冷冷看著現場。這些人大多也跟光頭蠻子一樣穿著破爛,卻筋骨強壯。還有少數衣著整齊的精銳將一男一女圍在中間。

    中間的男子四十來歲,穿著件蒙古袍,神情傲然,應該是眾人之首。他用蒙語對身邊的女子笑道:“十息之內,巴圖一定能贏。明國的修士看來也不過如此。”

    女子三十歲許,髮辮垂肩,衣著樸實,乍一看皮膚不甚白膩,面孔還帶風霜之色,可眉目口鼻長的齊整勻稱,很是漂亮耐看。

    她雖是女子卻不嬌弱,身量頗高,騎在馬上和男子無差。再加上她肩膀寬大,手臂粗壯,扯著韁繩的指節強而有力,身上還帶著腰刀和弓箭,炯炯雙目凝視前方,顯得英姿颯爽。

    “我勸你注意一下那個小孩子。”女子也在關注場內的搏殺,可她卻更多的看向躲在楊簡後頭的周青峰。“你的巴圖只怕快輸了。”

    “不可能。”蒙古男子斷然否定,“巴圖是我這兩年招募到的最強勇士,他每次征戰都有斬獲,再過幾年他會更強。”

    “更強也要幾年之後,現在巴圖遇到麻煩了。輕風正把那小孩子的話語傳到我耳朵裡,他正在指導大些的男孩子如何對敵。”女子忽然微微一笑,“別忘了,我的耳朵一向很靈。”

    此刻在場內,周青峰已經開了天眼。他一次只能釋放兩次術法,放完了就只能打醬油。原本他完全可以偷襲光頭蠻子幫楊簡一把,不過他也看到遠處正在觀戰的那伙蒙古人。之前光頭蠻子說要替他主子趕人,眼下看來敵人不在少數。

    “師兄,我們得把這個光頭生擒。”周青峰在楊簡身後說道。

    楊簡平日拼鬥他都躲在谷元緯身後,今天是他頭一次硬抗,片刻功夫就跟光頭蠻子殺的汗流浹背。雖說他修為要比這光頭蠻子高,可廝殺拼命本來就不是'氣血'修行的強項。聽到周青峰還說要生擒,他氣喘之下焦急喊道:“我的靈力也快耗盡了,還生擒個屁。”

    “師兄,金劍攻他左腿。”周青峰不做解釋,直接進行指揮。開天眼後,他眼中的世界已經出現極大變化,光頭蠻子的氣勁流動都暴露無遺。這讓周青峰能大概猜出對方下一步動作。

    可楊簡沒聽周青峰的,反而讓自己的金劍刺向光頭蠻子的後背。結果光頭蠻子邁動左腿猛然突擊,金劍落空不說,凶狠劈舞的腰刀還將楊簡逼退半步。

    “這傢伙要放大招,這次攻他後背,他後背空虛。”周青峰再次說道。

    可楊簡還是沒聽周青峰的,他指揮一面金盾護住身體,又命令自己的金劍攻擊敵人左腿,大概是怕了對方的突擊,試圖逼退對手,拉開距離。可這次光頭蠻子站定了腳步,手中腰刀飛快舞動,一團火焰在刀刃上燃燒,火焰氣勁連續飛出,全部撞在楊簡的金盾上。

    金盾轟鳴大作,震的楊簡連連後退,吐血不已。而他試圖攻擊對方大腿的金劍則在火焰氣勁中全部被劈落,無一靠近。

    這下楊簡已經到了黔驢技窮的地步,手頭能使用的靈力即將耗盡。他只能跟抓救命稻草般向周青峰問道:“好吧,現在要幹嘛?”

    “盾擊。”

    “啥?”

    “用金盾撞他。”

    楊簡的金盾已經岌岌可危,按他的想法頂多是再硬抗一記。可周青峰連說兩次都對了,他也來不及想這是為什麼,現在只能是賭命一般向自己祭練的金盾灌注所有靈力,拼死超前猛撞。

    打了半天,光頭蠻子已經看出眼前這十七八歲的明國修士缺乏搏殺經驗,只會被動防守,實在是個菜鳥。對方能扛到現在完全是因為手頭的符篆,法器夠強夠多。可他若是只靠一柄普通腰刀就將對方擊殺,必定能聲威大震,能得到主子的誇獎和賞賜。

    眼看對方已經是強弩之末,光頭蠻子決定來個漂亮的攻擊收尾。他想一舉劈碎對方的護身金盾再將其一刀兩半,想想這攻擊後的場面就令他興奮大叫。對方肯定會死的夠慘夠血腥,而他將贏得滿堂喝彩。

    而就當光頭蠻子高舉腰刀做最後一擊,一直防守的那面金盾猛然變大。蠻子一驚就想變招後退,可剎那間他就想明白這不是金盾變大,而是金盾衝到了他眼前——Duang的一下,光頭蠻子的鼻子和臉就跟金盾緊密貼合,跟著又迅速分開。

    光頭蠻子被撞的飛起來,鼻血飚上半空,腦袋後仰連續幾個翻滾,倒栽蔥落在一灘爛泥上。掉落的蠻子吧唧一聲濺開好多泥點,難看至極。

    可光頭蠻子還是沒死,雖然他被撞的夠狠夠重,甚至爬了幾次都沒有自己站起來。他的幾個同伴已經下馬,急匆匆跑來將他扶起。可他站起身後卻將同伴們猛然推開,叫哇哇的又要找把腰刀再跟周青峰和楊簡拼命。

    一看居然還要打,楊簡頓時臉發白,連忙對周青峰問道:“師弟,現在怎麼辦?師兄我也沒轍了。師弟,師弟,師弟你這是乾嘛?”

    楊簡半天聽不到信,還以為周青峰跑掉了。可扭頭一看,周青峰跑到一處買酒的攤販前抓回兩袋馬奶酒來,然後快步跑向光頭蠻子方向。

    對面的光頭蠻子被撞的不輕,鼻血糊了滿面,此刻正是羞憤難當要拼命的時候。他從同伴身上強行抽出一把腰刀就要再次前衝,口中叫罵定要再次分個生死勝負。可他腰刀才剛剛拿穩,就看到最開始給他一記電光的小屁孩居然樂呵呵的拿著兩袋馬奶酒跑過來。

    人未到,聲先至。

    “英雄......,英雄......,好漢子,真是好漢子,太強了!太強了!”

    看周青峰呼天喊地叫的誇張,光頭蠻子一方都各抄刀斧冷冷注視。可周青峰上前就把一袋馬奶酒塞到光頭蠻子的手裡,他自己也抓著馬奶酒高高舉起喊道:“來來來,草原上的蒼狼,天空上的雄鷹,我這輩子最敬重勇敢無畏的大英雄了。

    我叫周青峰,最喜歡交朋友了。不就個破屋子麼,拿去,拿去。我還請你喝酒,你肯定喝不過我。”

    正火冒三丈的光頭蠻子一身臭泥,狼狽不堪,急於找回面子。可聽到周青峰扯著嗓子喊'英雄',他就愣住了。

    接下來周青峰變著花樣的誇光頭蠻子。那些詞都是那麼的好聽,比喻是那麼的貼切,表情是那麼的熱烈,這讓沒什麼文化,連罵人都詞彙貧乏的他忍不住嘴角咧開,哈哈大笑。然後他就不自覺的接下了那袋代表'友誼第一,比賽第二'的馬奶酒。

    “不,不,我不算蒼狼,更不算雄鷹。我家主子莽古爾岱才是。”光頭蠻子打鬥後渾身燥熱,口乾難耐,這時候咚咕咚喝了兩口馬奶酒真是爽快舒心,看眼前的小屁孩也變得順眼,剛剛的打鬥也就不值一提。不過他還是有幾分清醒,謙虛的表示自家主子更偉大。

    周青峰當即丟下光頭蠻子,擠到被圍攏的蒙古中年面前。他再次大聲讚揚道:“能讓如此豪勇的漢子誓死追隨,閣下更是草原上的大英雄。請一定告訴您的名字,我相信您一定有一個偉大的姓氏。”

    周大爺拍馬屁專門朝別人癢癢的地方撓,他別的地方不誇,專門問蒙古中年的姓氏。這讓原本還保持冷靜的蒙古中年也立刻覺著周青峰很是順眼,他笑哈哈的說道:“我是莽古爾岱,蒙古喀爾喀部落貝勒巴格達爾汗之子。”

    “啊,這麼威武雄壯的名字,您一定有黃金家族的血脈。”周青峰不管不顧又給對方扣上一頂高帽子。這帽子實在太高,以至於正確與否都在其次,反正對面的莽古爾岱都笑的合不攏嘴。

    只要是蒙古人,只要誇他跟成吉思汗的黃金家族有關係就絕對好使。誰那些蠻子千百年來就牛逼了這麼一次?想誇別的都誇不出來。

    周青峰又看向莽古爾岱身邊的女子。剛剛離著遠只感覺這女人個子挺高,靠近了才發現她年紀不小卻出乎意料的漂亮。不是冷艷,不是嬌柔,不是親和,而是帶著異族風情的英姿勃勃,幹練帥氣——這在遍地餓殍,到處都是歪棗裂梨的明末實在太難的了。

    “啊......,這位美麗的人兒一定是草原上的明珠,是我見過最漂亮的花朵。你的容貌難以用言語誇獎,但我確定天上的大雁會為你歌唱,河裡的魚兒會為你翻浪,林間的白鹿會為你鳴叫。所有看到你的人都會像我一樣四下詢問——她是誰?”

    哈哈哈......,女子沒說話,莽古爾岱卻被周青峰弄得都要笑岔了氣,“她是我新娶的福晉,她確實是我們那裡最美的女人。”

    “啊......,我就知道我肯定沒猜錯。”周青峰一拍自己大腿,力度誇張至極,“真是美女配英雄,莽古爾泰大哥,看到您的妻子是如此的美麗,我更加堅信你是個偉大的人物,你這個朋友我交定了。”

    現場看熱鬧的人們都被這一百八十度的大轉折給弄糊塗了,這兩伙人前一刻還打的熱火朝天,一眨眼居然好的要搞基。可就連之前說'巴圖'肯定會贏的莽古爾岱也不再計較——眼前這小孩很會講話,也很給面子,似乎就不太好生氣了。

    而在周青峰的眼裡,剛剛還帶著敵意黑色的這夥蒙古人都發生了轉變。尤其是剛剛黑的最嚴重的莽古爾岱,頭頂上已經轉變成親近的綠色,猶如戴了頂綠色的帽子。

    而在一片歡笑聲中,只有勁裝女子盯著周青峰冷哼了一聲,低語道:“狐狸一樣狡詐的小滑頭。”
mk2258 發表於 2018-4-17 19:01
第0031章異族女人

入夜,撫順關外的馬市點起篝火。遠遠望去,如黑暗中亮起星星點點。

    古代交通不發達,集市都是按約定時間開設,所以趕一趟集市不容易。很多人帶著貨物從幾十里外趕來就要花一兩天甚至更久的時間,加之走夜路極其危險,所以很多人交易之後沒辦法當天來回,只能暫時住下。

    大明朝廷對邊境貿易是進行嚴格控制的,對人數,貨物,稅收,交易對像都有重重限制。不過這年頭誰還管什麼朝廷啊,只要能賺錢就好。

    在馬市的一角,來自喀爾喀蒙古的一支隊伍就地搭起了帳篷。一個個悍勇的蒙古衛士正圍著篝火暢飲吃喝,篝火前還有幾個精力旺盛的傢伙在搏擊摔跤,引來聲聲喝彩。而在圍攏篝火的蒙古人當中,周青峰倒在地上呼呼大睡,楊簡守在一旁捧著根羊腿,食不下嚥。

    白天楊簡在拼鬥中用盡全力,眼看對手不肯罷休要再打下去,周青峰突出奇招反而跟那些單線條的蒙古蠻子搞好了關係,這情況令現場無數圍觀的人大跌眼鏡。楊簡自己是又驚又怕,事後還有點羞愧,卻不敢再亂造次。

    這事也就是周青峰仗著自己年紀小,童言無忌說的令人開心大笑才行,換別人來絕對沒辦法如此輕易讓那些蒙古人消氣。畢竟普通蒙古人相對一根筋,可蒙古貴族一個比一個精明。

    周青峰把一家酒販子的所有馬奶酒全部買下來請蒙古人喝,只是他自己喝了幾大口就跌跌倒倒,一會的功夫就醉倒在地不省人事。

    帶隊的蒙古頭領莽古爾岱只覺著這小孩挺有意思,按現在的話叫做'賣萌'賣的挺好,不但沒趕他們走,反而允許他們待在自己的篝火圈內一起熱鬧。不過蒙古人顯然更喜歡能說會道的周青峰,對於畏手畏腳不知如何是好的楊簡只當是視而不見。

    入夜後,叫'巴圖'的蒙古光頭給楊簡送來一根羊腿,一屁股坐下後用生疏的漢語問道:“你的術法不適合打鬥,是跟誰學的?”

    或許是因為直接打過一架,巴圖對楊簡還有些敬意。而楊簡對這個光頭蠻子也稍微有點底氣。對方主動來聊天,他訥訥的朝流油的羊腿上啃了一口,說道:“自然是跟我師父學的。”

    “你師父是誰?”

    “我師父姓谷,號雲石道人。”

    楊簡一問就露底,他爆出自己師父名號後,巴圖忽然一愣。光頭蠻子轉過身朝自己同伴喊了幾聲,嘰里呱啦的蒙語叫人聽不懂。不過一會的功夫,巴圖又向楊簡確認般的問道:“你師父叫谷元緯?”

    “你認識我師父?”被人直呼師父名諱,楊簡既感到生氣,又覺著事情不太妙。可過去能做主的師父目前暈死,擅長機變的師弟醉的不省人事,他只能硬著頭皮應對眼前的一切。

    而在確認自己聽到的名字後,巴圖站起來走向一間帳篷。沒多久,莽古爾岱那個漂亮的福晉走了過來,用漢語向楊簡問道:“你師父就是谷元緯,傳言被明廷追殺逃到遼東的那個?”

    這異族女人身高腿長,出眾的容貌在普通的打扮下也形成強大氣場。跟著她過來的還有好幾個蒙古衛士,這些人有意無意的將楊簡的圍了起來,帶著莫大的壓力。楊簡沒遇到過這種陣仗,支支吾吾的應了聲'是'。

    異族女人又追問道:“你師父在哪裡?”

    “在......,在......,你們想幹嘛?”楊簡意識到自己不能再亂講話了。

    可異族女人卻朝醉倒在腳下酣睡的周青峰瞟了眼,抿嘴冷笑道:“你遠不如你師弟聰明,換他來肯定不會這麼老實。”女人說完又巴圖問道:“他們白天從那間屋子出來的?”

    周青峰等人位於撫順千戶所在馬市劃定的住宿區,其實就是一片長滿雜草的空地。一排破屋子租給前來交易的各路蠻子當倉庫以及住宿。住不慣屋子的自然就自己搭帳篷。巴圖一指白天引發衝突的那間屋子,異族女人當即帶隊向屋子走了過去。

    “等等......,你們想幹嘛?”楊簡快步攔在了屋子門口,手裡還抓出了桃木劍。

    “你師父在裡面?”

    “我師父他現在不方便見客。”

    “讓開,方不方便我說了算。”

    異族女子帶著股深入骨髓的傲然和野性。這些北地貴族都是奴隸主,在自己的地盤說一不二都橫慣了。看別人要么是能平等溝通的同類,要么就是奴隸。她顯然是沒把楊簡當做能跟自己對等交談的人。

    異族女子用蒙語說了句,身邊的蒙古戰士便帶著獰笑抽出隨身攜帶的兵刃,步步緊逼。楊簡頓時變得局促不安,可他守在屋子門口死都不退,只是不停大聲問'你們到底想幹嘛?我師父現在不方便見客。'

    巴圖走在最前面,顯然想跟楊簡再打一場。可不等兩人交手,後頭響起一陣含含糊糊的童稚之音,“師兄,讓那個漂亮姐姐一個人進去吧。不過其他人只能待在外頭。”

    異族女人微微回頭,只見酣睡剛醒的周青峰爬了起來。這八歲小屁孩捂著腦袋踉蹌的走動幾步,嘴裡嘟囔道:“喝酒真誤事,這狀況根本不在我計劃之內。”

    走到異族女人身邊,周青峰抬起頭露出個微笑說道: “姐姐,你叫什麼名字?能給我喝口水嗎?醉酒起來口好乾。”

    由於白天那通驚天動地的馬***下這些蒙古人對周青峰都挺有好感。不過有好感的人顯然不包括這名異族女人,她壓根沒接周青峰的話,只是不屑的嗤笑道:“小滑頭,你又想搞什麼鬼?我勸你這小鬼最好別亂動什麼歪心思。”

    異族女人把周青峰晾在一邊,站在門口的楊簡更是被她一把推開。屋內空氣渾濁,無燈無光,她揚手刮出一道氣流通風,又亮起幾點輝光照明,就看到靠在床頭一直昏死的谷元緯。只看一眼,她就知道谷元緯此刻成了個廢人。

    楊簡守在門口擋住後續的蒙古人,周青峰則跟在異族女人身邊說道:“這位姐姐,我師父受傷了,他確實沒辦法見客。有什麼事,不如跟我商量。”

    異族女人依舊不搭理周青峰,她走進到谷元緯身前,伸手輕輕虛點似乎想探查谷元緯到底怎麼傷到的。結果谷元緯的身體忽然緊繃,一道火紅的赤練從他胸口飛出,整個屋子立刻如墜冰窟,寒氣逼人。異族女人當即切斷感應,飛身後退,倉皇逃出屋子。

    屋內的異狀立刻消失,谷元緯依舊昏死,毫無反應。被無視的周青峰只能跟著走出屋子,摸摸自己冰涼的手臂暗道:“那就是紅蓮業火?真是夠厲害的。”

    異族女人走出屋子就頭也不回的大步離開,她身邊的蒙古衛士雖然不明所以,卻也迅速撤走,不再為難周青峰和楊簡。師兄弟兩個站在門口直發呆,楊簡問了聲:“那女人到底想幹嘛?她看了師父一眼就走,這是什麼意思?不過幸好那個女人不再為難我們了。”

    “唉.. ....。”周青峰醉酒剛醒,頭疼的厲害。他輕輕捶了捶腦袋嘆道:“被人威逼,被人利用,被人為難是挺糟糕的,可更慘的狀況就是沒人搭理。我們現在這樣子太落魄了,那些蒙古人大概是覺著連為難我們都沒必要吧。”

    師兄弟面面相覷,長吁短嘆。兩人都一肚子心事,傻傻站在篝火照不到的黑暗中。時間長了,楊簡回屋裡守著谷元緯。周青峰受不了裡頭那股子臭氣,獨自坐在門外靠牆打瞌睡。

    等到深夜風冷,周青峰被凍醒。就當他琢磨到哪裡去避風,卻看到身前亮著幾朵輝光,異族女子無聲無息的就站在面前打量他。兩人對視了一會,這身高體傲的女人朝他勾勾手說道:“跟我來。”

    周青峰猶豫了一會,邁步跟上去。兩人沒有前往蒙古人點燃的篝火圈,反而站在火光之外的偏僻處。異族女人站定腳步後輕聲開頭道:“知道我是誰嗎?”

    周青峰苦笑道:“這位姐姐,你就別說廢話了,想要我做什麼請直說。不過先說清楚了,我年齡幼小,能力有限,可干不了什麼大事。你若是有什麼聽了就不能退出的計劃,千萬別告訴我。”

    異族女人眉頭皺緊說道:“我不喜歡你這種又油滑又不聽話的小子,你不像只有八九歲。說有八十歲,我都信。不過無所謂,我也沒想你有什麼忠心。我現在就問你,你願不願意做我的奴才?”

    臥槽......,這話說的就好像很看得起周青峰,收他當奴才是天大的賞賜,是旁人想要卻得不到的恩惠。周青峰應該立刻感激涕零的跪下磕頭,痛哭著展示自己喜極而泣的心情。但周青峰一撇嘴說道:“不想。”

    異族女人的眼神中透出一絲輕蔑,“你就不想知道投靠我能得到的好處?”

    “還是不想。”

    “你是不是已經猜出我是誰了?”

    “沒有,說實話我對蒙古喀爾喀部不熟。”

    “我可不是蒙古人,我是女真葉赫部的。”

    “啊......,我對葉赫部其實也不太熟。”

    “你......,小滑頭,我看重你,這是你的福分。”

    “姐姐,你的漢話說的不錯,應該知道一句'強扭的瓜不甜' 。”

    “我現在倒想擰一擰你的腦袋,看看是否跟別人不一樣。”

    平日幾乎無人忤逆,可今晚這異族女子卻被周青峰連連拒絕,不由得火冒三丈。她伸手作勢真要擰周青峰的頭,周青峰連忙後跳喊道:“等等,這位姐姐,你到底要我幹嘛?把話說清楚行不行?”

    異族女子胸口起伏不定,忍住怒氣說道:“不管是女真還是蒙古,敢打敢拼的勇士遍地都是,可會動腦子的聰明人卻找不到幾個。我覺著你這種小滑頭應該滿肚子壞水,想要你來幫我對付一個大敵。”

    “呃......,你這樣貿然招募人對付仇敵,就不怕弄巧成拙鬧得消息傳播,人盡皆知,引發仇敵的警惕嗎?”

    “整個遼東都知道我的仇敵是誰?我曾經立誓,誰能殺了我的仇敵,我就嫁給他。只可惜這麼多年沒有任何人成功,反倒是我的仇敵反而越來越強。我已經忍不下去了。”

    “聽起來你的仇敵很牛逼啊,他是誰?”

    “努爾哈赤。”

    野豬皮啊!
mk2258 發表於 2018-4-17 19:02
第0032章葉赫老女

   說出'努爾哈赤'這個名字,異族女子的聲音在夜風中滿滿的恨意和蕭瑟。她望著漆黑的夜空,無神而無助,這一刻的她總算流露出女子的嬌弱,沒了一直以來的剛強和傲氣。周青峰站在一旁看她被篝火映照的側影,低聲問道:“你跟努爾哈赤怎麼結仇的?”

    “二十年前,努爾哈赤殺了我父親,還將屍身斬成兩半,還了一半給我。”異族女子彷彿陳述一件與己無關的事情,又或者仇恨的時間太長,一切激動,憤怒,仇恨的情緒都被時間磨平。“可你知道嗎?我父親死後,我還差點被我哥哥嫁給我的殺父仇人。”

    “真的?你這什麼垃圾哥哥呀?”周青峰表示不理解。

    異族女人似乎心裡憋悶太久了,忍不住對周青峰這麼個陌生人說道:“我們女真人就是如此啊。你們漢人看不起我們也不是沒道理的。女真部落一直都是真蠻子,天天沒事就打來打去,打完之後就相互嫁女聯姻進行拉攏,拉攏不了繼續打來打去。

    兩個親家之間往往是死敵的事毫不稀奇,甚至兩個部落頭領相互娶對方的女兒或孫女為妻,都當對方的老丈人佔便宜,佔了便宜再琢磨著把對方滅族。這種破事太多了。”

    “喔噢......。”周青峰再次表示驚訝,“這確實有點超乎我的想像了。不過這跟你要拉攏我有什麼關係?”

    “因為努爾哈赤太強了,強到叫人不知該如何對付他。”異族女人問道,顯然她此刻很想找個聽眾傾吐心事,“你想听聽我的故事麼?”

    “你說,我在聽。”

    “我是葉赫部貝勒布寨的女兒。從出生到現在,我已經被許配了七次。第一 次是九歲那年,我被父親許配給哈達部的貝勒歹商。我當時還小,沒幾天就得知這事取消了。好些年後我才知道,歡歡喜喜來迎親的歹商貝勒半路被我父親設伏給殺了。用你們漢人的話來說,這是條美人計。”

    “喔噢.......。”周青峰覺著自己今天驚訝的次數有點多了,他真的很想評價一句:你們女真真是奇葩,老丈人把自己姑爺引過來設伏給宰了?這他喵的算哪門子風俗!

    異族女人繼續說道:“第二次是在我十一歲那年,我又被父親許配給烏拉部的布佔泰,只為拉攏烏拉部一起聯手收拾努爾哈赤。可我父親就是在那次戰鬥中死的,布佔泰也被俘。”

    “打仗麼,合縱連橫和死傷都難免。”周青峰聳聳肩表示這段劇情還算正常了。

    異族女人輕笑幾聲,表示'好戲還在後頭',“第三次是十五歲,我父親死後,我又被自己哥哥布揚古許配給努爾哈赤。沒錯,前幾年我爹才被努爾哈赤幹掉了,過幾年我還要嫁給自己的殺父仇人。不過這婚沒結成,我死活不答應。

    第四次是十九歲,哥哥布揚古想再把我買一次,我不想再被擺弄了。我公開招婚表示'誰能把野豬皮宰了,我就嫁給誰'。哈達部一個叫孟格布祿的貝勒跑來應徵,結果這位爺不但沒打贏野豬皮,還被野豬皮給宰了,甚至連哈達部都被吞併了。

    對了,努爾哈赤不但宰了孟格布祿,他還把自己的女兒嫁給孟格布祿的兒子烏爾古代。烏爾古代乖乖的給自己殺父仇人當女婿。看到沒有......,這就是我們女真人,誰強誰就有道理。你們漢人那套仁義道德,禮義廉恥在我們這裡行不通。

    而從那時開始,我就徹底出名了

    葉赫部的薩滿說我不 吉,會給部族帶來災禍。部落里傳言只要我嫁給誰,誰就必然衰落,死亡。可那些男人還是圍著我轉,他們在為我瘋狂,說我是女真的第一美人。他們既想得到我,又擔心被我害死。每次看到他們貪戀又恐懼的樣子都讓我發笑。”

    “沒種的男人,全都是沒種的男人。一個個都怕努爾哈赤怕的要命,我瞧不起他們。”異族女人大笑了幾聲,聲音中滿是苦澀的恨意。周青峰附和的說了句:“也許那些男人只是想征服別人無法征服的女人,你在他們眼裡成了某種唯一能證明他們足夠強大的標誌。”

    “你真不像個八歲小孩。 ”異族女子的雙眼透亮,“你說的沒錯,我絕不是什麼第一美人,女真各個部落裡比我漂亮的還有不少。比如努爾哈赤現在的大福晉阿巴亥。

    努爾哈赤迎娶阿巴亥時已經四十多了,而當時才十二歲的阿巴亥很快得到努爾哈赤的寵愛,兩年後就將其冊封為大福晉。現在阿巴亥也才二十多歲,正是把男人迷昏頭的年齡。

    不過我絕對和其他女人不一樣。別的女人再漂亮都被藏在家裡,只有我還任人挑選,所以那些男人都像發情的公豬一樣繞著我轉。

    所以我嫁人的事還不算結束,十幾年前女真輝發部的拜音達理貝勒鐵了心要娶我,他甚至不惜解除了跟努爾哈赤女兒的婚約。可這婚還是沒結成,怒火中燒 的野豬皮不但出兵宰了拜音達理,還把輝發部給滅了。”

    “又......,又......,又滅了一個?”周青峰實在忍不住大叫,“你真是......,你真是......。”

    “真是什麼?你們漢人把我這樣的女人叫什麼?”

    “你想听俗的還是聽雅的?”

    “雅的說法是什麼?”

    “傾國傾城。”

    “俗的呢?”

    “克夫的掃把星。”

    哈哈哈......,一大一小兩個人都大笑起來,異族女人的笑聲尤為淒涼。笑完了之後她繼續說道:“故事還沒完呢。還記得之前哪位想娶我卻被俘的布佔泰麼?他在努爾哈赤手下關了四年,四年後努爾哈赤又把他放回烏拉部當貝勒。

    努爾哈赤還特別關照這個傢伙,因為他是努爾哈赤的侄女婿。他們'六度聯姻,七度盟誓',關係可好了。但我哥哥找到他說要把我再嫁給他一次,那個蠢貨高興壞了。

    可努爾哈赤卻是氣壞了,一怒之下發兵把烏拉部給滅了。布佔泰好不容易逃出來跑到葉赫部要求執行婚約——可我哥哥不認賬了,一個無兵無權的傢伙有什麼用。連我都嫌棄他。不久他就死了,死的無聲無息。

    而現在我已經三十三歲,女真部落裡像我這樣年齡的女人都可以當祖母了。今年又有人想要娶我,這次的倒霉蛋是蒙古喀爾喀部的莽古爾岱。我也不知道我是不是真的不吉,是不是真的克夫,是不是真的禍害,反正這次努爾 赤又發兵了。”

    又,雙,叒,叕發兵?你這女人是跟努爾哈赤一伙的吧!

    這個莽古爾岱也是勇氣可嘉,膽子是鐵做的吧。明知道娶了這女人會惹來野豬皮,他居然jing蟲shang腦,絲毫不怕。

    聽完這一系列傳奇經歷,周青峰終於在自己那點貧乏的歷史知識中想起眼前這個女人究竟是誰——她是'葉赫老女',只憑自己的容貌就把女真多個部落攪得天翻地覆的超級禍水。

    而她悲慘的一生其實啥事也沒幹,她就是待在葉赫部像個貨物般被父兄賣來賣去,讓一個又一個的梟雄權貴為爭奪她而拼盡全力,看著努爾哈赤不斷進行戰爭將想娶她的男人逐個擊敗,全部身死族滅。

    周青峰還能說啥?這女人的一生離奇至極,再大膽的編劇也不敢這麼編啊。他細細數了數,眼前這女人整整被許配了七次啊!在這過程中,包括她老爹在內死了五個男人,滅了三個部落,眼下又要引發一場戰爭。這妥妥就是四百年前的人形自走因果律武器。

    現在是1615年,已經五十七歲的野豬皮正是人生巔峰期,他統治下的建州部是女真各部中事實上的最強勢力。三十多年的東征西討打造了一支數万兵力的蠻族勁旅,當年只有幾十號人馬的村長現在終於當上縣長了——想想真的好氣,大明朝就是被個縣長給幹翻的。

    野豬皮一直想吞併北面的葉赫部,這次他找到藉口發兵肯定不會善罷甘休。按照這位異族女人的說法,為了抵擋野豬皮的進攻,葉赫部向駐守邊關的明軍求援。而似乎事情出現一點小小的偏差,這次女人說動了她新婚的夫婿莽古爾岱跑到撫順關來。

    “上個月我要出嫁的消息傳出,努爾哈赤就派兵三千駐紮原本哈達部的南關,威逼我葉赫部。我們除了向邊關的明軍求援,還聽說有個明朝的大修士觸怒了權貴被迫逃到撫順。

    為了盡可能的收攏能對抗努爾哈赤的力量,我這次是特意來試試招募你師父谷元緯的。誰成想找到你師父很容易,見面也不難,可你師父卻成了個廢人。我原以為要空手而歸,不過......,我覺著你這個小滑頭有點意思。”

    這算不算'撈不著大的,帶個小的走也好'?

    異族女人盯著周青峰,“你師父已經沒救了,我不信你這小滑頭會不考慮後路。最後問你一次,當不當我的奴才?”

    “你有毛病啊?”周青峰火了,“招募別人難道不是以禮相待嗎?鬼才會給你當奴才。”

    “男人就只配給我當奴才。”異族女人又恢復驕傲到驕狂的性子,“就連我現在的男人莽古爾岱也是如此,進了帳篷我就是他的主子。我可以把他迷的神魂顛倒,叫他幹什麼就乾什麼。到現在他都只配睡在地上,連我一根手指頭都別想碰。”

    當天大的風險,娶這麼個紅顏禍水連跟手指頭都沒碰到?這莽古爾岱也太差勁了。

    “你的男人真犯賤。”周青峰繃著臉說道,“但我不是你的男人。”

    “哼......,也有男人想表現對我的不屑來吸引我,男人這套我都見多了。但你這小滑頭連男人都不算,沒資格耍這招。”異族女人忽然輕笑,臉上卻帶著慍怒道:“我不允許任何男人忤逆我,我說了這麼多,你居然還是不聽話,這就是欠收拾。”

    異族女人再次想伸手來抓周青峰。周青峰這次沒躲開,他只是板著臉,緊抿嘴,手頭放出電光隨時準備來一記'雷擊術'反抗。異族女人剛想嘲諷一句'這招對我不好用',帳篷營地外忽然響起一陣馬蹄聲,有人馬舉著火把快速靠近。

    來的人是莽古爾岱。

    這個喀爾喀蒙古貝勒的兒子不知道在那裡受了一肚子氣,跳下馬就用蒙語不停大罵,馬鞭抽的呼呼響,手下人都不敢靠近。異族女人看了眼不肯屈服的周青峰,低語一句'我待會再來收拾你',轉身就朝正在暴怒的莽古爾岱走去。

    周青峰立刻扭頭就溜,他覺著這女人不單單是紅顏禍水那麼簡單,對方的腦子還有問題,喜歡把男人玩弄於鼓掌之上。趁現在有機會還是趕緊躲遠點好,他急匆匆的想跑回去找楊簡快點離開,可半路上卻碰到舉著火把回來的巴圖。

    這個光頭蠻子看到周青峰就喊道:“漢家小子,我正想找你。我覺著你的腦子應該挺好用,能不能幫忙想個辦法?”

    “啊......,我剛想......,你們要幹嘛?”

    “我們要去打努爾哈赤,可我們訂購的兵刃屯在撫順。努爾哈赤駐兵南關,擋住了我們回去的路。主子去跟撫順的明軍商量,竟然被轟了出來,太可恨了!”

    這太瞧得起我了吧?他娘的找老子有什麼用?周青峰心中腹誹——你們跟野豬皮打了那麼多年都拿他沒辦法,我才八歲,更不行了。
mk2258 發表於 2018-4-17 19:02
第0033章碩鼠

周青峰在跟'葉赫老女'糾纏時,也有人正在琢磨他。

    撫順城內,周青峰曾經住過的宅院房間裡亮著燈。一直對他喊打喊殺的袁姓女子正在翻看他收集整理的各種書冊。而在女子麵前,王鯤鵬正半張屁股坐在個椅子上,汗如漿出,不住發抖。

    前天周青峰帶著一幫手下洗劫了城外的龍王廟,陰差陽錯還躲過一劫。東廠來人捉拿他時,大部分手下都在城外,得了風聲全部逃之夭夭。只有跟著周青峰迴來的王鯤鵬沒逃掉,當天就被錦衣衛給逮住,挨了好一頓拷打。

    關押兩天后,王鯤鵬皮開肉綻,渾身血污,精神萎靡。他本感嘆自己命不久矣,又被提溜到周青峰住的宅院,才發現有個清麗冷豔的年輕女子要見他。

    坐在周青峰原本的書房內,袁姓女子雖然冷漠卻比凶神惡煞的番子客氣多了,不但讓他坐下送了份熱茶,還讓人給他弄了頓吃喝。只是王鯤鵬一口茶水也不敢碰,坐下後就一直在發抖,心裡早已後悔千百次,不該貪一個月三兩的銀子給周青峰當什麼破陪讀。

    “這些都是那小土狗的書?”袁姓女子坐在周青峰的書桌前,將他所有的書都簡單翻了翻,“你都看過,對不對?還有別的嘛?”

    “小土狗?”

    “就是那個叫周青峰的小子。”

    “哦哦哦......,書都在這裡了。還有沒有別的,小的就不清楚。”

    這兩天王鯤鵬挨夠了打,錦衣緹騎和東廠番子都是刑訊高手,把他折磨的人不人,鬼不鬼。此刻他是分外老實。

    “這小土狗的字怎麼都缺筆少劃?”袁姓女子問道。

    “少爺,呃......,不是。那個小土狗.......。”

    “小土狗是我叫的,你胡扯什麼?”

    “是是是......,周家小賊說那是什麼'簡體字',說是寫起來方便。”

    “簡體字?這本《撫順周邊形勢考證與分析》是他寫的?”

    “是周家小賊抄了我近些年寫的幾本書匯總的。可小的真不是他的同黨,我只是科舉不成寫了幾本雜書,我發誓我以後再也不寫了。”

    “閉嘴。”袁姓女子低喝一聲,又開始詳細翻看周青峰自己編寫的書冊。她深知周青峰的身份,一開始根本不敢碰這些東西,深怕看到什麼不該看的,都是讓手下檢查過後才動手。

    對於周青峰跑到撫順卻立刻著手編寫這本書冊,她很是不理解。按說誰會在萬分危險之中乾這種似乎毫無意義的事?若是往深處想,這撫順將要發生什麼大事不成?這個念頭一出現,袁姓女子心中警兆驟生,似乎要勘破什麼天機秘密。

    “這條小土狗,可恨。”袁姓女子被嚇的不敢亂來,她親眼見過四十來歲的谷元緯衰老成六十來歲,那份窺探天機的後果叫人不寒而栗。

    書冊中有周青峰親手繪製的撫順周邊地圖。相比大明工部和兵部繪製的山川地形圖,周青峰的地圖雖然粗陋,卻因為引進了比例尺之類的先進繪圖概念,地圖和真實地形更加貼合。而前者的地圖比例完全失調,只能意會,實用上掣肘多多。

    “這小土狗倒不是不學無術之徒,甚至可能還聰明的很。”袁姓女子又翻看了周青峰弄來的《修行書目錄》,只隨意翻翻連她都感到有所收穫。這更不是什麼尋常人能有的認識。她又對王鯤鵬問道:“那小土狗現在能釋放術法了?”

    “是的,是的。”王鯤鵬談起周青峰在龍王廟大發神威的事蹟。這事他已經跟錦衣衛的人說起好幾遍,此刻又復述一次。

    “小土狗跟龍王廟的廟祝有仇?”

    “這就不清楚了。”

    正常修士從入門到釋放完整術法,一般要學個兩三年。袁姓女子天資聰慧,根骨極佳,不到一年就放出完整術法,整個師門都讚嘆她是天才。可跟周青峰這種妖孽一比,那又差遠了。

    袁姓女子心中暗道:“這小土狗太可恨,在山村那日就不應該跟他多廢話,一劍劈了就沒那麼些事。現在卻麻煩了,東廠的馬公公已經有所察覺,就連我師父都意識到不對勁。反倒叫我投鼠忌器”想到此處,她不禁抬頸長嘆,倍感困擾。

    前日在城中撞見周青峰,不是袁姓女子心軟放他走,實在是當時東廠的馬公公也在。袁姓女子已經矢口否認周青峰的存在,就不想橫生節枝惹出麻煩,只能看著周青峰被人救走。她還要鬆口氣呢。

    “谷元緯雖然逃的不知去向,但他無人醫治必然已成廢人。他那個大徒弟就是個蠢蛋,對付起來也容易。麻煩的就是那條小土狗,必須搶著事情徹底曝光前把他給宰了。這天機洩露的事情必須死死瞞住,否則牽連太多,一場血腥大波就難以避免,要死的人可就多了。”

    袁姓女子心中定計,眼神中透出狠辣寒光。一直畏畏縮縮看著她的王鯤鵬只覺著心驚肉跳,嗓子眼就好似被迷痰堵住般難以呼吸。不過袁姓女子卻轉口吩咐道:“王鯤鵬,這裡沒你的事了,回家去吧。以後莫要再貪圖財貨,惹來殺身之禍。”

    什麼......,放我走?

    王鯤鵬都以為自己聽錯了,簡直不敢相信這天籟之音,他本覺著自己離死不遠,哪曉得竟然能逃出生天。袁姓女子看他發呆,冷眸凝視道:“怎麼......,還想留下來多吃幾天牢飯不成?”

    “不敢,不敢,謝謝姑娘饒命,小的馬上走,馬上就走。”王鯤鵬顧不上讀書人的斯文,給眼前的女子重重一個稽首,跌跌撞撞的就離開房間,倉皇而去。而一會的功夫,袁姓女子也走出來朝幾個番子丟個眼神,立馬就有幾個人跟在王鯤鵬後頭。

    王鯤鵬這人處置完畢,袁姓女子想回房間繼續看看周青峰留下的書冊。而這時就听宅院的正堂傳來一陣笑聲——東廠馬公公不會在撫順久留,倒是袁姓女子的師父,錦衣衛千戶劉福成把這處宅院當成了東廠和錦衣衛的落腳地。撫順的各級官僚自然要來巴結一二。

    這晚上提著各色特產銀兩前來拜會的正是撫順游擊李永芳。這位統管撫順的軍官面容清瘦,兩頰無肉,坐在正堂的桌邊朝上首劉福成拱手笑談。

    袁姓女子在外頭院子裡,只聽得那李永芳語帶獻媚的笑道:“劉大人遠道而來,一路辛苦了。下官本應備下薄酒給大人接風,只是未能預知大人到來,一時全無準備,還請恕罪。”

    劉福成在馬公公面前像個沒脾氣的和事佬,在自己徒兒面前也是個毫無威嚴的油膩中年,可在李永芳面前卻是親和而暗藏鋒芒的朝中大官。聽得李永芳喊'恕罪',他只輕笑道:“無妨無妨,李游擊無需困擾。反正貴部在撫順做了些什麼,我們錦衣衛都清楚的很。”

    輕飄飄一句就讓李永芳額頭冒出滿腦門子的汗,劉福成繼續笑道:“李游擊為國戍邊,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嘛。就算有人彈劾,說什麼'私開邊市,壓榨行商,剋扣兵餉,自毀關防' ,我知道這都是謠言,都是謠言啊。”

    劉福成每說一個罪名,李永芳心頭就猛跳一陣,腦袋也就壓低一截。站在外頭的袁姓女子知道自己師父這是要狠狠敲這邊城游擊一筆,不弄它個三五千兩銀子,是不會罷休的。不過這明軍將領貪腐不法之事太多太多,一點也不值得同情。

    聽到劉福成說彈劾都是'謠言',李永芳連忙點頭稱是,“大人身在京師卻能體諒我等邊軍之辛苦,下官實在是銘感五內,感激不盡。好叫大人知道,在下駐守這撫順已有多年,歷來關防嚴謹,法度森嚴,不敢有一日鬆懈。今天正有一事可以作證。”

    “哦?今天有何事發生?”

    “就在下官趕來拜會大人之前,喀爾喀蒙古的莽古爾岱就親自趕到撫順關的'撫夷廳',要求下官給些方便讓他運走屯在邊關的一批兵器。下官當場不但嚴詞拒絕,還推掉了他送來行賄的銀兩。下官對皇上和朝廷的忠心,可昭日月啊。”

    李永芳表演太過,誇張的很。劉福成原本不過隨口一問,可聽到有蒙古人竟然在邊防走私兵器,忍不住繼續問道:“最近遼東邊牆外的女真和蒙古要打仗嗎?”

    “這個...... .。”李永芳的額頭又冒出一層汗,支吾說道:“好像建州部的努爾哈赤派兵進占開原附近的南關,要跟葉赫部開戰。喀爾喀蒙古的莽古爾泰前不久剛剛娶了葉赫部貝勒布揚古的妹妹,肯定是要派兵相救的。”

    “喀爾喀蒙古距離撫順不是挺遠的嗎?他們要走私兵刃難道不是去開原的北關? ”劉福成心思一轉,其實心裡已經明白了大概。他帶著玩味的笑容故意裝傻的說道:“這捨近求遠的,莫不是從北關買不到,從撫順關反而容易些?”

    “這個.......,絕無此事,絕無此事。”李永芳恨不能自己扇自己耳光,他只當從京師來的劉福成不懂這遼東地理形式,誰知道人家不但懂還了解挺深的。真是畫蛇添足,自己漏了自己的底細。

    “我也知道邊軍將士的辛苦,可若是有貪贓枉法之事,還是需要嚴查的。”劉福成笑嘻嘻的看著李永芳,心想:這頭肥羊自己撞上來,就不要怪老子不多敲一點了。他說完就告了一聲累,端茶送客讓人把李永芳給送出去。

    李永芳離開是還叫嚷'下官必然嚴查,必然嚴查'。可走出宅院大門,他伸手就朝自己臉上給了一嘴巴子,喪氣的自語道:“多嘴了,真多嘴了。我沒事說這個乾嘛?”

    家丁看李永芳沮喪,上前問道:“大人,出什麼事了?”

    “又得多花點銀子才能破財消災了。”李永芳上了馬車,就向車窗外的親隨問道:“莽古爾岱要的那批兵器價值多少來著?”

    “約莫八千多兩,他們說現在南關被努爾哈赤堵住,要我們從鐵嶺運到開原的北關去。小的已經按大人的吩咐回過話,趁現在邊事吃緊,讓那個蒙古蠻子多給些錢才給他們運。”親隨說道。

    “算了,不賣給那些蒙古蠻子了。現在錦衣衛和東廠都有人在撫順,運到開原太麻煩,我擔心夜長夢多。派人去跟努爾哈赤問問,把價錢抬高一倍,看看建州部要不要這批兵器。就說他們不賣,我就賣給葉赫。老爺我這次虧大了,得多賺些回來才行。”

    李永芳覺著東虧西補,自己的主意挺好的,說不定還能趁機多撈一筆。

    可親隨卻低語道:“老爺,這要是葉赫部扛不住怎麼辦?現在女真各部中就只剩下葉赫部能牽制建州部了。”

    李永芳卻冷哼一聲:“我管它什麼建州葉赫,都是一幫蠻子。他們打打殺殺與我何干?給他們十個膽子也只能在邊牆外喝西北風,怕了他們不成?還是老爺我賺錢要緊。 ”
mk2258 發表於 2018-4-17 19:03
第0034章幹幹幹

古代社會,交通和通訊都很不方便。周青峰站在撫順關外的馬市,能看到聽到聞到的就只有在他五十米範圍內的人事物——商販,牲畜,馬車,爛泥,以上事物在碰撞,吆喝,叫喊,以及它們摻和在一起散發的噁心氣味。

    昨晚上周青峰沒能逃走,他被光頭蠻子巴圖給纏住了,說是讓他幫忙出出主意。那位'葉赫老女'也沒再來煩他,倒是莽古爾岱回來後在帳篷裡叫罵了一整夜,弄得人不得清淨。

    實際上周青峰也沒地方可去,在馬市的破屋子裡睡了一夜後,早上起來的他渾身都發臭。沒有清潔的飲水,沒有乾淨的衣服,沒有可口的食物,沒有任何值得高興的。周青峰看著逐漸開始熱鬧的馬市,心裡只有一件又一件的麻煩。

    “師弟,我們該怎麼辦?”楊簡也起來了,愁眉苦臉的看著周青峰。兩個本應前途遠大,受人尊敬的修士老爺此刻頭髮亂糟糟,衣服皺巴巴。他們甚至吃了上頓沒下頓,肚子都餓的咕咕叫。“師兄我想不出什麼主意,現在只能看你了。”

    “師父還有什麼親朋古舊可以投靠嗎?”周青峰問道。

    “沒了。”楊簡搖搖頭,“就算有,誰又會來雪中送炭?”

    說的也是,這年頭又沒有活雷鋒,誰會來救周青峰於水火?

    周青峰又看向那伙蒙古人的幾座帳篷,莽古爾岱昨晚上罵了一夜,現在終於安靜。他猜那個蒙古頭領大概是喝了一肚子酒,喝醉了就不管事了——大概也正是這種傻大膽的廢物才敢娶'葉赫老女'這樣危險的女人,反正周青峰也指望不上他。

    要讓楊簡丟下谷元緯獨自逃命是不可能的,可要讓周青峰帶上谷元緯逃命更是不可能的。周青峰正在琢磨如何兩全其美,光頭蠻子巴圖又走過來說道:“女主子讓我來喊你過去,她有事跟你商談。”

    周青峰撓撓頭,無奈的跟了過去,心想好歹混口早飯。巴圖將他領到最大的一間帳篷前,撩開簾布請他進去。帳篷裡頭挺寬敞,光線從帳篷頂上透射下來,倒也不覺著氣悶。莽古爾岱手腳攤開睡在一張毯子上,'葉赫老女'跪坐在另一邊洗漱,還有幾名侍女給她打理髮辮。

    女人瞥了周青峰一眼,指了指帳篷內一張放著馬奶,肉乾,茶水的矮桌,示意那是給他準備的。周青峰也不客氣,據案席地而坐,用茶水漱漱口後就開吃。畢竟不吃飯沒體力,更沒靈力。

    看周青峰不怎麼抗拒,女人開口說道:“你們師徒三人這般落魄,你卻不肯捨棄,應該是遇到什麼難處了吧?有什麼我可以幫上忙的?”

    周青峰正在吃一塊羊酪,聞言略有點小驚訝,這女人居然轉性懂得使用懷柔的手段了。他反問道:“我該怎麼稱呼你?”

    “族裡的人叫我和卓,手下的奴才自然叫我主子。”女人說道,“看你要怎麼稱呼了。”

    “我叫你和卓姐姐,應該沒問題吧。”周青峰說道。

    知道周青峰沒可能給自己當奴才,這位葉赫部的貴女冷哼了一聲,也算是默認了。周青峰把早餐吃完,又喝了幾杯茶水說道:“我有大麻煩,是我自己的大麻煩。”

    和卓瞥眼看向周青峰,這會輪到她聽故事了。不過周青峰的故事簡單的多,主要是谷元緯強行給他灌注真元,導致真元與根骨不匹配的事,“我想要換個跟我自己能匹配的真元。”

    “你這個小滑頭,這分明就是想換個主子。”和卓嘲諷道,“不過你這事我還真幫不上忙。我們女真人修行要么靠自己天賦卓越進行感悟,要么靠族裡的薩滿灌注指引。據我所知,一個人如果想替換外來真元,必須找灌注真元的人先收回,否則別人是沒辦法的。”

    “意思說我還得先把我師父的重傷治好,然後讓他解除師徒名分,放我一馬?”周青峰問道,“你能治好谷元緯的傷嗎?”

    “我不行。 ”和卓笑著搖搖頭,“但我知道誰可以。”

    “你們葉赫部的薩滿?”

    “不是。”和卓繼續搖頭,“我現在也不求著要你當我的奴才了,你幫我想想如何把被扣在撫順的一批兵器運出來就好。那裡頭有八百套棉甲,一百套軋甲,五十套鎖甲,都是我們急需的東西。”

    明朝在邊境對鐵器兵器控制極嚴,賣些鋤頭都不樂意。而在兵器中,甲胄和弓弩的重要性比刀槍還大。有甲無甲完全是兩碼事,戰鬥力天壤之別。明朝的這種控制頗有些類似鷹醬控制對兔子的高科技輸出,就是要卡脖子。

    不過每到朝代末期,任何制度往往都成為空談。撫順距離瀋陽很近,而瀋陽又是遼東邊防的重中之重,匠戶不少。苦哈哈的匠戶們巴不得多打造點兵器甲胄賣給北面的女真人,這是真正能養家糊口的活。而做這生意的自然就是遼東各級大大小小的邊將。

    現在努爾哈赤打上門來了,葉赫部迫不及待想要把這批甲胄運回去裝備士兵。偏偏事情出了岔子,控制關口的撫順游擊李永芳收了錢卻不發貨。周青峰這才知道昨晚上莽古爾岱為毛如此暴怒。要命的關頭突然來這手,能不讓人恨之入骨麼。

    “明軍守著邊牆和關頭,不允許我們女真人和蒙古人隨意進入大明地界。我們現在明知道那批甲胄就在距離不遠的撫順城存放著,可我們愣是拿不到手。”和卓說道:“必須得有人幫我們一把,還得是個聰明人。”

    “你們在撫順城內就找不到別人幫忙?或者說多花點錢。”

    “卡我們的是撫順游擊李永芳,他就是撫順最大的頭,這時候誰能幫得上?而且我們這次沒帶夠錢,如果回去帶錢再回來,只怕努爾哈赤都已經打到葉赫城下了。我們現在找不到別人,只能試試你。你若是能幫這個忙,我倒是可以給你指條明路救你師父。”

    “我幫你這麼大的忙,你僅僅給我指條路?”

    “那你還想怎麼樣?你好好想想吧。做決定要快,若是今天沒別的辦法,我也只能帶隊返回葉赫了。”和卓說著看看醉倒在帳篷內的莽古爾岱,很快又把視線挪開。她仰著臉,倔強的抬頭,恨恨不已。

    周青峰皺著眉哪裡想得出什麼辦法?他對李永芳一無所知,又沒人手又沒情報,實在沒轍啊。而這時帳篷外忽然有人喊周青峰,一會光頭莽子巴圖走進來說道:“漢家小子,你的手下找你。”

    我的手下?我孤身一人哪來的手下?

    周青峰起身走出來,愕然發現'手下'就是前幾天跟他洗劫龍王廟的王張兩個小頭目。這兩人帶著一夥人跑來找他。這幫傢伙一見到周青峰連忙撲過來哭嚎道:“大當家的,你可救救我們啊。你一走,城裡的狗官要把我們給逼死了。你可得給我們做主啊!”

    周青峰的表情就跟莫名其妙收到騙錢的中彩短信,疑惑,不解,還有點氣惱。他組織長矛隊襲擊龍王廟完全是為了自己的機緣,長矛隊對他就像廁紙一樣,用之前必不可少,用之後避之不及。他就沒想過要繼續帶領這支烏合之眾,誰知道這幫人居然又找到他了。

    “你們怎麼找到我的?”

    “大當家昨日在此大展神威,勇鬥蒙古蠻子,這等事蹟都已經傳遍整個撫順城。我們聽到消息,一大早就趕來投奔了。”

    週青峰這個小屁孩的形象實在太惹眼了。他一上場,別人就不可能不留意。只要一說'能放雷擊術的八歲小孩',絕對就是他,沒跑的。

    “那麼你們找我幹嘛?”

    “我們聽聞大當家的以一人之力折服數十名蒙古勇士,還跟蒙古頭領結為兄弟。我們來此之後細細打聽,發現大當家的果然威武。現在只求大當家的收留,我等做牛做馬絕無怨言。”

    也不知道誰在給周青峰造謠,把昨天的打斗說得極其誇張,還進行了深入的加工,成了頗富傳奇色彩的民間故事。別聽王張兩個小頭目說的豪氣,其實也是走投無路。他們原本想著有個修士老爺做靠山,不敢說在撫順橫著走,好歹也能混口飯吃吧。

    誰成想周青峰拍拍屁股自己走了,卻把錦衣衛和東廠給惹來了。王家和張家頓時遭了殃,慌慌張張的逃出撫順城,流落鄉野。現在打聽周青峰在馬市跟蒙古人勾搭上了,於是過來碰碰運氣。反正現在除了跟著周青峰一條道走到黑,這些苦哈哈也沒別的辦法了。

    楊簡看到周青峰被一夥老農模樣的傢伙圍住,連忙過來看看情況。得知竟然有一批人要來投奔,他頓時心熱幾分說道:“師弟,你啥時候收攏了這麼些人?不過有這些人也好啊。好歹能給師父找個有人伺候的地方安置,不用躲在這亂糟糟的馬市。師弟,你快答應吧。”

    答應?答應養這麼一批會打劫的老農?知不知道當無法滿足他們的需求將是什麼後果?如果只是為了照顧谷元緯,花幾個錢僱人不就得了,哪裡需要這麼麻煩。周青峰覺著自己師兄真是太天真。

    不過有楊簡這麼一摻和,兩個小頭目連忙跟楊簡套近乎,。楊簡還很裝逼的給這些人露了一手小術法,立刻贏得滿堂喝彩外加跪地抱大腿的手臂好幾雙。只是看他玩得如此開心,周青峰只能翻白眼。

    偏偏這時和卓從帳篷裡出來,急匆匆走到周青峰身邊。她先是詫異的看了看來投奔周青峰的這些手下,然後低語道:“我剛剛得到消息,李永芳這個混蛋把我們付錢買的甲胄賣給努爾哈赤。我就問你,你到底有沒有辦法幹它一次?”

    “幹誰?”不等周青峰開口,他手下兩個小頭目搶著插嘴道:“大當家的要幹誰?我們絕無二話,說乾就乾。”

    周青峰沒好氣的說道:“幹努爾哈赤和李永芳,你們有這個本事嗎?”

    “我們不過賤命一條,只要大當家的肯帶頭,有什麼可怕的?”兩個小頭目鐵了心要待在周青峰身邊,現在不管說啥,他們都答應。

    和卓也察覺形勢有點變化,再次說道:“你若是答應幹這一票,我就告訴你如何救你師父。”

    楊簡一聽有辦法救谷元緯,更是激動的使勁要周青峰的肩膀,“什麼?能救我師父?師弟啊,你還猶豫什麼?幹他一票吧,不管是要幹誰,師兄我都沒二話。”

    三方一圈人圍著周青峰不停的要他'幹幹幹'。和卓要他幹努爾哈赤,一幫客串強盜的老農要跟他幹到底,楊簡要幹下去救師父。周青峰被吵到頭都要炸。他最後不得不大叫一聲,“行行行,不要吵了。乾就幹,你們這幫混蛋這麼不怕死,那就乾他娘!”
mk2258 發表於 2018-4-21 23:32
第0035章大洋馬

    撫順城內,周青峰原來住的宅院。

    錦衣衛千戶劉福成大人起了個大早,穿著一身短打的勁裝在院子裡練了趟拳法,活動活動筋骨。待得額頭微微冒汗,身體發熱,他便緩緩收功,吐息調理。作為徒兒的袁姓女子侍立在旁,捧上一盞熱茶。

    接過茶喝了口,劉福成只覺著舒心舒肺,微微笑道:“昨晚那李永芳連夜送來了五千兩銀子,出手真是大方。這遼東天高皇帝遠,小小兵頭無人管束,不知道撈了多少民脂民膏。不過我在這裡兩天也覺著很是自在,可比京城強多了。”

    劉福成作為錦衣千戶,官不小了。可在京城到處是一二品的大佬,官大的數不勝數。一出門不是碰見位高權重的,就是位高權重者的親戚,真是好不憋屈。到了遼東才發現區區一個不入流的游擊居然也是土皇帝,大把撈錢,毫無顧忌。

    笑談過後,劉福成把臉一板,對自己徒兒說道:“輕影啊,師父這些年把你養大成人,待你如親生女兒。只因當年我師兄把你託付給我,我就立誓不讓你受半點委屈。你師娘對你更是太過溺愛,哪怕我平日責罵你幾句,她還要背後罵我一通才罷休。

    你也爭氣,武藝,人品,處事,機變,還有這模樣都是一等一的好。從你十四歲那年起,京城向我提親的權貴都要把家門口的門檻踩破了。我和你師娘把你看做心頭肉,哪裡捨得你出嫁?可眼看過了今年你就十八了,再不嫁人就是老姑娘,師父也不能把你耽誤了。

    我知道你看不上京城那些浮浪子弟,我也答應讓你自己選擇夫婿。這次你頭一回出來闖蕩,也是讓你看看這大明江山,碰一碰京城之外的英雄豪傑。

    你出來時,你師娘擔心的飯都吃不下,非要我跟著一路過來。可昨晚接到京城來的消息,有些麻煩 師父必須回去一趟。正好也給你個機會獨自生活,自己決定今後行止。”

    聽師父說的沉重,袁輕影眼眶一紅,撲通跪下喊道:“師父,你莫走。你走了,輕影心裡怕。若是遇到難事,可沒人來救了。”

    “你怕個鬼。你在京城闖禍無數,就沒見你怕過。”劉福成心裡也挺難受,只是臉上卻笑罵道:“你這幾年天天叫嚷著要出來見世面,嫌棄我管束太多。現在武藝比我還高出許多,你若是遇到難事,師父我更沒辦法對付了。

    我只擔心你性子太傲太冷,難免有些宵小為難你。這在家千日好,出門一時難。你一個女兒家更是諸多不方便,需要有人幫襯。為此你師娘特意從娘家給你選了個侍女派過來。”

    在劉福成身後還站著一個極其高大的身影,個頭超過一米八,四肢強壯,腰背發達。最奇的是這人金發碧眼,雙峰鼓脹,長腿翹臀,竟然是個女子。

    這女子穿著皮衣長褲和馬靴,乍一看毫無女性的柔媚,比男人還像男人。她容貌和中原女子完全不同,面容線條不夠圓潤,整體氣質偏於硬朗,完全是異域風情。

    若是讓周青峰在此,他定要跳起來高喊一聲'哎呦臥槽,這胸這屁股這大長腿,他娘的哪來的極品大洋馬?老子就好這一口啊!'

    這高大女子上前半步,向袁輕影單膝跪下,用字正腔圓的漢語問候道:“大小姐,葉娜以後就跟著你了。”

    “葉娜姐,你快起來。”袁輕影連忙將大洋馬扶起,“我們認識多年,都是一家人,我可受不起你這份跪禮。過去我闖禍,你沒少來救我。你能來陪我,我才高興的很。”

    大洋馬笑笑的不多言語,起身站到袁輕影身後,就算以後跟著她了。劉福成又說道:“輕影啊,葉娜比你大一歲,性子穩重。有她在你身邊,師父師娘也放心些。”

    這高大女人走動間鐺鐺作響,都是身上披掛的各種裝備在相互碰撞。實際上她出來後,這院子裡的錦衣衛和番子都少不了對她多加註意——倒不是看到驚艷,而是覺著這鬼一樣的異族女人太奇怪。

    大明男人的審美觀可跟現在不一樣,他們喜歡嬌柔弱小的女人,不喜歡女漢子,更別提女戰士了。他們喜歡盈盈一握的鴿乳,對於大胸反而無愛,甚至厭惡。女人在他們面前就應該舉案齊眉,低聲下氣,眼前這個眼窩微陷,鼻樑挺翹的強悍女人能把他們嚇死。

    葉娜大腿兩側各掛一柄短匕和短斧,這種武器配置在大明很少見。她的主武器有兩樣,其中之一是一米長的雙手巨劍。這柄劍斜背在身後,重量不輕,用起來大開大合擅長破陣,最是犀利。

    而更少見的是和雙手巨劍交叉背負的一桿鳥銃,腰間還掛著裝火藥的瓷瓶,彈丸袋和點火拋擲的炸彈。這種配置可是太稀奇了,很多人是頭一回遇上。

    鳥銃這玩意其實就是輕型火繩槍。它口徑小,重量輕,槍管甚至是卷鐵打造,但不要以為這東西威力小。它被製造出來就是因為在有效射程內能射穿重甲,普通步兵懟上它根本扛不住。就是距離遠了精度差,不像弓弩多加訓練可以越來越準,但威力絕對夠了。

    普通弓手連射十箭差不多就力氣耗盡,而鳥銃就是開個幾十槍也不會消耗太多力氣,頂多是槍管發燙沒辦法用。可槍手換個武器還可以繼續搏殺,所以這大洋馬還背著近戰武器。

    大明朝的軍隊不喜歡火器是因為匠戶過的太苦,剋扣太多,所有武器都是粗製濫造。兵丁毫無訓練更沒文化,會舞刀弄槍就是精兵,站個隊列都是難題。火繩槍這種帶點技術含量,比較複雜難以維護的武器就算性能再好也是白搭。

    劉福生繼續笑道:“輕影,你葉娜姐姐是達官世家出身,漢名還是你師娘給改的,原本是'葉什麼什麼娜',叫人記都記不住。

    這丫頭也算大姑娘了,可她這身材願意娶她的男人一個都沒有,在京城老是受欺負,說不得只好出來搶個男人回家。你們主僕倆從今往後可得相互依靠,有事商量著辦。葉娜脾氣好,你要多聽她的意見。”

    大明朝的'達官'原本叫'韃官',看名字就知道是異族。早年朱洪武驅逐蒙元,定鼎中原,趕走蒙古統治者卻也收容了不少蒙元的軍官。

    這些人是蒙元縱橫整個歐亞大陸,征服各地所招募來的各地土著。他們人數不多,主要是中亞的色目人,還有些不知道什麼種族。這些人在大明朝和政治鬥爭基本絕緣,卻擁有遠超普通漢族軍官的軍事素質,一直被大明皇帝信任。

    明朝的'達官'一直跟漢族混血,眼前這個葉娜不少地方其實算偏向漢人模樣,可她先祖基因中的高大身材,金發大胸卻還是保留了下來。

    若是在四百年後,就葉娜這身材非要讓一堆廢材浪費不知道多少紙巾,可在大明的婚配市場上卻屬於嫁不出去的剩女。別的男人都要仰頭看她,打起來更是降伏不了,別說娶回家了,看著都怕——以明朝的標準,過了十八還沒人要,真的是剩女了。

    袁輕影已 算身材高挑,可跟葉娜比矮了好一截。聽著師父說沒男人娶她,袁輕影當即反駁道:“葉娜姐那麼漂亮,那些男人都是瞎了眼才覺著她不好看。我從小就羨慕她英姿颯爽,不讓鬚眉的風采。我相信定會有人對她喜歡的不得了,只是現在沒碰上而已。”

    聽著袁輕影說好聽的,葉娜嘴角微微帶笑,只是一會又消失不見,硬生生的說道:“我看到那些男人都討厭,早就不想嫁人了。輕影妹子若是不嫌棄,我就一直跟著你。”

    看兩姐妹親親愛愛的站在一起,劉福成心里長嘆不已——這女大不留人,總是要嫁出去的。可他娘的好氣啊,養了這麼多年也不知道要便宜哪家的狗崽子?!

    劉福成吩咐完也不再多停留,說放手就放手,任由徒兒自己去闖蕩。他是京官,長期在外很是麻煩,沒辦法一直留在撫順。想著谷元緯現在應該也就是一條死狗,交給徒兒兩人收拾應該不難,他心裡也就慢慢放心了些。

    等著師父一走,袁輕影心里略有些空蕩盪。只是這份空蕩盪很快就被一團熱火朝天的干勁給填充,她轉身對葉娜說道:“娜姐,我們去除掉谷元緯那個混蛋。”

    “我聽小姐的。”葉娜說道。她看袁輕影微微皺眉抿嘴,連忙微笑改口道:“我聽輕影妹妹的。”袁輕影這才露出笑臉。

    劉福成雖然走了,卻給袁輕影留下十來個錦衣衛的好手。不過袁輕影是個女子沒有官職。失去劉福成的威壓,她可調不動一兵一卒,只能和留下辦案的錦衣緹騎和東廠番子商量著給予配合,別人是不聽她指揮的。

    “今天早上撫順千戶所的人傳來消息,說關外馬市有個'會放雷擊術的八歲小孩跟蒙古人打了一架'。那小子必然是周青峰無疑,那小土狗果然開始和異族勾結,我必須阻止他。

    錦衣衛的人怕惹麻煩,不願意出關抓人。不過我昨晚特意留了個線人放出去,那個線人今早也去了馬市,我們順藤摸瓜應該能把那小土狗找出來,連同他師父一起處死。”袁輕影說的斬釘截鐵,毫不容情,“只是我們得穿上男裝才方便行動。”

    “這好辦,我有一件寬大的罩袍,穿上後把兜帽一戴就跟男人沒兩樣。倒是你不能扮書生了,得辦成粗野的商販才好。”葉娜沉聲說道,“還有,關外馬市裡都是不服王法的蠻子。我們不熟悉情況,輕影你千萬別輕舉妄動。若不是有完全把握,你不能動手。”

    “事不宜遲,我們現在就出發,免得那小土狗又跑掉了。他若是逃到女真部落中 去,還真不好抓他。”袁輕影和葉娜商議定了,立刻開始喬裝打扮。

    而此刻十多公里外的馬市已經熱鬧非凡。前來買賣的商販擺開近一里長的攤位,牽著牛馬的女真人和蒙古人看中自己所需往往就以貨易貨。撫順關的官吏在不停遊走,收取不菲的稅銀。

    從赫圖阿拉來的麻承塔剛剛跟一名撫順關的稅吏商談完,心裡正在盤算自己剛剛得到的消息。他是建州部努爾哈赤的親信,專門負責在撫順關進行貿易,採購各種女真人急需的物資。

    建州女真這些年正逐步由漁獵轉向農耕,使用奴隸開墾田地以獲取穩定的食物來源。而女真人缺乏起碼的採礦和冶煉能力,不要說兵器甲胄,就是金屬農具都相當缺乏,必須通過貿易從大明獲取。

    麻承塔這次帶著五十多手下,趕著二十多輛馬車前來馬市,主要賣些皮毛和山貨。可今天生意還沒開張,忽然有兩批人跑來找他。

    一批是撫順的官吏代表撫順游擊李永芳要賣一批兵器甲胄給建州部。貨都是好貨,可就是價錢翻倍,太貴了。

    另一批則來路不明,說是有戰陣上用的法器符篆要賣,也不便宜。可這種貨源難得,不容錯過。頭痛的是這夥人要求真金白銀立刻交易,否則就把貨賣給同樣在求購的葉赫部。

    麻承塔對這兩批貨都想要,卻又感到很是為難。他帶的銀錢沒辦法同時買下這兩批貨物,必須二選一。
mk2258 發表於 2018-4-21 23:32
第0036章兩個馬屁精

    撫順馬市從來不缺光怪陸離的人和事,這種混亂的地方天天都發生各種奇聞。最近人們關注的焦點毫無疑問是葉赫部的和卓嫁給喀爾喀部的莽古爾岱,結果這個自帶克夫光環的女人毫不意外引來了建州部奴酋努爾哈赤的暴怒。

    按說人家女孩子要出嫁,關你努爾哈赤屁事,可努爾哈赤就是要暴怒,沒事找事的暴怒。

    這種暴怒都在過去的二十年裡都出現好幾次,一點也不稀奇。每一次都有人和部落要付出代價,每一次都意味著建州部要佔領更多的底盤,變得更加強大。而就在人們開始猜測葉赫部或者喀爾喀部會不會就此完蛋時,引發這事的兩個主角意外出現在撫順馬市。

    作為努爾哈赤的親信,麻承塔對此事很是敏感。在他看來要是能動手直接抓住和卓與莽古爾岱自然是大功一件,相信大汗必定不會吝嗇獎賞。

    不過這一男一女在撫順馬市僅僅出現一夜就消失了。等著麻承塔知道消息,這兩人都不知去向了。對此他很是懊惱,覺著自己錯失良機。可他也顧不上過多煩心,另一件事需要他作出決斷。

    “主子,我們到了。”一名包衣奴才趕到麻承塔身邊說道。此刻麻承塔騎馬趕來找周青峰了。

    谷元緯師徒三人逃亡撫順,這事早已傳開,麻承塔自然也是知道的。今天一大早就有人向他上報說這師徒三人遇到麻煩,當師父的谷元緯似乎快死了。兩個徒弟想賣掉點東西籌錢,大概是想各自逃命吧。

    這消息一出,來撿便宜的可真不少。麻承塔急匆匆趕到周青峰落腳的地方,就看到周青峰落腳的地方被簡單修整過,這片原本可是又髒又臭的貨棧倉庫。過去從不出現在此地的城中修士都已經趕來看貨。

    邊荒蠻族大多靠身體吃飯,修行也走'筋骨'路線,一把破刀就要出來拼殺。而中原修士就沒這麼苦命了,他們往往走'氣血'路線,煉丹畫符,卜卦算命,制器立陣,延年益壽不說,還經常弄出不少好裝備,好玩意。

    谷元緯是東廠高手,光這個名頭就很唬人。這樣一個背景深厚的強者會留下什麼遺產,太叫人好奇和心癢癢了。也正因為於此,周青峰放出消息後不得不打發絡繹不絕前來的撿便宜的,等到麻承塔出現他才正式開始進入狀態。

    “周小修士,在下麻承塔,建州部的......。”麻承塔被人領到周青峰面前,才開頭半句就被打斷。

    “啊......,麻先生來了,久仰久仰。來來來,坐下坐下。”周青峰很是熱情的把麻承塔請進了屋子。原本半死不活的谷元緯被他手下兩個小頭目接走了,楊簡負責守在師父身邊,就連和卓等蒙古人也被安排躲了起來。

    聽到周青峰喊自己'麻先生',麻承塔的臉皮都抽了抽。他心想:“我叫麻承塔,可我不姓麻,我是女真人。”可是看看周青峰這幅八歲小屁孩的模樣,他又沒辦法刻意糾正。

    麻承塔是典型女真人打扮,頭皮剃的溜光,只留金錢鼠尾的一小撮髮辮,看著就是蠻夷。他長相倒是普通,身體看著不算強壯,修為卻不低,不是單純的商人。他坐下後直接問道:“周小修士,我聽說你們要賣掉一些符篆法器,不知道可否讓我看看?”

    看到周青峰如此年幼,麻承塔心里大為安定。在他看來這麼個小子沒有師父做依靠,能有什麼應對經驗?只怕隨便幾句就能打發,說不定還能把他拐到建州部去當個上好的小奴才。於是麻承塔滿臉堆笑,對周青峰很是親切。

    不過在周青峰看來,眼前這麻承塔笑的太醜,真的跟食人生番的野人一樣。他大模大樣的坐在一張破木凳上,侃侃說道:“我師兄手裡有些護體符,還有幾柄淬煉過的金劍法器。不過我師兄也在跟葉赫部的人談,據說葉赫部的人開價不錯,都快談下來了。”

    聽到這話,麻承塔不由得微微皺眉。女真人跟大明商人接觸多了,都會有個普遍的看法——'明人太狡詐'。因為蠻子沒文化,往往腦筋不轉彎,好聽點叫耿直憨厚,不好聽叫做呆傻,不知變通。畢竟經商就是要討價還價,這裡頭就有談判的技巧。

    周青峰一開口就把葉赫部說出來,換別的女真人只怕就要生氣,可在麻承塔看來這分明就是要抬價。他心想:“明國修士一般恥於言利,跟他們說幾句好話往往就能換得大便宜。但眼下這小子怎麼帶著股油滑的味道?”

    麻承塔心裡不爽,下意識就帶著威壓語氣說道:“周小修士,你可知道這撫順關的馬市算誰的地盤?”

    “反正不是你的。”周青峰一句頂回來。

    “話可不能這麼說。”麻承塔更不爽了,他語氣生硬的說道:“我女真建州部昆都倫大汗和明廷有明確約誓,邊牆之外都是我女真領地。如今女真各部都受我昆都倫大汗的管束,尤其是這撫順關外更是我建州部統轄之地。

    我家大汗這三十年來,收東海部,滅哈達部,攻烏拉部,吞輝發部。戰,無不勝之敵;攻,無不取之地。遼東各地誰敢不從?周小修士,你在我建州部的領地結交與我為敵的葉赫部,你就不怕我家大汗的天威麼?”

    這話說的還真沒錯,托明朝邊將的福,邊牆之外所有地盤都被放棄了。這其中要把李成梁拉出來批鬥。就是這位所謂'威震遼東'的土皇帝怕麻煩,愣是把寬甸在內的數百里漢人土地白送給了努爾哈赤。野豬皮撿個大便宜,開心死了。

    麻承塔是想提醒周青峰——你個小屁孩知道自己幾斤幾兩嗎?你難道要跟遼東最強的大汗為敵?還是乖乖把好處給我送上來,不要給自己惹麻煩。

    可周青峰還是那副滿不在乎的樣子,懶懶說道:“什麼昆都倫汗,不就是個蠻族頭子麼?據說當年努爾哈赤還給我大明遼東總兵李成梁手下當過馬夫。所謂大汗也就是個'弼馬溫',有啥稀奇的?”

    “混小子,你敢無禮?竟然嘲諷我家大汗!”一句話點著了火,麻承塔拍案而起,怒不可遏。他一手探出就想扼住周青峰的脖頸,手背透出一股黑氣,凌厲逼人。

    周青峰早算到對方要發脾氣,他指尖輕挑,袖子下飛出一張符篆無火自燃,一道氣勁飛射而出,正面硬懟麻承塔的手爪。

    雙方拼了一記,憑空脆響,誰也沒占到便宜。麻承塔要再次動手,誰知對面的周青峰忽然大笑認輸道:“哎呀,麻先生你怎麼就動怒了呢?這談生意就要討價還價嘛,人家葉赫部願意出高價,我們難道能拒絕不成?不過你建州部若是出更高的價,自然也是可以的。”

    “放屁。”麻承塔卻不肯罷休,繼續怒道:“你辱及我家大汗...... 。”

    “我認錯,我認錯可以吧?昆都倫汗,文成武德,澤被蒼生,千秋萬載,英明神武,一統女真。正所謂'日出東方,唯我建州'。我對你家大汗也是很尊敬的。”周青峰大言不慚,臉不紅,心不慌,說的極其順溜。“來來來,我們繼續談生意。談生意最要緊了。”

    麻承塔活了這麼些年,沒見過這麼不要臉的人啊!他愣是被這一通出人意料的馬屁給拍的有點發傻,忽然覺著這話如果有合適機會當面說給自家大汗,效果一定非常不錯。“小子,你剛剛說什麼來著?”

    “談生意。”

    “不是,前面那句。”

    “哦......,昆都倫汗,文成武德,澤被蒼生,千秋萬載,英明神武,一統女真。正所謂'日出東方,唯我建州'。”

    “你說慢點,我記一記。”

    “了解,了解,你還可以加一句'大汗聖駕,威勢無邊,仙福永享,壽與天齊'。對了,你以後每用一次,記得要給我付版權費。”

    麻承塔默默用心記下,越念越是覺著這些新詞簡單易懂,很是好聽,正好適合女真這種不開化的蠻族,比那些明國腐儒說的文縐縐屁話好用多了。大汗聽了肯定開心。

    記下之後,麻承塔的臉色好看許多,“剛剛之事就算了,我不再計較。不過你說的那幾句話也別在外人面前說了,傳出去不好。”

    “放心放心,以後這些馬屁就是麻先生原創的。”

    哈哈哈......,兩個馬屁精立刻達成共識,開心大笑。

    麻承塔這會心情好,說道:“周小修士,你的符篆和法器,我們建州部都收下了。不管葉赫部開價多少,我們建州部都出雙倍。大家以後就是朋友,若有機會你可以到我們建州部的赫圖阿拉來。我家大汗正招募賢才,定然會重用你的。”

    “好說,好說。若有機會,我定然是要去的。不過還是先談談生意的事吧。符篆法器都在我師兄身上,他是偏向賣給葉赫部的。不過我現在跟麻先生就是朋友,自然要照顧一二。你們建州部若是真有誠意,不如今天就定下來交易?”

    “這個......?”麻承塔猶豫了一下,問了問周青峰的開價後不得不歉然說道:“我還需做另外一筆生意,手頭銀兩不夠。周小修士可否等幾日,容我回去籌集些銀子?”

    “哎呀,這可有些不妥了。我和師兄現在被錦衣衛和東廠追殺,就是想盡快籌些錢逃命的。若是拖幾日,我們都要活不成了。麻先生還是盡快定下來為好,最快能什麼時候付錢?就算銀錢不夠全額,付些誠意定金也是可以的。”

    周青峰反反复复在銀錢和交易時間上跟麻承塔商談,扯了大半天才初步定下來。麻承塔思前想後,確實在銀錢和交期上太過緊張,他是咬牙跺腳說要去盡快籌錢,方才離去。

    而在麻承塔走了沒一會,葉赫部的和卓就從屋內的另一角走出來。她先是看了看麻承塔留下的一百多兩定金,再看周青峰的目光很是古怪。

    周青峰則認真說道:“麻承塔想同時買走你們定的兵器甲胄和我手裡的符篆,可他手裡的錢確實不夠,我反复跟他糾纏摸底,又故意給他留下兩全其美的可能。現在他可以騰挪的時間被壓縮到極致,必然按我的意思來行動。

    我看他今天下午就要跟李永芳交易,得到交貨後連夜返回赫圖阿拉籌錢再回來找我。所以我們今天下午就可以動手。”

    對於周青峰的計劃,和卓並無疑慮。她只幽幽說道:“小滑頭,我還是低估了你騙人的本事,還有你厚顏無恥的底限。”

    周青峰頓時也火了,“你個小娘皮不要污衊人啊,我那裡厚顏無恥了? ”

    和卓肯定的說道:“你現在的臉皮就很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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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037章藏身村落

    撫順城到撫順關還有十幾里路,在這段距離內不但有靠近渾河的龍王廟,還分佈著大大小小好些村落和農田。忽悠完麻承塔後,周青峰就回到位於此地的一座村落。這村子裡的人不是姓王就是姓張,大多是撫順千戶所的軍戶,天生就跟那些官老爺有仇。

    周青峰帶隊幹翻了龍王廟的趙廟祝,他自己拿走容易攜帶的銀錢和珠寶,可整個龍王廟裡能搜刮的東西太多了。光是周青峰大手一揮留下的三百多兩銀子就讓參與行動的長矛手們大賺一筆。哪怕是行動中負傷的隊員都被救了回來,還得了三十兩銀子的高額補償。

    撫順的官老爺事後打擊報復,東廠和錦衣衛也來挑事,換其他地方的老百姓只能是破家逃難,根本無法反抗。可遼東民風彪悍不是假的,村里人立馬就想著'反正都是死,再去投靠大當家的算了'。

    有高額回報,又有現實逼迫,周青峰身邊很快就聚集起了一大批人。簡單概括叫做'人心可用'。因而在訂下搶奪兵器甲胄的目標後,周青峰立馬就把王張兩家的這個村子給利用起來當據點。有這夥地頭蛇當內應,很多事情就好辦多了。

    比如和卓那伙蒙古人足有五十多,還有相應的馬匹,這人吃馬餵的工作可不好安置,更不好藏。可有了周青峰的這個村子,和卓直接帶隊翻越了撫順關的邊牆,潛入關內先躲了起來。

    遼東邊牆是什麼?就是遼東長城。不要以為所有長城都跟八達嶺一樣建在地勢險要之處,實際上遼東長城不少地方就在平緩的河谷地帶。這些綿延不絕的邊防工事由邊牆,屯堡,烽火台,關牆等等組成,當年修建時花費了無數的人力物力。

    不過這些土石構建的邊牆如果沒有不斷的維護,用不了幾十年就會崩解。撫順關周圍的邊牆最高不過六米,普遍兩三米高,也就一兩層樓的高度,風吹雨淋之下早就腐朽。年長日久,跺腳即碎,土石累累而下,牆體塌成漫坡,邊牆也就成了亂石堆垛而已。

    和卓等人輕鬆越牆而入,躲進了村寨休整。周青峰讓手下兩個小頭目把全村人召集起來,拿出銀錢來招募人手。他站在一處土堆上,拍手就給出一百兩銀子,對著圍攏自己的村民喊道:“今天把老少爺們請來,不要你們打打殺殺,我要你們干點別的。 ”

    前次搜刮龍王廟,王張兩個老農帶著人撈了不少,事後各種傳言讓村子裡的人分外眼紅。這次周青峰又來主持全局,早有人躍躍欲試,恨不能再來一次吃大戶的好事。可周青峰不要他們打打殺殺了,大夥摸不著頭腦的反問到:“大當家的,我們這次不去跟人拼命?”

    “拼命的事由那幫蒙古人去幹,可你們的事一點不輕鬆。”周青峰抓著一根木棍,靠著自己腦子裡的記憶在地面上畫出撫順關附近的地形圖,“我們要去搶李永芳扣下的一批貨,殺人搶東西的事讓那幫蒙古人幹,可搶回來之後貨物還要有人運走。

    現在我要三百人,能挑擔趕車熟悉山路的。只要把這批貨從撫順運到開原的北關,就有一千兩銀子拿。看到那邊的女真娘們沒有?人家手裡有錢,大膽賺就是了。”

    聽到有一千兩銀子賺,包括兩個小頭目在內的眾人腦子嗡嗡的叫,臉龐潮紅。周青峰還繼續說道:“這件事就是跑個路,我再加一百兩。中午先去吃頓好的,要有肉有菜多放油鹽,願意來幹活的人都吃飽。 ”

    周青峰拍下的一百兩銀子還是麻承塔剛剛付的定金,這白花花的銀子拿出來,兩個小頭目還好說,周圍不少圍攏過來的村民更是向前靠近幾步。在確認大當家的給找了個能賺'一千兩'的大活,明顯能看到圍著的村民都探長脖子,兩眼冒光。

    “這個事簡單。”小頭目王叔搶著說道:“李永芳運的貨應該有現成的馬匹和車輛,四五個人伺候一輛車,怎麼也夠了。就算不夠,再招人就是。有錢肯定有人來吃糧。”

    周青峰又笑著說道:“事成之後,李永芳的那些車輛馬匹也自然就歸你們了。這也是一大筆的銀錢,便宜你們了。”

    這話一說,圍在周青峰身邊聽消息的村民們再也抑制不足心中激動,頓時歡聲雷動,大笑不已。運貨的車馬至少也有幾十部,這年頭光是一匹好馬就得二三十兩銀子。正所謂'財帛動人心',對於飯都吃不飽的窮苦人來說,冒點風險跑一趟就能賺這麼多,拼上性命也行啊。

    周青峰順勢大喊:“出來幾個會辦事的老娘們,拿錢去買糧食肉菜。一百兩銀子,夠你們吃個痛快了。再來十幾二十個會做飯的,殺雞宰魚不是難事,都有銀錢拿。”

    話音剛落,人群中立刻擠出來幾個上年紀的婦女,大聲應下要給大當家的賣命。周青峰也不隨便讓她們把銀錢拿走。先是問明姓名,家世,問問其他村民有無意見,最後還把把姓名記錄下來,選出指揮頭領,安排採購數量。

    幾句話的功夫,無人不服,一切就井井有條了。

    接下來是趕車的馬夫人選,五人一組,五組一隊,五隊一連。周青峰只管理幾個連長,剩下的所有權利都下放。讓所有人都明白自己跟誰是一伙的,也明白要聽誰的指揮。圍在他身邊的村民很快就形成一個個小團隊,就連說話聲都因為管理體系的建立而小了幾分。

    和卓跟周青峰迴來,先去看看被安置好的莽古爾岱等人。再看周青峰時,就看到這個外貌才八歲的傢伙正站在人群的高處指揮幾百號人。只看他說話簡單明了,命令果斷清楚,和卓心裡其實很受震撼。

    沒有文化的人,說話做事都是理不清前後關係的。

    沒有頭腦的人,更不可能用簡單幾句話就把數百人組織起來。

    周青峰有這個能力是建立在他受過完整的基礎文化教育。哪怕他過去從未有過組織管理的經驗,可'沒吃過豬肉,還沒見過豬跑'?照貓畫虎也能學到很多東西了。

    在和卓看來,整個女真部落能有周青峰這份才能的人也不多見。就算有也都是各家部落中貝勒級別的高層,絕不可能是個八歲小屁孩。她心裡忍不住暗想:“說不定我冒險趕來撫順最大的收穫不是運回去幾百副甲胄,而是認識眼前這小子。”

    周青峰對場外盯著他的和卓一無所知。在他吩咐完各項任務後,另一個小頭目張叔卻皺眉低語道:“大當家的,我想這事還有個麻煩。”

    看到周圍的人都太過高興狂熱,周青峰也擔心行動中有那些細節被忽略,有人提出問題是好事。張叔繼續低聲說道:“現在野豬皮出兵堵在開原的南關,從邊牆外過去的道路走不通的。那麼只能走邊牆內,從撫順到鐵嶺再到開原。這一路上都是關隘,不容易過的。”

    古代交通條件差,通商求學,行軍打仗都要從固定的道路走。翻山越嶺絕對不是個好選擇,尤其是要趕車運貨,這絕對是要走大路的。可道路沿線少不了守衛的官軍,這就是個麻煩了。

    “不能花點錢買條路?”周青峰說道。

    “撫順這邊我們還能找幾個認識的,可鐵嶺和開原那邊我們真不熟悉。貿然去花錢買路,指不定就被人給吞了。”張叔很苦惱的說道,“這事誰也摸不准,太難。”

    周青峰思慮一會發現這事無解,他去找和卓商議。和卓表示開原跟葉赫部挨著,葉赫部可以派人來接,那邊的關隘沒問題。剩下就是路途中間的鐵嶺,沒人熟悉。

    “不管那麼多,把活干起來再說。可以先派人去探路,打聽打聽路況和消息。這一路要走兩三天,吃喝住宿都要考慮。別弄得開個好頭卻半路爛尾。”周青峰盡可能的把工作做細緻,種種情況都考慮好。

    至於鐵嶺過不去的問題,周青峰想著大不了再翻一次邊牆繞過去。就當他在評估此事的風險時,村子外又有一夥人趕來投奔。

    “大當家的,我是楊威啊,虎頭山的二寨主楊威,前次在龍王廟被綁了的那個。我帶著我們全山寨來投奔您老人家啦。”村子外來幾十號人,領頭是個扛著長槍的虯鬚大漢,咋咋呼呼的把全村人嚇一跳。

    等著靠近了看,真是前次在龍王廟逮住的那個山賊頭子。這傢伙為了活命把周青峰狠狠的吹捧了一通,弄得周青峰後來不勝其擾,只能躲開。看到這張絡腮鬍的臉,周青峰不禁向左右詢問:“這傢伙怎麼知道我在這裡?”

    “這......。”王張兩個小頭目支吾說道:“我們昨日還不確定能不能投奔大當家的,於是想著實在不行就去落草。這位楊寨主就在附近立的山頭大旗,我們就借大當家的名義聯繫了他,誰知道他竟然帶著全山寨的人來了?”

    全山寨就幾十號人?還全都是......,老弱病殘的難民。周青峰看到好些人甚至衣不遮體,渾身臟兮兮的連鬼都不如。

    楊威楊寨主看到周青峰,連忙上前喊道:“大當家的果然在此舉事,還請給個機會,一定給個機會。前次龍王廟一別,官軍就盯上了我等,可把我們給害苦了。這是我家兄長楊邦,虎頭山頭把交椅。我兄弟二人願附大當家的驥尾,任由驅使。”

    楊威身旁有個書生模樣的男子,看到週青峰卻一時語塞。他原本心裡想著的恭維話全都說不出來,雖然早知道這大當家的年齡不大,只是看到真人卻還是覺著信心不足,更不願意輕易向個小屁孩低頭。

    楊威一看自己兄長竟然不說話,連忙急道:“我家兄長有個口吃的毛病,越是見到大場面越是說不出話來。不過我們真心前來投奔,絕無二心。”

    週青峰掃了眼進村的難民,心想老子還不想要你們這些難民呢。他只冷冷問道:“你們從那裡來?”

    “虎頭山啊。”

    “虎頭山在那個方向啊?”

    “鐵嶺那邊。”

    “鐵嶺?你們熟悉鐵嶺的道路和官軍麼?”

    “那當然熟悉了,我們兄弟就是那邊的逃軍啊,那邊就沒有我們不熟悉的路,否則早就被官軍給剿了。 ”

    楊威一張口說出自己來歷,旁邊的楊邦連忙用手肘撞了自己弟弟一下。後者拱手笑道:“這位小哥,我這弟弟不懂事,冒犯各位了。今日只是個玩笑,一個玩笑,我等只是來拜會一二,馬上就走。”

    說完楊邦拉著自己弟弟楊威就要離開,原本進村的幾十號人又稀稀拉拉的朝外走。只是周青峰看著他們兄弟倆的背影,扯著嗓子大喊一聲,“巴圖。”

    村子一角的幾間院落立刻闖出個光頭蠻子,聽到周青峰呼喊應了聲'在'。周青峰又喊道:“我沒開口說可以走,誰他喵的敢離開村子,立刻給我宰了他。”

    巴圖再應了聲,一揮手就有十幾個手持刀斧的蒙古蠻子凶神惡煞的跑出來。楊家兄弟還沒走到村口,一看這架勢連忙掉頭撲到周青峰面前,剛剛不說話的大寨主楊邦奮不顧身的喊道:“大當家的,誤會,誤會,還請給個機會,一定給個機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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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038章細節決定成敗啊

    小小村莊冒出成片的炊煙,家家戶戶都在烹飪飯食,平日里極少能吃上的大魚大肉紛紛出現在灶台上。能幹的婆娘在蒸饅頭,炒葷菜。孩子們扒在窗台直流口水,一份份熱飯熱菜出鍋時,少不了飛快的吃上一口,哪怕燙的哇哇大叫也捨不得吐出來。

    村里的熱鬧連大過年都比不上,上年紀的老人都感慨不已,說是一輩子沒見過這樣大吃大喝的場景。這就是一百兩銀子發揮出來的威力,讓一整個村子幾百號人都吃個痛快。

    “你為什麼對村里人這麼好?”和卓站在周青峰身後,兩人都在村口的小坡上看著村里的喜笑顏開的村民。“你完全沒必要這麼做。他們就是你的奴才,卻不會對你有多少感激。只要那天他們吃不飽了,他們還要怪罪你。”

    “聽起來你很有經驗。如果是你,你要如何調動手下人幹活?”周青峰沒回頭,只是反問。

    “我......?”和卓昂起頭說道,“我是過去葉赫首領布寨的女兒,是現在葉赫頭領布揚古的妹妹。我在葉赫城裡有數不清的包衣奴才,我只要下令自然有人幹活,沒誰敢違抗。”

    周青峰卻冷冷嘲諷道:“連飯都吃不飽,誰會用心給你幹活?”

    和卓不服的抗辯道:“奴才也不都是一樣的,你若是我的奴才,我自然好好待你。不但給你吃飽,還給你找幾個婆娘伺候你。要是乾活干的好,我還能劃個莊子給你,讓你也可以養奴才。”

    “哈哈哈......,難怪你們葉赫部打不贏建州部,你們的能力根本不是一個層次。”周青峰語音童稚,話卻說的難聽,“我今天跟麻承塔會面,仔細看過他帶來的幾個手下。我把那幾個男僕和你的女僕進行對比,就發現麻承塔的手下明顯更強壯些。

    你是葉赫部的貴女,連你的女僕都吃不飽。而麻承塔只是努爾哈赤手下管事的商人,他都能把自己的僕人養的壯實。你們兩家部落的實力差距可想而知。你們葉赫根本不知道如何管理自己的屬民,還有什麼資格跟努爾哈赤鬥?”

    和卓頓時怒容滿臉,可等周青峰說完。她又猛然回頭看向自己身後的侍女。和卓身邊的侍女也是弓馬嫻熟的近衛,並不是嬌嬌弱弱的大家閨秀。可被周青峰這麼一說,和卓忽然覺著自己是不是平日沒把貼身的女僕餵飽。

    侍女都呆呆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可在和卓凌厲的目光下不自覺的連聲告罪,甚至下跪。周青峰迴頭看了眼,低語道:“我他喵的才不要過的這麼窩囊。”

    “她們只是侍女,又不用她們打仗殺人,本來就沒資格吃太飽。”

    “別忘了,你也是女人。你好歹應該體諒自己的手下。”

    “那麼換你當主子,你會讓所有奴才都吃飽?你知不知道根本沒那麼多糧食,有人吃飽就有人挨餓。而且讓奴才都吃太飽,他們就懶得乾活了。”

    這話終於讓周青峰更加深入的思考和辯論。他回過頭看向和卓,只見對方用一種很氣憤的表情看著自己,這是在表示'你個小屁孩懂什麼,現實情況跟你想像的不一樣'。

    “和卓,你知不知道我怎麼看村子裡的人?”

    “你給他們好吃好喝,我看你是把他們當主子伺候了。”

    周青峰搖搖頭,“其實我對村子裡的人很不滿意。首先他們不守時,我安排工作的時候已經講清楚要什麼時候完成。可他們茫茫然的根本沒時間概念。他們只知道'天亮了','太陽在頭頂了''天黑了'。我想哪怕是你也只能大概的估算時間,沒辦法精準的做安排。

    因為不守時,村里人有各種各樣的毛病。我一直以為農民就應該是勤勞吃苦的,可實際上好些人很懶。就在我招募的那些車夫中,不少人應該為下午的工作做準備。可他們大中午躲起來睡覺,要開飯了倒是一個個全都跑出來。

    因為懶,做事就不守紀律,不講衛生,對生活沒規劃。這樣的人自然就渾渾噩噩什麼也乾不成,沒辦法進行協作,沒辦法進行指揮。現在我告訴你,我為什麼要給他們吃一頓飯,因為一頓飯就可以甄別出那些人是有用的,那些是廢物。對於廢物,我要把他們趕走。

    除了懶人,村民裡還有喜歡佔便宜的潑婦,剋扣銀錢的小頭目,畏首畏尾的懦夫。若是有時間,我要把他們統統修理一頓。而現在我只能想辦法踢出我的隊伍,否則這隊伍就沒法帶了。說了這麼多,現在知道我跟你的區別了嗎?”

    從來沒人用如此輕蔑和有力的語氣跟和卓說話,這是在講道理也是在嘲諷她。和卓被這一通話說的腦袋嗡嗡直響,原本傲然的氣勢消退過半。她一直覺著眼前這小子就是個有些聰明的小滑頭,現在看來完全不是這麼回事。周青峰問她的問題,她甚至完全無法回答。

    周青峰知道自己等不到答案,繼續說道:“你遇到問題,只會責怪手下的奴才又懶又刁又不聽話。你覺著他們骯髒,無知,懶惰,愚昧,所以你討厭他們,看他們不順眼,自然不肯給他們良好的待遇。所以你沒辦法從一堆沙礫中選出能用的黃金來。

    而我遇到問題,我就知道我要想辦法解決?我絕不認為眼下的狀況是正常的,更不認為這是不可改變的。我相信,努爾哈赤面對的情況不會比你我好到哪裡去,可他肯定乾了跟我類似的事情。所以野豬皮的建州部要統一女真了,而不是葉赫部。”

    長篇大論把和卓說的心頭亂跳,思維混亂。她突然抓住周青峰的胳膊,激動的說道:“跟我回葉赫部,我不要你小子當奴才了,我讓我哥封你當貝勒。不......,不用我哥哥封,我把我自己的奴才和莊子統統交給你,你來對付努爾哈赤。”

    “葉赫部沒救了。”

    “我不是騙你,你跟我回葉赫部,我去跟我哥布揚古談。”

    “我說葉赫部沒救了。”

    “我覺著你的想法跟別人很不一樣,你應該是對的。我們葉赫部是要改變了。”

    “放手啊,你聽不懂我的話麼?葉赫沒救啦。哪怕這次葉赫部扛過去了,它也沒救了。”

    周青峰被和卓扯的胳膊生疼,都要忍不住釋放術法反抗了。他不得不高聲喊道:“老子能收服這個村子的人,是因為有你們這支五十多人的蒙古精銳存在。可我就算去了你們葉赫部,我拿什麼作為後盾推行改革?你都已經出嫁了,誰會聽老子的?

    有句話叫做'槍桿子裡出政權',老子現在缺的就是槍桿子。不要奢望太多,把眼下的任務做好就行了。去吃飯,下午還要跟人拼命呢。”周青峰把和卓說的發楞,掙脫對方後甩手而去。

    和卓站在個土坡上呆了許久,身後的侍女大氣都不敢出。好一會她才低語道:“我一直以為只要拉攏足夠多的人就可以向努爾哈赤報仇,可我還沒一個八歲的小滑頭看的清楚。葉赫部這麼些年一直都沒變,倒是建州部不斷在變。我們......,我們根本贏不了。”

    和卓在村口仰天長嘆,村外的土路上倒是來了一行騎馬的陌生人。其中有兩人一個高大,一個苗條;一個豐滿,一個秀麗;一個異域風情,一個國色天香。來的正是袁輕影和葉娜,她們的化妝潛入計劃從一開始就失敗了。

    袁輕影原本想扮成個商販,結果她死活不肯扮醜,於是成了一個漂亮的商販。葉娜想扮成個粗壯的男人,可她比男人還遠遠高出的身材根本無法遮掩,一出門就有路邊的小孩跟在她身後大聲叫喊'番鬼女人出來啦'。

    兩人騎馬出城,一路上都有人對她們指指點點。袁輕影氣的把所謂的'偽裝'統統去掉,還是當她自己更簡單舒服些。不管是誰,只要她冷冷一眼瞪過去,保管就沒人再敢造次。至於葉娜,倒是沒人敢對她造次,問題是她的大胸長腿根本藏不住,也不用偽裝了。

    平日行動,袁輕影都是跟著自己師父。偶爾獨自與人交手,背後也是有錦衣衛和東廠的情報和後勤支援。現在說要去殺周青峰,出了城就發現自己對目標的情況完全一無所知。從出城開始,袁輕影就感到忐忑不安,總覺著這行動跟自己想的完全不一樣啊。

    等著快到周青峰所在的村子,隨行的東廠番子最後一次勸告道:“大小姐,你昨晚放走的那個王鯤鵬就進了前頭的村子。可我們還是回去吧,你們主僕兩個實在太顯眼了。這一路上不知道多少人看到你們,谷元緯若是真的在村子裡,早就跑掉了。

    這種村子都是同門同族,一不小心就出來幾百上千號人,他們根本就不怕我們東廠。若是一窩蜂的上來,任你武功術法再高也只有逃命的份,一不小心死都不知道怎麼死的。

    千戶大人臨走前讓我照拂你們,可我做屬下的也只能說這麼多。你們若是真要進去,屬下就只能在外頭等著。”

    袁輕影和葉娜相互對視,也覺著為難。外出行動有太多細節需要注意,不是逞英雄的單獨個體能夠完成,任何一點出錯就能讓行動泡湯。而現在她們犯下的錯誤太多,兩個女孩站在這荒郊野外,真不是想像中那麼飄逸瀟灑。

    “輕影,要不回去吧?”葉娜低聲說道,“或者多調些人來。貿然動手,害人害己的。抓不到谷元緯就抓不到了,我們下次再來。”

    袁輕影連續幾次深呼吸,心裡很是不爽。她盯著大概兩百米外的村子瞧了半天,忽然看到有一大隊人馬從村口出來,“快看,那些是什麼人?”

    幾個人齊齊眺望,隨行的番子忽然驚呼一聲:“不好,是蒙古馬隊,這些人怎麼越過邊牆?快走,快走,這事沒你們說的簡單,背後麻煩大了。”
說著隨行番子一扯馬頭,飛快撤離。只有兩個女孩還待著原地發楞。葉娜個子高,又眺望幾眼也驚呼道:“看,你說的那個八歲小孩,他也在馬隊當中。”

    村口馬鳴人沸,煙塵四起。前呼後擁的周大爺已經吃飽喝足,領著一大票人馬出來幹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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