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幻修真] 平天策 作者:無罪(連載中)

 
Babcorn 2018-4-4 17:32:11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942 737538
Babcorn 發表於 2018-4-4 19:21
第四十章 同窗不同命

    元狩現在對戰林意,是真正的將林意視為了在戰場上,戰陣上的敵手。

    在戰陣上,除非是某些特殊時刻,修行者之間的對決,絕對不可能是兩敗俱傷的打法,而是儘可能保全自身的打法。

    否則就如方才,他雖然一擊就將林意打得立足不穩,但是肩部劇烈疼痛,整條右臂一時也根本不可能發力,這對於身法和出手一有影響,很有可能便被身邊的其餘敵手刺殺。

    最為關鍵的是,現在雙方還是拳腳,若是兵刃互拼,更不可能如此戰法。

    否則即便你一招斬掉了對方的頭顱,但身上也被對方刺出了個血洞,那如此重創,在接下來的戰場上便不可能存活。

    所以除了絕對力量之外,還要修煉武技,至於越是厲害的修行者,真元的運用就越是靈活,例如飛針飛劍之流,便足以說明。

    砰!」「砰!」「砰!」….

    兩人之間瞬間一連串的炸響。

    元狩用掌,林意用拳,兩人之間拳掌臂不斷相交,勁氣四溢。

    林意連連後退,元狩步步進擊。

    但場面如此,元狩卻是越戰越心驚。

    對方拳招精湛,而且往往能在受挫時發動意想不到的反擊,最關鍵在於,對方見招拆招的同時,拳上的力量,也將他的手掌和手臂震得發麻。

    這還是之前數天,那個一招都抵擋不住的林意?

    「停!」

    再拆得數招,林意已經將要退無可退,背要撞牆,林意拚力一個側躍,便揮手認輸。

    如果是在真正的戰場亂陣中,林意可以肯定,恐怕自己早已經死了。

    因為除了力量之外,元狩凝結黃芽比他早數年,感知念力都比他強,雙方見招拆招的反應就比他快出很多。

    他家傳的「瘋魔殺拳」的精妙程度應該是在元狩那一套掌法之上,但元狩反應一快,便能料敵先機,讓他很難受。

    元狩尚且能遊刃有餘,在戰場上要是有別的軍士接近襲殺,估計還能及時閃避或是反擊,但他已經只能全力應付元狩,隨便過來兩三個軍士拿刀劍亂砍,他便瞬間被殺死。

    雖然認輸,但是站定之時,他的臉上卻是一片欣喜。

    先前他連元狩的八成力都估計抵擋不住,但現在氣力增長,這種戰鬥,他卻已經吃虧不多。

    最為關鍵在於,雙方拳掌相交,他雖然骨骼也是疼痛欲裂,現在甚至拳頭和手臂都已經微微腫了起來,但是隨著心脈跳動劇烈,體內卻往往有新力生成,那些疼痛欲裂處也似有暖流流過,雖然疼痛但很快就能繼續發力,不會像之前一樣,酸麻無力許久。

    「林意,你的氣力怎麼陡然間增進這麼多!」

    在這一剎那,收手的元狩和內裡的葉清薇幾乎同時出聲,兩人都震驚到了極點。

    最為震驚的自然是和林意親自交手的元狩。

    他可以清晰的感覺到林意的後力綿長,任何走捷徑的歪門邪術,即便是在短短的時間裡讓一名修行者的力量大幅增長,但也是過分搾取的行為,很快就會有油盡燈枯之感。

    很顯然,林意就算是進步很大,也並未用那種快速搾取似的歪門邪法。

    而且越是用了歪門邪法,交手之後一落下風,就會心虛膽怯,但林意不同,這種感覺無法言明,但他可以感覺到林意的信心,林意的那種氣勢。

    「這些日我在閉關修行,我在探究一種煉體之法。」林意猶豫了一下,他得到過吳姑織的警告,知道事關神惑之上事情,連當今皇帝都會格外忌憚,所以他根本無法明說。

    「那你可需自己衡量。」看到林意猶豫,元狩也不追問,只是略微凝重道:「這就如同樣兩個資質的年輕人,一個專門練武技拳腳,一個專門凝練靈氣,一開始自然那個專門練武技的武者進步快,打起來那個靈氣凝練不多的自然不是對手,但是若到了黃芽境之上,開了命宮,恐怕不練任何武技,任何普通的武者也就不是他的對手了。」

    「這我自然明白。」林意點了點頭,他知道元狩有些會錯了意。

    也就這短短交談的十餘個呼吸間,他心中又是不由得一陣驚喜。

    他雙拳雙臂上那些疼痛處,此時只是一陣陣發癢,就像是那種受傷結疤後,內裡新肉剛剛生成的那種癢。

    這就變相的驗證了那名瘦高老人筆記上接下來的一些推斷。

    大俱羅修行法最為可怕的地方,是生機太過強大,恢復力太過驚人,所以修行之中,便可進行那種錘煉身體的苦修法,可以讓身體變得越來越凝練。

    那名神惑之上的瘦高老人用了一個專門的詞語,叫做「密體」,便是說可以通過這種磨煉,讓血肉和骨骼都變得越來越緊密。

    正是因為如此,所以按照記載,大俱羅修到後來,可以用身體血肉抵擋兵刃,利器難傷皮肉,而且可以用內氣引不利於身體的元氣入體,當成真元用,甚至凝成兵刃。

    「所以你讓我用真元幫你拍擊熱力和寒力進去,也真的是因為修煉?」葉清薇等到林意和元狩返回膳堂中,才終於從震驚的狀態中回過神來,「這是類似一些真元刺竅的手段?」

    「差不多,我來幫你們燒火。」

    林意在幼年時也沒有少吃這種類似的靈藥羹或者藥膏,所以知道這種藥膏最重要的就是文火慢熬,他在灶膛前坐下慢慢吃那些麵饃,同時幫忙添柴看火候。

    「將門虎子,只是真的流年不利。」元狩嘆息了一聲。

    原本在他看來,林意便是這批新生裡最為出色的一個,尤其林意和齊珠璣、蕭素心三人聯手勝了他之後,他更是讚賞。

    今日這一戰,更是讓他對林意有些刮目相看,心中隱然是將林意看成了朋友。

    對於林意而言,元狩和葉清薇這師兄、師姐,原本也是他在南天院之中,除了齊珠璣和蕭素心之外相處最多,最熟悉之人。

    其餘那些同窗,到真是如同陌生路人。

    「師兄,師姐,怎麼暮鼓一響,只有我們這一年生來用晚膳,卻不見你們或者天監四年、三年生來用膳?」林意心中和這兩人親近,說話便也隨意。

    元狩用木勺攪動著藥羹,氤氳白氣繚繞中,他轉頭看了林意一眼,道:「這些大藥對於剛凝黃芽或者未凝黃芽者比較有用,如我們這些已經凝結黃芽許久的,用處卻也不大了。絕大多數老生都是靠著家中供給靈藥,還有入院兩年之後多是實修,在外行走,許多家中無法供給的,便是要個人際遇和本事了。」

    「原來如此。」林意現在修行已經和靈藥無關,雖然元狩的可惜是已經溢於言表,但他自己卻不抑鬱,又順口問了一句,「之前不是和你們在一起還有一名師兄,怎麼一直沒有見了?」

    「他已經被邊軍借調了過去。」

    元狩微微猶豫,但還是說了,「你別看他內向,但實則修為比我和葉清薇還要略高一些,但也和你一樣,家中沒什麼背景。」

    頓了頓之後,元狩深吸了一口氣,慢慢說道,「南天院雖然特殊,但畢竟聽從皇命,皇命至上,但其中又要兼顧各權臣的感受,兼顧一些平衡,有些時候軍中要用人從南天院抽調,像你這樣的學生,或是有些權臣想要傾力培養的學生,或許就會被調走。」

    「靈荒已至,大戰將起,邊地更加缺人,各方軍都會搶著要人,所以這種事情恐怕會越來越多。」林意點了點頭。

    看到林意神色也沒有什麼不同,元狩便接著說道:「這自然是不公,其實對我和清薇而言,也想被一視同仁,既然身為修行者,便自然要為我朝征戰,即便馬革裹尸,也是我等榮耀,但皇命要顧及權臣感受,即便將來送往邊境,恐怕也不會將我們直接送往最危險之地。那些權臣刻意培養的學生,也只是因為權衡的問題,最多被放置難以很快積累功名的地方,倒也不會刻意抹殺,所以林意,你卻是要小心,有些時候千萬不能逞強。」

    「有些時候逞不逞強也是無用。」林意曬然一笑,「師兄、師姐你們也別怪我直言,現在你們是如是想,但到時若是你們變成高位,恐怕也不一定會覺得戰死便是榮耀了。」

    「你說的或許也是實情,年少熱血,不需顧忌太多,位重權高,顧忌卻是太多。」元狩也不辯駁,或許也是想到了數位同窗的命運,一時也是心情凝重,沉默下來。
Babcorn 發表於 2018-4-4 19:22
第四十一章 無意之得

    林意並無太多感慨。

    自從換了新朝,這六年來他獨居建康城,很清楚對於整個建康城而言,他就像是滄海一粟般渺小,更不用說對於整個南梁而言。

    再加上北魏,天下何等廣闊,諾大的疆域,無數的名山大川,無數的能人異士,像他這樣的人,又算得了什麼?

    無法想太遠,唯有眼前事。

    「各自有命,師兄,師姐,這些吃食我先帶走,若是還不夠,我每日會讓蕭素心替我傳話,倒是勞煩你們幫我準備了。」林意將中午剩下的麵饃和干餅等物一卷而空,都放在竹筐中帶回黃藤精舍,他很灑脫。

    然而看著他的背影,元狩和葉清薇卻都是同樣感受,他們的這名師弟,平淡之中卻是有著一種傲骨。

    只是他們自己也很清楚,哪怕是他們自己,對於這個王朝和這個天下而言,也太過渺小。

    林意回到黃藤精舍,一邊慢慢吃著,一邊很快靜下心來思索。

    修行者在戰場上容易身亡,一是容易被針對,二是修行者自身的身體便是最大的弱點所在。

    修行者到了第二境命宮之上,雖然即便體內真元耗盡,肉身力量都依舊比一般武者強,但他們的身體血肉也不可能抵擋箭矢、刀劍,銳器面前,和尋常軍士同等。

    所以修行者參與戰陣,一般走兩個極端,一是就身穿最輕便衣衫,儘可能不被對方擊中,躲閃不開時便用真元硬抗,等到真元接近耗盡,那便要盡快逃離戰陣。另外一個極端便是身披重甲,讓對方的尋常武器根本無法穿刺,但重甲越是厚重,平時消耗的真元也越多,不耐久戰。

    從方才和元狩的交手來看,大俱羅的修行法,很適合在平時錘煉肉身,將肉身變得更堅韌。

    例如一些武者用木棍拍擊肉身,在瀑布下練功,都能起到一定的效果。

    但林意略一思索,還是確定現階段壯大氣機,不斷提升肉身活力,才是關鍵所在。

    氣血越是強橫,人的精力越是旺盛,便越是不容易疲憊,越是容易恢復,而且他隱約覺得,只要氣血強橫到一定程度,應該完全可以用一些類似真元煉體法的高明煉體術,不需要用武者的那種蠻法。

    所以最簡單而言,先追求力氣大,再追求自己能否耐打。

    現在自己已經能夠做到順利的抽引五穀之氣,不斷溫養那三處竅位,心脈日益壯大,平日裡修煉分寒暑時,也可以鼓動更多氣血令肉身激發更大潛能,但按照之前的修行來看,分寒暑大量發汗,的確是損傷元氣也大。

    所以目前最重所在,倒不是一定要追求盡快吃下更多東西,抽引更多的五穀元氣去灌注那三處竅位,甚至身後脊骨大龍,而是要盡快做到「控皮肉」。

    「控皮肉!」

    林意喃喃自語,重複這三字。

    在冥思修行之時,要想令自己身體血肉能夠自行鎖住有益元氣,但卻讓雜質污垢隨著汗水排出,這不是念力所控,而是肉身自己的直覺反應,這要達到,何等困難。

    一連五六日,他都足不出黃藤精舍,專心體悟這無漏金身修行法上「控皮肉」的門道,但卻都不得法,倒是食量越漸漸增大。

    一餐需要六七十個麵饃,大約是一般武者五人左右的飯量。

    「林意,我和齊珠璣巡山時割到了不少清神花,我們準備燒些熱水泡一下,要不要幫你燒一桶水?」這一日暮鼓後不久,蕭素心和往日一樣帶著食物來到他屋前,敲了敲門,卻是說了這一句。

    「清神花?」林意愣了愣,出了門,他一眼就看到蕭素心的手中抓著一把深紫色的花。

    他一眼蕭素心的眼中神色,就頓時明白蕭素心應該根本不是和齊珠璣巡山時順便所得,而是這些時日自己不得法,恐怕有時候神情有些焦躁,落入了蕭素心眼裡。她是刻意去巡山找了這些花來。

    清神花不算是什麼靈藥,但煮水入浴,卻是有很好的清心安神,不令焦躁的功用。

    也好。」

    林意心中感激,點了點頭。

    現在的蕭素心和當年的林玄魚有越來越多相似之處,對於他而言,這種好意不容推卻。

    黃藤精舍裡,有的是裝熱水或是藥湯的大木桶。

    一些尋常的清淤活血的藥物,南天院甚至可以直接去問教習領,只是對於他們三人,暫時卻還沒有用到。

    「你現在修行如何?」在和蕭素心一起生火燒水時,林意想到她的修行,忍不住問道。

    「最近氣感有所增強,可能是你不去晚膳,元師兄總是將你的那份分給我和齊珠璣,而且若是最後略有剩餘,葉師姐也會不動聲色的分給我,連齊珠璣都分得略少一些。」蕭素心的面孔被火焰映得有些微紅,「最近感氣時,感到吸納入體的靈氣和以前有些不同,一絲絲的有些旋轉。」

    「是麼?」林意頓時大喜,道:「那距離凝結黃芽應該不遠,我氣感有這樣變化之後,約莫不到半年,就凝出了氣感,而且還沒有這麼多靈膏靈羹相助。現在天地靈氣雖然衰竭,但這黃藤精舍裡靈氣不弱,再加上靈膏靈羹,我看至少比我節省一半時間。」

    「若真如此,也是拜你所賜。」蕭素心看著他,認真說道。

    「還需如此客氣?」林意笑了笑,搖了搖頭。

    「的確不必。」蕭素心也是笑了笑。

    兩人雖都笑著,但心中卻是都有些感慨。

    兩人現在際遇差不多,在這學院中又是一組,今後調撥戰場,恐怕也在一處,而且就算元狩不說,兩人心中也很清楚,那些最危險的征戰之地,南天院這些學生之中,恐怕也是他們去,而不會是那些權臣的子侄。

    既是注定要在戰場上生死與共,又何必多禮。

    「也不知道他們現在如何了。」

    當水燒好放入木桶,放了清神花,林意在淡淡的幽香之中半躺在木桶中時,他不由得想起石憧,想起蕭淑霏和陳寶寶,以及他的父母。

    他修煉了「分寒暑」之後,似乎倒是不易發汗,泡了許久,等到水溫漸漸涼下來,他出了木桶時,倒也只是肌膚微微發燙,額頭上都沒有出什麼汗珠。

    只是這清神花氣味宜人,再者這也是他入了南天院以來,少有的安靜瞎想時刻,他渾身倒真是放鬆了許久。

    他將木桶下面塞子拔掉放水,走出門時,天色已經大暗,山中淡淡的雲霧上方星辰點點,春夜一陣陣微涼的山風吹來,和他微燙的肌膚一激,他的皮膚上倒是自然鼓起一個個小點,就是俗話說的渾身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這….」

    然而只是這一下,卻讓他的腳步頓在了門口。

    他便陡然想到了一種可能。

    既然不可能做到在修行之中,身體血肉髮膚自然鎖住有用的元氣,那能否在修行之中,做到令身體發汗,但是最終將汗液鎖在肌膚毛|囊之中,將這肌膚毛|囊視為竅位。

    等到修煉告一段落,再全神分辨,將不利雜質污垢隨汗水排出,而將元氣保留體內?

    這種想法,便是「分寒暑」和「控皮肉」先不同時,而是分兩段來做。

    關鍵在於,人體有時自然變能做到閉汗,有些人生病,本來是在大量發汗,體內臟器已經排出毒素,隨著汗液就要排出體外,但是在行經身體血肉經脈時,身體又受外部刺激,比如驟冷,便陡然停滯在血肉之中。這種閉汗往往引起大病,比有些時候迎面吹了寒風,染了風寒還要嚴重。

    但若是能夠將汗水鎖在肌膚之中,修行一結束馬上再分好壞,祛毒存利,那便無形之中就已經做到了無漏金身修行法的控皮肉。

    林意沒有絲毫的猶豫,馬上快步回自己精舍,盤坐下來。
Babcorn 發表於 2018-4-4 19:22
第四十二章 突飛猛進

    其實尋常人只要稍加練習,也能做到鼻翼動作,耳朵微動。

    這種鎖肌膚毛|囊,也是類似。

    對於修行分寒暑已有一些時日的林意而言,要觀想瞬間身處寒冬臘月,肌膚毛|囊瞬間閉鎖,根本不是難事。

    林意略微試了幾次,便可以迅速做到意之所至,肌膚變收緊,渾身綻起雞皮疙瘩。

    接下來他用分寒暑之中的「暑」,迅速讓自己氣血洶湧,開始微汗。

    在這種時刻他迅速觀想身處酷寒之中,果然是成功將汗水鎖住,他只覺得肌膚毛|囊和淺層血肉之中,簡直就像是結成了無數鹽晶,渾身上下都是如此,極不舒服。

    但他此時還是強行凝神,靜心冥思內觀。

    這些被鎖住的汗液之中,果然有氣感,但是太過微弱,不好捕捉。

    林意也是有了經驗,這和煉化五穀之氣一樣,只要量一多,感知便自然清晰。

    他再幾個來回,讓自己身體裡熱意繚繞,將要大汗淋漓,但同時卻觀想肌膚外一片冰天雪地,如此不到半盞茶時分,不僅他的肌膚表面都是疙疙瘩瘩,一顆顆堅硬粒子,有如出痘般的感覺,而且他明顯有種強烈的不適,甚至連頭腦都有些發昏,很像在酷暑時陡然遭了風寒。

    「不能耽擱太久,否則真的要大病一場。」

    林意知道若再不發汗,恐怕自身的平衡都要被打破,此時他雖然難受,頭腦也昏沉,但意念卻是極為清晰。

    他讓自己竭力放鬆下來,肌膚也不再那麼緊繃,與此同時,他全力感受身體肌膚血肉之中的內氣。

    也就是一瞬間,他感覺到了許多細絲狀的元氣湧動。

    有些他直覺便是不佳,有種陰冷污穢的氣息,有些卻是很熟悉,有平時內氣勃發,氣血之中的那種暖意,有的甚至直接便是和五穀之氣類似,應是五穀之氣轉化,或是尚未完全轉化的產物,有些卻又是微妙不可言,但感覺有大好處。

    他僅憑直覺,迅速將那些覺得有大好處,有用的元氣全部抽離出來,只是十數個呼吸之間,他便身體一鬆,汗如豆湧,渾身便濕透。

    「有用!」

    幾乎也就是這剎那間,他腦海中那種渾渾噩噩,腦門發漲的感覺便消失,雖然和之前大汗時一樣,依舊感到十分口渴,很想大量喝水,但是伴隨而來的,卻是一種說不出的輕鬆,根本沒有之前那種體虛感。

    林意待汗出透,索性出去提了兩大桶水到了精舍之內。

    喝一陣水之後便用這方法控皮肉出汗,連續數十個反覆之後,兩桶水竟是被他喝了個底朝天,與此同時,他身下的蓆子都濕得好像在雨水中淋過一樣,手掌一按都按得出水來。

    「這下厲害了。」

    林意略微有些疲憊,但是渾身卻有一種清亮清透的感覺。

    他沖洗了一下,略微休息之後,感覺到意識分外清晰,身體裡的氣血流動也分外通暢,還有一點讓他事先沒有想到,讓他十分驚喜的是,他對體內的五穀之氣的感知,也越加清晰。

    那些駁雜不利的元氣除去一多,似乎干擾也少,倒像是平時在雲霧裡面看東西,現在卻是雲霧消散。

    在他的感知裡,那些尋常的五穀食物,倒真像是以前吞服過的一些靈膏,明顯都是在不斷的釋放出一縷縷五穀之氣。

    唯一一點讓他還有些難以適應的是,他之前凝練天地靈氣慣了,無論是吞服靈藥還是吸納天地靈氣入體,只要凝練成真元,那真元就如一條條黃芽並不消失,但這五穀之氣雖然湧出不少,但被他凝成束往那三個竅位之中一沖,便瞬間消失,唯有氣血中暖意更濃。

    這一夜恐怕是林意決定走大俱羅道路開始,獲得好處最多的一夜。

    雖然他這控皮肉還只是先取巧,但殊途同歸,好歹有七八分同等功效。

    他後半夜將「旺氣機」「分寒暑」和「控皮肉」這三篇輪流而用,到了清晨鐘鳴之前,他連「控皮肉」都越來越純熟,似乎身體漸漸適應,恐怕過不了數十日,他的皮肉就能形成自然反應,做到真正的控皮肉。

    到了清晨提水時,林意稍一用力,只覺得體內氣血翻滾,甚至有些竅位之中內氣自然激盪,給他的感覺氣血流動就如同潮汐一般。

    「這氣力近乎大了一倍,現在元狩師兄的氣力恐怕也遠不如我,只是和陳寶蘊相比不知道如何。」

    林意之前是單手提一桶水毫不費力,現在單手提兩桶竟也毫不費力,雖然不單是這一夜的修煉所至,還有前面五六日的積累,但這種氣力增長的速度,按照普通修煉真元功法的修行者的認知,簡直是無法想像。

    「他凝結黃芽的時間比元狩師兄還長,念力方面尚且遠勝於我,而且陳家的武技也絕對不會差,但我有天辟寶衣,他打我一拳,我也不避,同時打他一拳,他恐怕也承受不住。」

    林意的腦海裡,倒是不由得將陳寶蘊想像成自己在戰場上的敵手,想起了破法。

    「不過這樣的氣力進步終究駭人,平時還是收斂些好。」

    當晨鐘響起,已經完成洗漱,開始慢慢吃東西的林意想到了吳姑織的告誡,心中平靜下來。

    一名神惑境之上修行者的舉動就已經能讓皇帝顧忌,尤其自己的身份是罪臣之後,現在恐怕又牽扯到南天院的另外一名神惑境之上的修行者,事端更大。

    林意可以肯定,即便是當年的大俱羅自己,初始時修煉的速度肯定也沒有自己這般驚人。

    那些筆記上說得清清楚楚,大俱羅一開始不是出身顯赫豪門,而是普普通通邊市上一個販馬的。

    一名販馬的武夫,再怎麼奇遇,也絕對不可能得到兩名神惑境之上修行者的指點。

    同樣是呼吸吐納煉體法,市井之間的那些法門,根本無法和無漏金身修行法這樣的功法相比。

    無漏金身修行法這樣的法門,他是越煉越可以肯定,這種等級的煉體法,哪怕不走大俱羅修行法,哪怕和五穀之氣無關,也是絕世功法。

    即便是他父親當年位高權重時全力去尋,也不一定能找得到。

    他也不知道齊天學院那名瘦高老人的信中到底寫了什麼,但裡面應該就有一條,就是讓這南天院的那名神惑之上修行者傳自己這門功法。

    「今天我想去巡山散散心,你們不用去巡狩割巡山了。」林意氣力大進又想隱匿實力,不想和人交手,但是心中卻有一股修為大進想要撒歡的心情,再者他在這裡靜坐閉關久了,感覺活動一下身體,應該更有好處。所以見到齊珠璣和蕭素心出來洗漱,他便直接說了一句。

    「也好,你這白日裡去散心更佳,說不定視野清晰,能採集不少有用草藥。」蕭素心明顯感覺到林意的精氣神比起昨夜有很大改觀,對於她而言,哪怕這種改變和她昨天采來的草藥無關,她也很高興。

    林意出了藥師林,直往後山去。

    鳴鼓山是臥鼓狀,後山荒野山林少說也有方圓百里,要真巡起來,倒是一天都未必巡得完。

    林意一入後山林中深處,到頓時如同猛虎歸山,瞬間就狂奔了起來。

    他一口氣連奔了一盞茶時間,這才感覺呼吸灼熱,氣喘起來。

    但也就在此時,他突然感覺到身後有異樣聲響,還未來得及轉身,直覺有風聲,直襲後腦。
Babcorn 發表於 2018-4-4 19:22
第四十三章 四年生

    「什麼東西!」

    林意身體往下一縮,往旁邊大樹上一撲,只聽見吧嗒一聲爆響,他原先所站方位前方的一株大樹上樹皮炸裂。

    他還根本來不及多想,一陣劇烈的破空聲從一側響起,一團黑影瞬間就到了他的面前。

    林意原本正是劇烈奔跑,胸中全是濁氣時,剛剛好不容易閃避開來,現在根本來不及看清對方模樣,也根本來不及再躲閃。

    所幸他煉得最熟的瘋魔殺拳,本身就是軍中最高明的搏殺拳術,許多都是極限狀況下的拚命招數。

    在這一瞬間,他強行扭腰背靠樹幹,整個人半靠在樹幹上,一腳凌空踢往這團黑影下身,與此同時,他一手護住自己前方,一手卻是伸到極致,一爪直接抓向這黑影面門。

    「砰」的一聲悶響在林中炸開。

    對方反應速度也極為驚人,直接蹦了起來,避過他的一腳,硬生生居高臨下,一拳就轟在他成爪的掌心。

    林意只覺得掌心一沉,就像是被一柄十分沉重的鐵杵砸中一般,他一口氣憋在胸口,背部和樹幹一撞,他的胸肺之間難受得就像是撕裂開來一般。

    此時他頭頂樹葉紛紛揚揚灑落,林中光線明滅間,他終於依稀看清,這偷襲的黑影渾身黑色長毛,竟像是一頭黑色猿猴模樣,比他人還要略高半頭。

    「猿猴?怎麼這麼大力氣,南天學院的後山,怎麼可能有這樣的凶物?」

    林意強行呼出一口氣,依舊背靠這株大樹站定,只覺得掌心一陣火辣辣的痛。

    他只覺得這猿猴的氣力,比元狩的氣力還要驚人。

    也就在此時,那黑影剛剛落地,竟似毫無阻礙,腳底就像是裝了彈鋼一般的感覺,整個身體都似乎不需要任何緩衝一般,竟然又已經撲向他的面前。

    林意眯起眼睛,目不轉睛,這時他已經看清楚了,的確是一頭黑色猿猴,但此時這頭黑色猿猴一手虛握在前蓄力待發,另外一手卻是標準的衝拳直擊自己前胸,雙腳交錯間,身影步伐竟似隱隱籠罩了自己閃避的任何一個方位。

    這一瞬間給他的感覺,不像是猿猴,倒像是一個武技遠超出他的武師,軍中那種已經搏殺了很多年的將領。

    當年他在齊天學院讀書時,也時常和父親軍中的將領、軍士交手,那些將領、軍士,哪怕不是修行者,哪怕出手之間都是極為普通的招式,但就是那些普通的招式在他們的手中,卻似乎分外的殺機重重,給他莫大的壓力。

    現在這猿猴,給他的也是同樣的感覺。

    他目光一閃間,竟是雙足一頓,整個人一個殭屍跳,右胸靠肩處硬生生受了這猿猴一拳,與此同時,他的左拳也從下方撩起,一拳轟在這猿猴腹部。

    「砰!」「砰!」

    兩聲沉悶如雷的爆響同時在寂靜的山林中響起。

    林意修行時便想著萬一遭遇陳寶蘊這樣的強敵如何,此時他呼吸無法調勻,根本無法久戰,再加上直覺對方詭異,便不假思索的用出了這樣的戰法,硬生生的互挨了一記。

    林意雖然有天辟寶衣在身,但硬受了這一拳,背部在樹幹上猛烈一撞,前胸和後背肩胛骨都是碎裂般的劇痛,口中瞬間湧起一股血腥氣。

    這黑猿身體明顯一僵,似是根本沒有想到林意居然直接是這樣兩敗俱傷的拚命招數,林意這一拳轟在它腹部,只見它身體往後一躬,一聲嘶鳴,踉蹌後退間,它的嘴角已經沁出血絲。

    林意體內氣血翻滾,他強行吸了一口氣,略微凝神,體內無論是那些「分寒暑」所經的竅位,還是近日來他不斷凝聚五穀之氣灌注的三個竅位,這些竅位內裡,全部起了反應。

    一時間他心臟劇烈跳動,體內一陣陣熱意洶湧,他自己都感覺自己的身體似乎熱了幾分,連肩背的疼痛都瞬間消隱了不少。

    他也是發了狠。

    咔嚓一聲,身旁一株胳膊粗細的小樹被他硬生生折斷,木屑樹葉紛飛。

    隨著一聲低喝,林意背部發力,整個人從樹上彈起,與此同時,他雙腳錯位,一股新力如從他腳下湧起,匯聚著全身的力量匯聚到雙手。

    嘩啦一聲,這一株小樹被他當棍朝著前方這黑猿猛烈砸下。

    黑猿原本身影不穩,它也根本沒有想到林意竟然如此凶橫霸道,同樣中拳,竟然還能如此發力。但頃刻間,它竟也真像那種返璞歸真,任何簡單招數都可以用到極致的武學宗師,雙手朝著這株小樹一拿一帶,竟是想將這樹帶到一邊,同時令林意反而站立不穩。

    但是林意本身修行瘋魔殺拳,心中也早已打定了兩敗俱傷打法的想法,一看黑猿這出手,他便心有感應,在黑猿指掌抓住樹身的剎那,他的整個人已經順勢朝著前方一沖。

    他和黑猿,就像是一根扁擔上挑著的兩個麻袋一樣,直接撞上。

    「砰!」「砰!」

    這一剎那,黑猿一腿蹬在了他的身上,但他的一拳也再次砸在了這黑猿的胸腹之間。

    黑猿這一腳力量奇大,直將他往後蹬出一丈有餘,林意無法站穩,撲通跌坐在地,口中血腥味更濃,但是胸肺震盪間卻是根本無法喘息。

    他再看去,那黑猿被他一拳也是在地上滾了幾滾,但是翻身坐在地上的時候,卻是突然對他一陣比劃。

    「這是什麼意思?」

    林意一時看不明白這黑猿到底比劃什麼,但只是直覺這黑猿似乎很有靈性,而且不像是要和他分生死。

    等他接下來終於喘息過來,回想方才雙方交手,卻是隱然覺得這黑猿並未下真正殺招。

    這種猿類,指爪非常尖利,但方才這黑猿一直用拳,卻不抓撓。

    「你難道是見我在這山裡奔跑,也是忍不住想和我試試手?」

    林意慢慢的站了起來,他揉著痛處,想到了一種可能,對依舊箕坐在地的黑猿說道。

    這黑猿此時已經停止了比劃,但眼睛看著他甚是靈動,更顯人性。

    「什麼人!」

    但也就在這時,林意突然聽到一聲聲厲喝,一陣陣劇烈的破空聲,包括身上真元和林間枝葉摩擦時產生的獨特裂響聲,連成了一片。

    林意眉頭一皺,他聽到這些聲音都來自於一側的某處山谷。

    他站立不動,只是五六個呼吸間,林間風聲驟疾,一團團落葉紛紛炸開,有十餘道身影已經在週遭紛紛落下,將他團團圍住。

    「有人打傷了倪師姐的猿王!」

    一聲驚呼響起。

    接著便是一片厲叱聲,「你是什麼人,竟敢在南天院山林行兇!」

    「你們誤會了。」

    林意平靜下來,緩緩的呼吸吐納,他看出這些衝來的人有男有女,都是身穿南天院的衣衫,而且胸口和袖口都有四字標記,如此說來,便應該是天監四年,比元狩和葉清薇還要高一年的南天院老生。

    「我是林意,南天院天監六年生,見過諸位師兄師姐。」

    「今年的新生?」

    一名身材修長,雙目凌厲的年輕男子走上前來。

    他比林意明顯要大出幾歲,行走之間龍驤虎步,不像是學生,倒有一種軍中將領般的氣勢。

    「今年的新生怎麼會單獨在此,而且怎麼可能打傷猿王?」他上下打量著林意,皺起了眉頭,目光和語氣裡都是不信。
Babcorn 發表於 2018-4-4 19:22
第四十四章 昔日舊情

    「師兄,傷得不輕。」

    此時一名身材高挑的少女走上前來,對著這名男子輕聲說了一句,同時狠狠的瞪了林意兩眼。

    林意歉然,道:「真的只是誤會,我不知它的來歷,它應該只是出手試我,但我卻以為它是山野凶獸,出手就全力相搏。」

    「胡說八道!」

    一邊一名少年瞬間暴喝出聲。

    這名天監四年生無論身材和年紀看上去竟然和林意差不多,而且面目也很清秀,但性格卻明顯暴躁,他雙手握拳,騰的上前一步,一種一言不合就要馬上出手的感覺,「猿王很通人性,而且服食過靈藥,氣力接近命宮境,更何況一直和倪師姐過招,若說是你偷襲它傷了它,我還相信,但你說它出手試你被你所傷,簡直是胡說八道。」

    這名老生這數句話一說,周圍所有人看著林意的目光頓時都凌厲起來。

    「不信你問它。」林意很無奈,他看了那黑猿一眼,說道。

    他的眼睛裡,倒是也充滿驚奇。

    猿猴通靈並不稀奇,他看過的那些筆記記載裡,就有不少關於這方面的記載,最出名的是前朝宋初年的一頭老白猿精通劍術,不知是哪個隱世的修行者調教出來,後來一名叫柳溪生的年輕修行者又得了這頭老白猿的教導,劍術驚人,還留下了一篇白猿劍經。

    但這種志怪類的事情在修行者世界也極為罕見,他當初也是當故事書看的,沒想到在南天院的後山,竟然也能遇到這樣的一頭猿。

    這黑猿果然有靈性,它也明顯感覺到了這些人對林意的敵意,頓時一陣擺手,同時點了點不遠處的一株樹幹,做了個投擲動作,接著它又擺出了幾個動作。

    林意是看得清清楚楚,這分明是述說事情的起由。

    一開始的投擲動作,顯然是說它自己拿東西丟林意,接著擺出的幾個動作,便是雙方交手的模仿。

    「你還抵賴,你看,分明猿王都說,是你拿石頭丟它。」但是那名最先查看這黑猿傷勢的高挑少女卻是會錯了意,頓時看著林意怒聲道。

    「它說的是它先拿東西砸我。」林意異常無奈,甚至點了點那棵樹上被砸的痕跡,他對著黑猿也比劃起來,希望黑猿再能解釋一二。

    這黑猿倒是配合,它躍了過來,和林意站在一起,甚至還牽了牽林意的手,表示親近。

    這一下所有老生的面容都是緩和下來。

    「我是方念聖,你叫林意,真是今年新生?」為首那名身材高大,年紀也最長的老生的眼神迅速溫和,只是依舊帶著疑惑:「不知令尊是?」

    林意點了點頭,「家父林望北。」

    「林望北?」方念聖目光劇烈閃動一下,明顯是知道,但是他面色卻是沒有什麼變化,也不多說什麼。

    只是這一下,林意就看出這人心機比較深沉。

    「就算是猿王先出手偷襲,你下手也太重。」此時那名高挑少女倒是又忍不住一陣抱怨。

    相反林意看她倒是很順眼,很明顯她是關心這黑猿傷勢居多,根本不關心林意家世,而且有什麼便說什麼,十分直接。

    「我只是身穿天辟寶衣,實力和它相距甚遠,陡然遭遇這樣的強敵,根本不敢留手,就怕喪命此間。」林意不想太過暴露自己的實力,而且周圍這些老生他並不相熟,所以直接拋出了天辟寶衣,「它應該是手下留情,所以我雖然也被擊中,但卻是它受傷更重了些。」

    「天辟寶衣?」

    一片驚呼聲響起。

    「你居然有天辟寶衣?」高挑少女朝著林意的領口裡看了看,語氣倒是也溫和下來,畢竟林意的話極有道理。無論是在她還是周圍這些老生看來,也只有猿王刻意手下留情,才有這樣的結果。

    「你是剛修煉到黃芽不久?」

    方念聖靜靜的看著林意,突然問了這一句,然後伸手碰了碰林意的肩頭。

    「此人心機果然深沉。」

    林意的心中瞬間又湧起這樣的念頭。

    因為就在他手觸碰到林意肩頭時,一股雄渾的真元力量便朝著他的體內壓了壓,接著收了回去。

    這是試探他的修為。

    但既是同院學生,既可開口相問,又何必這樣直接試探,更何況方念聖的此時的面色極為溫和可親,面色上面卻是反而容易給人親近之意,生不出惡感。

    林意此時體內黃芽幾乎一絲都沒有,方念聖一試之下,心中便是認定林意最多剛剛凝練黃芽。

    林意也不管他心中想法,只是自顧自點了點頭。

    「他打傷了倪師姐的猿王,我們要不要知會倪師姐一聲,看她有何說法?」這時,有兩名老生卻是猶豫出聲。

    趨炎附勢之徒。

    林意微皺著眉頭,轉眼過去看那出聲的兩人,心中頓時下了定義。

    此事已經說清,左右不是他的責任,那兩名老生卻還如此說,便只可能是那倪師姐勢大。

    「不用了,倪師姐何等樣人,不會為難他,更何況這些人都親眼見證,猿王自己又通人性,也不會責怪到其餘人頭上。」方念聖這時卻是淡然的搖了搖頭。

    「多謝師兄。」林意「真誠」的致謝,心中卻是在腹誹,那兩名老生比起這方念聖差得太遠。方念聖這是無形之中又在所有人面前誇了「倪師姐」,而且又不露聲色的對他賣了個好。

    至於那兩名老生,這種唯唯諾諾的想要討好人的手段,多半被人不齒,恐怕那倪師姐也不會高看他們一眼。

    「不知師姐姓名?」

    見這些老生紛紛轉身離開,林意卻是上前輕聲問了那高挑少女兩句:「還有師姐你們所說的倪師姐又是誰?」

    「我是顏婉,說起來我父親顏齊杉還算是你父親當年的同僚。」這名高挑少女倒是一番男兒豪氣,開口第一句便是如此,也不忌諱,但接下來第二句也是毫不留情面的低聲呵斥,「你都已經到了南天院如此之久,難道還不知道天監四年的倪雲珊,不知道她的這猿王?」

    「我課上的少,真不知道。」林意很想這麼說,但是卻又不好意思。

    事實上進入南天院以來,他甚至連教習的一堂課都未去聽過。

    「我當然聽過倪雲珊,但是不知道她有這樣的一頭靈猿,而且她也是天監四年生,按理你們也是同輩,但聽你們稱呼她都是稱倪師姐,我便以為另有他人。」林意看著顏婉說道。

    若是改朝換代之前,顏婉的父親也是屬於邊軍,的確算是他父親的同僚,但官階卻是比他父親要低。只是現在顏齊杉的官階,卻是和他父親當年齊平了。

    「文官中有德為長,我們修行者,自然是誰的修為最高,便為長。」顏婉看了林意一眼,「倪師姐修為遠勝我們,更何況一開始誰也沒有想到排座次,沒有人覺得修為高便一定要喊她師姐,但後來一些試煉實修,天監四年生很自然漸漸以她為首,很自然的便開始喊她師姐。」

    顏婉的話語裡,透著一股服氣。

    「那她的確是厲害。」

    林意也沒有話說。

    他出身將門,自然知道有些將領能夠脫穎而出,並不是因為武技和修為遠超別人,而是因為為人品格讓人服氣。

    「算了,不和你多說了。我知道你父親後來無故獲罪,被罰去邊關放馬了。這些年不聽我父親說,他應該是顧忌,但以前我也常聽我父親說一些他佩服的人和事,你父親帶軍悍勇出名,部將也都是一樣。你父親被罰去養馬,恐怕也是皇帝顧忌你父親和那些不要命的部將。猿王很通人性,它也算是我好友,先前見你打傷它,我自然生氣,但是現在想來,你在陡然不明就裡遭遇強敵,反擊之下能夠將它打傷,也算是將門虎子了。」顏婉本來已經話說完,走出兩步了,突然又頓住,轉頭和林意說了一堆話,接著她伸手一彈,卻是一個丹瓶丟到了林意的面前,「這裡面有一顆小天星丹,我將近凝練命宮,對我已經沒有大用,今天見你也算有緣,便送了你了。」
Babcorn 發表於 2018-4-4 19:23
第四十五章 女人緣

    「好了,不要推辭。我們南天院馬上要北遷,大戰將起,沿途還不知道發生什麼事情,你修為太弱。」

    林意還沒有來得及說什麼,她已經比絕大多數男子還要決斷,根本就不和林意多說,幾個縱躍,便直接破空而去。

    「居然只見了一面,就直接給我一顆小天星丹。」

    林意打開手中的白玉丹瓶,一股淡淡的蘭花幽香便直衝他鼻翼。

    小天星丹是用一種天星蘭為主材煉製而成,這天星蘭的數量本身也很稀少,近年靈荒起時,修行者縱使有發現,大多也已經自然枯死,根本無法入藥。

    小天星丹的功效是提升靈氣凝練效果,令吸納入體的靈氣更容易和修行者的內氣結合。

    這種藥效,在凝練黃芽前後的一段時間裡最為有效。

    顏婉說的不錯,這種丹藥對於她這種接近命宮的修行者已經用處不是特別大,但就價值而言,這樣一顆丹藥的價值已經接近黃芽丹。

    她和林意只是見了一面,家世上有些淵源,並不像陳寶寶是他的好友,這樣的手筆和氣度,真是讓林意都有點無法想像。

    「聽說顏齊杉為人豪爽,沒想到他女兒也是如此。」

    林意以前自然也聽到過父親對朝中一些人的評價,顏齊杉也在其中。

    至於有些人對女子的偏見,他倒是沒有。

    他自幼見得多的,也都是權勢豪門家的女子,那些女子,真是反而大多數都比男子厲害,少有紈袴之氣。

    「這小天星丹給蕭素心倒是正好有用。」

    林意將丹瓶收好,放入了袖中。他走大俱羅之道,和這種靈氣藥物反而相沖,但蕭素心近期正要破境,這小天星丹是絕佳的助力。

    昔日那些同窗,如長袖善舞的斐玉等人,即便面上也是客氣到了極點,但相處數年,卻始終無法成為好友,但顏婉此種,雖然只是見了一面,林意心中便已經將她視為好友。

    林意返回黃藤精舍,他被那猿王擊中的地方骨骼裡頭都是發痛,血肉都微微腫脹起來。

    只是他有意想看自己現在的恢復能力,也沒有用任何的藥,只是靜坐冥思,呼吸吐納,到了暮鼓響起之時,他被擊中的地方已經沒有一絲異樣,甚至用力按壓,也根本感覺不到任何疼痛。

    「這種修行法,簡直是越戰越猛。」

    和清晨離開這裡時相比,林意覺得自己的氣力甚至又增長了不少。

    他越來越感覺出這種修行法的可怕之處。

    尋常的真元功法在一場大戰之後,肉身恢復得慢,靜修補充真元也慢,若是連戰數場,戰力還要不斷下降。

    但這種功法,只要戰場上也有足夠食物,他略微休息,便能恢復,而且肉身經受磨礪,反而越戰越強。

    「林意,你哪裡來的小天星丹?」

    等到齊珠璣和蕭素心一回來,他便直接將這丹瓶遞給了蕭素心,齊珠璣和蕭素心自然十分震驚。

    「我巡山時遇到了顏婉,她贈給我的。」林意回道。

    「顏婉?顏齊杉的女兒?」齊珠璣一陣無語,他和蕭素心巡山多次,最多見到些野雞野兔,林意平時足不出戶,才第一次出去巡山散心,卻直接巡到一顆小天星丹?

    「她家和我家有舊,但是現在卻不能對外說了,以免對顏家不利。」

    林意才又說了這一句,齊珠璣就已經用非人的目光看著林意,一陣搖頭,「林意你什麼運氣,而且你太有女人緣了吧?陳寶菀送你南天院的保薦書,葉師姐給你送麵饃,還用真元幫你修行,現在遇到個顏婉,又轉手送你一顆小天星丹。」

    「女人緣?」

    林意微微一怔,倒是覺得齊珠璣說得的確是事情,他自己便忍不住笑了笑,道:「或許是女子反而更重情義,又或者我的確魅力無限,玉樹臨風,容易招人喜歡。」

    「簡直胡說八道。」

    齊珠璣很不服氣,「若論相貌,建康城不知道多少人比你生得好看。」

    「不是長相,那自然便是內涵。」林意淡淡說道,「肯定是我讀書讀得多,有才識,所以才會有女人緣。」

    「林意,你再有女人緣也無用,因為你太招男人恨。」齊珠璣牙癢,「說不定哪天就會背後被人插刀。」

    「你的亂紅螢練習得如何,有沒有在自己身上插刀?」

    林意的確很招人恨,他笑得很奸詐,「我前兩天還看到你偷偷處理身上的傷口,像是割傷?」

    「林意,你要再這麼說,我絕對找你練習亂紅螢,不要以為你身穿天辟寶衣就萬事無憂。」齊珠璣額頭上青筋都暴露起來。

    他平時在同窗生看來也是心機狡詐,如同狐狸一般的人物,但在林意的面前,卻往往被抓住痛腳,很難保持理智。

    「那無所謂,看你這樣子,亂紅螢練得也不夠純熟,說不定你能刺我一下時,你至少身中十下,你這叫自殘。」林意故意刺激。

    齊珠璣七竅生煙,「林意你等著,到時候我用亂紅螢打得你滿山跑。」

    「你們不要鬧了。」蕭素心笑著拉架,但才說了這一句,三人同時聽到異聲,似是有人在竹林中飛躍,而且不走地面,驚飛了不少宿鳥。

    「什麼東西?」

    就在三人驚疑之間,一道黑影從竹林中穿出,已經落在最靠近他們的黃藤精舍屋頂。

    齊珠璣陡然看清這道黑影渾身長毛,頓時驚嚇不輕,往後一個縱跳,真想用亂紅螢出手。

    「是猿王?」

    林意卻是反應過來,這落在屋頂的黑影,就是他日間在山林中交手的黑猿。

    「不要大驚小怪。」

    林意擺了擺手,示意齊珠璣不要衝動,並用日間那幾名老生的話語教育齊珠璣,「你都已經上了這麼多天課了,難道沒有聽說過天監四年的倪雲珊,沒有聽說她身邊有一頭猿王?是不是你男人緣和女人緣都不好,根本沒有人告訴你。」

    齊珠璣想生氣也生氣不出來。

    同窗在課間自然有些交流,他也聽說過南天院那數名風雲人物,也隱約聽人提過天監四年的倪雲珊自幼身邊就有一頭黑猿,那黑猿精通各種拳經,氣力驚人,而且通人性。但是他哪裡會想到就這樣冒出在眼前。

    但方才這一下,他的確沒有林意鎮定,被比下去了,所以也無法回口。

    「猿王,你怎麼來了?」

    林意對著這黑猿招了招手,他知道這黑猿似乎聽得懂人言,而且他對這黑猿也很有好感,它出手很有分寸,即便拼著受傷比自己重,也不給自己狠厲反擊。

    黑猿一個翻身,便從屋面輕巧的落下,落地無聲,便是很多拳經中卸力得法的「蒼蠅落」。

    許多武者雖然不是修行者,但是武技高超,渾身用力得當,在動作間身體所受衝擊少,拳勢轉化間是分外的快,如行雲流水。

    黑猿對著林意也擺了擺手,打了個招呼,隨即往前靠近些,伸手遞上一物,卻是一封信箋。

    信箋上書「林意師弟親啟」,落款卻是「倪雲珊」。

    「什麼意思?」

    齊珠璣在林意身側也看清楚了,頓時目瞪口呆,「倪雲珊竟然也給你寫信?」

    「這?」

    林意愣了愣,他也完全沒有想到。

    不過他也不拖泥帶水,將信箋直接拆開。

    信箋上的內容很簡單,寥寥數句,說猿王對林意很欣賞,既然能得猿王欣賞,林意在這一級新生之中,自然有非凡之處,只是她畢竟入南天院早兩年,在修行上也有些心得,所以送林意一對手鐲,希望對林意修行有所幫助。

    林意完全沒有避諱,看到內容並沒有什麼隱私,便也沒有什麼遮掩。一旁的齊珠璣看他這副樣子,便也忍不住好奇,看了幾眼。

    「什麼?」

    他馬上深受打擊,不可置信的叫了出來,「連倪師姐也給你送東西?」
Babcorn 發表於 2018-4-4 19:23
第四十六章 差距即生死

    林意進了南天院之後是一天課都沒有去上,所以對倪雲珊也只不過有所耳聞,知道是天監四年最出色的學生,但齊珠璣和蕭素心就不一樣,他們知道倪雲珊的父親在朝中只不過是右軍司馬,官階並不算太高。天監四年生中,隨便抓出一個家世就有可能比她的家世要好。

    但是倪雲珊卻是真正的天才,她五歲感氣,六歲便凝結黃芽,到現在她已經接近如意境,修為直追天監三年的厲末笑。

    最令人服氣的是,據說有一次天監四年生在江州某處實修,結果遭遇大群馬賊圍殺。她一人斷後,令十幾名受傷的天監四年生先行撤走。

    等到院中教習趕去,她已經殺了三十餘名馬賊,身上受傷十餘處,也差點戰死。

    齊珠璣和絕大多數南天院學生一樣,對於那些家中有靠山,修為暫且比他們高的,心中未必服氣,但倪雲珊這種人,他們卻都很服氣。

    料想若是換了自己面臨那樣的場景,也未必有勇氣敢捨身留下來斷後。

    「什麼手鐲?」

    林意也是不由得一愣,沒有繼續打擊齊珠璣。

    黑猿此時右手在左手手腕處一捋,手中便多了一紅一銀兩隻手鐲。

    說是手鐲,其實便是兩個圓環,任何紋飾都沒有,黑猿剛剛戴在自己手腕上,只是它手臂上全是長毛遮住,所以林意三人倒是沒有注意。

    「這是什麼手鐲?怎麼這麼重!」

    林意好奇,伸手去接,然而一入手便大吃了一驚,他的手猛然往下一垂,幾乎拖不住。

    這一紅一銀兩隻手鐲的份量,竟然遠超他早上提的那兩大木桶水的份量!

    而且這兩隻手鐲牢牢吸附在一起,他試著用了用力,卻根本分不開。

    「某種天磁隕鐵。」

    林意也是見多識廣,他知道北魏極北叫做天漠的荒原裡,多有奇異隕鐵,數朝之前,那邊的遊牧部落不會冶煉,便會深入荒漠尋找合用的隕鐵,或鍛造或雕琢,製造兵器或者護身符。

    北魏崛起之後,和那些遊牧部落通商,短短數十年間,便用一些陶器、行軍鐵鍋等方便生活所用之物,將那些遊牧部落上千年積累的隕鐵置換一空。

    現在北魏軍隊中很多將領身上的兵刃、護臂、護身符等物,便都是一些特殊的隕鐵所制。

    南朝通過貿易或者戰利品,倒是也間接得到了不少類似材料。

    比如易雅子針的細磁針也是此種材料,不過現在齊珠璣手上的亂紅螢內裡的磁晶卻不屬於天漠隕鐵,而是來自於南朝通州地下的晶礦所產。

    這種磁晶有的極品磁力不亞於天磁隕鐵,但畢竟是晶石易碎,用途卻不如那些天生強韌至極的隕鐵廣泛。

    「這一對天鐵手鐲怎麼用?該不會就是戴在手上用來煉力?」

    林意一時有些疑惑,這一對天鐵手鐲加起來恐怕有一百幾十斤的份量,他現在一手都托不住,若是和這黑猿一樣,兩個手鐲都戴在一隻手上,這手腕都根本承受不住。

    便在此時,這極有靈性的黑猿似是看出了他的疑惑,朝著他做了個手勢,便從他的手中拿起了這一對手鐲,接著林意只聽到這黑猿體內筋肉如同弓弦瞬間拉緊般輕微炸響,兩個手鐲間咔嚓一聲輕響,便被它分了開來。

    黑猿將這一紅一銀兩個手鐲分戴在兩手,同時做了些動作,又是拳招,又是簡單的煉力動作。

    「是這般煉力法。」

    這太過簡單,林意瞬間便懂了。

    兩個手鐲本身便重,加之互相之間越是靠近,吸引力越強,平時練拳時戴著,要想拳招不變形都很難。

    但若是能夠做到,長久磨煉之下,便真是舉重若輕,舉手投足之間,短促的空間裡發力都恐怕十分驚人。

    與此同時,林意看著這猿王的眼神便更是複雜起來。

    他方才幾乎用了全力,都根本分不開這一對手鐲,這猿王卻能夠做到,再加上此時動作,他可以清晰的感覺出來,這猿王的力量真是大出他不少,在戰鬥中很是留手。

    黑猿的目光甚是靈動,此時似乎又看出了林意的友善之意,它對著林意點了點頭,卻是將銀色的手鐲除了下來,塞進林意的手中。

    林意手中一沉,還不明就理,卻見這黑猿將紅色手鐲也拿在手中,做了個投擲的動作,接著他將紅色手鐲對著林意,虛空一拉。

    林意頓時覺得一股看不見的大力用來,扯得他腳步虛浮,差點朝著這黑猿門前跌去。

    黑猿緩慢收手,後撤一步。

    「原來如此。」

    林意站穩,略一思索,便眼睛一亮,明白了它這一番動作是何意思。

    這種隕鐵比軍中有些修行者用作槍頭的白鎢金還要沉重許多倍,份量驚人,用來投擲砸人,自然凶橫。

    尋常的武者被砸中,那自然是皮摧骨碎,但在戰場上,卻還有其它妙用。

    有些身穿重甲的修行者、武者,尋常武器難傷,利刃根本無法穿刺,像林意這種級別的修行者對上這樣身披重鎧的軍士,根本一籌莫展。

    這種份量的重物砸上去,卻恐怕能將鎧甲砸得凹陷,給對方帶來一定的損傷。尤其這手鐲本身帶著驚人磁性,砸在對方鎧甲上,必定依附其上。

    到時林意貼近,驟然發力,說不定便能瞬間牽扯得對方重心不穩,摔倒在地。

    但這一對手鐲,最佳的妙用恐怕還是可以吸引住對方兵刃,尤其是高階修行者的飛針!飛劍!

    到了第四境承天境,真元力量足夠,便已經可以依附在飛針、飛劍之上,遠攻殺敵。

    飛針、飛劍最為可怕的便是詭異無蹤,隱匿在目力不及之處,驟然刺殺,低階的修行者便很難逃脫。

    這種手鐲若是使用得當,哪怕不能直接破掉飛針飛劍,但至少也能對這高階修行者的飛針飛劍造成很大的威脅。

    北魏極北的天漠地區遊牧部落上千年積累的天鐵也是如同寶石般稀少,而且都各不相同,這樣的一對手鐲,別說是對於南天院這樣一名學生,便是送給當朝的一些權貴,都已經是一份極重的大禮了。

    「這倪師姐和這黑猿自幼相處,雙方之間應有交流之法,她應該是覺得我是一個天生神力的修行者,所以才送了我這一份大禮。」

    林意如此猜測,他覺得這倪雲珊果然也是好氣魄。

    而此時回過頭來,再想到倪雲珊信上的那簡單內容,他就頓時有了不同的理解。

    這倪師姐淡淡的言語間,卻恐怕已經暗示,她已經不需要用這種手鐲煉力,也不需要佔用這種手鐲對敵。

    這便意味著,她非但應該很快能到如意境,而且即便遇到那種高階修行者,恐怕也有其它更厲害的手段可以一戰。

    「猿兄,謝謝你,你也替我謝謝倪師姐。」

    林意對著這黑猿行了一禮。

    這黑猿通靈性,而且肯定比他年長,那些天監四年生都只是喊這黑猿為猿王,但既然這黑猿將他看成朋友,他也將這黑猿看成了朋友,他便自然以朋友待之,自然是看成了師兄輩。

    他行禮過後,卻還是忍不住悄聲問了一句,「猿兄,若是我和倪師姐對敵,是否我現在連她的一招都接不下來?」

    黑猿看著他,點了點頭。

    雖然早知是這樣的答案,但林意還是忍不住感慨的搖了搖頭。

    不說是那些早已走在前面的強大修行者,便是年紀相差不多的修行者中,便已然有不少強者遠在前方,等著他追趕。

    若是平時,也只不過追趕境界。

    但大戰一起,差距便是生死。

    因為北魏也是如此,也有強者。
Babcorn 發表於 2018-4-4 19:23
第四十七章 狠律

    「林意,這倪師姐真是好氣概。」

    看著黑猿在夜色中穿入竹林離開,蕭素心也是忍不住深吸了一口氣,眼中全是敬佩:「像她這種人物,即便是有心招攬,這樣的重器,也足以招攬修為和家世遠勝我們的。」

    她這說話間,是很自然的將自己和林意看成了一體。

    「我自認不如。」

    林意點了點頭。

    靈荒來襲,南朝危難,他感覺得出來倪雲珊此種,並不是因為自己的私利想有心招攬他,而是惜才,而是覺得他將來會在這場風雨之中,有可能成長為對這王朝有用之才。

    就在這黑夜襲來,竹林裡風聲作響時,他莫名想到了自己的父親林望北。

    當年他父親率軍在北境,蕭衍起兵稱帝成功時,他父親不說率軍反叛,但若是率軍投北魏,那是輕鬆至極,斷不會變成今日在邊軍養馬。

    但恐怕有些事大義當前,與這國家王朝利益,無數百姓的安居樂業相比,個人得失,反倒是輕了。

    「林意,你是這黑猿見過了?」齊珠璣到此時才有些反應過來,想到一開始林意說自己大驚小怪,頓時又是恨得牙癢,「你現在得了大好處,還裝什麼深沉,倪師姐是不是和我有仇,特意送來這一對手鐲。」

    林意一怔,旋即也反應過來,這一對天鐵手鐲簡直就是亂紅螢的剋星,他忍不住笑出了聲來:「估計你太沒有女人緣,所以倪師姐特意送來這一對東西。」

    齊珠璣倒是不再和林意鬥嘴,漸漸嚴肅起來,道:「家中傳來消息,北魏已有動作,一些騎軍已經越境,一些地方戰事已起。」

    「北魏反而先動手?」

    林意和蕭素心頓時震驚。

    現在林意和蕭素心和外界消息不通,但齊珠璣家中是前朝皇族,即便被削了不少兵權,但和許多權貴的聯繫,反而在一般新興掌權者之上。

    齊家的消息,應該比南天院絕大多數人都要靈通和精準。

    「現在都是一些突襲騷擾,北魏的一些軍隊甚至偽裝成流民和馬賊,只是在擾亂我們南朝一些糧草運送以及刺探一些兵力部署的軍情,但按照我家中的消息,有些騎軍比較深入,甚至不惜死傷,應該是勘探地形和沿途要塞,不斷繪製詳盡地圖。」齊珠璣看著眉頭漸漸深鎖的林意,他知道林意出身將門,這些話已經足夠說明,北魏恐怕將在很短的時間內發動大戰。

    「這些年北魏和前朝征戰,一直佔優,他們有著充足的信心,北方邊軍一直處於守勢,他們主動發難的可能性本來極大。」林意深吸了一口氣,他的臉色更加難看了些。

    他自幼聽那些軍中將領對話,對於軍情方面自然懂得比一般人多。

    在他看來,若是北魏方面用兵保守,只是要將南朝耗死,那南朝反而會有更多勝算,畢竟南朝可以盡數完成佈局,但是北魏反而直接發難,南朝卻是反而陷於被動。

    「大戰比預想的還要來得更快一些,但是按照軍方推斷,或者說按照我南朝用兵,前期大軍主戰場會在北益州平興郡一帶展開,但更多小股軍隊的絞殺,卻恐怕會集中齊通郡一帶。」齊珠璣語氣緩慢,娓娓而談,他不和林意鬥嘴時,卻很有一種沉穩氣度。

    「齊通郡?」林意頓時有些不解,「齊通郡屬於益州和戎州之間,而且並不在北魏邊境,而是已經到黨項邊境。」

    「因為齊通郡眉山一帶有不少靈氣鬱結之地,到處都是山林窪地,騎軍根本不能進,之前即便對我南朝而言,進去採集靈藥也代價太大,但近年我南朝在眉山一帶多有發現,所以乘著先前人跡罕至的靈氣鬱結之地的靈氣尚未消散,許多靈藥未曾枯死時,進去涸澤而漁時的採集,在我朝看來自然極為必要。」齊珠璣倒是看林意順眼了一些,在關於這些軍情方面,他和林意明顯聊得來。

    靈荒持續的時間越長,那些僅剩的靈藥便自然越來越重要。

    搶救性採集也好,破壞性涸澤而漁式的採集也好,都是戰略必須。

    「既然你這麼說,顯然北魏方面也已經有所針對?」林意看著齊珠璣說道。

    「按可靠軍情,這數月之間,就有至少數萬的北魏軍隊,已經向黨項境內行進,而且那些北魏軍隊許多都是從邊軍抽調的斥候軍,都是長期在山林作戰的小股部隊。」齊珠璣微諷的笑了笑,「這種軍情,即便在我看來,都是覺得最終這些軍隊都會出現在眉山一帶。」

    林意看著他直接問道:「目前這些軍情,和我們有什麼關係?是軍方將會有可能抽調我們,還是其它?」

    「我們南天院的搬遷恐怕將會提前。」齊珠璣看了他和蕭素心一眼,「按我家中的消息,近日來一些教習已經先行,天監三年的學生明日就走。除了這整體動作,最近這月餘時間裡,其實天監三年至於天監五年生,已經抽調走了三分之一。」

    「至於我們林意,你應該比我更清楚,戰事一起,那些軍隊對於修行者的渴求程度。」齊珠璣冷笑了起來,「這最近數十日,各處邊軍將領的請調函已經雪片般飛來,堆積如山。別說是千人以上的軍隊,即便是百人、十人的游擊軍,都恨不得都配有修行者坐鎮。」

    林意點了點頭。

    對於各階將領的請求,他自己倒是並無多大反感。

    畢竟越是戰事劇烈,越是對於那些細枝末節般的小股軍隊而言,修行者就顯得越是重要,有時都是小股數十人、近百人的軍隊陡然遭遇,一方但凡有一名修行者,便極有可能決定整個戰局。

    「按照我家中判斷,我們運氣略好一些,便是隨著南天院北遷,我們天監五年和天監六年生大部分,實修時都去眉山一帶邊緣地帶,實修便是去相對安全的一些地方,搶奪一些靈藥。」齊珠璣接著說道:「若是運氣不好,便有可能被分配入這些小股游擊軍,徹底步入險境。」

    「你們和我一起,略微的好處是,恐怕我家中出力,我們不會被調到太過危險之地,但即便是我家中,也不可能盤算如意,因為誰也不可能料敵先機,未准明明安全之地,陡然殺來一支北魏精兵。」齊珠璣忍不住搖了搖頭,「皇帝最近還下了聖諭,世家子弟都要去前線博取軍功,否則不得世襲。尤其前線戰時若是臨陣脫逃,便是王室子弟也需處斬。」

    林意和蕭素心互望了一眼,都覺得這一招狠,心中都甚至有些快意。

    往上倒追數朝,都沒有這樣的律例。

    如此一來,那些權貴想要保全自己子弟,不送上戰場是不可能了。

    即便是派往軍中閒職,哪怕是派了家中精兵和修行者護衛,但至少是將家中的力量都派到了前線,隨著戰事加劇,即便是要塞雄城都有可能變成危卵之地,尤其若是世家子弟陷於其中,那些權貴更加要出死力援救。

    雖說是王朝危難之時必有狠法,但不得不說這蕭衍本身是大將出身,氣魄也是非凡。

    「林意,說了這麼多,你明白我的意思麼?」齊珠璣看著暗自幸災樂禍的林意,皺起了眉頭。

    林意卻是早就抱定了隨遇而安的主意,道:「便是留在南天院的時日應該不多,應該加緊準備。」

    「南天院不只是教習厲害,能從南天院多帶走一些東西便多帶走一些。」齊珠璣輕聲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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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八章 見人心

    「你很狡詐。」

    林意看著一臉肅然的齊珠璣,搖了搖頭,輕聲道:「果然是當年齊天學院之狐。」

    齊珠璣差點一口老血噴出,「我哪裡狡詐,我是當年齊天學院一霸不假,什麼時候又有齊天學院之狐的稱號。」

    「我剛剛幫你起的名,雖然齊天學院這四個字在別人面前最好不提,但是我們之間提提無妨。」林意微微一笑,「我和石憧當年號稱齊天學院雙虎,是因為我們直來直去,打出來的名聲,但你就是天生狡詐如狐,特別能算計,恐怕當年很多人怕你,就是怕你陰手。」

    「簡直胡說八道。」齊珠璣越看林意越想揍,「當年我在齊天學院揍的人還少?」

    「兔子急了還咬人,更何況狐狸也是有些牙尖嘴利的。」林意笑道。

    齊珠璣大怒:「林意你到底什麼意思。」

    「我可是看穿了你的本意。」林意很平和,道:「你可別不承認,你應該是覺得吳教習他們對我不同,會特殊對待,所以你說了這麼多,便是想讓我去開口要東西,你肯定覺得,我要是開口,說不定很有可能成功。」

    齊珠璣頓時無語。

    他重新審視般上下打量林意,然後點頭,「林意我看你到不應該叫虎,應該你才是齊天學院之狐。你天性比我還狡詐。」

    林意一本正經,「我只是讀得書多,心正而有慧眼,容易看得透人心。」

    「天性如此,和讀書有什麼關心,若是南瓜榆木腦袋,讀再多書何用!」齊珠璣也是服了林意,什麼都牽扯到讀書,時不時打擊他。「你說的不錯,南天院是何等地方,匯聚整個南梁的寶物,不論其它,你不是喜歡看書?南天院的藏書殿的藏書都比當年齊天學院驚人不知多少倍,我們齊天學院有關修行的書籍也都被搬了過來,但只佔其中一角。甚至前朝宋皇宮裡的藏書都全部搬了過來,南天院的教習都不是尋常修行者,其中有不少肯來做教習,便是因為許多修行典籍外面根本不可能見到。除了藏書樓之外,南天院的打造兵器、煉丹所在,甚至現成的藥房,裡面都不知道有什麼好東西。若是你能拿到但不拿,豈不是暴殄天物?」

    「所以你一開始選擇我和蕭素心,哪裡是因為念舊。」林意鄙夷道:「就是當時已經隱約覺得吳教習對我有些不同。」

    「舊情少許,更多的是一場豪賭。」齊珠璣也不再開玩笑,認真道:「我原本就是舊皇族,而南天院絕大多數學生都是後起的新權貴,其中自有界限,互相防備,融不到一起。再者你和陳寶菀是好友,得了她的保薦書而來,在我看來,今後通過你,便很有可能和陳家有交好的可能,因為按我所知,陳寶菀雖然是女子,但在陳家這一代之中,她卻恐怕最厲害,將來最容易掌權勢,而且據說連皇帝都喜愛她,將她當成女兒看待。再加上你是當年齊天學院最出色的學生,我可以斷定這一級學生中,絕大多數都遠不如你,再加上教習都對你另眼相看,如此種種,我便決定將寶押在了你身上。」

    蕭素心安靜的聽著,她的眉頭微蹙,雖然知道齊珠璣聰明,但她也未想到他心思如此縝密。

    「嘖嘖」,林意一陣讚歎,「齊狐狸你還敢說你不是齊天學院之狐?入院一件小事你便想了這麼多道。」

    「擇友如擇道,豈是小事。現在這麼多當朝權貴,還不是當年選對了人,跟了蕭衍?」齊珠璣冷冷的反駁了一句,他也不再多言,只是平靜的看著林意,他知道林意一定會有話說。

    「好一個擇友。」林意點了點頭,他也不再開玩笑,靜靜的看著齊珠璣,「我只是希望你既然用了擇友這二字,今後便真將我和蕭素心視為友,友在利前。」

    齊珠璣眉頭一挑,還未說話,林意卻是已經平和的接著說了下去:「此時若是上戰場,生死之局,說實話我對蕭素心絕對放心,她一定會和我生死與共,但現在我對你卻不放心,一是我和你相處並不算久,你和我們一起,也只是從利而起。二是我和你之間,還未有什麼考驗。」

    蕭素心點了點頭,她和林意也是同樣看法。

    若是此時到了戰場,在危難時刻,她毫不擔心林意利用她或者棄她而去,但對於齊珠璣,她不能如此信任。

    林意看著齊珠璣,接著出聲道:「交友便是交心,我視你為友,若是他日你齊珠璣陷於敵軍重陣之中,哪怕殺進來救你我都很難倖免,但我依舊會來,這便是我林意,若是你真如你所說是擇友,視我和蕭素心為友,我和蕭素心若是遭遇此難,你可做到如此?」

    「個人看法不同,關鍵是否值得。」齊珠璣淡淡的抬起了頭,有些傲然,「從齊天學院和你接觸,到現在為止,你對蕭素心所作所為,至少讓我覺得你值得深交,若你一直如此,你如何對我,我自然也如何對你,但我齊珠璣從來不是莽夫,若是你和蕭素心他日深陷重圍,我斷定即便我衝進去都不可能救得了你們,那我便不會衝進去,但我必定會不惜一切代價為你報仇。這只是不同人的不同做法,若是你認為我怕死或者不重情義,那你便真是小看了我。」

    「齊狐狸,你如此我倒是欣賞你,只是希望言行合一。」林意微微一笑道。

    「歃血為盟者尚且離心者眾,日久方見人心。」齊珠璣面色也緩和下來,不復之前的嚴肅和認真,「你喜歡看書,我倒是真建議你明日去見吳教習,可以去南天院藏書樓一觀,若再有時間,去要些藥膏、兵器之類也好,南天院的東西,比我家中的都好得多,更不用說那些邊軍軍庫了。你出身將門,父親又本身在北境領兵多年,你自然比我還要清楚,那些騎兵都不能進的荒山野嶺環境是多惡劣。」

    「我明日去試試看。」

    林意也不再和他鬥嘴,略一思索,看著他和蕭素心問道:「不若我直接請吳教習讓我們一起進藏書樓一觀,接著我們便去藥坊,眉山一帶天氣多變,毒蟲滋生,相比兵刃,一些合適藥物更為重要。」

    「我倒是還想一件合適遠攻的兵器。」蕭素心想了想,道:「我手上只有通天劍這一柄小劍。到時到了眉山一帶,我即便已經突破黃芽,也不可能使用得了沉重兵器。」

    齊珠璣點了點頭,「我倒是還想要一件甲衣。」

    「到時候一併求了,若是吳教習不准,若是只准我一人去,那我便記住你們所需。」

    三人生了堆火,細細商議。

    這卻是三人結隊以來,第一次真正意義上的議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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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九章 大實話

    清晨,晨鐘響起。

    南天院天監六年的新生陸續出現在松林學堂。

    「林意?」

    「林意竟然來上課了?」

    一片驚呼聲響起。

    這些學生看到林意竟然和齊珠璣、蕭素心一起走來,三人行。

    「林意你真是奇才,別人只有學業優秀,修為進境神速才大出風頭,你卻是什麼都不用做,甚至不用在他們面前,就能引起轟動。」齊珠璣忍不住搖頭,在一旁輕聲的調侃。

    「林意,這些時日你去了哪裡,怎麼連一堂課都不來?」謝隨春的聲音響了起來,他和幾名好友直接迎到了林意面前。

    「我巡狩割時在後山遇到了倪師姐的猿王,結果有了誤會,我以為它是山林野獸,交手之下被打傷,休養了好多天。」林意滿臉微笑,他和這些人並不熟,而且他覺得謝隨春為人肯定有問題,所以面不改色的撒了個謊。

    他說這些話的時候心中在暗笑,心想若是那猿王正好在附近,萬一聽到了他的這番話,會不會在心中罵他。

    不過此時他已經將倪師姐的那一對手鐲分別戴在了左右手,他一夜修煉下來,氣力又有所增長,但即便如此,他還是覺得雙手極其的沉重,而且現在他雙手都不敢過分靠近,這一對手鐲戴在手上萬一靠在一起,他便要用吃奶的力氣才能分開。

    而若是像昨夜那樣兩個手鐲直接取下來,嚴絲合縫的吸附在一起,以他現在的力量,都根本分不開。

    倒是蕭素心幫他想了些方法,在手鐲外裹了木塊,這樣即便平時不小心吸在一起,中間有木塊相隔,也能利用東西撬開。

    現在他走路的姿勢都顯得有些怪異,很吃力的模樣,倒的確像受了不輕的傷。

    「被倪師姐的猿王打傷?」

    在此之前,他們都猜測了不少林意為何不來上課的原因,但是現在林意這一說,他們卻都是愣住。

    「那可真是…」謝隨春搖了搖頭,他都不知道該如何形容。

    內裡的課堂裡,卻真是有人忍不住笑出了聲來。

    那些笑出聲來的人倒不是和林意有仇,而是真覺得好笑。

    這是什麼運氣,巡山也會被倪師姐的猿王打傷。

    沒有人覺得林意說謊,因為在任何人看來,就算是扯謊也不會牽扯到倪雲珊的頭上。

    「現在傷勢如何?」

    謝隨春想笑又覺得不能笑,憋得苦,憋了許久才終於憋出來一句,關心林意傷勢。

    「行走和靜坐修行無礙,打拳不行。」林意想了想,索性道:「所以今日特意來見吳教習,想求些傷藥。」

    「希望吳教習能允,先落座吧。」謝隨春引著林意進入課堂。

    林意走路的姿勢的確古怪,想到他是有史以來第一個被倪師姐那通人性的猿王打傷而到現在一堂課都未上的南天院學生,許多人便又忍不住發笑。

    「你才是林狐狸,謊話張口就來。」齊珠璣在林意身旁落座,不露聲色的說了一句。

    林意假裝未曾聽到。

    「除了女人緣之外,看來你的人緣不算好。」齊珠璣的聲音又輕輕的傳入他的耳廓,「方才進來時,我仔細注意了每個人的神色,發現同情你的連半數都沒有,而眼中略有關切的,也只得五六個。」

    「看來我人緣是不算好。」林意反唇相譏,「要不明日我這一對手鐲借你用,你裝一下受傷,我看看你的人緣如何?」

    「我才不要,我怕這戴久了變成長臂猿。」齊珠璣忍不住笑了起來,「你走路的姿態,現在便真的很像長臂猿。說不定就是倪師姐發現這個不妙,才特意送你。」

    他昨天也試過這兩個手鐲的份量,他的確很擔心這兩個手鐲常年戴在手上,雙手都會被拉長。

    「我又不一直垂著。」

    林意面容一僵,他倒是也被說得有些擔心起來。

    「我看書未必有你這個書痴多,但也看過許多書,我看到有本筆記上說,我們南朝最南的一些山林裡有一些蠻夷部落,其中一個叫做長耳人,就是從幼時開始,就在耳朵上懸掛重物,以至於耳朵越掛越長,可以齊腰。」齊珠璣看到林意面孔發僵,頓時心中快意,「林意你將來或許臂長過膝,一副異相。」

    林意被說得發毛,雙手不敢在下面垂著,抬手放在桌上。

    齊珠璣和林意鬥嘴許久,終於第一次佔到了便宜,忍不住笑出聲來。

    「這倒真是可以時刻練力。」

    林意雙手放在一起,雙手手腕每一次分開都是要傾盡全力,尤其他這樣坐在課堂裡,更是不容易發力。

    他只是雙手分合數次,雙臂就已經酸脹無力,尤其雙手手腕更是劇痛。

    但他現在恢復能力驚人,也只不過數十個呼吸的時間,他手臂中就如有暖意湧過,酸脹的感覺消除,他便又能分合數次。

    也就是片刻,酸脹的感覺不只是充斥雙臂,一直連到了後背血肉,甚至到尾椎。

    等到他休息之時,體內那股暖意一直從尾椎骨處湧起,通達到他雙手。

    「這樣長久的練下去,便應該是很多拳經上的將渾身的血肉連成一塊的說法。」

    他心中一動,想到了很多拳經上的講解。

    很多武者的力量也很驚人,就像是將渾身的血肉擰成了一根筋肉,發力時像弓弦一樣彈出,究其原理,便是這些武者將身體每一塊血肉的發力感覺揣摩到了極致,感覺清楚了每一次發力時,那些血肉的變化。

    他現在氣血遠比一般武者壯大,就由這練力來看,恐怕根本不需要仔細去感悟,只要憑藉這恢復時那種暖意流動的感覺,恐怕就能自然清楚不同的動作,牽扯到的是哪些血肉的發力。

    「吳教習來了。」

    也就在此時,突然之間有數人輕聲說了句,接著整個課堂驟然變得寂靜無聲。

    林意朝著門外看去,只見吳姑織的身影剛剛從松林中穿出。

    「快刀斬亂麻,我直接去問。以免她上課開口,到時不好插嘴。」林意沒有猶豫,和齊珠璣、蕭素心輕聲說了一句,便不顧周圍這些同窗的目光,直接站立起來,出門迎向吳姑織。

    「吳教習。」

    林意對著吳姑織躬身行禮。

    即便只是這種垂著雙手行禮,他的動作也顯得有些僵硬,時刻便需要用力,以免雙手被驟然吸附到一起。

    「看來你這些時日倒是另有奇遇,連倪雲珊的一對紅龍銀鯊星辰鋼手鐲都到了你手中。」吳姑織頷首為禮,這名女教習面色平和的直接輕聲回應了一句。

    林意頓時怔住。

    他的這對手鐲藏匿在衣袖之中,而且有布包裹,現在這名情緒似乎永遠都不會有絲毫波動的女教習竟然瞬間就斷定,感知力簡直無法想像。

    「我在後山遭遇了猿王,和猿王有交手,然後倪師姐便送了我這一對手鐲用來修行。」林意知道對這名女教習不必隱瞞,便簡單解釋幾句。

    「你現在能用這對手鐲輔助修行,進境驚人。」吳姑織點了點頭,也沒有多餘的話語,「以你這進境,的確不必來聽我授這些課,今日來見我,是為何事?」

    「我聽聞南天院即將北遷,南天院匯聚我朝神髓,許多東西自然不可能隨之北遷。我修為尚弱,身處險境恐怕無法自保,便想著能在離開之前,儘可能從南天院帶些東西走。」林意知道自己現在對她而言簡直是如真正的小孩子,所以他索性豁了出去,一絲都沒有遮掩的實話實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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