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幻修真] 平天策 作者:無罪(連載中)

 
Babcorn 2018-4-4 17:32:11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942 737543
Babcorn 發表於 2018-4-4 19:23
第五十章 前輩與後生

    吳姑織點了點頭,「尋常的兵器你可以去百武庫挑選,但任何學生離院實修時都可以去百武庫挑選兩件兵器,所以不需急,至於像你們身上天辟寶衣、亂紅螢之類的奇兵,學院卻不容你們挑選第二次,學院的奇兵庫也已經在數日前北遷,交於邊軍分割。藏書樓你們可以隨時進,成品丹藥現時也已交於軍方造冊,南天院也無權私自配給。」

    林意愣了愣,他說的直接,卻沒有想到吳姑織竟然也如此直接。

    他敏銳的聽出了吳姑織話語中隱含的意思:「成品丹藥不成,那是否可以帶些未煉製的藥材?」

    吳姑織看了他一眼,「那些尚且未登記造冊。」

    林意頓時明白,不好意思的笑笑:「我們也帶不走多少,屬於正常耗損。」

    吳姑織不置可否,只道:「那些藥材現在都在丹坊,很快就會入藥。」

    「學生懂得。」林意心中暗樂,旋即又是心中一動,看著吳姑織接著問道:「那我們南天院一些用於煉製奇兵的獨特材料是否也還沒有交由軍方造冊?」

    「南天院所有煉製兵器的原材,都屬於尚書省管轄,但平時多用於試制極一些教習之研究。」吳姑織看了林意一眼,似乎也不願意多打啞謎,直接道:「那些原材此時都在靈寶庫。」

    「那我現在能否直接過去,能否帶上齊珠璣和蕭素心一起?」林意覺得這吳教習太過善解人意。

    「他們和你不同,今日課授比較重要。」吳姑織遞出一片黑色木牌,「你去丹坊或是靈寶庫,便只要告知是天監六年巡狩割。」

    「天監六年巡狩割,那意思便是我們三人,我便可以幫他們挑選了?」

    林意心中一動,只是還未等他再出口問詢,吳姑織便已和他錯身而過,走入課堂。

    他目光落在手中木牌,這木牌是某種陰沉木,也十分沉重,黑色之中有墨綠色澤泛出,散發著一股好聞的幽香。正面有南天兩字,翻過來背面卻是一個「割」字。

    「這割字是什麼意思,難道本身便是代表巡狩割?或者教習之間也有不同分割?」林意有些不解,但此時他已經感覺到課堂內那些同窗紛紛投來的詫異眼神,他自然不可能在這課堂門外杵著。

    他悄然的對齊珠璣和蕭素心使了個眼色,便直接往松林外走。

    「這一對手鐲原來叫紅龍銀鯊,倒是的確有氣勢。」

    林意雙手手腕上這一對手鐲重量驚人,雙手擺動間互相吸引,走動更是困難,落在那些同窗眼裡,倒的確是重傷未痊癒,行走都很艱難。

    此刻林意離開,除了齊珠璣和蕭素心之外,其餘所有人倒是都信他這是向吳姑織討取傷藥成功,現在是取傷藥去了。

    「聽吳教習的意思,軍方對丹藥催促得緊,藥材消耗甚快。那些煉器的精金、礦石,卻是不可能消耗得快,還是先去丹坊。」

    丹坊和靈寶庫相對於這個松林課堂而言,是靈寶庫相對更近一些,但是林意幾乎瞬間定下主意,先去丹坊。

    兵馬未動,糧草先行,對於軍方的需求,林意十分清楚。

    絕大多數邊軍都有趁手兵器,多一件兵器和少一件兵器並不緊要,但一些特效靈藥,卻是任何隊伍都想要多一些。

    尤其現在戰事已啟,有時一顆功效不錯的止血療傷丹藥便能救一名得力部將之命,軍方自然想要原材不要堆積,儘可能快的煉製成丹藥,分配到各部。

    煉丹需要最潔淨場所,氣、水都有要求,南天院的丹坊便是單獨佔了半山之上的一處山谷。

    這山谷裡有一口湧泉,泉水清醇無比,在鳴鼓山未全歸南天院之前,建康城裡便有不少權貴日夜差遣奴僕過來打水,在前朝有一名官員甚至覺得這取水處也需要雅緻,還特意差遣了不少家中奴僕移植了大量丹桂到這谷中。現時這些丹桂都已經百年之上的樹齡。

    此時雖然才是深春,不如深秋丹桂開放時滿谷芬芳,但是順著一條溪流拾階而上,嗅著各種藥氣在幽谷深處不斷飄來,倒是也別有一番情趣。

    石階未至盡頭,丹坊也只是在幽谷間露出半角,偶爾見到一些藥氣隨著蒸騰的白氣往上方天空飄散。然而林意的前方,一名中年教習卻是已悄然現身,就靜靜的站在一株丹桂樹的陰影裡看他。

    這是一名中年男子,不甚修邊幅,身上一身袍服本身是月白色,但大多數地方卻已經被藥氣熏黃。

    他面容瘦削,眼睛便顯得分外的大。

    「天監六年巡狩割,想進丹坊挑選些藥材備用,學生林意。」林意躬身行禮,遞上黑色木牌。

    和軍中的將領和修行者不同,軍中的將領和修行者越是強大,越是有種咄咄逼人的森寒氣勢,想必在戰場上,是光憑殺氣和悍勇威風便要先壓敵人一頭,但這南天院的修行者卻和他以往常見的軍中修行者截然不同。

    就如吳姑織和這名尚且不知姓名的中年教習,自然有一種不屑於與一般人為伍的脫塵氣質,又不輕易和人置氣,有一種特殊的沉靜氣質。

    「天監六年,剛入院不久的新生。」這丹坊藥廬所在的幽谷對於一般學生而言是禁地,但這名中年教習在感知到林意時,便知道林意並非是無意闖入,或者無視院規,只是聽到林意這一句,這名中年教習還是略微吃驚,「天監六年的新生便已經能帶了紅龍銀鯊行走,看來這年的巡狩割,卻並非像傳聞中的那般不堪。」

    林意無奈的笑笑。

    這些教習恐怕都是到了第四境之上的修行者,感知太過強大,身上這些東西根本藏不住。

    「不知先生名諱?」他看出對方並未拒絕,便又問了一句。就如上次挑選天辟寶衣時便遇到顧牽機,這名中年教習的氣度似乎還在吳姑織之上,或許也是那種異常出名的修行者。

    「關牽黃。」

    這名中年教習並未接林意手中的黑色木牌,只是點了點頭示意他收好,便轉身在前帶路。他的名字很獨特,但林意之前卻並無聽聞。

    「關教習,我們恐怕會去眉山一帶。按我所知,眉山一帶氣候多變,毒蟲滋生,我們想帶些藥材備用,不知您是否可以提供些建議?」

    林意跟了上去,認真的輕聲問道。

    他現在已經摸清了這些教習的脾氣。

    這些教習即便沒有顯赫的名聲,也應該都是各有所長的強大修行者,所有南天院的學生,在他們的眼中裡,便等於修行者世界裡那些蹣跚學步的孩子。

    似乎這些藥材、煉製兵器的精金、礦石,在他們的眼中,只要合乎規矩,給軍方分配和給學院學生也都沒有什麼區別。

    或者說他們還更願意給自己院中的學生。

    「眉山一帶尋常毒蟲不足為懼,尋常雄黃、石灰、硫磺等物煉成的丹粉便能令他們遠避,只是有數種蠍類、毒蛭卻是不懼此類,你可以多選地福苓、女貞子磨油塗抹,至於濕熱毒瘴,丹坊中光是金厥草一味便足以應付。」關牽黃沒有轉頭看他,卻是慢慢說道。

    「行軍最好不露痕跡。」林意道:「金厥草不成問題,但驅毒蟲,無論雄黃硫磺等物,還是女貞子等物都有明顯氣味和痕跡,能否有別物替代?」

    關牽黃倒是有些驚訝他如此心細,轉頭看了他一眼,也並不猶豫,道:「那便取七星花、靈竺葵等物。」

    「那止血生肌,調理內傷的藥材呢?」林意接著問道。

    「仙棲草,黑茅根,白靈薊。」關牽黃道:「亦是不留明顯氣味和痕跡,甚至能中和血腥味的靈藥。」
Babcorn 發表於 2018-4-4 19:24
第五十一章 採藥客

    林意想到便問,關牽黃隨口便答,很快到了丹坊面前。

    丹坊便是真正煉丹藥、靈膏所在,和平常院落不同,都是一間間高且大的平房。

    關牽黃領著林意進了其中一間,林意便是瞬間大開眼界。

    這一間諾大的房間裡,一側全部都是燈芯藤編織的藤架,一側則全部都是藥櫃。

    藤架上的藥材要麼都是置於各種藤器和竹器之上自然陰乾,要麼都是收納在各類大小不一的藥罐之中,一側的藥櫃上則都是貼著字條,標記著各種藥物品名。

    林意好歹是看過許多雜書,但是放眼過去,還是忍不住吐了吐舌頭。

    這內裡的藥物,他十樣之中才偶爾認得一兩樣,幸虧是有關牽黃這樣的教習指引,否則他能從這萬千藥材中挑出合適的藥材,那才是見了鬼。

    丹方裡這處庫房還不是先前南天坊的真正藥庫。

    這裡最多算是丹坊的前備庫,運送到這裡的藥材,就是接下來馬上就要用來煉藥的。

    但即便如此,這庫房裡的藥材不只是種類繁多,內裡有些藥材的品階還是足夠驚人。

    這些品階特別驚人的藥物林意還是認得的。

    例如通體閃爍著銀光的天星草,例如青犀的犀牛角,例如火蟒的內丹

    「有無強身健體,預防水土不服和冷熱病患等藥物?」

    「玉靈芝、指參」

    林意邊問邊取,他沒有花費什麼尋覓的力氣,關牽黃非但將品名報出,還將他提過的所有那些藥物的位置和取用注意事項全部告知林意。

    林意各自取了一些,將他所說的注意事項全部記住,便準備告辭離開。

    看著林意耐心的聽記,取這些藥物是也十分細緻,各按保存之法包取,關牽黃眼中的神色更是溫和,然而一直等到林意取完,躬身致謝準備離開時,他的雙眸之中才真正泛出異彩。

    「我看你方才神色,這庫房裡的藥物,你似乎也認識不少?」看著行禮完畢,重新挺直身體的林意,他平靜的問道。

    林意有些慚愧,道:「最多認識十之一二。」

    「能認識十之一二,便是平時讀書不少。」關牽黃點了點頭,「既能認識十之一二,那其中有些價值極高的特殊靈藥,你自然應該知道一些。」

    林意點了點頭,只是不知他是何用意,有些疑惑。

    「那為何不取一些?」關牽黃問道。

    「對我而言並無特別大用。」林意看著關牽黃,突然忍不住笑了笑,「況且就算我相取,我覺得您也未必准許,再者戰事將起,這些東西留在這裡煉製成丹藥,受惠的人更眾。」

    「受惠者更眾倒是未必,這些靈藥煉製成的丹藥,即便交由軍部發放,你便以為能絕對公平?還不是最多十之三四能到真正生死搏殺的邊軍手中,其中十之五六卻流入了那些權貴豪門所要培植的人手中。」關牽黃搖了搖頭,但看著林意的目光,卻終於不再吝嗇的流淌出一些讚賞,「與其如此,對於南天院和我而言,倒不如落在南天院和我認為有用的人之手,但關鍵在於,是否讓我覺得有用。」

    林意頓時輕鬆了起來。

    他覺得這名教習雖然同樣不苟言笑,但是和吳姑織相比卻更加有趣一些,尤其說的話語,不像是與世無爭的南天院隱世教習,而像是邊軍那些粗豪將領,時不時會罵街。

    他心中輕鬆,言語便也頓時俏皮了些,「那現在看來,您是覺得我是有用之人?」

    關牽黃也淡淡一笑,卻不正面回應,似是懶得和小孩子打鬧,只是又反問一句,「既然你覺得你問我所得的這些藥材有用,為何不多取一些,只是取了這些量?」

    「若是眉山一帶深入戰鬥,隨身攜帶之物必定雜且多,這些藥物自然不宜帶得太多,堪夠使用便是,又不是要出去售賣換銀兩。」林意笑道:「若是負重太多臃腫,活動不靈便反而被人一下子殺了,那這藥材也救不了無頭屍,反而是落在了敵軍手中,做了敵軍的補給。」

    「看來和其餘同年生相比,你倒是要難死一些。」關牽黃忍不住哈哈大笑了兩聲,但旋即收斂了笑容,伸手便遞給了林意兩個丹瓶。

    「這是?」

    林意愣了愣,這兩個丹瓶一個是普通柏木製成,一個是銀瓶,柏木瓶內裡是血紅色的米粒狀大小丹丸,足有上百顆,而銀瓶之中卻是白色蠟丸,十來顆。

    「紅色是激血丸,若是有些傷勢尋常靈藥都止血不住,或是激鬥之中根本無法止血,一些失血過多幾乎必死的境地,可服用這種藥丸,一次十顆,最多不能超過三次。這激血丸可以瞬間刺激生機,但太過損耗元氣,像你生機旺盛,說不定只要令你撐過瀕死那一陣,你自己倒是可以恢復得過來,但別人這藥丸用不得。那銀瓶中是伏虎丹,是瞬間刺激你血肉,倍增你氣力的藥物,同樣是虎狼之藥,這種藥物,可用在你陡然遭遇強敵,恐怕根本無法是對方敵手的情形之下,可以吞服一兩丸用來搏命。這種藥物同樣大損元氣,嚴重時造成你體內血脈爆裂。」關牽黃緩緩說道。

    「先生,您這丹藥是賜給學生?」林意滿臉苦意,「但您這似乎是不想讓學生好,似乎隨時都想讓學生走厄運,不是渾身創傷死戰,便是要搏命。」

    「設身處地,即便是換了我等,也未必能一定保證全身而退,何況你們。」關牽黃淡淡說道:「大損大傷終究有得治,總比直接死了好,你若是不要便還我。」

    林意收起這兩個丹瓶比賊還快,收好之後,卻是看著關牽黃,左右看了看,輕聲道:「但這不是成品丹藥?吳教習告知過我,丹坊成品丹藥不是都要記錄在冊?」

    「少打其餘主意,你還覺得能進丹坊再取些靈丹?」關牽黃一眼便看穿了林意所想,嗤笑一聲,「這些丹藥是我所有,不屬於丹坊之物。」

    林意頓時尷尬,訕笑不語。

    「你稍等片刻,我去去便來。」

    關牽黃讓林意在丹坊外等候,直至一盞茶之後,他才從谷中深處返回,將一冊薄書遞到林意面前。

    「覺得我讀書太少,要讓我多讀些書?」

    林意羞愧欲死,他覺得遭受現世報,因為這關牽黃遞給他的,顯然是一冊藥書,似乎記載著不少藥物的介紹。他之前一直取笑齊珠璣,讓齊珠璣多讀些書,卻不料現在對方似乎要讓自己讀書。

    「這是眉山採藥經,前朝無名採藥人所制,應該算是記載眉山一帶藥草、靈藥最齊全的藥篇。若是你們北遷進眉山,這些時日間你們教習應該會給你們一些眉山有關誌異記載,但有關藥草的部分,世上也沒有比這本採藥經更佳。」關牽黃看著林意,道:「既然進入眉山,可不要寶物就在眼前而不識,入寶山卻空手回。」

    「多謝!」林意越加羞愧,果然是要自己多讀書。

    「內裡有一種銀蠶草,還有一種齊心蓮,是我急需之物,若是你有緣見到,便務必帶回給我。」關牽黃點了點頭,擺了擺手,示意林意這下可以走了。

    林意驟然醒悟,「原來是要我做苦力順道採藥!」

    關牽黃眉頭微挑,「要不都還我?」

    「銀蠶草和齊心蓮,兩種而已!」林意將藥書往胸口天辟寶衣內一塞,轉身就走,走得比誰都快。
Babcorn 發表於 2018-4-4 19:24
第五十二章 探寶

    林意佔了便宜,沿著山道疾走,直往靈寶庫而去。

    他很期待再撿個大便宜。

    靈寶庫是專門庫房,和那些粗煉的工坊都不在一處,就是一棟紅漆剝落的大殿,看樣式應該也是和南天院的膳堂一樣,是物盡其用,先前這山上的山神廟改的。

    庫房門口有一名老人,在春光裡披著薄毯曬太陽。

    令林意有些失望的是,這名老人對他毫無興趣,聽了他說是這一級的巡狩割,又見了吳姑織的黑牌之後,這名老人便只是說了只准挑三樣,便讓林意進了庫房。

    接著這名老人便是自顧自的眯著眼睛繼續享受春光,鼾聲微微,時睡時醒的模樣。

    「這可真是頭疼。」

    林意一進這庫房便是頓覺無所適從,甚至無從落腳。

    這靈寶庫不像丹坊井然有序,堆放得異常雜亂,尤其是許多礦石隨意堆在一起,甚至給人一種不是進了庫房,反倒是進入了某處開礦礦洞之中的感覺。

    「那不管了,只挑書中看過的奇特靈材。」

    外面老人的鼾聲時斷時續,林意細想這老人和關牽黃說過的話,心中便漸漸明白這老人對自己從這庫房裡帶走任何三件東西應該都不會關心。

    靈寶庫中光線昏暗,林意行走其中,甚至有種隱秘的探寶般感覺。

    「叮」的一聲輕響。

    一片碎屑不知從何處飛來,落在林意的右手手腕上。

    一聲之後是很多聲。

    不斷有晶亮的碎屑或是碎片從兩側飛來,落於林意的雙手手腕。

    林意並沒有吃驚,他知道這只是因為雙手上那紅龍銀鯊的絕強磁性,看著越來越多被吸附而來的碎屑五光十色,漸漸隔著一層衣衫都似乎形成了一副新的手鐲,他便不自覺有了些少年的心性,想著這些碎屑倒是好看,等下自己挑選完三件東西,這些吸附到雙手手鐲上的碎屑恐怕會有厚厚一層,到時自己說無法從這手鐲上取下,不知外面那老人會不會管。

    萬一這些五光十色的精金碎塊或是礦石碎屑中有些特殊之物,那豈不是也大佔便宜?

    他這樣的想法也才剛剛在腦海中升起,陡然之間,他只覺得自己的右手猛然一沉,感覺似有一件重物陡然吸附到了右手手鐲之上。

    然而令他震驚的是,他目光落處,他這右手手腕處,卻並沒有任何大的碎塊。

    「什麼東西,如此份量?」

    林意用力將右手抬至眼前,吸附在他手腕上的這些碎片最多也不過成人拇指指甲般大小一塊,而且至少數十片混雜一起,許多邊緣尖銳,一時倒是真不好取下,也根本分辨不出到底是哪一片特別沉重。

    重量並非是衡量煉器材料好壞的標準,但沉重到超過想像,如此小小一片便讓林意感到吃重,這種材料,便絕對是極為罕見之物,大多都是獨特的孤品礦晶,或者便是獨特隕鐵隕晶。

    林意一時無法分辨得出,他也不糾結,先看周圍其它。

    「那是碧蛟的蛟筋?這可是北魏射天狼強弓的弦材。」

    也就是一眼之間,一抹碧綠的光澤迅速吸引了他的注意力,他只是看清的瞬間,就頓時心跳加速。

    「果然是碧蛟筋!」

    林意快步上前,將那散發著碧綠光澤之物撿起,頓時欣喜不已。

    這是一根長筋,看上去就像是透明的膠索,只是從內到外卻都是碧綠色,油潤髮光。

    所謂的碧蛟,是北魏北方大河之中的一種水蟒,那種水蟒成年之後喜寒,喜歡居於深水寒潭之中,獵殺甚是困難,但是北魏軍隊卻想出了種獵法,他們在冬日將一些瘦肉和魚肉之中埋入鋼針,然後冰凍成大團,置於冰窟之中,到了夏日時,再挖掘出來,丟入碧蛟活動的水域。

    碧蛟夏日原本便因為水溫升高而不舒適,這大團冰塊落水,若是正巧有碧蛟在附近,便頓時被寒意吸引而去,接著冰團略化,這碧蛟便自然吞食內裡的肉|團,等到肉|團漸漸在它腹中化開,內裡彎曲的鋼針便彈直,這碧蛟便腸穿肚爛而死,數日之後便會浮腫漂浮上水面。

    倒時這碧蛟渾身血肉腐爛,但是內裡有一根肉筋卻是完好不腐。

    這根肉筋便是此刻在林意手中之物。

    這碧蛟筋林意不只在書中多次讀到過,而且昔日他父親的一些部將也曾談論過。

    這種碧蛟筋是天生的最佳弦材,北魏煞費苦心的年年獵取碧蛟,也正是要取這筋做弓弦。北魏最出名的強弓射天狼便是用黑牛角做弓身,用碧蛟筋做弓弦,三百步之內可穿厚甲,這種強弓,比起南梁一般的強弓簡直強出一倍不止。

    南梁的一般強弓,三百步能刺穿血肉,就幾乎是極限。

    但南梁的一般強弓,若是弓身不換,只是換了這碧蛟筋弓弦,便也能接近三百步穿厚甲。

    所以這奧秘只在這弓弦而不在弓身。

    林意看過的一些筆記上早就記載得明白,這碧蛟筋弦只要貫注少許真元,便瞬間變得柔軟易開弓,但真元迅速消散之後,這弓弦便恢復如初,堅韌度和彈性驚人。

    簡而言之,這是極為適合低階修行者的武器。

    昨夜商量時,蕭素心便覺得只有一柄通天劍不夠應付,她那通天劍雖然是真正的飛劍劍胎,但就目前而言,在她手中最多只能算是一柄匕首。

    她和林意是標準的只能近身戰,至於齊珠璣的亂紅螢,也不過就是數十步之內的殺伐,三人就目前而言,倒是正缺這樣的遠攻強弓。

    任何時不如恰逢時,任何好也不如恰到好處。

    林意拿了這碧蛟筋便不捨得放下,直接算是選定了第一件物。

    「齊珠璣說是要一件甲衣,這裡現成的甲衣倒是不可能有,與其挑選一件不盡如人意的東西,倒不如換件足夠令人心動的。」

    林意在整個庫房內走了一圈,在一塊獸皮和一塊黑乎乎的石頭之中選了那塊黑乎乎的石頭。

    這獸皮和黑石都不是凡物。

    獸皮是天漠地區的一種獨特巨蜥皮,這種巨蜥皮不厚,但是極為堅韌,甚至隔絕真元透入,但這塊獸皮眼下只有幾尺見方,按林意的預計,齊珠璣要用簡直僅夠做一片胸甲。

    這黑石則是產自黨項境內,黨項土人叫做「百淬石」,之所以得名,是因為打鐵時只要加入一小塊這種黑石一起鍛打,功效便可百倍,煉出的玄鐵精鋼的品質提升不知多少。

    這種黑石在前朝被發現之後便大量運用,前朝典籍中稱之為「煉兵石」,但這種黑石原本稀少,到了數十年前便已近乎絕跡。

    現在林意挑選的這一塊煉兵石足有拳頭大小,估計足以加強兩三件兵刃。

    關於最後一件東西,林意倒是有些犯難。
Babcorn 發表於 2018-4-4 19:24
第五十三章 遷院

    這整個靈寶庫裡,直接能被三人現在所用的東西是根本沒有了。

    但若論價值驚人的隕金、礦晶,卻確實不少。

    要麼選其中最稀少和貴重的,哪怕自己用不到,出去之後或許也能交換到合用的東西,就如蕭素心用黃芽丹換取南天院的保薦書一樣。

    要麼選今後修行應該有大用的。

    「齊珠璣家中應該有的是錢財,再者即便最貴重之物,用於交換,是否能夠換取到自己所需之物也是有未可知,不若取將來必定有用之物。」

    林意權衡再三,最後取了一顆通神石。

    這通神石也是一種獨特的隕晶,在修行者的世界裡,是鑲嵌在飛劍上所用。

    這種晶石和煉製飛劍劍胎的許多特殊精金一樣,是更容易被修行者感知,更容易接納修行者的真元。

    通神石之所以不能直接用來煉製劍胎,是因為太過堅硬,根本無法切割,也不能混在金鐵之中熔融或者鍛造。

    通神石越大,功效便越強。

    林意看過的一篇筆記中記載,迄今為止發現最大的一塊通神石有嬰兒拳頭大小,但其餘正常也不過米粒、黃豆大小,而現在南天院的這一顆通神石足有蠶豆大小,也算是驚人。

    這樣一顆通神石若是鑲嵌在諸如蕭素心手中的通天劍一般的飛劍上,頓時便能讓這種飛劍威力倍增。

    一名修行者控制的飛劍,若是原本極限距離在百步,有了這樣大小的一顆通神石鑲嵌,恐怕便至少可以兩百步殺伐。

    「前輩。」

    林意選定這三件東西,都抓在手中,到了庫房外,那老人半眯著眼睛,一副將醒未醒的樣子。

    林意才將這三件東西在這老人面前攤開,還未來得及說更多的話,這老人便已經根本不願意多說的樣子,擺了擺手,讓林意離開。

    「這…?」

    林意頓時有些發愣。

    他雙手抬著,手腕上那一堆吸附著的碎屑本身還想說些說辭,但這老人卻似乎根本不想管。

    但他也不是迂腐之人,當下便不說任何廢話,轉身就走。

    他所不知的是,當他的身影在靈寶庫之前消失,關牽黃的身影卻是出現在了靈寶庫前。

    關牽黃到了這老人的面前,頷首為禮,然後轉身看著林意離開的方向,淡淡一笑,道:「不錯?」

    老人微睜雙目,道:「很好。」

    「很好?」關牽黃也有些意外,未料到林意能得到如此評價。

    「還有什麼比入寶庫更見性情?」老人有些含糊不清的說道:「更何況初入黃芽便如此氣力,自然是很好。」

    ……

    「什麼東西這麼重?」

    林意想著既然藏書樓隨時能進,便也不著急,先直接回了黃藤精舍,在左手手指上綁了厚布,便一顆顆的將右手手腕上的碎屑取下。

    發現取下的碎屑不重,他便鬆手,這碎屑便自然吸附到他左手手鐲之上。

    只是連取了十餘顆碎屑下來,他的整條左臂便已經酸脹至極,尤其左手五指更是脹痛不堪,不斷發抖。

    休息了片刻,等到這痠痛的感覺消失,林意便再取。

    這次只是取到第三顆,他的整個左手便驟然一沉,他左手手指更是直接拿捏不住,叮的一聲,這次他是看清楚了,那是一顆劍尖般只不過指甲大小的淡青色晶片。

    「這是隕晶?」

    林意吃驚的瞪大眼睛。

    這片半透明晶片的表面及斷口都很平潤,但是卻不絕對平整,很明顯有那種天然的衝撞摩擦,甚至灼燒熔融的痕跡。

    這絕對是獨特的隕晶,北魏也叫做天法晶。

    但他在之前看到的所有筆記中,也根本沒有看到這種隕晶的記載。

    林意試著用這片隕晶劃了劃地上的山石。

    石屑紛飛,這隕晶刺劃尋常山石簡直就如鐵器刺入硬泥塊一般,極為輕鬆,而隕晶尖銳的一端,卻是沒有絲毫的損傷。

    「這……」

    一時間,他倒是有了點燙手山芋之感。

    這種隕晶如此份量,又堅硬至極,若是在南天院的大匠師手中,應該會有很大用處,但對於他而言,這樣的一片,明知是極為特殊之物,但卻不知道如何去用。

    其實便是測試這種隕晶的料性,匠師便應該有諸多的手段,但他卻只能如此簡單一試。

    「這一對手鐲好是好,但有時卻恐怕會麻煩,倒是也要預備阻隔磁力的東西。」

    林意認準了這顆隕晶,此時看著雙手手腕上一圈碎屑,卻也是無奈。

    這一對手鐲磁力太過厲害,若是到了戰場上恐怕諸多不便,更何況有些時候自己帶著這一對手鐲,藏匿身影都恐怕藏匿不住,若有敵人一接近,對方身上的東西恐怕就吸了過來。

    「到時問問吳教習他們,有沒有解決的辦法。這顆隕晶也讓她看看到底能用作何處。」

    林意也實在沒有辦法,先勉強將右手手腕上的手鐲除了下來,放到屋中,接下來簡直如同一場指力修行,花了足有一炷香的時間,才將兩個手鐲吸附的所有碎屑取下,裝在了一個陶罐之中。

    那顆最為獨特的隕晶,卻是被他單獨包了起來。

    「林意!」

    他做完這一切,才剛剛休憩片刻,還未決定是索性修行一會,還是接著直接去南天院藏書樓,竹林外卻是已經響起了齊珠璣和蕭素心的喊聲。

    「什麼事情?」

    林意看到齊珠璣和蕭素心掠來,便是愣了愣。

    莫說兩人臉上的神色一看便是出了大事,光是兩人遠遠的便在林外喊,就讓他覺得今日有不同尋常的大事發生。

    「有聖諭到,我們馬上就要出發。」

    「吳教習原本上課上的好好的,但是中軍處有人來,帶來了聖諭,令我們在即刻離院,軍方已經備馬,我們只有一盞茶的準備時間。」

    齊珠璣和蕭素心一人說了一句,語氣急切,林意瞬間聽懂,也大吃了一驚,「什麼意思,南天院即刻北遷?單是我們這一級,還是各級都離院?」

    「全部離院,只是由不同教習帶隊而已。」

    齊珠璣的臉色十分難看,「連吳教習都很意外,似乎按照院中之前所受的聖諭,我們離院也是至少在十餘日之後。」

    「難道前線戰況已然吃緊?」

    林意深吸了一口氣,心頭凝重。

    「變化太過倉促,我家中也並沒有事先提醒,恐怕連我家中都不知道有什麼變故。」齊珠璣深深的皺起了眉頭,他也不掩飾,「林意你到手了什麼?」

    「我去了丹坊和靈寶殿,藏書樓還沒有來得及去。」林意迅速的說了一遍所得,也是忍不住大皺眉頭。

    即刻就要離院,且不說藏書樓根本來不及去,這一對手鐲的事情也無法處理。

    「已經得了這麼多東西?」

    齊珠璣聽到林意述說的說得,倒是鬆了一口氣。

    他現在最為擔心的事情,是離院之後他們交與軍方分配,但軍方有些調動卻是屬於隱秘軍令,到時恐怕和家中的聯絡都斷了。

    「現在就直接讓你們回來收拾衣物,那連尋常兵刃都不給時間挑選了?」林意皺著眉頭接著問道。

    「說是沿途自有配給。」蕭素心說道。

    「這碧蛟筋先給你帶著,萬一我們被分散…你到時有接觸弓箭的機會,便選一柄弓,多取弓箭。齊珠璣,這塊煉兵石你帶在身上,這些藥物我現在沒有時間處置,若得機會,我會分成三份,告訴你們用法。」林意畢竟是將門子弟,今日之變雖然突兀,但也只是一兩個呼吸間,他便決斷。

    「好!」

    齊珠璣和蕭素心也不浪費時間,三人各自回精舍之中收拾衣物。

    感覺也只過了片刻的時間,整個南天院之中就已經響起了咚咚咚的鼓聲。

    原本是暮鼓。

    但現在的鼓聲,卻是催促所有學生開始集結。
Babcorn 發表於 2018-4-4 19:24
第五十四章 集陣

    一批批的學生從山林間湧出,分別奔赴集結地點,腳步都很急切。

    林意和齊珠璣、蕭素心沿著山道奔下,看到絕大多數同窗已經到了聚集處,除了一些平時根本沒有見過的教習之外,還有許多軍士、將領列隊在旁。

    「竟然是中衛雲麾將軍部下。」

    林意出身將門,只是看了一眼,眉頭便是不自覺的微微蹙起。

    蕭衍兵變稱帝,更換新朝之後,南朝軍隊兵制共分兩種,一種是府兵,一種是世兵。

    府兵指士兵平時為農,戰時為兵,而世兵則是專司作戰的軍戶,世代為兵,甚至年老之後也不能退役,改為後方服役。

    南朝軍隊則分四種,一種是邊軍,一種是鎮戊軍,一種是家軍,一種是中衛軍。

    邊軍便是常年在外作戰的邊境軍,幾乎都由世兵組成,鎮戊軍是平時駐守各地的守軍,大多卻是府兵,家軍便是一些王侯、權貴的私軍,也都是世軍。

    中衛軍共分領、護、左衛、右衛、驍騎、游擊等六軍,在前朝只是負責守衛京城,但在蕭衍兵變之後,大約也是擔心內弱外強,太過容易兵變,所以中衛軍無論是數量和實力都是大為增強,遠超各地鎮戊軍。

    中衛軍中有一半軍隊都是此時南朝最精銳的軍隊,現在列隊在前的那些軍士、將領,身上的甲衣裳都有雲紋,明顯就是雲麾將軍李思旬的部將,隸屬於六軍之中游擊。

    李思旬本身就是當年蕭衍的家將,屬於皇帝心腹,他這支軍隊,便等同於御軍。

    現在林意一眼掃去,發現這些軍士和將領年齡都不算輕,分外有一種冷峻肅殺的氣息,恐怕大多數都是當年蕭衍起兵時的老軍。

    「吳教習。」

    林意看到吳姑織和數名教習站在一側,他便快步上前,對著這數名教習都行了一禮,接著便輕聲道:「平時這紅龍銀鯊用於煉力的確有用,但是這行軍之中卻太過不便,似乎反而成了累贅,不知是否……?」

    「怎麼,你不知曉?」

    吳姑織看了有些愁眉苦臉的林意一眼,微微有些意外,「紅龍銀鯊是南天院煉製,賜給倪雲珊,紅龍銀鯊只要受熱,磁性便削減,故平時若不想它顯強大磁性,過了命宮境的修行者便只要釋出真元摩擦,令它發熱。至於未過命宮境的修行者,便是用手心摩挲令其發熱,也是有用。」

    林意頓時一怔,「只要令其發熱?」

    吳姑織語氣平淡,和平日一樣,「紅龍銀鯊煉製時本身加入了通州磷礦之中的磷晶,只要略微發熱,便能讓內裡磷晶隨之起反應,所以即便用真元,也只是個引子,所耗的真元極少。但紅龍銀鯊散熱極快,你若是將之投擲出去,卻會在數息時間內變冷,恢復磁性。」

    「原來如此。」

    林意頓時徹底明白。

    看吳姑織方才神色,這紅龍銀鯊在南天院恐怕名氣極大,當年賜給倪雲珊應該也是件轟動之事,所以南天院的老生應該都清楚這對手鐲功用。

    倪雲珊應該也是覺得這手鐲既然毫無秘密可言,便自然沒有在信箋中提及。

    「南天院的匠師果然厲害。」

    下一個剎那,他的腦海中便自然騰起這樣的念頭。

    只要微微受熱,這對手鐲便自然失去磁性,只是重量依舊。

    如此一來,平時讓它不顯磁力,投擲出去時,也不會被其中一個手鐲吸引而導致速度變緩,但出手之後,手鐲迅速變冷,磁性便立即恢復,在戰場上收回也容易。

    林意是覺得在所有這些教習前沒有任何需要隱瞞的,尤其是以這些教習的修為,他的這一對手鐲也無所遁形,所以說話間他也沒有刻意將聲音壓低。

    他和吳姑織的對話,周圍幾名教習自然聽到了。

    這幾名教習看著霍然開朗般的林意,眼睛裡卻都是湧出驚訝的神色。

    這天監六年的新生,竟是不知曉這銀鯊紅龍的用法,平日裡就完全任憑這對手鐲相互吸引,就這般帶著?

    這血肉骨骼,竟能承受?

    「吳教習,我在靈寶…」林意不去注意這些教習,便想抓緊時間問那片隕晶之事。

    「禁聲!」

    但他這次才剛剛開口,吳姑織的聲音卻驟然轉厲,直接喝止。

    林意怔住。

    吳姑織沒有多言,只是擺手讓他回到學生陣中。

    「應該是這些軍中人物在場,不便讓軍方注意到這些原材也需掌控。」林意想到這個可能。

    他在退下時雙手交替伸入袖中,用掌心摩挲這對手鐲。

    果然和吳姑織所說一樣,他只是覺得掌心微熱,這對手鐲便開始發熱,讓他覺得手腕都微微發燙,接著互相的吸引力便迅速消退,只是重量依舊。

    他本身聰明,很會舉一反三。

    當驚喜情緒湧起的瞬間,他便心臟劇烈跳動數下,想到或許可以憑藉無漏金身修行法的分寒暑來控制這對手鐲。

    分寒暑究其原理,便是利用凝心觀想,先假想身體某處發熱或是發冷,之後身體氣血調節,便自然會令某處真的發冷發熱。

    這對於身體體內某些脆弱竅位而言有些困難,但對於身體肌膚血肉,卻只需在觀想的同時,用五穀之氣控制氣血,若是流淌到手腕上的氣血加劇,肌膚血肉自然會比平時更熱一些,但若是氣血虛少,手腕自然冰冷。

    林意心中如此動念,他便幾乎下意識的不管周圍紛擾,試了起來。

    一縷縷五穀之氣被他凝成束流,不朝著體內那三處竅位湧去,而是順著他的心念,湧向雙手手腕。

    只是幾個呼吸之間,他便感覺到自己的雙臂都熱了起來,有種要發汗的感覺。

    「有用。」

    他可以清晰感覺到,自己肌膚一熱,他手上這一對手鐲便也自然發燙。

    「這種五穀之氣運用,和修行者控制真元也是類同,吳教習說命宮境之上一般都用真元來令這手鐲發熱,只是因為黃芽境體內真元稀少,太過珍貴,所以即便消耗甚少也不值得,但到了命宮境之上,這點真元消耗卻顯得極少,便不用多在意了。」

    林意嘴角微微上翹,他自覺又撿了大便宜。

    五穀之氣對於他而言便是吃食,平時本身都要在體內推動氣血修煉,根本不必像黃芽境的修行者珍惜真元一般珍惜。

    他現在就可以像命宮境的修行者一樣控制這對手鐲。

    「已到時,為何還有人不到?」

    也就在此時,一聲冰冷肅殺的聲音響起,場間便瞬間如有寒風凜冽刮過。

    林意眉頭一跳,這種氣息他很熟悉,這是那種真正在戰場上殺伐多年的修行者,心中殺機大盛時,體內真元也同時激盪,這種令人毛骨悚然的寒意,他在昔日父親許多部將用山林中的猛獸修煉時,也感受過。

    他記得最清楚的是,他父親的副將赫連秋鶴身材矮小,比他當年看上去還要乾瘦,貌不驚人,但是一日在山林圍獵時,一頭獨狼竟是一個照面,直接被赫連秋鶴的殺意逼得渾身瑟瑟發抖,甚至不敢逃走。

    「報!」

    林意循聲看清,那是一名身材高大,左臉有一條猙獰刀痕的將領。而此時出聲回報的,是一名身背雙劍的青年將領,看上去最多也只比他大出五六歲年紀。

    「缺兩人,蕭復迢、陳平羅。」

    這名青年將領背對著林意,林意看不清面目,但在這說話間,一股冰冷肅殺的氣息也迎面而來。

    「如此重的殺意?」

    林意深深皺起了眉頭。

    「嗯?」

    那名左臉有猙獰刀疤的將領似笑非笑,慢慢垂首,半截臉都埋在陰影之中。

    所有已經聚集的天監六年生都是心中寒意繚繞,一片死寂。

    片刻過後,後方山道上傳來紛雜聲音,林意轉頭去看,只見數名軍士便如提小雞一般,押著兩名新生前來。

    這兩名新生林意並不算熟,但至少也記得名字,正是蕭復迢和陳平羅。

    「蕭復迢在舍中,衣物並未整理妥帖,應是故意拖延,陳平羅已至後山,故意逃脫。」一名軍士身影一動,幾個起落便已經到了陣前,半膝跪地,對著那名左臉有猙獰刀疤的將領稟報導。

    眼見這一個動作,林意頓時呼吸一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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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五章 皆由皇命

    在軍中,單膝跪地是大禮,但若不是陣前交戰,肅殺戰陣之中,平時哪怕匯報軍情,也不會如此嚴肅,哪怕進入中軍營帳,匯報軍情的低階將領也不過躬身進,躬身出而已。

    林意心中才生出不詳預感,那名左臉有猙獰刀疤的將領已經緩緩抬起頭來,冷漠的看了一眼陳平羅,「臨陣脫逃,該當死罪,斬了!」

    「什麼?」

    包括林意在內,這天監六年所有新生聽到前面八字還未有什麼特別反應,陡然聽到最後兩字,頓時都身體一震,懷疑自己是不是聽錯。

    然而寒光一閃,甚至連陳平羅都只是身體一僵,還未來得及有什麼反應,他的頭顱已經隨著一蓬鮮血衝起。

    「這…怎麼可能?」

    即便心中已有預感,然而親眼看到這樣的畫面,林意還是兀自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你們!」

    絕大多數學生驚駭至極,等到陳平羅的頭顱落地,他們甚至被那聲音駭得渾身一跳,然而也有數人尖叫厲喝出聲。

    「你們竟然直接殺人!」

    「你是何人,如此猖狂!」

    「你知道剛剛殺死的是誰嗎?」

    這數人中有些平時和陳平羅是好友,有些卻是家中權勢極重。

    這陳平羅的父親是陳雪年,官拜射聲校尉,也是軍中實權將領。

    是誰?」

    左臉有猙獰刀疤的將領無比漠然的看著這幾名驚怒交加的學生,「難道朝中還有誰比皇命還重嗎?」

    一片死寂。

    無論他身上蕩漾而出的殺氣,還是此刻他所說的話語,都讓人心寒。

    「離院集結是皇命,違而不遵,便是違抗皇命,既將你們交與游擊管轄,從受命開始,你們便和軍士無異,陣前斬脫逃之士,原本便是殺雞駭你們這群還不成器的猴子。若是還駭不住,那便多殺幾個也無妨。」

    這名將領漠然的將頭抬得更高一些,天光落在他的臉上,照的那條刀疤顯得更為可怖,「蕭復迢貽誤軍機,鞭笞三十,杜羽繳、王軒夕同隊未盡督責,連坐鞭笞二十。」

    「什麼?」

    一群人學生已經面色雪白,然而聽到這幾句話,卻還是有人忍不住發出了聲來,「還需連坐?」

    「你們這些年在建康錦衣玉食,卻不知道這錦衣玉食是誰打下來的?」這名將領的臉面上全是濃濃的諷意,「在戰地,哪怕有些軍隊已經死戰,卻依舊無法完成軍命,被全部處斬的也不在少數,軍令如山,大過人情,你們在建康歌舞昇平,卻不知邊疆每日有多少軍士灑血?」

    無人可以回應。

    那另兩名學生也被帶到一邊執刑,鞭笞聲和慘呼聲頓時此起彼落。

    許多學生求助般看著一旁的教習,都心想南天院教習何等人物,為何放任這些軍中人物肆虐?

    然而這些南天院教習卻都只是平靜看著,臉上的神色都未有變化。

    林意沉默不語。

    直接處斬一名脫逃的學生,這對他而言也太過殘忍。

    然而他知道這名將領所說的皆是事實。

    如此雷厲狠辣的手段,只是讓他明白,不管是哪個學院的學生,對於這已然掀起的整個傾朝大戰而言,都是渺小如蟻。

    而對於這些見慣了生死和戰陣殘酷的將領而言,殺死這些未成氣候的學生,遠不如將一隊跟隨自己多年的精兵送入絞殺之地來得心痛。

    然而這名將領卻似乎覺得猶未夠,他緩緩垂下頭來,聲音寒冷的接著說道:「皇命令我們率隊,而不是令朝中修行者帶隊,便是很清楚你們在我們眼中和尋常軍士沒有任何區別,那些修行者或許會看重你們將來的潛質,或許會認為你們將來有大用,然而對於我們而言,每日都是生死,只有當用,沒有將來能用。」

    「你們要變成足以和一隊精兵匹敵的修行者需要多久,三年五載?」

    「然而對於我們而言,戰事能持續多久?或許今日起,明日便已結束,又抑或戰事持續很久,但我們卻都已經戰死。朝夕而已,何來將來?自視不足,便死得快。那種廢物,斬便斬了,害群之馬而已,否則到了陣中,陡然脫逃,不知如何影響士氣,反而累死的人多。」

    「不要想著你們家中會如何,你們在軍中的表現,反而會累及你們父輩。你們應該聽說了之前的一些皇命,應該知道皇帝的決心。」

    這名將領最後幾句的時候,聲音雖然寒冷,但殺機已經消隱。

    只是對於這些學生而言,卻大多覺得有大錘敲打在心間,很多人都是身體發顫,一身冷汗。

    「既入院便要離院,那我們進這南天院還有何意義?」

    等到那三名學生行刑完畢,背上都是血肉模糊,根本站立不穩,有數名學生情緒終於失控,對著那幾名南天院的教習大叫出聲。

    「這倒是令人有同感,若不是家中安排,否則我倒是也覺得進入南天院反而就像是中了毒計。」齊珠璣的聲音輕輕的傳入林意和蕭素心的耳廓。

    這名將領微諷一笑,看了一眼吳姑織等人,卻不言語,意思便很清楚,這不是軍方需要回答的事情,而是你們自己家中和這南天院的事情。

    「此一時彼一時。」

    吳姑織平和的聲音響起,「又豈止南天院,各地所有適齡男子全部都要投軍,相比其中絕大多數人,你們便已經算是幸運,作為南天院學生,你們到了軍中自然略為優待,而且你們定期便會有南天院配給,南天院受皇命而立,一切所得也都是皇命所賜,你們已經受特殊恩寵,難道還有不滿?南天院出去便是我南梁國學,你們倒是切記出去不要敗了我南天院和南朝的名聲。」

    這番話林意倒是最沒意見。

    這一切都是皇命所給,現在皇帝改了主意,又有什麼話說?

    現在只不過就像是實修提前,而且自己沒有什麼機會選擇而已。

    這些同窗此時的失落惶恐,便如當年改換新朝時的自己一樣。

    他們現在還只不過是料想自己沒有以前的特殊優待,但當年的自己,卻直接從權貴豪門變成了罪臣。

    「這倒也好,大家都是一樣。」

    蕭素心心中也十分平靜,她和林意同樣的想法,甚至有著一絲說不出的快意。

    「走。」

    「全部上馬。」

    那名左臉有可怖疤痕的將領並不再說話,身旁一名副將卻是喝令所有這些南天院新生列隊,離院上馬。

    「他們三人如何安置?」

    幾名學生忍不住叫出聲來,「他們如何能騎馬?」

    「那是你們的事情。」

    那名副將也是冷冷的一笑,「你們身為同窗,這麼多人照料不好三人,難道還需特別照料?現在他們只是背部鞭傷而已,若是在戰場上,你們這些人之中傷者更多,傷得更重,那又如何?」

    「你們!」

    一名學生忍不住發怒。

    然而那名副將驟然變了臉色,眼睛一眯之間,殺氣騰騰,竟是直接將那名學生嚇得臉色蒼白,後退一步。

    「你們什麼身份,也敢如此和我說話?」

    這名副將冷冷的掃過所有學生,「今後若再無軍紀,頂撞上峰,便立時按軍律處罰。」

    「這些人也真是矯情,到現在還看不清形勢,分不清自己身份。」齊珠璣忍不住搖了搖頭,在林意和蕭素心耳側輕聲道:「說實話我寧願和一群不知氣感、黃芽為何物的老軍一起,也不願和這些人同軍作戰,很有可能被拖累。」

    林意也是搖了搖頭。

    既然對方純粹把他們當成新軍,他們再自持身份,便是自找不快。

    他倒是想上前幫那三人治傷,但已有一名學生快步上前,示意那些人不要再開口,同時從袖中取出丹瓶幫那三人治傷。

    這人林意等人倒是熟悉,是時常跟在謝隨春身側的驪道源。
Babcorn 發表於 2018-4-4 19:24
第五十六章 你死之後

    「林意,他的藥粉可是比你的這些藥材看上去厲害。」齊珠璣不動聲色的看著。

    驪道源取出的丹瓶是一個純銀的銀瓶,灑出的藥粉卻是白中微黃。

    那藥粉的功效十分驚人,只是淺淺一層灑上去,那三人背上便頓時止血。

    「這是白茅生肌粉,北魏大將才配有的靈藥。」

    林意嗅到一絲甜的發膩的氣味,心中頓時一動,「這驪道源家中?」

    齊珠璣輕聲道:「他父親是中直兵參軍,早些年也是邊軍。而且他父親的老師是右光祿大夫傅浮生,所以他才能和謝隨春稱兄道弟。」

    這天監六年南天院新生原本一共是五十三名,在首日便有兩人被末淘,陳平羅又被斬了,便恰好是五十名。

    南天院下山道上已經上馬的游擊騎軍也不過數十,但鞍上無人的軍馬足至少上百。

    除了那名副將之外,其餘的將領卻不上馬。

    「這便是換馬趕路的疾行。」

    林意一看這架勢,心中便有些同情那三名背有鞭傷的同窗,知道注定皮肉受苦。

    果然等他們上馬之後,那名副將為首,其餘騎軍散開,將他們和空餘軍馬全部裹挾其中,很快策馬狂奔起來。

    這些軍馬久經訓練,幾乎不需要刻意驅使,便能保持陣型,幾近全速前進。

    那白茅生肌粉已經算是戰場上最佳的傷藥之一,但畢竟新創也經不起這麼顛簸,那三人伏在馬上,很快背上便又沁出血來。

    不過這些軍士熟視無睹,根本就不停下休憩,一直等到入夜,近乎不見五指,前方那名副將才一聲令下,停下紮營。

    ……

    入夜的南天院一片死寂,燈火俱滅。

    不只是所有的學生,似乎就連所有的教習都已經離院。

    然而不知為何,鳴鼓山下的軍隊,卻反而聚集得越來越多。

    先前那名負責接引天監六年新生的左臉有可怖刀疤的將領,便只是越聚越多的將領中的其中一位。

    溫柔的月光下,山道上響起了一種就如有人踩雪般的獨特金屬震鳴聲。

    這聲音並不大,然而隨著這聲音出現的軍馬卻是分外的高大,連同鞍座上的騎者,通體散發著森寒的青銅色光澤,就如金屬澆鑄而成。

    許多將領雖然受命,然而也不知率軍圍困南天院所為何事,直到這些鑄星重鎧騎出現,這些將領才終於確定,今日必有他們無法想像的事情發生。

    除了跟隨著皇帝南征北戰的最強重鎧騎軍之外,鳴鼓山外的山林畔和田野道畔還散落著許多馬車。

    這些馬車的內裡很安靜,然而在月光下,這些馬車外的空氣偶爾會產生一種難以言明的扭動。

    這些都是強大修行者動念時,在天地間產生的痕跡。

    然而即便聚集了這些強大的軍隊,聚集了許多強大的修行者,真正上山入院的卻只有一個人。

    這人踏著月光,上了鳴鼓山的半山,到了那座荒園之前。

    當他穿過荒園腐朽的竹籬牆,那些石道兩邊足以沒膝的荒草便如流水一般傾倒,倒向廢園中心的石屋。

    這人原本瘦高,荒草伏地,他便顯得更加高大。

    只是當月光落在他的臉上,卻是反而映射出他臉上的許多深深皺紋,顯現出他的蒼老。

    他便是當天齊天學院的那名老人。

    石道盡頭的石屋裡也有一名老人。

    只是這名老人身穿著華貴的錦衣,銀色的長發如同銀鍛,和他相比,卻是顯得年輕的多。

    石屋裡的銀發老人優雅的抬起頭來,他看清了石道上這名瘦高老人的面目,絲毫沒有意外,只是很滿意的笑了起來,「沈約,你終於來了。」

    瘦高老人安靜的走到石屋之前,這才頷首為禮。

    「南方三聖之中最強的沈約,竟然壽元將盡,快要死了。」石屋裡的銀發老人說道。

    這句話他已經說過一次,但是這次再說,他的語氣卻是分外感慨。

    被他稱為沈約的瘦高老人抬起頭來,淡淡說道:「人終有一死。」

    「只是你死之後,這天下會很不一樣。」銀發老人也淡淡的說道,「只要你還活著,靈荒也不算什麼,但你死之後,南方三聖之中站在蕭衍身邊的,便一個人都沒有了,北魏便不需要再過多顧忌。」

    「一個人無法決定整個天下。」沈約靜靜的說道。

    「若連我們這樣的人都無法決定整個天下,那修行還有什麼意義?」銀發老人笑了起來,滿臉的嘲弄,「你又何必在死之前一定要來這裡和我見面?」

    「何修行,我和你想的不同,我來這裡,只是因為覺得讓你隨我一起死去,會少卻很多麻煩。」沈約搖了搖頭。

    「所以定下的誓約從此便不算?」銀發老人何修行看著他,眼神也漸漸冷漠起來。

    「我死之後,誓約便自然不復存在。」沈約點了點頭,「在死之前,便應該將所有的煩惱解決。」

    「我想過無數次我們重見的可能,但最為可能的,便是你死之前,當接到你和我賭約的信箋時,我便肯定你將死,你會來。」何修行面無表情的看著沈約,「但你知不知道,我既然明知你的用意,卻為何還要將我的功法傳給那名少年?」

    「因為你不服輸。」沈約淡淡說道,「你總是想贏我一次,這便是你最大的弱點所在。」

    「你錯了。」何修行微笑著搖了搖頭,「我教那少年,只是因為我確定那少年和你不是同一類人。」

    沈約微微皺起眉頭。

    何修行更加得意的看著他,道:「你覺得那名少年像你年輕時,但我卻肯定那名少年更像我。」

    沈約沉默了片刻,然後開口說道:「那都是很遙遠的事情,就如你這般強大都根本無法改變這世間事,那些年輕人…誰知道他們有什麼樣的可能?」

    「你說的不錯,但我這一生即便輸給你太多次,也並不意味著沒有了你之後的世界,我所做的一些安排會再輸給你。這世界有你和沒有你,真的會有很大不同。」

    何修行慢慢的抬頭,看著星空,他的語氣裡充滿了說不出的自信,「至少整個北魏,會按我想像的行走。」

    當他的話音消失,石屋外的荒草便開始燃燒起來。

    燃燒來自於劇烈摩擦產生的熱量。

    無數絲透明的晶線在石屋的表面生成,以恐怖的速度往外擴散,切過荒草,切向石道上蒼老的老人。
Babcorn 發表於 2018-4-4 19:25
第五十七章 重鎧之下

    沈約深深的皺起了眉頭。

    他很意外。

    這荒園和石屋本身便源自於當年舊朝換新朝時,他和這石屋內裡的何修行的一個賭注。

    這裡的陣勢是他親自所布,每一道吸引天地靈氣的符文都是用他自己的真元凝成。他知道何修行有能力破陣,但是他卻根本沒有想到何修行竟然反而能夠利用這些力量。

    但這絕對不是今夜讓他第一次感到意外的地方。

    讓他一開始就有些意外,或者說有些擔心的地方,是何修行的態度。

    何修行早就知道他會來,早就在等著這一戰。

    他的心境有些波動。

    然而對於他而言,這樣的戰鬥已經是他的本能。

    他伸出手來。

    他蒼老的指掌之中,開始發光,散發出一種這世間絕大多數修行者都無法想像的光芒。

    聖潔而奪目的光芒在他手中一節節生成,變成一柄光明的小劍。

    他手中的這柄劍每長一分,那些切過荒草,切到他身前的透明晶線便少一分。

    被切斷的荒草在空中飄散未落,那些透明的晶線已經徹底消失。

    他手中的小劍依舊那麼亮著,完全不似人間之物,就如同空中的明月光被他握住了一束。

    他臉上的皺紋裡有血霧悄然生成,又迅速往外消散,如清風消散在夜色裡。

    他看著眼前這些出現又消失的血霧,心境卻趨於絕對的平靜,很多事情平日裡需要在意,就如受傷這種事情,然而既然注定要在這一夜離開世間,這些何須在意?

    石屋崩塌開來。

    每一塊堅硬的山石碎裂得很整齊,散碎成無數的小方塊,每一顆都像是賭場裡的那種骰子。

    何修行站立在這一地碎石之中,沐浴著月光,同樣平靜的看著沈約,看著他手中的那柄劍。

    「你原本令南天院在月底遷院,算起來至少還有十餘日的時間,想必是令我產生錯覺,令我覺得還有足夠時間離開。然後你在今日驟然發難,好困死我在此地。」

    何修行微笑的看著沈約,「但你有沒有想過,便是因為這樣的佈置,才讓我更加確定你已經沒有時間,你的身體已經比我想像的更快到了極限。」

    青草的氣息在這深春中開始瀰漫整個荒園。

    原本荒草滋長,這荒園顯得極為荒涼,然而當所有荒草都被切斷,連石屋都消失之後,這個荒園卻反而顯得更加寂寥,更加清冷。

    「你何不反過來想,我所做的這一切,便是讓你再有勇氣留下來和我一戰。」沈約淡漠的說道:「你一生都敗在你太驕傲,對於你而言,親手殺死我這樣的人,和等著聽到我老死的消息截然不同。」

    「對於我而言,勝負原本就已經不在這裡,所以這一切全無意義。」何修行笑了起來,「像你我這樣的人物,最大的快意,來自於這整個天下是否在按你我的意願在行走。」

    沈約不再說話。

    他深吸了一口氣,然後看向何修行的眼睛。

    荒園上方的天空裡,迅速的團聚了濃厚如鉛的烏雲,內裡有無數雷蛇在湧動。

    這兩名神惑之上的存在,在任何人看來都靜立不動,但在一剎那間,在精神感知的世界裡,卻已經交手了不知道多少次。

    「最終還是要這樣。」

    沈約搖了搖頭,他低下頭來,目光落在手中發亮的劍上。

    何修行微微的眯起了眼睛。

    他是這世上唯一可以匹敵沈約的同境修行者,他當然明白沈約的感慨源於何處。

    沈約和他都已經很多年沒有殺人。

    甚至已經更多年沒有像尋常的修行者一樣,用這種最純粹的戰鬥方式去殺人。

    沈約手中的劍上開始燃起明亮的火焰。

    極具沖刷的真元互相摩擦和擠壓,產生了難以想像的溫度。

    在下一剎那,沈約的身影已經在原地消失。

    他手中的這柄劍就如撕裂了空間和時間的界限,直接到了沈約的面前。

    面對著世間最為可怖的一劍,何修行只是面無表情的伸手,揮掌,就像拍擊一隻飛來的蒼蠅一般,拍在這柄劍上。

    他的手掌變成了徹底的銀色,不像是人間的肌膚。

    他雖然並非是大俱羅那種純粹肉身成聖的修行者,但對於他而言,那只是修行途中不同的道路,他依舊是這個世上肉身最強悍的修行者,當他體內的真元也同樣是世間最強大的之一,他的身體,便自然變成了他最信賴的武器。

    掌劍相交。

    發出了一聲清脆的金屬震鳴聲。

    兩個人的身體都像是變成了一片羽毛,往後方的天空裡飛舞出去。

    一團巨大的轟鳴聲和氣浪,在兩人往後飛出數丈之後,才在掌劍相交處炸開。

    壓在這荒園之上的烏雲就像是被誰用巨大的棍子攪動了一下,無數道粗如兒臂的閃電,便立時轟擊在這荒園裡。

    沈約手中的短劍依舊明亮,但是他身上的所有皺紋裡,都在往外飄灑著血霧。

    當閃電照亮他身周的夜空,他身外的天地裡,就像是有一朵朵染血的雛菊在不斷綻放。

    何修行的右手依舊伸著,然而從指尖到整個手掌都佈滿了細密的裂縫。

    那種銀色的光芒在消退,這些裂縫裡沒有鮮血流淌出來,但是過分的蒼白,卻顯得他的手掌就像是已經碎裂的瓷器。

    噹的一聲震響。

    一道閃電落在了一道魁梧如山的身影上。

    閃電落在腐朽的鎧甲表面,綻放出無數游絲,同時將所有的鏽跡清掃乾淨。

    這名身穿前朝舊鎧的將領如同魔域中出現的魔神,不知隨著哪一道夜風出現,在這道閃電墜落在他身上時,他在半空,他手中的雙劍已經揚起斬落。

    他這一對劍很大,大的就像是戰場上的兩面旗。

    這一對劍上繚繞著閃電,威猛無匹的朝著沈約的後背斬殺而至!

    和他這一對大劍相比,此時飄飛的沈約就像是一隻脆弱的蝴蝶。

    然而沈約的面色漠然,甚至還輕輕的搖了搖頭。

    他的左掌輕飄飄的往後拍了出去。

    和這一對劍相比,他的整條右臂都自然顯得很細很短。

    在任何人的目光或者感知力,在這一對大劍斬落在他的身上之前,他的這一掌絕對不可能落在這名將領的身上。

    這名將領自然也是同樣的感知。

    所以他感到迷惘。

    他的劍還在斬落,但他的目光已經不由自主的落在自己的身上。

    他看到自己腹部的重鎧凹陷了下去。

    在下一剎那,他身上的這具重鎧,就如紛飛的蝴蝶一樣,一片片飛散出去。

    他手中還握著雙劍,但是劍上已經失去了力量,而且劍鋒和沈約之間的距離在不斷變遠,再也不可能觸及到對方的身體。

    他的身體裡開始響起紛亂的聲音,那是血肉骨骼的碎裂聲。

    沈約看向了這名頹然倒飛出去的將領。

    然而在看清這名將領面目的剎那,他的心境卻再次出現了不該有的波動。

    他很意外。

    而且這是他完全沒有想到的,最令他震驚的意外。

    何修行抬起了頭。

    他看著那名在空中死去的將領,眼神裡無限感慨,「沈約,難道你覺得,我是那種很守規矩的賭徒嗎?」
Babcorn 發表於 2018-4-4 19:25
第五十八章 無法關心的世界

    荒園裡寂靜無聲。

    所有烏雲和雷光消隱,那名將領的遺體落在一個被雷擊形成的坑裡。

    沈約沉默不語,他無法回答何修行的這個問題。

    六年之前,建康城裡發生了很多慘烈的大戰,很多像這名將領一樣強大的修行者死去,有些死得甚至無法像這名將領一樣保全屍身。

    那些被修行者世界認為已經超脫的聖者也參與其中,何修行和沈約便代表著不同看法的兩邊。

    在六年前的那場大戰裡,何修行敗在沈約的手中,所以他接受了沈約的賭約。

    他自囚於這個荒園石室裡,任憑沈約最優秀的弟子宋璇牽引沈約的部分真元,在此布下鎖陣。

    何修行最忠誠的部屬,同時也是何修行的真傳弟子的夏完在荒園裡鎮守。

    只要夏完思能夠憑藉自身的力量破掉宋璇的這個陣,那何修行便能恢復自由。

    在這六年間,身披舊鎧的夏完始終無法突破到距離這石屋五步之內,這在任何人看來,夏完的修行便始終難以再進,尤其當靈荒到來,那何修行便應該會在這荒園石室裡渡過一生。

    然而誰會想到,這六年來一直鎮守在這荒原石室裡身披舊鎧的這名將領,根本就不是夏完思。

    南天院之所以在這裡,是因為荒園石室在這裡,因為何修行和夏完這兩名對於新朝而言最危險的內患在這裡。

    那些教習,與其說是在為這個王朝醞釀著新血,卻不如說是在為皇帝看管著最危險的敵人。

    只是這賭局的一開始便錯了。

    這個在六年間不斷試圖破陣的將領,卻根本就不是夏完。

    沈約甚至根本無法說何修行無恥。

    因為他明白何修行方才那一句話裡的意思,他也很認同何修行的看法。

    就如賭場的賭約規則都是賭場定的一樣,這種賭約本身由勝利者制定,原本就不可能絕對的公平,所以所有的賭徒,自然會盡一切可能作弊。

    不能發現賭徒作弊的手段,便本身是賭場的失敗。

    「沈約,我和你沒有太大區別,當一個人強大到一動念便可以輕易殺死身邊絕大多數人之後,他自然會變得驕傲。」何修行平靜的看著沈約,微笑著說道:「你常言我驕傲,其實你又何嘗不是,你認為你比我強,便很自然的認為你的弟子會比我的弟子強。」沈約想了想,道:「有道理。」

    「所以我終究能贏你一次。」何修行沉默片刻,說道。

    「但是看不到自己圖謀的將來,真的有意義?」沈約靜靜的看著他,說道。

    「若是能夠一眼看穿的人生,還有什麼意義?」何修行安靜的看著他,道:「我從十七歲離家出走,便是不想過那樣的人生。」

    相對再無言。

    道不同,便一切不同。

    一道異常強大的氣息,從沈約的劍上散發出來。

    只要殺死對手而不用顧忌自己的生死,這場戰鬥對於雙方而言,便變得極為簡單,都只需盡數釋放自己的力量而已。

    任何精巧的招數在此時也都失去了意義。

    沈約依舊是進勢,他一直都是南方三聖中最強的存在,他在一生的戰鬥裡也都只是進。

    他出現在了何修行的身前。

    何修行微笑不語。

    他平靜的迎接死亡。

    他已經過完了想要的一生,埋下了諸多連他都看不穿的可能。

    那些著作史書的凡夫俗子不會知道這一戰的諸多細節,所以在今後的史書裡,沈約也是在今夜被他殺死。

    他的雙手異常直接的朝著這柄世上最強的劍伸了出去。

    他佈滿裂縫的右手最先落在了這柄燃燒的劍上,然後便真的裂了開來。

    接著便是他的左手。

    他的左手也裂了開來,而且無法阻擋這一柄劍的進勢。

    這柄劍深深的刺入他的身體,輕易的震碎了他體內的一切臟器。

    然而與此同時,他雙手崩解時那些濺射出去的閃光銀色碎屑也刺入了沈約的身體,然後從沈約的身體後方穿了出去,接著如同流星一般墜落在南天院各處。

    沈約輕聲的嘆息了一聲。

    他手中的劍光亮開始消失。

    「什麼感覺?」

    何修行還活著,尋常人早就應該死去,然而像他這樣的修行者,卻還有時間好好看看這世界,還能感慨的問一下自己的老對手臨死之前的感受。

    「很痛。」沈約看了他一眼,道:「但很輕鬆。」

    何修行笑了起來,笑得很大聲。

    沈約也笑了起來。

    兩個人大笑著看著星空,然後愉悅的永遠閉上了眼睛。

    兩個人都純粹按照自己的意願渡過了一生。

    所以在離開這個世界的時候各自滿足。

    愉悅在於雙方都明白對方的心情。

    像他們這樣的人物,即便至高無上,但有時候也會忍得很辛苦。

    因為他們很怕有一天自己放肆一下情緒。

    那些市井裡的尋常酒徒哪怕喝醉了放縱,最多也只會摔壞幾件傢俬,最多只會揍自己的婆娘。

    然而他們若是心血來潮放縱,便會不知道有多少人死去。

    當背負著太多東西,當放眼望去很多人都無法和自己並列,卻像是隨手可以碾死的螞蟻,他們便自然不會覺得輕鬆。

    南天院的雷聲傳得很遠。

    當這兩人最後交手,盡數釋放自己力量之時,很多奇妙的光焰隨著無法言明的龐大力量,從南天院中四散飛出。

    南天院的上空掀起了狂風。

    紊亂的風暴讓天空裡的寒冷和水汽變得狂暴起來。

    有無數的冰雹落下。

    接著便是滂沱的暴雨。

    南天院天監六年的新生們已經在道邊平灘上紮營,生火造飯。

    然而所有人都聽到了雷聲。

    林意和很多人一樣震驚的站起身來,望向南天院的方向。

    即便在黑夜之中,他們也看到無數亂流雲氣在鳴鼓山上方的天空裡如蛟龍亂撞。

    「發生了什麼事情?」

    「不可能憑空有這樣的異相,這是強大的修行者在戰鬥。」

    蕭素心和齊珠璣的聲音在林意的耳畔響起。

    「是什麼樣的修行者能夠引起這樣的異相?」林意深吸了一口氣,他想到了南天院中那名神惑之上的存在。

    無數紛雜的聲音響了起來。

    然而日間對他們無比苛責的那些將領和軍士此時也都沉默不言。

    他們看著那方天地,眼神閃爍不定。

    直到那些雲氣開始消散,那名帶隊的副將才轉過身來,看著依舊躁動不安的新生們,聲音微寒的說道:「不要關心這些事情,那不是你們所能關心的世界。」

    頓了頓之後,這名將領示意所有人歸位,然後更冷的補充了一句,「今後你們會明白,接下來你們的實修,接觸的戰鬥,不管你們之中多少人會死,對於這場大戰而言,依舊是過家家的小孩玩意而已。」
Babcorn 發表於 2018-4-4 19:26
第五十九章 燃燒

    在此之前,這些年輕人很少會把自己和死聯繫在一起。

    然而日間陳平羅被斬,卻漸漸讓這些自我感覺良好,如在雲端的年輕人拉回到了人間。

    所有新生開始返回篝火旁。

    一名負責檢查馬匹的軍士卻是在此時到了那名副將的身旁,輕聲的稟報數據。

    這名副將微微的皺了皺眉頭,沒有說話,目光卻是不可察覺的落在了林意的身上。

    也只是片刻時光,林意站了起來,迎著所有人不解的目光,來到了這名副將的面前。

    其實原因很簡單,他不夠吃。

    行軍口糧配給的並不多,兩大塊黍餅,一片乾肉。

    這對於一般的修行者而言最多也只是不令飢餓,不可能滿足林意的修行所需。

    「我飯量很大,這些我吃不飽。」

    林意到了這名副將的面前,對著他躬身行了一禮,然後輕聲說道。

    這名將領冷漠的看了他一眼,道:「餓幾頓,便會習慣,飯量就自然會小了。」

    「一隻象的飯量就算再小,也絕對比鼠吃的多。」

    林意很熟悉這種軍中將領的做事風格,同時他也很清楚軍中的規矩,所以他並沒有懼色,只是平靜的抬起頭看著這名將領面上如岩石般冷硬的線條,道:「我不需要肉乾,可以換成黍餅,如果將軍允許,我願意多做一些防務或是在休憩時捕獵,換取更多的口糧配給。」

    「你是叫林意?」

    聽著這些話語,這名將領的面容略微溫和了一些,道:「你的父親是林望北?」

    林意點了點頭,「不錯。」

    「所以你比他們要更懂規矩,我可以答應你的請求。」這名將領也點了點頭,「我可以安排你負責上半夜的崗哨,但我不得不提醒你,即便我准允你用捕獵來的食物換取更多的口糧配給,但你不能留下許多可被追蹤的痕跡,同時你必須保證你有足夠的休憩時間,不會讓你的戰力下降。」

    「我明白。」林意微躬身致謝,道:「我是否可以讓齊珠璣和蕭素心協同?」

    「准。」這名將領回應得極其簡單。

    然而等林意告退時,這名將領卻是喝住了他,道:「若是身上有極重的重物,便要比其餘人更早一個時辰換馬。」

    林意愣了愣,但他馬上反應了過來,道:「明白。」

    「怎麼說?」看著走回的林意,齊珠璣和蕭素心問道。

    林意道:「他同意了。」

    「我負責狩獵,正好可以練亂紅螢。」齊珠璣點了點頭,「林意你負責守衛,蕭素心你即將凝結黃芽,全心修煉。」

    「我用半個時辰挖取一些塊莖。」蕭素心道:「你不是不知道林意現在的飯量,更何況進入了眉山,恐怕很多時候都必須自己尋覓食物。」

    齊珠璣點了點頭。

    林意也點了點頭。

    三人的議事,這便如此說定。

    當其余所有新生都進入營帳休憩,齊珠璣和林意開始離開營區往外行走,而蕭素心則穿行在一堆堆將近熄滅的篝火畔,將一些新生丟棄的黍餅收集起來。

    這些黍餅對於絕大多數南天院新生而言,實在太過粗鄙,難以下口,所以倒是大半新生都有剩餘。

    蕭素心很細心,她用通天小劍將這些黍餅沾染了塵土和啃咬過的地方都切掉,然後再收集在布囊裡。

    這種黍餅很結實,曬得很乾硬,可以存放很久時間都不壞。

    但相應林意的飯量而言,這些還遠遠不夠。

    將這些收拾乾淨的黍餅放到林意的營帳裡,她便走進了雜草叢生的野地裡,開始挖取一些可以實用的野菜和塊莖。

    關於野地裡可以食用的這些東西,齊天學院時也有過專門的教授,只是當年對於她和那些同窗而言,這種挖取野菜之類更像是有趣的遊戲,而不像今日,事關修行和生存。

    半個時辰之後,她帶著大捧的野菜和少許的塊莖回到營地的邊緣,她在不發出大的聲響的情況下,將這些東西清洗,切碎,然後放入鍋中,又掰碎了一些黍餅,熬了一鍋黍米菜羹。

    她同樣將這鍋菜羹放進林意的行軍營帳後,這才進入自己營帳休憩,開始修行。

    到月上中天時,齊珠璣的身影在營地外出現,他將大袋已經處理好洗淨的兔肉交給營地裡的一名軍士查檢,然後換取黍餅。

    看著這些兔肉的數量,這名軍士的眼底出現了一些震驚的神色,但他在交給齊珠璣一些黍餅的同時,也認真的輕聲交待道:「下次捕獵時儘可能獵殺野雞、鴨類,兔肉難以消化,常食容易體虛,並非很好的行軍口糧。」

    「知道了。」齊珠璣平和的聽從,並輕聲解釋道:「這邊林地少,草地多,到了林地,我會儘可能的獵取其它。」

    這名軍士點頭不語,揮手令齊珠璣自去休憩。

    待得齊珠璣回營片刻,林意的身影也在營地邊緣出現。

    他和接替值守的軍士做完交接,便返回自己的營帳,開始吃蕭素心已經為他準備好的食物。

    那名副將自入夜開始一直安坐在營帳裡。

    他閉著眼睛,然而這三人所做的事情都清晰的出現在他的感知裡。

    他臉上的線條很自然的柔和下來。

    他屬於御軍,在游擊軍中,他這部也比較特殊,特殊來自於,他和那名刀疤將領一樣,當年都屬於蕭衍的親兵,在蕭衍還未成為當今的皇帝時,他有很多次和蕭衍以及當今掌權的軍方高官並肩戰鬥過。

    所以到了今日,像他這樣雍州軍出身的將領,身份自然比其餘任何軍的同階將領都要超然。

    然而和絕大多數雍州軍的將領和軍士一樣,他們大多都是尋常的鎮戊軍和邊軍出身,當年和他一起進入軍隊的同伴,十停死了九停,這才造就了後來戰無不勝的雍州軍,這才造就了他們今日的地位。

    他比任何人都明白一將功成萬骨枯的道理。

    所以像他這樣出身的將領,自然知道自己的軍功來自於當年那些曾和皇帝蕭衍一起並肩戰鬥的人的鮮血和屍骨,所以在這種戰時,他們根本不用顧忌那些朝中權臣的感受。

    那樣的一名臨陣脫逃的權臣之子,殺便是殺了。這些學生的待遇已經比那些普通學院抽調出去的年輕武者或是修行者要強出不知道多少。

    對於這些銜著金鑰匙出身的南天院的學生,他心中沒有任何的好感。

    然而林意、齊珠璣和蕭素心這三人,卻讓他的看法產生了少許的改變。

    ......

    林意吃得很飽。

    這些在絕大多數人看來極為粗陋的行軍食物,對於他而言卻十分可口。

    越是簡單,那種食物本源的味道,在他的口中就越是清晰。

    他很滿足的開始修行。

    雖然花費了不少時間,但他知道今後絕對不可能像在南天院時一樣,可以有終日的時間不斷修行。

    在這片營區外巡查時,他便已經利用紅龍銀鯊手鐲不斷煉力,他的雙臂和背部血肉,在痠痛不堪到可以繼續發力之間已經拉鋸了很多個來回。

    等到此時吃飽修行,十分自然,他體內許多氣流,便悄然而迅速的湧向他雙臂的經絡,湧向他的後背。

    很快,在他的感知裡,他的後背血肉就像是燃燒了起來。

    接著,他雙臂的那些經絡,包括整條脊椎大龍,也開始燃燒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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