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空穿梭] 黎明之劍 作者:遠瞳 (連載中)

   
mk2258 2018-4-11 21:17:49 發表於 科幻靈異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677 4534908
cchjames 發表於 2018-7-25 10:29
第160章 聚集地


流民的聚居點距離白水河並不是很遠,越過白水河北岸的荒地之後便會進入山林地帶,流民便躲藏在山林之中,依靠山林中稀少的食物產出艱難求生。

山林是坦桑礦山與東部丘陵地帶的接合產物,起伏的山體減緩了風的力量,讓那些乘風而行的種子有了在此地生根發芽的機會,形成了沿著低矮山坡斷斷續續分佈的、不甚茂密的林地,而這片林地在很久以前還是有主人的。

一個短命的“卡爾格”家族曾短暫地成為這片林地以及白水河北岸荒地的領主,但一場瘟疫終結了這個家族的統治,而那已經是數百年前的事情,如今大自然早已徹底磨平了人類文明存在的證據,卡爾格家族坍塌的城堡靜靜地沉睡在不知道哪片山坡後面,而這些山林和荒野則因為過於靠近黑暗山脈,成為了無人願意問津的地方。

只要黑暗山脈沿線的哪個家族覆滅了,大家就會一致認定那是來自剛鐸廢土的詛咒與混亂魔力所致,因此這樣的無主之地在極南境到處都是,雖然這裏距離安德魯•萊斯利子爵的領地只隔了一座坦桑礦山,但那位子爵先生顯然沒有想過派自己的人越過巨大的坦桑山,來開發山對面的土地。

塞西爾戰鬥兵穿著便於行動的輕質附魔鎧甲,裝備著新式的熱能射線槍與魔能作戰背包,按照之前的戰鬥訓練在山林中謹慎而快速地穿行著,他們離開領地已經一天一夜,在不久前剛進行過一次休息和進食,現在正處於精神與體力都狀態極佳的時刻,而流民躲藏的地方已經不遠了。

進入山林之後,戰馬便難以施展,所以高文此刻離開了座駕,牽著馬和菲利普騎士走在一起,琥珀則掛在他那匹“克裏格高種戰馬”寬闊的馬背上,東倒西歪地打著盹。

之所以用“掛”,是因為這位半精靈小姐實在騎術不佳,為了防止從馬上掉下來,她用了好幾根皮帶和搭扣把自己固定在了鞍子上,反正遇上緊急情況她可以隨時滾入暗影,也不怕被綁結實之後影響跑路。

一個擁有精靈血統的家夥,竟然跟匹馬都交流不了,真不愧是精靈之恥。

“我們已經快到了,”菲利普騎士看著前方道,“事實上這一地帶有很多個流民聚居點,只是都隱藏在極難找到的地方,但只要我們能找到一個,就很容易聯繫到其他的。”

高文微微點了點頭,眉頭卻微微皺起:“事實上我總覺得這次情況有些詭異。”

“詭異?”菲利普騎士有些沒聽明白,“哪裏詭異?”

“很少有人會在霜月之後大規模捕奴,因為霜月之後氣溫降低,農事停歇,並不需要多少勞動力,反而大多數人都會進入消耗食物的狀態,在這種情況下捕捉奴隸,非但不能讓他們幹活,反而需要白白拿出糧食養活他們,”高文搖著頭,“除非是不受季節影響的礦山,那裏一年四季都需要奴工,但這一帶最大的礦山就是坦桑礦山,那位安德魯子爵最近可沒有增加奴工的意向……而且他好像也是不屑於這種將流民抓來當奴隸的勾當的。”

“天知道那些傭兵是收了誰的錢,”菲利普騎士道,“或許是要賣到中部地區,那裏的礦山和商人多得是,而且中部地區的奴隸價格高昂,很多人會鋌而走險購買'私奴'。”

高文不置可否,而且很快,一種稀薄的血腥味便飄入了他的鼻孔。

“停!”他立刻揮了一下手,各個小隊的士兵隊長隨之低聲叫停了自己的隊伍,每個人都戒備起來。

就連在馬背上睏的要死的琥珀也瞬間感受到氣氛變化(也就這份機警還算對得起她的血統,雖然怎麼看都像是慫出來的),唰一下子睜開了眼睛,隨後整個人化作一道陰影竄到高文身旁:“前面有血腥味!”

“聖光在上!”隨軍牧師萊特立刻在胸口畫了個神聖標記,“有人在流血死去。”

士兵們在高文的帶領下迅速越過林木和灌木叢,流民聚居點的情況隨之呈現在他們面前。

那些傭兵已經動手了。

聚居點用一圈破爛的木頭籬笆和荊棘圍著,但顯然沒能抵擋住拿著刀劍的野獸,稀稀落落的幾個破舊帳篷之間是大片的空地,十個衣衫襤褸形容枯槁的流民被驅趕著聚集在那片空地上,而二十多名全副武裝的傭兵則分成兩撥,一半人在營地外圍把守,另一半人則刀劍出鞘地對著那些聚集起來的流民,有一個身穿黑色半身甲的人在這些即將成為奴隸的可憐人面前走來走去,不斷高聲叫罵著些什麼。

而在他們週邊的空地上,則可以看到七八具倒斃在地上的屍體,皆是被亂刀砍死。顯然,在傭兵襲擊營地的最初時刻,有人進行了短暫的反抗,可是這種反抗被雷霆般地摧毀了,那些被當場砍成碎塊的屍體有效防止了反抗升級和局勢失去控制。

“裝備確實精良,”高文一邊看一邊分析著,“而且他們有一半人和平民混在一起,一旦戰鬥開始,他們很可能會用那些平民當人質……”

“人質?你想多了吧?”琥珀看了高文一眼,“那些是被貴族和傭兵們當成牲口一樣的流民,貴族和貴族的軍隊從不在意他們的生死那些傭兵肯定也是這麼想咱們的,所以他們才不會用那些人當人質。但關鍵時刻當做擋箭牌倒是有可能……不過只要咱們能想辦法弄出個大動靜,讓他們措手不及,那些流民立刻就會轟然逃散,如此情況就不受那些傭兵控制了。趁著那些流民的手腳還沒被綁住,現在正是個好時機。”

看著分析的頭頭是道的半精靈小姐,高文頓時忍不住愕然,隨之便意識到自己果然還是受到了地球經驗的影響。

人質……那是只有把人當人看的時候才會管用的,但在這裏,絕不會出現一個惡徒把刀架在“賤民”的脖子上威脅一個貴族還嚷嚷著“你再過來我就把他殺了”的橋段。

因為“正常的”貴族會毫不猶豫地把“賤民”和強盜一起殺死。

想到這裏,高文歎了口氣,隨後隨手掏出兩個結晶手雷:“那就弄點大動靜吧。”

……

來歷不明的傭兵襲擊了營地,下意識選擇反抗的幾個人幾乎是瞬間便被亂刀分屍。

哭喊聲和慘叫聲瞬間席捲了整個聚居點,並在很短的時間內又平息下來,人們像被驅趕的牲口一樣被那些手執刀劍的強盜土匪從帳篷和草堆裏趕了出來,統統聚集在營地中央的空地上。

作為流民,就連懷裏的最後一捆稻草都會有人來搶,所以營地的人對強盜並不陌生,但當看到這些人的打扮和氣勢之後,稍有點見識的人便意識到這是比強盜更加可怕的家夥:他們是傭兵,是收了錢的傭兵。

紅鼻子湯姆的姐姐黑髮黑眼的姑娘“瓊”縮在人群中,小心地轉移開視線以防止和那些窮兇極惡的人目光接觸,她用左手托著受傷的右臂,同時忍受著臉上傳來的髒汙滲進傷口的疼痛,在那些惡徒闖進營地的第一時間,她用木炭混合著泥漿塗花了自己的臉,而這模樣很快便被那群傭兵中的一個頭目看到,對方哈哈大笑地誇她是個有腦子的姑娘,隨後用鞭子幾乎抽爛了她的半張臉。

他一邊抽,一邊大笑著這樣可以把她的“妝”永久固定在臉上。

血水正混著泥漿滴落在地上,但瓊的內心卻帶著一絲慶幸,因為那個傭兵頭目正在氣急敗壞地咒罵:

“你們這幫賤民!下賤的爛泥!只配睡在臭水溝裏的婊子和雜種!那個瘸子跑哪了?!我知道你們跑了一個人,我知道你們跑了一個人!媽的……你們剛才已經死了八個,我損失了多少錢你們知道麼?!那個瘸子到底被你們藏哪了!!”

湯姆早就離開了,去一個新的方向尋找蘑菇和能吃的苔蘚,正好繞開了這些傭兵的視線,等他回來的時候肯定會注意到營地的異常,他會跑的。

想到這裏,瓊偷偷抬起眼皮,看了那個穿著鎧甲、腰間挎著一把銀白色長劍的傭兵頭目一眼,她知道周圍很快就要有人受不了這個壓力,指出她是湯姆的姐姐,而她也早就做好了準備大不了一死,讓這些長腿的野獸承受更大的損失,她看得出來,包括自己在內的這批流民可以給這些傭兵帶來一大筆錢,而每死一個,他們就會更氣急敗壞一分。

很多時候,這就是“賤民”面對貴族及其爪牙能做出的最大的反抗。

但就在瓊心中冒出這些念頭的時候,一點奇怪的動靜突然從不遠處傳來,落在她那因常年打獵而練就的格外靈敏的耳朵裏。

似乎有兩個石塊一前一後地落在了幾十米外。

她還沒想明白那“石塊”是什麼東西,便聽到兩聲彷彿雷鳴般的巨響從那些傭兵背後傳來!

這雷鳴般的巨響對所有人而言都是陌生的,哪怕是在被刀劍指著的情況下,被驅趕到空地上的流民們也紛紛驚恐地跳了起來,沒命地向著營地裏面也就是遠離爆炸的方向奔逃,而那些經歷過刀劍血光的傭兵卻鎮定一些,雖然他們也是大驚失色,但腦海中冒出的第一個反應卻是敵襲!迎敵!

這個反應很正確,不管是對他們,還是對高文而言都是如此。
cchjames 發表於 2018-7-25 12:34
第161章 集火那個……


襲擊是突然發生的,而且沒有人能反應過來這到底是怎樣一種襲擊。

哪怕是經驗豐富見多識廣被各種猛人(或者猛獸)襲擊過的資深傭兵,在被一種毫無魔法波動的爆裂火球砸在臉上的時候都會一臉懵逼,而這一瞬間的懵逼,就導致了局勢在他們手中失去控制。

“敵襲!”

身穿半身鎧的傭兵頭目第一時間嘶聲裂肺地大吼出來,隨後間不容髮地激活了自己的護身靈氣,而周圍的傭兵同伴則在遲疑了不到半拍的時間裏迅速轉向襲擊者的方向——那些襲擊者已經從樹林中露面了。

一名有著騎士位階的傭兵小頭目首先看到了襲擊者的模樣,他看到幾個穿著樣式古怪輕質鎧甲的士兵踏出了林子,那些士兵裝備著樣式古怪、彷彿累贅一樣不對稱的大型護臂,在戰場上還背著行軍的背囊,看起來簡直沒有絲毫的常識與戰鬥力,他不由得感到可笑——那彰顯存在感的護臂華而不實,只能影響近戰格鬥中的身體平衡,身後礙事的背包更是缺乏戰鬥經驗的表現:這種東西在戰鬥開始之前就應該卸下來!

當然,真正讓他對那些奇怪士兵產生輕視的,是他沒有從那些敵人身上感到絲毫的魔力波動。

普通人,穿戴著奇怪的裝備而已——這也想對抗超凡者?

不過考慮到之前那兩次古怪的魔法爆炸,傭兵騎士擔心樹林中躲藏著施法者,於是他一揮手,招呼著自己最近的幾個部下:“給我衝!”

幾名部下本能地服從了命令,揮舞著刀劍衝向了樹林邊緣那些古怪的敵人,而與此同時,其他的傭兵夥伴也紛紛反應過來,一邊發出震懾人心的怪異喊叫一邊迎向襲擊者。

但接下來發生的事情讓所有人都沒反應過來。

那些穿戴著奇怪裝備的士兵一個個抬起了左臂,就像發射手弩一樣瞄準了衝向他們的傭兵,緊接著一連串低沉的、高熱光束破開空氣的嗡鳴聲傳來,連續不斷的灼熱射線便洞穿了每一個衝鋒路上的戰士。

騎士小頭目驚恐地看著這一幕,腦海中爆炸般閃過天方夜譚般的想法:灼熱射線?法師?穿著板甲拎著長劍的法師?一大群穿著板甲拎著長劍的法師?!

他以生平最快的速度激活了自己的護身靈氣,一層氤氳的魔力光輝浮現在他的體表,但當他以為自己能抵擋住那幾名奇怪“板甲法師”的低級魔法時,樹林中突然響起了一連串嗡鳴,緊接著十幾道紅光便朝著他的面門襲來。

一道又一道的灼熱射線轟擊在他身上,騎士的渾身靈氣將最初的幾道光束消弭於無聲無息,但這名傭兵的心中卻只有驚恐,因為他發現那些穿著板甲的“法師”施法時根本不需要緩衝和詠唱,他發現樹林中潑灑出來的光束完全是連綿不斷!

一陣撕心裂肺並帶著灼熱感的劇痛從腹部傳來,緊接著便是四肢各處被同時命中,這名低階騎士實力的傭兵小頭目幾乎是四分五裂地倒了下去,在思維徹底終結之前,他腦海裏只有一個念頭:

法師……什麼時候這麼不值錢了?

而在那些嘍囉和小頭目一個個被灼熱射線集火秒殺的過程中,穿著半身甲的傭兵頭目卻因為首領的矜持而僥倖活了下來——他沒有跟著其他人一起衝鋒,所以在看到情況不妙的一瞬間還來得及迅速尋找掩體躲避,他幾乎是連滾帶爬地衝到了最近的一塊大石頭後面,但在這個過程中,他卻看到一個身穿黑袍的身影竟然還遲鈍地站在原地。

那是傭兵團裏僅有的兩名法師之一,對方這時候竟然撐起了魔法護盾,並開始詠唱一個攻擊法術——開盾施法,這幾乎是每一個戰鬥法師在與其他法師對陣時的基本操作,也是標準操作,但傭兵頭目卻立刻意識到這個愚蠢的戰鬥法師已經完了。

他眼睜睜地看著幾十道灼熱的紅色光束射向那個穿著法袍的身影,輕而易舉地撕碎了對方的法力護盾,並在那身俱備一定抗魔性的魔法長袍上激起一陣陣的漣漪,黑袍法師憑借著法力護盾和昂貴的抗魔法袍撐過了第一輪射擊,可是第二輪射擊把他變成了一團淩空炸開的焦炭。

這根本不是戰鬥,這就是一邊倒的屠殺——敵我實力之懸殊就像之前他領著他的部下們在流民營地裏砍殺時一樣巨大。

傭兵頭目完全放棄了在這種力量面前反抗,他四下看了一眼,確認自己還沒有出現在敵人的視線裏,於是立刻沿著石頭旁邊的草垛和屍體堆移動,準備逃離這個可怕的地方,然而他剛剛動了一下,便感到一股冰涼的寒氣從後背蔓延到全身,一個冷冰冰的刀鋒抵在了自己脖子上。

“我要是你,這時候就把手放在後腦勺上。”

琥珀用一把匕首抵著傭兵頭目的後脖頸,一邊發出強有力的威脅,一邊心中堅定著一個想法:只要這個看起來就很能打的傭兵頭目稍有反抗,她立刻就跑。

但如果對方不反抗的話,她就用這個功勞跟高文換一只烤雞和半桶冰啤酒。

傭兵頭目沒有反抗——因為他現在堅信有幾十個戰鬥法師包圍了這個地方,雖然那些戰鬥法師的畫風很奇怪,但魔法是造不得假的,而在這樣一支法師團面前,功夫再高也得慫。

全程沒有出手,只是旁觀記錄戰場的高文和菲利普走了出來,帶著魔導步兵們開始清理戰場,而傭兵頭目則在琥珀的匕首威脅下從石頭後面站起身,乖乖接受控制。

看著眼前橫七豎八的焦黑屍體,聯想起短短幾分鐘前這些還是一群裝備精良,甚至有超凡者坐鎮的精銳傭兵,高文心中對新型的熱能射線槍多了一絲自豪和信賴。

但同時他也發現了第一代魔能步兵在經驗與戰術上的諸多缺點——不少士兵仍然沒有從傳統的作戰方式中擺脫出來,不懂得埋伏在掩體裏面集火敵人的要義,有人過早地暴露自身,有人則在第一次用魔法擊殺敵人之後過於亢奮,忘記了小隊長分派的集火任務亂打一氣,甚至有兩名士兵操作失誤,在沒有打開保險的情況下朝著敵人biu了半天,到現在才在戰友的提醒下發現自己其實一個人都沒打到……

帶三十個魔能步兵來對付這些傭兵果然有點殺雞用牛刀的感覺,根據熱能射線槍的威力以及新式裝備出現在戰場上之後給敵人帶來的混亂,高文判斷其實只需要十個士兵就能解決掉眼前這些看似裝備精良實則烏合之眾的傭兵——只要集火及時戰術得當,傳統且低階的超凡者在面對魔能武裝的時候是很難做出有效反擊的。

但帶來這麼多人還是很有必要——哪怕每個人只進行一次有效射擊(其中兩個還是看著別人打槍),這些士兵也在實戰過程中了解了新式裝備的特性與用法,同時高文也確認了對這些士兵的訓練和教育進度,不管是對熱能射線槍還是對這些新型士兵,今天都是一次很有價值的實戰檢驗。

傳教士萊特也跟隨士兵們從樹林中走了出來,他是第一次見到塞西爾戰鬥兵團的作戰,那種難以置信的神秘武器讓這個壯的跟熊一樣的牧師先生愕然不已,但他很快便把注意力從那些看不明白的武器上轉移開來。

萊特在滿地的傭兵屍體之間走動著,時不時蹲下身子,在那些屍體的額頭畫下聖光教會的符號,同時嘴裏念念有詞:

“願聖光淨化你那罪惡的靈魂。”

“願聖光淨化你那罪惡的靈魂。”

“願聖光淨化你那罪惡而且長得特別醜的靈魂。”

“願聖光淨化你那罪惡長得又醜而且還一口大蒜味的靈魂。”

這位虔誠的聖光教徒就像一個合格的隨軍牧師那樣,用自己的信仰平復著這些生前殘暴血腥的傭兵的亡靈,以防止這充斥著死亡氣息的環境催生出危險的惡靈或詛咒瘟疫。他一邊祈禱著一邊把手從一個死不瞑目的傭兵弓弩手頭上拿開,隨後走到下一個身穿灰色短袍的傭兵身旁並蹲下身子:“願聖光淨化你那……嗯?你……”

隨著萊特發出疑惑的聲音,這個身穿灰色短袍的“屍體”瞬間有了動作,這個假死的法師猛然睜開眼睛,雙眼中充盈著魔力過載的混亂光流,一個危險的奧術飛彈隨之在他胸前成型,襲向萊特!

這麼近的距離,已經不可能用神術護體,傳教士萊特卻仍然高舉起右手,口中堅定不移地呼喚著聖光的技藝:“戒律-沉默!”

一個砂鍋大的拳頭從天而降,裝死的傭兵法師登時滿臉鮮血昏死過去。

老實說,差點就真打死了。

隨後這位傳教士先生站起身子,對高文高聲喊道:“領主大人!這邊有個裝死的法師——嚇我一跳!”

琥珀卻看到了事情的整個過程,這位半精靈小姐在不遠處驚呼出聲:“媽耶——你沒把他打死吧?”

萊特一臉坦然:“放心吧,沒死,沉默術死不了人的。”

“把這兩個活口綁起來,”高文大概是對這些畫風不正常的家夥已經有了點免疫力,這時候只是歎口氣便正常分派起任務,“菲利普,你帶著一半人去林子裏轉一圈,確認沒有剩餘的敵人。萊特,你來,這裏有傷員。”
cchjames 發表於 2018-7-26 11:46
第162章 塵埃落定


不久前還強大到看似不可戰勝的精銳傭兵團就這麼灰飛煙滅了,在一種從未有人見過的戰鬥形式中,就彷佛被收割的麥子一樣連續不斷地倒了下去。

而一群全副武裝的士兵從樹林中走了出來,開始打掃戰場,清點屍體。

流民們都是生活在社會最下層的貧苦百姓,情況最好也只不過是艱難度日的自由民而已,這些沒受過教育也沒見識過多少東西的人看不出那些士兵的裝備和其他貴族軍隊有什麼不同——看起來都是同樣昂貴的鋼鐵鎧甲,手中也都拿著刀劍(雖然他們壓根沒用上那些刀劍),同樣的兇惡而可怕。

之前因爆炸而向著營地深處逃跑的流民沒有退路,很快便被這些來路不明的士兵從一個個石洞和破爛帳篷裏找了出來,並帶到之前聚集的廣場上,士兵們沒有對平民施加暴力,但這些擔驚受怕的人仍然一個個戰戰兢兢,絲毫沒有比之前被傭兵們用刀劍加身時安心多少。

對這個時代的大多數人而言,強盜、傭兵、士兵都是一樣的,事實上這三種角色也確實隨時能夠互換。

瓊縮在人群邊上,小心翼翼地降低著自己的存在感,她不知道這些士兵是從什麼地方來的,但他們裝備統一,行動有序,顯然是某個貴族老爺的部隊,而一個貴族老爺為什麼會突然跑來剿滅一支傭兵團?這可實在說不好,但不管怎樣,都肯定不是衝著解救一群“賤民”來的。

說不定他們要做的也是和之前那些傭兵們一樣的勾當——抓些奴隸回去,雖然正統貴族們很少會自己動手做這些事,但對於野蠻混亂的南境而言,離經叛道的貴族也是存在的。

那個身材異常高大的男人應該是這些人的頭目,他指揮著另外一個騎士和一個看上去有著精靈血統的少女,周圍所有士兵都對他敬畏有加,而在分派完任務之後,這個身材高大的男人向著這邊走了過來。

流民們畏懼地聚攏在一起,不少人身上都有著被推搡、摔倒之後的擦傷,高文實在沒辦法從這些人中分辨出有哪個是這支難民隊伍的“領袖”,便站在人堆旁邊大聲說道:“我是這片土地的領主,你們不用怕,我是來保護你們的——你們的人都齊了麼?!還有沒有失蹤的或者受傷無法移動的?”

這些難民被高文的大嗓門嚇了一跳,隨後又被他的領主身份嚇了一跳,結果第一反應就是齊刷刷地往後退,隨後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沒有一個人敢開口答話的。

高文皺了皺眉,而這時候牧師萊特已經擦乾淨手上因施展“沉默術”而沾染的鮮血,來到了高文身旁。

“聖光在上!看看這些可憐人的身體狀況!”這個壯漢牧師驚呼了一聲,在胸前畫了個神聖的符號,隨後張開雙手念念有詞,一片朦朧而帶著聖潔氣息的光輝便在四面八方的空氣中浮現出來,隨著萊特念誦聖光禱言中特定的語句,這些微光也漸漸形成了可以大範圍恢複精力、治療微小傷勢的神術,“願聖光治愈你們。”

除了遭受懲戒的時候之外,貧苦的底層民眾很少有近距離接觸真正神術或魔法的機會,一個大範圍的“微效聖光術”只是最基礎的一級神術,卻仍然讓這些人敬畏不已,甚至微微騷動起來。

萊特則在施展完這個基礎神術之後發現了難民中傷勢較重的人,效果微弱的神術在他們身上沒有產生作用,於是他把這些人一個個從隊伍裏拉了出來,單獨進行治療。

一個黑髮瘦弱的姑娘傷得比其他人嚴重一些,而且她的傷已經惡化了不止一天,她的一條胳膊連著肩膀被某種有著尖牙的野獸撕咬過,已經傷到筋骨,並且在這惡劣的環境中產生了感染,而比起這處傷勢,她臉上那血肉模糊的新傷反而無足掛齒了。

“你運氣不錯,”萊特用聖光淨化著瓊胳膊上受到感染的傷口,“看看,看看,這都開始化膿了——再過幾天的話你就會發高燒,到時候連命恐怕都保不住!”

瓊能感覺到自己的傷勢正在以不可思議的速度好轉,而站在旁邊的那個自稱領主的貴族老爺已經把注意力轉向她,她聽到對方開口了:“你胳膊上的傷不是被那些傭兵弄的?”

“……是被野獸咬的。”瓊克制住心中的緊張,畏懼地回答道。

“那臉上的呢?”

“是被他們的鞭子抽的。”

“……別怕,這些傭兵再也傷不著你們了,”高文寬慰著這個傷痕累累的姑娘,“你們一共有多少人?都在這兒了麼?”

瓊腦海中一瞬間閃過了湯姆的身影,她咬著嘴唇,不知道該不該開口。

“你不用擔心,我已經說過了,我是這裏的領主——這片土地屬於塞西爾家族,你們已經置於我軍隊的保護中了,”高文笑了笑,“塞西爾家族致力於恢復這片土地的秩序,我們正在尋找、收攏散落在這一地區的無家可歸者。”

說到這,他抬起頭提高了聲音:“不只是你們——如果你們知道其他的流民聚居點,也都可以告訴我,只要遵守塞西爾制定的法律,我就允許每一個無家可歸者在這片土地上生活,而提供流民情報的人,則可以得到額外的獎賞!”

人群微微騷動了起來,這種“貴族打開門戶,接納無家可歸者在領地上生活”的事情是他們聞所未聞的,大多數人的第一反應便是驚訝和不敢相信,更有人懷疑這是不是某種陷阱,但“額外的獎賞”引起了他們的關注,瓊能感覺到自己身後的人群在動搖,這些朝不保夕忍饑挨餓到今天的“同伴”並沒有太高的意志力,她聽到有人開口了——

“老爺,領主老爺,我們大都是從禿鷹領逃難來的,”一個皮膚黝黑乾癟瘦弱的男人大著膽子說道,“那兒發生了水災,土地和房子都被毀了,糧食也全毀了,領主老爺把城堡大門一關,讓我們在外面等死,我們一部分人就逃了出來……您真的讓我們這些逃難的人在您的土地上過活麼?”

“只要你們遵守這片土地的法律,按照我的規矩行事就行,”高文肯定地說道,“而且你們可以放心,塞西爾的法律絕對比你們原本要遵守的那些法律仁慈得多。”

“那……”

乾癟瘦弱的男人剛開口準備再說點什麼,樹林中卻突然傳來了一陣聲響,菲利普騎士帶著十幾個士兵從樹林裏巡視回來了,而且有兩個士兵還押解著個一瘸一拐、有著一個紅鼻頭的小夥子。

“大人!”菲利普騎士高聲報告道,“我們在林子裏找到一個人——可能是跑出去的難民,他用弓箭襲擊我們,但沒傷著人,還被我們抓住了。”

瓊心中一緊,驚恐地抬頭望去,果然看到湯姆就被兩個士兵架著肩膀押在樹林邊上。

其中一個士兵腰間的搭扣上還掛著那把熟悉的、父親傳下來的獵弓。

一瞬間她就搞明白發生了什麼:湯姆說是去找蘑菇,但還是偷偷拿走了弓箭,恐怕是準備冒險去林子深處打獵,而他既沒有打到獵物,也沒有被林子裏饑餓的野獸吃掉,卻落入了更糟糕的境地:這個冒冒失失的傻子,他用弓箭襲擊了領主的騎士和士兵!

瓊只感覺天旋地轉,身子一軟就要倒下去,這把剛剛給她做完治療的萊特嚇一大跳:“聖光啊!我的治療術難不成出了問題?!”

而樹林邊上的年輕人也看到了自己的姐姐,以及營地內外的情況——他還不知道這裏發生了什麼事,於是驚呼出來:“姐姐?!這裏是怎麼了?!”

“你們認識?”高文擺擺手,示意菲利普騎士把那個瘦弱的年輕人放過來,“他為什麼襲擊我的人?”

“湯姆!你闖了大禍!”瓊抓著湯姆的胳膊,幾乎要把他的肉掐下來,“你襲擊了領主的士兵!”

“我……我以為他們是強盜……”湯姆一臉驚恐,“我聽到他們在談論說什麼屍體該怎麼處理……”

高文嘴角一抖,算是搞明白了情況。

“那看來是個誤會,”他看了看被收繳的獵弓,這種質地低劣的弓箭只能用來對付林子裏的野獸,對擁有附魔鎧甲的塞西爾戰鬥兵或菲利普這樣的騎士而言連玩具都算不上,“菲利普,是誰被襲擊了?”

一個魔導步兵站了出來:“報告大人,是我,但我沒事兒!”

“大人,這看來確實是個誤會,”菲利普主動說道,“騎士應寬容,我認為不必要過度追究這個年輕人的責任——只要他能記住教訓,以後別再這麼衝動就行。”

高文是越來越喜歡菲利普這接茬捧哏給台階而且還不自知的性格了……

“既然是誤會,那我就不會重責你,但你畢竟主動襲擊人,所以適度的懲罰還是必須有的,”高文看著那個有著紅鼻頭的年輕人,他注意到在自己說完這半句話的時候,這個年輕人和她的姐姐同時顫抖了一下,臉上帶著緊張和恐懼的神色,看樣子他們很熟悉貴族口中“適度的懲罰”是什麼意思——可是在高文這邊,所謂適度的懲罰真的就只是適度的懲罰而已,“你就做事來彌補過錯吧……話說你和你的姐姐能找到其他的流民聚落麼?”
cchjames 發表於 2018-7-27 11:14
第163章 新增人口與赫蒂的憂慮


大概是沒想到所謂的懲罰竟然就這麼輕描淡寫,獵人姐弟在聽到高文的話之後一時間都沒反應過來,直到高文又重複了一遍自己的問題,紅鼻子的湯姆才呆愣愣地點點頭:“能……我和姐姐能找到別的聚落的。”

無家可歸的流民會在領地之間到處流浪,通常情況下他們的行動路線都沒有規律可言,他們走在無人知曉的地方,也會死在無人知曉的地方,但總體上,他們可落腳的區域卻是有一定範圍的。

這些範圍通常就在各個貴族領地之間那些無人問津的荒山野嶺裏,而在白水河北方、坦桑礦山東部、康德領南部的這一大塊土地,就是這種地方。

有大量來自禿鷹領、卡洛爾領和西北方諸多零散村鎮的難民沿著河流與山林的走向遊蕩到了這一地區,他們本可以向著稍微富饒一點的中部地區遷徙,但最近兩年來王國中部和南部地區的收成欠佳導致各地存糧皆有不足,雖然今年很多地方已經緩過勁來,但各地貴族仍然對外來的流民嚴防死守,中部地區的貴族更是以近乎看待小偷和強盜的眼光看待那些來自“貧窮南方”的饑民餓漢,因此對這些無家可歸者而言,前往中部地區的所有道路都已經封鎖,他們只能遊蕩到南邊的這片山林裏。

根據粗略掌握的情報,目前有多達數千正處於饑餓中的無家可歸者分散棲身於這片山林與荒野中,而由於大部分流民都曾沿著同一條路線遷徙,這些無家可歸者形成的聚落之間保持了一定程度的聯繫,雖然這聯繫極為鬆散,但就像一張網,只要掌握了其中一個節點,那麼順著線尋找下去就能把整張網抓在手中。

拜倫騎士通過他的地下渠道在南方地區散佈消息已經過去了大半個月,塞西爾領收攏難民的情報肯定也有一些進入了這些無家可歸者的耳中,但這些可憐人早已對貴族失去信心,在霜月降臨之前,幾乎每隔幾天就會有貴族派出來的傭兵捕奴隊來擄掠他們,所以想讓這些人如此容易就相信世界上還有一個貴族家族願意友善地接納並保護他們幾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但如果能有一批流民,一批和他們一同逃難出來、和他們一樣在荒野上生活了幾個月甚至一兩年的流民在各個聚落之間奔走傳遞消息,那麼招募無家可歸者就容易的多了。

高文準備從眼前這幾十個流民中挑選一批頭腦比較靈活、膽子比較大、說話比較可信的人當做嚮導和使者,依靠他們的說服力,來吸引無家可歸者在塞西爾領安家落戶。

霜月已經臨近尾聲,霧月開始之後就會正式進入冬季,要趕在更多的人凍餓而死之前完成盡可能多的安置。

眼前這個有著紅鼻子的少年雖然有點莽撞,但他膽子可不小,而且眼神也不像大多數貧民一樣徹底麻木,所以可以擔任這樣的使者。

湯姆睜大眼睛聽著這一切,高文則轉過身去,轉向那些形容枯槁、表情除了緊張便只有麻木的南境難民:“我知道你們原本都是老實本分的人,是遵守法律、勤奮工作的人,但你們的領主拋棄了你們,整個南境所有的貴族都拋棄了你們,沒有任何一個家族、任何一片土地允許你們立足和生存,你們只能在荒野中流浪,依靠草根、樹皮甚至苔蘚和老鼠來飽腹,而即便如此,那些貴族的爪牙還是在擄掠你們,殘害你們,甚至追殺你們到了這裏!但是,從今天開始,你們站在了塞西爾家族的土地上,從今天開始我就是你們的領主!你們可以自由且安全地在塞西爾家族的土地上生存,而且你們要告訴你們所認識的、一同在荒野上受苦的人,讓他們知道,這裏有可以安家落戶的地方!”

一點點微薄的光彩終於從那一雙雙渾濁麻木的眼睛中浮現了出來。

他們終究還是人,還是有心的。

高文沒有期待這些遲鈍的饑民能歡呼來響應自己,他在說完自己要說的話之後便後退了半步,看到萊特已經給所有傷員釋放過聖光治療,便轉頭看向菲利普騎士:“把多餘出來的食物分給這些人一些,否則以他們的狀態,恐怕很難走到領地上。另外,派一個騎快馬的士兵回去,把消息告訴赫蒂,讓她做好準備。”

鼓舞人心的演講之後分食物,這永遠是最行之有效的辦法,尤其是在這個年代。

當“領主”命人把食物取出來之後,這些人才會真正感受到自己已經重新回到“人類社會”之中,並確信自己的新“領主”確實會讓自己填飽肚子,他們自己則會為此而服從命令、維持最基本的忠誠。這個時代的平民思維就是如此樸實而直接,這可以說是高文在這個充滿惡意的世界所感受到的唯一的善意。

這時候,那位剛剛接受過萊特治療的黑少女突然走了過來,她局促而緊張地抓著自己的衣服,似乎有話想說,高文見狀主動開口了:“你找我有事?”

“是……是的,領……領主老爺,”黑姑娘在說出“領主”兩個字的時候似乎有點磕絆,但還是順利說了出來,“您剛才說的都是真的麼?”

“當然是真的,”高文笑了起來,“我有必要騙你們?”

但貴族老爺們說的話從來都不會是真的。

這句話瓊只敢在內心想一下,她說出來的卻是:“我能和我的弟弟一起去找其他聚落麼?他腿腳不便,需要人照顧。”

“有必要的話我會給他安排一匹馬或者一輛車,”高文剛才就注意到了那個少年腿腳上的問題,不過還是點點頭,“當然,你仍然可以跟他一起行動。”

少女深深低下頭去:“萬分感謝您的仁慈。”

在一天後,高文與琥珀帶領著一半的士兵,押送著活捉到的兩個傭兵先行返回了領地。

而菲利普騎士則帶著剩下的一半士兵護送那幾十名“新增人口”跟在後面,由於流民們體質虛弱,不少人還有慢性疾病,所以萊特也留在後面負責照看。

那位聖光牧師順便還能頂個狂戰士的戰鬥力……

高文的心情很愉快,雖然他這一趟出門折騰只帶回來幾十個新增人口,甚至還不如從坦桑鎮過來的一艘運奴船的人口多,可是他以此成功和白水河北部荒野中的流民建立了聯繫,初步的信任就將在這幾十人的基礎上發展起來,聯想到這片廣闊的不毛之地中聚集著多少領地急需的勞動力,他就萬分愉悅。

更不用提這些流民中一大半都是具備一些手藝,或者至少有一點見識的自由民,他們的基礎素質就比買回來的奴隸要高,這將在後期的教育中減少很多成本。

農奴是很難成為流民的,因為他們被綁死在土地上,當災荒到來的時候地方貴族會把自己的農奴收攏起來用最低成本養活到災荒結束,以此來恢復生產,而試圖逃跑的農奴則會被抓回來處死,反而是地位稍高一些的自由民會在這種情況下失去全部依靠,不得不背井離鄉地逃難。

所以有時候也會有人這麼調侃一句,在有些貴族的土地上,自由的代價反而比成為農奴更加高昂。

可是統管領地內務的赫蒂卻顯得有些憂心忡忡,她找到了高文:“先祖,您真的打算在冷冽之月到來之前收攏白水河北岸荒野中所有的無家可歸者麼?”

高文早已料到赫蒂會來找自己,他露出微笑:“糧食有壓力麼?”

“確實有,如果那些情報是真的,整個荒野現在到處都是難民,我們將要供養大約四千人度過這個冬天。領地裏經過這一段時間的人口擴充也就只有兩千人口而已,我們等於要一下子供養超過我們現有人口兩倍的難民。而這還只是次要問題,畢竟糧食可以用錢買來,坦桑鎮富饒,又願意低價賣給我們糧食,這方面還好解決,真正麻煩的是一下子新增這麼多人該怎麼維持秩序我們好不容易才把那些購買來的農奴和奴工消化吸收成懂規矩、守法律的領民,這種時候再貿然來四千人,我很擔心之前努力獲得的成果會被破壞掉,哪怕那些難民並不是有意破壞的。”

“我們把八百人增加到兩千人,人口增加了一倍不止,但秩序卻沒有崩潰,”高文微笑著看向赫蒂,“所以有什麼好擔心的呢?”

“那是因為之前增加的人口都是在霜月前抵達的,天氣溫暖,有著充足的工作崗位給那些人,他們可以跟著領民去開荒,去伐木,去建造房屋,按照您的說法,有勞動就有改造,充足的工作崗位會是消化吸收新增人口的最佳途徑,可是如今已經是霜月下旬,很快就會進入飄雪的霧月,再然後是滴水成冰的冷冽之月,這時候我們就沒有工作崗位了……”

“誰說沒有的呢?”高文笑的更開心了,“為什麼冬天就不能工作,而只能窩在家裏消耗糧食呢?事實上正相反……我這裏可是還有成堆的工程項目等著人手去完成吶。”
cchjames 發表於 2018-7-27 11:48
第164章 冬季建設計劃


赫蒂的憂慮在這個時代背景下其實並無問題,因為在絕大多數人的三觀中,甚至在這個時代的事實中,寒冬都只意味著一件事:萬物凋敝,生息漸少,一切工作盡皆停息,人類會在這之前儲備好足夠的食物與燃料,隨後停止工作,回到家中,轉入純粹的消耗狀態。

就如那些提前在樹洞裏儲存食物,冬天窩在洞穴裏過冬的動物一樣。

這種生存方式是由現實決定的——盡管有著各種各樣表現出來跟黑科技一般的“魔法”存在,但那都僅屬於極少數上層精英,這個世界的整體仍然被牢牢地束縛在土地上,農民是幾乎所有社會財富的最基礎產出者,農業以及以農業為基礎的各種生產活動就是這個社會最主要的生產活動,一旦冬季降臨,農事停止,那麼百分之八十的人都會空閑下來,而落後的貴族秩序又禁止這些人自由地經商或者從事任何“不符合他們身份的副業”,如果沒有貴族的允許,平民甚至連下河捕魚和進山打獵砍柴都是要受到嚴厲懲罰的。

再加上絕大多數平民冬季能儲備的食物有限,甚至在整個冬季中他們都只能維持半飽的狀態,所以他們也不敢浪費體力去做任何“踰矩”的事——他們在冬天呼出的每一口熱氣,都是在消耗他們那本來就不多的體力儲備,並可能導致他們在春天之前就凍餓而死。

然而在塞西爾領,情況完全不一樣。

塞西爾家族目前沒有任何形式的奢侈支出,這極大節省了花銷,新型的生產模式則確保了能在冬天之前儲備足夠的物資,皮特曼和他訓練出來的藥劑學徒拚盡最大努力,也保證了領地食物充足——再加上從坦桑鎮採購的糧食以及國王支援的物資,塞西爾領的領民冬天根本不用考慮消耗。

這裏不得不著重提一下國王支援的物資——高文承認,自己在這方面是小小地坑了弗朗西斯二世一下,因為他跟國王簽的協議是由王室提供塞西爾領整個領地在開拓初期的消耗,他可沒說自己的領地上將有多少人口,以及會在短時間內增加多少人口,所以他已經正大光明地從王室額外索取了好幾次物資了……

確保了食物補給,高文這裏有的是工作崗位。

入冬之後無事可做?那是別的領地,塞西爾領這邊可做的事情還多著呢。鋼鐵廠正在擴大規模,機械製造所旁邊也新增了兩個大型廠房以安置新的生產線,燒製瑞貝卡水晶的爐窯區也改建成了正式的工廠,名為“魔能晶體熔煉廠”,不但用於燒製瑞貝卡水晶,也同時設置了一個實驗室來測試從黑暗山脈中挖出來的各種礦物還能合成出什麼新物質。

傻麅子每天要在實驗室裏衝著坩堝和小型熔爐扔兩百多個火球才會開心……

除此之外,還有東邊的鐵礦和領地上數不清的工地也都需要人手。

入冬之後土地變硬,水也容易結冰,各種建築相關的工作都會變得進展緩慢,但這並不意味著建築工作就會停下,瑞貝卡折騰出來的“異界版水泥試製品”雖然產量較低,但在低溫下的表現卻很良好,再加上如今領地上並沒有太大型的建築,所以各處工地的工程都不會停下,而且還有個大工程即將展開——隨著白水河進入枯水期,水位降低,高文計劃在這條河上建一座真正堅固的、可長期使用的橋樑,以取代目前的臨時渡橋。

這樣一來,等來年開春之後對白水河北岸的開發工作就可以順利展開。他甚至擔心哪怕加上荒野中的那些難民,領地的人手仍然不夠用——畢竟那些人是需要培訓的,他們一開始可適應不了幹活的時候身旁有個力大無窮的魔能引擎轉個不停……

等高文把這些計劃以及配套的計劃書挨個呈現在赫蒂眼前之後,後者陷入了長時間的驚愕之中。

“怎麼樣,現在不擔心那些難民無事可做了吧?”高文微笑著,“我們有充足的崗位可以讓他們忙碌一整個冬天,而在這個過程中所有人都會適應塞西爾領並不複雜的新律法,如此一來,你還擔心什麼?”

赫蒂默默看了一眼桌子上的計劃書,深吸口氣:“擔心累死……”

高文:“……咳咳……”

想想這位大孫女要承受的壓力確實不小,高文只能寬慰對方:“別擔心,安德魯子爵想辦法在自己的領地上找了一批落魄騎士和破產的商人、學者,用金錢說動他們來塞西爾領做事,我打算把其中一半人安排到夜校教書,另外一半人給你當副手,這樣在入冬的時候你就可以把內政部的架子支起來了。”

聽到這兒赫蒂才終於鬆了口氣:“感謝先祖……”

“這話聽著怎麼這麼像當年那幫蠻族習慣說的話,”高文眼神古怪地說道,“當年他們不管幹什麼都習慣先讚美一下先祖之靈……”

赫蒂想了想:“我跟他們不一樣,我的先祖確實能聽見我在謝他……”

“然後你的先祖就會給你減少工作量是吧,”高文哭笑不得地看了這個難得會開個玩笑的大孫女一眼,“行了行了,先去忙你的吧,等坦桑鎮的下一批人力資源送到之後我優先給你挑一批助手行了吧?就是你別再當著我面用那種一臉虔誠的樣說什麼'感謝先祖'……我當年跟蠻族打交道落下心理陰影了,你一提感謝先祖我就覺得自己要再變成在天之靈……”

赫蒂:“……”

等赫蒂離開之後沒多久,琥珀的身影便從附近的空氣中浮現出來。

高文輕車熟路地把桌子上所有值錢的東西往自己面前一扒拉,隨後抬起眼皮看著這位半精靈盜賊:“怎麼樣,抓回來的那兩個傭兵配合了麼?”

“還沒配合,畢竟你不讓虐待俘虜,所以那倆人還跟士兵們耗著呢,”琥珀晃晃悠悠地來到高文的辦公桌旁,發現沒法下手之後撇了撇嘴,“我說你就真的不考慮把那兩個死活不開口的傭兵綁在柱子上抽幾鞭子?這種傭兵其實很好對付的,別看他們能在難民面前凶神惡煞,但只要你強硬一點,他們立刻就會乖乖地把自己的雇主賣掉,現在他們不開口,完全是因為你既不用鞭子打他們,又不花錢收買他們……”

“你說的那種是為了幾個銀幣就可以去偷雞摸狗,成員基本都是武裝民兵級別的傭兵,”高文瞥了這個半精靈一眼,“但我們抓到的那兩個……你沒發現麼?一個達到了三級的騎士,一個二級的奧術法師,還有之前被亂槍打死的那個低階騎士和法師,這些人雖然都是低階職業者,但在南境這地方隨便混混都可以給某個領主當軍隊指揮官或神秘學顧問了,如果跑到東邊蹭個戰功再巴結一下塞拉斯•羅倫的家族,甚至可以躋身貴族階級成為受封的男爵或子爵,但他們卻願意在這麼個窮鄉僻壤的地方當傭兵,你覺得是為什麼?”

琥珀使勁想了想:“是為了理想?你看,我這麼厲害一個暗影大師,我還挖墳掘墓呢……”

高文就沒指望這個萬物之恥能有什麼正經回答,聽琥珀放完厥詞之後就自顧自接著說道:“傭兵中確實會有強大的職業者,但這種傭兵團通常都在北方靠近聖龍公國或者東邊靠近提豐帝國的地方活動,因為這些地方有的是危險和機遇,在冒險或完成委託的過程中能收獲的財富足以讓職業者選擇這條並不怎麼體面的路,但南方承平日久,在這個地區活動的傭兵團通常都是實力不怎麼樣財力也不怎麼樣的,而那些有著好幾個職業者坐鎮,還能穿戴超凡武裝的傭兵,通常只有一個解釋—他們是專門給某個或某幾個貴族效力的'黑手隊伍'。”

說到這,高文笑了笑:“這種傭兵的心理素質很強,而且多半有什麼把柄或人質落在貴族的手上,所以他們並不怕嚴刑拷打,普通鞭打是不管用的。”

琥珀好奇地看著高文:“那你怎麼撬開他們的嘴巴?”

“皮特曼說他有辦法,只不過需要準備一些有著特效的藥膏和儀式,所以我才不著急,”高文笑瞇瞇地看了琥珀一眼,“而且我就不相信你沒從那兩個傭兵身上搜刮點什麼東西下來,你的性格我可是知道的,平常讓你幫忙去庫房拿個墨水過來你都能在路上喝半瓶……”

琥珀頓時漲紅了臉:“我什麼時候喝過墨水的!”

“我就是比喻一下,比喻懂麼?”

“嘁,”琥珀從牙縫裏擠出點空氣來表示了自己的不滿,隨後果然帶著一臉糾結的表情開始在身上掏摸起來,“我跟你講,這可是我的戰利品啊,你看過之後要還給我的……”

“還什麼還,我剛制定的規矩:禁止在戰場上掠奪,戰利品統一交公、統一記功,你忘了?”高文一邊把琥珀掏出來的各種零碎玩意拿到眼前過目一邊說道,別噘嘴,你可是我的專屬護衛,你還想帶頭破壞規矩啊?而且我又不是不給你補償,立功還是有獎賞的……嗬,東西還不少啊?怪不得剛才士兵過來報告說那兩個俘虜身上沒發現任何有價值的隨身物品……竟然全被你弄過來了?”

琥珀眼角抽抽著,心疼的彷彿在滴血,聽到高文承諾會給補償之後才稍微好受了一點。

而高文的視線則突然被那些瑣碎物品中的一柄匕首吸引了。

那匕首的握柄上,有著一處像是某個貴族家族紋章的標記。
cchjames 發表於 2018-7-28 10:16
第165章 康德領發生了什麼


那是一把做工很精良的匕首,雖然並非附魔武器,但材質卻摻入了少量的精金和紫鋼——這讓它在光線下會反射出一種特有的淡紫色澤,這種材質的武器並不能帶來什麼超凡力量的加成,但如果要對付附魔的鎧甲護具,往往會有不錯的效果。

而在匕首的握柄上,高文發現了一個像是棕熊頭一樣的標記,那標記周圍還有一圈花環裝飾。

在這個年代,很多徽記是不可隨意亂用的——相當一部分猛獸與花草都被視作貴族的“私有象徵”,將猛獸的頭像和花草組合起來的標記在很多情況下就意味著某個家族的記號,而平民隨意使用這些記號便會不知不覺侵犯了貴族的權利,根據高文所掌握的紋章學和安蘇貴族法律,這個匕首上的標記從結構上很明顯是某個家族印記。

七百年來,這些貴族的家族印記仍然遵循著古老的傳統。

這把匕首應當來自某個貴族的“賜予”,據高文所知,貴族在賜予別人武器的時候有著非常嚴格的講究:戰斧、戰錘、長戟之類的兵器只有國王才有權下賜,並且只會賜給有戰功的貴族;各種型號的劍(主要是長劍)則是更常見的賜予物,任何貴族可以以任何理由賜給別人一把劍,但接受賜予的人必須也是一個貴族,至少得達到騎士階級;而匕首、小刀、短弓之類的武器則被視為“不上台面”,貴族會把這類東西賜給他們所中意的“平民”,而目標通常是表現卓越的護衛、親隨,或者……鷹犬。

“看樣子就和我判斷的一樣,那些傭兵是由貴族家族'馴養'的,”高文拿起那把匕首,仔細端詳,“只是不知道他們效忠於一個家族,還是同時效忠於幾個家族……”

“你認識這上面的標記麼?”琥珀好奇地湊了過來,“啊,我一開始就是看這玩意兒好看……”

“不認識,”高文仔細辨認了一番,最終搖搖頭,“我活著的時候這個家族應該還沒出現。你去把赫蒂叫來,她應該比較了解南境的貴族們。”

很快,赫蒂便來到了高文的帳篷裏。

在仔細辨認過匕首上的標記之後,她很肯定地說道:“這是康德家族的徽記。”

“康德家族?”高文皺著眉回憶了一下,終於在近期惡補的當代常識中找到了這個名字的來源,“萊斯利家族北邊的那個子爵?”

“是的,越過白水河北部的荒野山林,就在您之前帶回那些流民的地方更北方,便是康德家族的領地,”赫蒂開始介紹起康德家族的簡單情況,“那是一個在三百年前興起的家族,因戰功被分封於此,在塞西爾家族'出事'的時候,他們正好效忠於現在的王室,所以躲過了南境大清洗,目前算是南邊這片土地上少數幾個擁有百年以上歷史的家族之一。”

高文隨口問道:“他們和塞西爾家族關係怎麼樣?”

“算不上遠,也算不上近,”赫蒂答道,“一百年前南境大清洗的時候他們既沒有幫忙,也沒有落井下石,始終保持中立。那是個比較神秘的族,他們與外界交流不多,家族成員也很少出現在上層社交圈子裏——雖然南境這邊的上層社交圈子本身就很鬆散,但康德家的人還是出現最少的。”

“他們的主要產業是什麼?田地?礦場?還是牧場?”

“康德領主要出產糧食,還有各種優質草藥,包括魔藥,但沒有礦場。”

“那就有問題了,問題大了……”高文敲了敲桌子,“一個沒有礦場,主要依靠田地的貴族領,入冬前擄掠一大群奴隸是打算幹什麼?而且從這把匕首判斷,這群傭兵是專門幫康德家族做事的,他們肯定不是第一次在荒野裏捕奴——這麼多奴隸被送到康德領是幹什麼的?”

“這個……”赫蒂也意識到了問題的詭異之處,並突然想起另一件事,“說來還有一件事很奇怪,康德領的主要產出一向是糧食,草藥與魔藥都只是副業,但最近幾年,那邊對外出售的草藥和魔藥數量在逐年上升,尤其是魔藥,不但產量已經翻了一倍,質量也越來越好,隱隱已經要超越他們的糧食產出,變成康德家族的主要支柱了。但從魔力散佈的規律上,這種情況是很難解釋的……”

由於存在著各種超自然力量,這個世界的“藥用植物”分為兩種,除了具備一般效果的草藥之外,還有可以用在各種魔法儀式中或者直接作為施法材料的“魔藥”一說,通常情況下,魔藥的生長很受當地魔力環境的限制,它的產量天生會有一個上限,魔力環境不佳的話,那麼不管怎麼精耕細作或者改良種子都不可能增加魔藥產量——單純增加數量反而可能導致藥材中含魔力的減少。

但康德領的魔藥產量卻在逐年上升。

在這個萬物缺乏統計的年代,除了專門做生意的商人之外,貴族很少會意識到週邊領地的作物產出波動情況(事實上他們連自己領地的作物產出都不一定很清楚,這都是顧問和總管關注的事),但赫蒂作為一個魔法師,而且是家道中落的魔法師,平常自然會很關注週邊的魔藥市場變動,也就敏銳地發現了這個異常現象。

琥珀本來只是在旁邊無聊地旁聽,但這時候她的尖耳朵突然激靈一下子抖動了一下,滿臉驚悚的神色:“媽呀!康德家族該不會是拿活人當肥料種藥材呢吧?!”

“……雖然我覺得以某些貴族的道德觀他們真能想到這種事,但真正做出來還是不太可能的,”高文眼角抽抽著擺了擺手,“種植魔藥的田地通常藏不起來,外人一眼就能看見,而且活人當肥料也提高不了魔力環境的濃度啊……這算哪門子黑魔法?”

高文這邊正說著,突然帳篷外傳來了貝蒂的聲音:“老爺!老爺!皮特曼來找您啦!”

高文一怔,想起了剛才交給德魯伊的任務,臉上忍不住露出微笑:“看來他的'特效藥'已經管用了。”

因為早已料到普通的拷問對那些傭兵起不到什麼作用,所以從一開始高文就拜託了皮特曼去想辦法對付那兩個抓回來的“俘虜”。

德魯伊並不是個擅長“拷問”情報的職業,他們的法術在這方面遠遠比不上血神信徒或者那些專精折磨與苦痛之道的亡靈法師,但只要換個思路,獲取情報並不只有“拷問”一種方法。

至少在高文•塞西爾的記憶裏,就有很多藉助德魯伊藥劑與儀式來從敵人口中套取情報的手法,這些手法哪怕過了七百年,也一樣好使。

在一處臨時作為監牢的小屋裏,高文見到了已經被灌下藥水、額上塗抹了藥膏、還被儀式熏香熏了整整一個小時的兩個被俘傭兵。

倆人這時候已經神志不清了。

皮特曼還站在旁邊一臉炫耀:“我就跟您說嘛,我的藥水和儀式都很管用的,尤其是這個熏香,再堅強的人也會在它的魔力中迷失自我……”

確實如小老頭所說,此刻整個屋子都彌漫著一股濃鬱到近乎令人反胃的熏香氣味,哪怕皮特曼的儀式已經結束,這熏香中不再具備干擾心智的法術力量,高文仍然被這氣味熏的直皺眉頭,連旁邊的琥珀都大呼小叫起來:“哇——老頭你這是要做燻肉啊?”

“照你這熏法,哪怕不用灌藥水大部分人恐怕也招了吧,”高文不得不給自己加了個氣息防護的效果才敢在屋子裏站住,“我現在甚至懷疑你這個儀式就是直接把人熏暈了而已,關魔法什麼事……”

皮特曼在旁邊笑嗬嗬地點頭:“您還真說到點子上了——其實很多年前我就考慮過改進這個法術,我覺得哪怕不用魔藥,直接給目標熏大糞也管用——可惜當年剛提出這個想法就被自己的導師揍了一頓,結果不得不放棄。但您這次是提醒我了,說不定……”

“你敢實踐一個試試?!”高文一聽這個頓時對小老頭怒目而視,“你真給這倆人熏一個鐘頭大糞,哪怕他們願意招我都不願意問的!”

皮特曼頓時一縮脖子,仔細看了看高文的腱子肉,初步判斷出眼前這個出土傳奇至少能打他的導師二十個,於是決定放棄自己大膽的“改良儀式”計劃。

而高文則皺著眉看向眼前兩個已經五迷三道的傭兵俘虜,他們帶著一種呆滯的眼神直愣愣地看著前方的地面,魔法藥水、藥膏以及熏香的力量已經將他們拖入到介於真實和夢境的狀態中,在這個狀態下,他們已經分不清自己是在現實中回答問題還是在夢境中閱覽自己的回憶,在魔法力量從他們體內消退之前,他們幾乎會回答一切問題。

“是康德家族的那個……”高文發問道,但剛開口就突然忘了康德家族目前的掌權者叫什麼,於是略有點尷尬地扭頭,“赫蒂,康德家現在是誰掌權來著?”

赫蒂微微偏過頭去:“維克多•康德子爵,是一個上了年紀的老子爵。”

“對,維克多•康德,”高文轉向兩名傭兵,“是他派你們捕捉奴隸的?”

兩名傭兵中的法師似乎還有一些抗拒,但那個傭兵頭目卻先一步開口了:“是的……維克多•康德子爵派我們為他捕捉荒野上的流民……但並不是當做奴隸。”

“不是當做奴隸?”高文眉頭一皺,“那是幹什麼?”

“幫助他……”傭兵頭目一開始還眼神呆滯地回答著,但後半句話卻突然抬起頭來,眼睛直愣愣地盯著高文,臉上露出了一個詭異的微笑,“入夢,高文•塞西爾閣下。”
cchjames 發表於 2018-7-30 11:17
第166章 永眠者


在位於北方的康德領,康德家族世世代代居住的古老城堡,衰老的維克多子爵正在接見領地上的商會代表。

接待廳中點亮著許多燈火,然而魔晶石燈發出的明亮恆定的光芒卻仍然驅散不了這座城堡中常年盤踞的黑暗陰森,長方形的大廳裏除了子爵本人以及幾位商會代表之外便只有零零落落的幾個僕人,每一個人的影子都被魔晶石燈發出的光芒映照在地上,拉得老長,彎彎曲曲,朦朦朧朧。

然而每一個站在大廳裏的人卻都意識不到這裏的陰森和恐怖,在商會代表看來,今天的領主大人仍然一如既往的和善與優雅,並且寬宏大量地許諾著對商人和領民都有好處的事情。

“今年的最後一批草藥、魔藥都已經收割,糧食也有個不錯的收成,”一名商會代表躬身說道,“魔藥都找到了買家,但草藥今年的銷路不佳。”

“不用擔心,派爾克斯先生,”維克多子爵溫和地微笑著,安慰自己領地上的大商人,“很快來自聖靈平原的商隊就會來,霜林堡會來購買一大批藥材的,大家一年的辛勞都不會白費。”

這位衰老的子爵笑的非常溫和,而且眼底始終帶著善意,很少有貴族會用這樣的態度和不是貴族的人交流——雖然他們的禮儀標準讓他們在和下等人說話的時候也會用上無可挑剔的禮貌用語,但他們的眼神和表情卻不可能如此“到位”,維克多子爵卻是個例外。

他是出了名的“對平民親切、友好、公正而寬容”的老好人,雖然他在貴族的圈子裏深居簡出,然而領地上的每一個平民卻都愛戴且敬仰著自己的這位老領主。

“子爵大人,感謝您為了領地上的人而奔走,”另一名商會代表誠心實意地說道,“還請您也要注意自己的身體。”

“不用擔心,我這把老骨頭還健壯著呢,”維克多子爵笑了起來,“我那個不成器的兒子也快要從聖靈平原遊歷回來了,等他接管了家族裏的產業,我再休息也不遲。”

隨後,這位子爵便開始向大商人們詢問起關於領地今年行商出入以及棉花、礦石的採購情況,他詢問的細緻而專業,而這在當代的貴族中著實少見。

但突然之間,一股若有若無的風吹過了城堡的大廳。

明明四面八方點的都是明亮而且不會被風吹動的魔晶石燈,可是大廳裏的光芒卻像燭火遇上氣流般突然搖晃、晦暗起來。

大商人們仍然沒有注意到大廳裏的變化,周圍木然站立的僕役們也沒有任何異常表現,可是維克多•康德卻突然從椅子上站了起來,他抬頭看了一下城堡晦暗的頂棚,雙眼中一瞬間閃爍出彷彿星光般的淡紫色魔法光暈。

隨後他對著眼前的商人代表們露出一個抱歉的笑意:“抱歉,先生們,今天的會面恐怕不得不結束了,我突然想起還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要做……”

同一時間,在安蘇東境附近的一處隱秘山洞中,盤根錯節的藤蔓蜿蜒生長,在山洞中心的巨石上糾纏成了彷彿巨大囊胞般的形態,而突然之間,囊胞打開,一個美麗卻透露出詭異的女性身影從中顯露出來。

她有著墨綠色的長髮,皮膚白皙而面容姣好,但在那身彷彿神官長袍般的衣裙下擺,露出來的卻是彷彿樹根般盤根錯節的可怕肢體。

萬物終亡會的女教長貝爾提拉,自從上次離開極南境之後,她便蟄伏在這處靠近東境前線的隱秘據點中,通過無處不在的植物觀察著整個東部地區的局勢變動,但一個通過隱秘途徑突然傳來的消息卻將她從與植物共生的狀態“驚醒”過來。

這位女教長皺起眉頭,墨綠色的長髮在身後彷彿有生命般微微蠕動著:“一個主教級的永眠者……成功接近並侵入了高文•塞西爾的精神世界?!”

……

高文行走在一片黑暗中。

他仍然清晰地記著之前發生的事情:那個可疑的傭兵頭目突然間抬起頭來,對著自己露出詭異的笑容,並用一種彷彿混雜了許多人聲的怪異腔調叫出自己的名字。

隨後他就被某種力量帶到了這個一片黑暗、混沌的古怪空間裏。

他完全可以肯定,自己被某個強大的力量擺了一道,但這種力量應該並不是那個傭兵頭目自帶的——對方的身體素質與氣息強度都毫無疑問只是個低階的騎士,而且在那個傭兵頭目突然抬頭的瞬間,高文還記著自己感應到了一個強大、混亂的力量突然在那名騎士頭目的氣息之中浮現出來,其過程就如“降臨”一般,所以他猜測那傭兵頭目應該只是一個媒介,他或許是某種犧牲品,用來將這個強大的力量送到他高文•塞西爾的面前。

經過一開始的慌亂之後,高文此刻已經鎮定下來。

他在黑暗中隨意走動了一會,卻感覺不到體力的絲毫流逝,這說明這裏極有可能並非實體世界,而只是某種存在於思維中的“假想空間”,他懷疑自己被困在了某個精神牢籠裏,但作為一個曾經被困在衛星裏至少幾十萬年(也有可能幾百萬年,畢竟他到後面就壓根不計算年月了)的、已經實打實變異了的靈魂,他對這種受困甚至產生不了一丁點緊張感。

這個世界上再厲害的強者,能跟天上的衛星比運行壽命麼?

我老人家當年可是掛在天上看著你們學習直立行走的!

就是因為心中有著這一份衛星成精的傲氣和鎮定,高文對眼前的情況毫無懼色,在確認行走無法脫離當前空間之後,他便乾脆地原地站定,然後靜靜地看著眼前的黑暗。

就好像當年俯視著那一成不變的海洋和陸地一般。

他相信,某個把自己拉到這片黑暗空間中的存在絕對有著某種目的,對方或許就在某個地方靜靜地觀察著自己,而以這個世界上絕大多數——或者說全部碳基生物的耐心來看,對方都耗不過自己。

它一定會忍耐不住主動蹦出來的。

要說高文現在唯一擔心的,就是希望這個“假想空間”能跟大多數故事裏的設定一樣,時間流速與外界不同,否則外面的赫蒂等人萬一以為自己又掛了就不好辦了——倆大孫女說不定會把自己再埋一遍,而琥珀則會在自己再次下葬的時候把整個墳裏的東西都掏摸走……

媽耶,想想就好可怕。

高文腦海裏轉著有的沒的各種念頭,也不知道這個假想空間的時間到底流逝了多久,隨後他突然看到眼前的黑暗中浮現出了一抹虛幻般的微光。

看來那個靜靜旁觀的“存在”終於忍不住了。

高文微笑起來,看著眼前那團光芒越來越凝實,越來越靠近,並終於變成了一個身披潔白長袍、臉上帶著光滑白色面具、看不出男女的人影,他聽到那面具下面傳來了同樣分辨不出男女的低沉嗓音:“高文•塞西爾公爵,您比我想像的更有耐心,也更鎮定,真不愧是七百年前的大英雄,您的這份心性是我在其他人身上不曾見到的。”

“你的耐心就比我想像的差遠了,”高文淡淡地說道,“我還以為你會在這裏跟我耗個百八十年。”

“請不要帶著怨氣,我邀請閣下的手法或許粗暴了點,但我的根本目的只是想和閣下好好談談——或許換個談話的環境您會舒服一點?”

這個戴著白色面具的白袍人一邊說著,一邊隨手一揮,於是周圍的黑暗空間一瞬間便浮現出了無數色彩和線條,而這些色彩線條又在轉瞬間組合成為各式各樣的事物——高文發現自己站在一個生機勃勃的花園中,周圍生長著茂密的花朵與低矮灌木,一些面孔依稀有點印象的僕役在花園中走來走去地忙碌,而在旁邊不遠處,則可以看到城堡高大的主建築。

這一切看上去都有些眼熟。

高文稍微思索了一下,才從這具身體原主的記憶中找到對應的畫面,他狐疑地看了眼前的白袍人一眼:“你這是什麼意思?”

“難道是我還原的不到位?”白袍人故作驚詫地說道,“我已經很努力按照那些古老的記憶碎片在還原這個地方了,您看,那些僕役,他們的面孔您不熟悉麼?這城堡的大部分場景就是從他們的記憶中提取的,您看那些植物,還有那些建築……與您記憶中的塞西爾城堡有什麼不同麼?”

高文還沒回答,那白袍人便自顧自地繼續說道:“啊,從夢境中提取的記憶確實有可能存在歪曲,這樣不符合事實的城堡或許反而會讓您感覺不快,那這樣的環境呢?”

隨著白袍人話音落下,高文眼前的景象再次一變,七百年前的塞西爾城堡和花園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處位於高空的平台,平台上擺放著精緻華貴的圓桌與座椅,圓桌上是各色點心和茶水,而在平台之外,則可以俯視到一片壯麗的城市。

那城市有著無數華麗的潔白建築,高聳的法師塔與浮空水晶點綴在城市的各處,充盈著魔力光輝的藍色光流在建築物之間流淌,將整座城點綴的彷彿人間天國,城市上空還可以隱隱約約看到一個巨大的、漂浮著無數符文的半透明護盾,而在更遠的地方,則可以看到有一道連接著天地的藍色光柱從城市之外拔地而起,彷彿地球傳說中的巴別塔般直入天際……

古剛鐸帝都,還有……深藍之井?!

“這份場景您會更喜歡一些麼?”那白袍人在圓桌旁坐下,純白光滑的面具上沒有任何表情,聲音中卻帶著笑意,“畢竟您也是經歷過剛鐸輝煌時期的人物,或許您會更喜歡回憶人類帝國全盛時期的壯美景象?”

“抱歉,剛鐸帝國全盛期的時候我只是帝國北部邊境的一個騎士學徒,我可不知道繁華的帝都長什麼樣子,”高文大大咧咧地在那圓桌旁坐下,坐在白袍人的對面,“不過這風景確實不錯,我還能看看當年的深藍之井是什麼樣子。”

“那我就放心了,”白袍人愉快地說道,“那麼,永眠者已經向您表達了敬意,接下來,就是您表示配合的時候了。”
cchjames 發表於 2018-7-30 11:47
第167章 作大死

永眠者。

在聽到這三個字的時候,高文心中並沒有太大的意外。

他思索過是什麼人或者什麼勢力會來對付自己,並且採用這種“不同常規”的手段——居心叵測的王都貴族只敢做些暗地裏下絆子的小動作,王室方面則目前還沒有任何與自己作對的必要,而除此之外,塞西爾家族並沒有和目前世界上的任何勢力產生什麼利益糾葛——除了那些天生跟所有人都犯沖的邪教徒。

而在最主要的幾個邪教勢力中,永眠者是最詭異莫測,也最擅長心靈方面邪術的。

高文帶著好奇再次打量了周圍的景象一圈,他不得不感歎這場“幻象”的技藝高超,視線中的一切都彷若真實,不管是那些高聳的魔法塔還是籠罩在帝都上空的巨型能量護盾,亦或者帝都旁邊的深藍之井光束,都看不出絲毫幻象的瑕疵來,而且這裏還有著真實的觸覺,眼前的圓桌和身子底下的椅子都給人一種實實在在的感覺,高文甚至有理由相信——桌子上的那些茶點在吃進嘴裏的時候都是會有味道的。

這實在是個很容易讓人沉淪其中的世界。

但這個世界越是真實,他心中就反而越發警惕。

所以他控制好了自己臉上的表情,努力不讓自己流露出絲毫情緒地隨口稱讚了一句:“我聽說永眠者擅長製造幻象與夢境,但這是我第一次親身接觸,不得不說,你們在這方面的技術很高。”

“如果人依靠所謂的視覺、觸覺、嗅覺才能感知到世界的存在,那麼只要完美模擬了這些東西,所謂現實和虛幻還有什麼區別呢?”白袍人用那種不辨男女的怪異聲調說道,“比起沉淪而黑暗的現實,如果有一個完美的夢境不是更好麼?”

“但在這個'完美'的夢境裏,閣下這副打扮是不是扎眼了點?”高文看著眼前的白袍人,終於忍不了對方那種獵奇的打扮和不男不女的聲線,“不管你要和我談什麼,總得以真面目示人吧?而且到現在你還沒介紹過自己是誰,這似乎也不是很符合與人交談的禮儀。”

“在下只不過一個區區的求道者而已,永眠之人不需要什麼姓氏與名字,而至於所謂的真面目……果然是拘於現實世界的人會說出的話,”那白袍人感歎著,而他的形象則突然變化起來,那面具就彷佛流水般消融在他臉上,但在面具之下的卻是一副不斷改變的,甚至在男女老幼各種面容之間切換的容貌,“可惜拘於現實的人永遠也無法理解永眠的夢境是何等偉大,在這個完美的世界裏,所謂個體的容貌已經變得毫無意義,那麼您覺得我用哪種容貌更合適一點呢?是這一張……還是這一張”

白袍人的面孔不斷變化著,但每一副面孔中都帶著嘲諷與鄙夷,高文卻只是靜靜地看著他在那自己給自己捏臉,等了半分鐘才淡淡說道:“就這麼變著吧,不斷刷新挺好的。”

白袍人的面孔突然停止了變化,定格在一張冷峻的中年人面容上。

“看來您有著充足的耐心來和我消磨,可惜我沒有耐心了,”這個面容冷峻的中年人終於不再說廢話,他直勾勾地盯著高文的眼睛,“我把閣下叫到這個地方,其實無非是想向您了解一件事。”

“什麼事?”

“您在那些失落的海域中,到底看到了什麼?”

高文之前的鎮定多多少少有幾分是表演的,但這時候的蒙圈卻是真的:“你說什麼?”

然而白袍中年人卻把高文這種一頭霧水的表情當成了某種愚弄,他皺皺眉:“您不用假裝糊塗,你我都很清楚所謂'永暗海域'指的是什麼東西,外人或許誰都不知道您那次秘密的出航,但當時與您一同踏上航路的人還是有活著回來的——我們都很清楚您當年帶著明確的目的進入了永暗海域,並在那裏得到了某種啟迪,甚至帶回了某種東西……而我們對此萬分好奇。”

高文心中突然翻起了一陣波瀾。

這個永眠者邪教徒知道一段連高文•塞西爾自己都已經不記得的秘密!

他提到的永暗海域是什麼?他提到高文•塞西爾的秘密出航是什麼?啟迪以及帶回的東西又是什麼?!

高文突然聯想到了那些水晶,那些由自己這具身體的原主人交給秘銀寶庫保管、但卻在記憶中絲毫沒有留下印象的水晶——難道一切事情都在這裏聯繫到了一起?!

然而高文這時候必須強行把所有的驚愕與心理波動都掩藏起來,他迫切希望可以從眼前這個邪教徒口中套出什麼話來——對方無論如何都想不到,高文•塞西爾的體內藏著一個外來的靈魂,這就是哄騙對方的突破口!

“是你想知道,還是你背後的永眠者教團想知道,或者……是更多的人想知道?”他表情嚴肅地看著眼前的中年男人,語氣中沒有絲毫動搖。

“如果我說這只是我個人的好奇心,您恐怕不會信,”中年人露出一個僵硬的微笑,“這是整個永眠者教團都在關心的事情——請相信我,與那些立志毀滅世界的團體不一樣,永眠者雖然也被你們視作'邪教',但我們所做的一切都只是想保護世間眾生而已,雖然我們有時候的手段會不被外人理解,但我認為,如果您在永暗海域中得到的啟迪是關於這個世界的真相……那麼您一定會理解永眠者的所作所為。”

高文•塞西爾在那個所謂的“永暗海域”得到的啟迪,會導致他認同永眠者這種邪教團的行為?

這句話信息量更大了!

高文更加努力地板起臉,盯著中年人的眼睛,“關於我在永暗海域的事情,還有誰知道?你們又是怎麼知道的?”

“我說過,當年跟您一起出航的人有活著回來的,而且不止一個,我現在就可以明確地告訴您,其中包括永眠者安插在您身邊的眼線,”中年人坦然答道,“而至於還有誰知道這個秘密,請放心,人很少,哪怕在永眠者教團中,也只有噩夢主教以上的少部分人才了解部分情況。我們無意將這個秘密擴散開去——這沒有好處,而且對於健忘且庸庸碌碌的普通人而言,七百年前的古老秘密也不是他們會關心的事情。”

“我確實從那裏帶回了東西,”高文決定稍微鬆一下口,隨後繼續套話,“但你們怎麼肯定,如果我在那裏了解到了所謂世界的真相,就一定會理解你們這些邪教徒的思想?換句話說——你怎麼確定我會配合你?”

高文試圖讓前這位廢話很多的邪教徒主動說出他所了解的那部分情況,說出當年高文•塞西爾起航前往永暗海域的前因後果,然而眼前的中年男人卻突然閉上了嘴巴,直到幾秒鐘後才似笑非笑地開口道:“是的,我當然知道您不會配合我,也知道您不會回答我的任何問題,您是七百年前的大英雄,怎麼可能因為一個邪教徒和您廢話了幾句,就坦然地信任並把秘密告訴對方呢?

“相同的道理,您又覺得我為什麼會陪著您在這裏說話,並且一個接一個地回答您的問題呢?”

隨著那中年人的話音落下,高文身旁的所有景象突然劇烈晃動起來,剛鐸古帝國的城市開始崩塌,天上的魔法穹頂四分五裂,而一陣又一陣的噪音則浮現在他的精神世界中!

他終於知道了真正的危機在什麼地方,他終於知道了為什麼一個狡詐的邪教徒會在跟自己交談的時候主動透露出那麼多信息——雖然他從剛才開始就在懷疑、警戒著對方有什麼陰謀,但直到現在,他才意識到對方的陰謀是什麼。

有什麼東西正在入侵他的意識!正在窺探他的記憶!

“在永眠者的夢境中,即便是巨龍也會逐漸沉淪,”那中年人站了起來,擺著點心和紅茶的圓桌在他身前化為一團不斷蠕動的星光,並漸漸消散,“精神與意識真是一種很神奇的東西,人依靠它才能成為人,但人又幾乎無法控制它的運行,在一個人的潛意識中,所有事情幾乎都是自動運轉的,哪怕是傳奇級別的人物,也會在這裏露出最大的破綻。”

高文感覺到自己的記憶開始鬆動,有一個外來的“閱覽者”正在尋找這些記憶的切入點,他艱難地控制著自己的思想,控制著那些彷彿幻燈片一樣開始腦海中浮現的記憶片段,而控制這一切帶來了極高的精神壓力,讓他甚至無法再開口講話,只能死死地盯著那中年人的眼睛。

“您在這裏與我交談,便是在逐漸敞開您的記憶大門,不管您是回答還是詢問,這種'交談'本身都是在建立連接——包括現在,您聽著我的聲音,您接受著我傳來的信息,在這個過程中,您的意志壁壘也在不斷瓦解,而很可惜的是,您幾乎無法阻止這個過程……”中年人的笑容越來越燦爛,顯然他已經勝券在握,“啊,您的抵抗確實很頑強,相當符合您大英雄的身份,但是您不知道麼?永眠者最強大的力量並非幻像或心靈攻擊,而是竊取別人的記憶,並將這些記憶加工成為自己新的力量……同時也讓這種'記憶路徑'成為一種跳板,您會忘了這次會面,而我則會在讀取完您的記憶之後在您的潛意識裏留下一個傳送途徑,以便於我的意志可以隨時'降臨'在您的身體上……沒錯,沒錯,您剛才腦海中浮現出了那個可憐的傭兵的身影,是的,就是那樣的跳板,永眠者在夢境與思想的世界中漫步,依靠的便是那樣的跳板……”

高文默默地在腦海中整理著自己的記憶片段,完全沒有回應邪教徒的任何挑釁,終於,在腦海中那些吵雜的噪音加強到無法忍受之前,他完成了最終的整理。

在白袍中年人驚詫的視線中,高文抬起了頭,臉上帶著隱藏了好久的笑意:“你確認……要看看我的記憶麼?”

中年人愣了一下:“你……”

高文完全放開了自己心靈的限制。

“如果說每個人的意識世界中都存在一堵記憶之牆,那麼我的這堵牆其實並不是為了保護自身,而是為了保護像你這樣莽撞的窺探者。”

高文完全站直身體,靜靜地看著那中年人慢慢瞪大他那極端恐懼的雙眼,看著他開始發出瘋狂的嘶吼,看著他的面容彷彿蠟般融化,看著他的身體扭曲崩潰,甚至在崩潰成一灘血肉之後仍然有嘶吼聲憑空傳來。

“保底幾十萬年的監控資料庫你都敢看,腦殼不要了?”
cchjames 發表於 2018-7-30 18:46
第168章 被吞噬者


高文不知道自己的靈魂到底生了什麼變化,但他可以肯定自己的靈魂早在穿越發生的時刻便已經完全變異,否則沒有任何解釋可以說明為什麼一個人在天上掛了幾十上百萬年之後竟仍能保持神智的正常,而且不但神智正常,還記憶清晰——過去幾十上百萬年俯視大地所收集到的龐大到令人恐懼的信息數據,可以絲毫不差、毫無損毀地保存在他的記憶中,直到現在仍然能夠準確讀取。

但有一點是可以肯定的:永眠者邪教徒的靈魂顯然沒有進行過這種改造。

在短短幾秒鐘內遍歷幾十萬甚至幾百萬年的龐大監控記錄,對本質上仍然是凡人靈魂的邪教徒造成了毀滅性的影響。

當那個永眠者邪教徒的心智與靈魂逐漸崩塌成無意義的碎片時,高文恍惚間接觸到了一些意識的殘片,這些淩亂破碎的數據流入他的腦海,在他那龐大到令人恐懼的記憶體量中激起了一點近乎無法察覺的浪花,如果不是高文精神集中,他恐怕甚至不會注意到自己從這個邪教徒的殘魂中掠奪了一些東西過來——而在仔細感應之後,他確認了那是邪教徒殘存的一些記憶。

可惜的是,量很少,並且支離破碎不成邏輯,而且由於邪教徒本身的思維混亂,那些記憶中也充斥著大量混沌無規律的扭曲陰影和瘋癲的臆想——更糟的是由於永眠者沉醉於夢境之中,這些記憶的真偽也就變得無從分辨,高文並不能確定那些畫面中有多少是實際發生的,又有多少是永眠者睡夢中腦補出來的。

只是根據少數能夠讀取的資料,他明白了眼前這個永眠者的“存在”形式。

對方似乎拋棄了自己的肉體——或者是將自己轉化成了某種可怖的、非人的形態,他在邪教徒的記憶中看到一些瘋狂的儀式,那儀式中有肢體消融、靈魂脫出軀殼的景象,而之後便是邪教徒在一個個新的軀殼之間遊蕩、在他人的夢境與記憶中漫步的場景。

這個永眠者似乎“飛升”了自己的靈魂,從而具備了這種在人類心智之間轉移的可怕能力。

幸運的是,這種飛升儀式顯然要求甚高,而且之前對方言談間也洩露了他在整個邪教團體中主教以上的地位,所以具備這種可怕能力的邪教徒應該極少,並且他們大部分時間應該也不會在現世活動。

周圍的混沌空間仍然在不斷崩解,支撐它存在的力量已經退去,而在這個“夢境”徹底消失之前,高文抓緊時間集中起精神,在永眠者邪教徒那殘存的一點靈智中努力搜尋著可能有價值的情報。

……

在康德領的古老城堡中,維克多•康德正腳步匆匆地走在通往城堡下層的走廊中,魔晶石的燈光將整條走廊映照的影影綽綽,但在這個老子爵的身旁,陰影卻彷彿某種恆定的裝飾品般盤踞著,他的身體在地板上投下了一片模模糊糊的影子,影子隨著他匆匆的腳步而不斷拉伸、變形,就彷佛有著自己的意志一般。

老子爵的雙眼中閃爍著越來越虛幻的星光,他的腳步愈匆忙,甚至漸漸出現了一絲踉蹌,他來到了城堡下層,一扇看起來頗為沉重的橡木門聳立在他眼前。

維克多子爵在門前站住,臉上突然浮現出了猶豫和茫然的神色,就彷佛那門後有什麼東西在吸引著他,但他卻不敢真的開門去驗證一般。

他就這樣猶豫了一小會,才終於把手放在門上,但在他自己發力推開大門之前,那扇門卻突然自己打開了一條較寬的縫。

一點影影綽綽的燈光從門背後洩出,一個提著提燈的、穿著白裙的長女人從門縫裏探出半個身子,這是一個看起來還不到三十歲的女人,她的皮膚白皙,容顏美麗,但卻隱隱帶著一種病態,渾身透露出一種柔弱到惹人生憐的氣質,她拿著提燈,驚訝而好奇地看著站在門口的子爵,露出一個微笑:“親愛的,怎麼了?你要讓我出去嗎?”

“我……不,沒什麼,”老子爵臉上閃過一瞬間的猶豫,但下一秒,所有恍惚和擔憂的表情都從他臉上消失了,他就好像什麼都沒發生似的露出微笑,看著眼前年輕的妻子,“沒事了,我只是來看看你。距離太陽下山還有一會,你回去睡吧,好好補個覺,然後起來和我共進晚餐。”

格外年輕的子爵夫人咬了咬嘴唇,低聲說道:“可是親愛的,我已經不困了。”

“聽話,回去睡覺,”老子爵搖搖頭,臉上帶著溫柔的笑,我過會來找你。”

年輕的子爵夫人眨了眨眼,似乎安心下來,她點點頭,便拿著提燈再次退回到門內,那沉重的橡木大門隨之緩緩閉合,在空無一人的城堡走廊中響起一陣門軸轉動的吱呀聲響。

維克多•康德在門口站了一陣子,表情茫然了一下,隨後重新恢復了往日裏那種沉穩而平和的神態,轉身向著來時的方向走去……

在安蘇王國的東境附近,古老而隱蔽的山洞中,萬物終亡會的女教長貝爾提拉驟然睜大了眼睛。

作為教會中頻繁與其他邪教團接觸的“外務主教”之一,她長期和幾個永眠者高層保持精神聯繫,而這次一個永眠者主教貿然接觸高文•塞西爾讓她產生了些許的不滿,只是那畢竟是其他教團的事情,她無權干涉也不好勸阻,便只能等對方完成接觸之後再詢問是否有所收獲。

她相信那位主教一定會有收獲——畢竟,今日的高文•塞西爾早已不復全盛時期,七百年的沉睡削弱了他的肉體和精神,而一個有著接近傳奇實力的噩夢主教在精神層面與這樣一個“偽傳奇”較量,不可能落入下風。

可是她等來的不是那名永眠者主教大獲成功的消息,而是對方的靈魂發出的一聲哀嚎,以及通過精神聯繫傳播出來的巨大恐懼。

隨後那個屬於永眠者的心靈反應便消失了,彷彿被某種可怕的吞噬者一口吞下,徹底消化般完全消失。

貝爾提拉從精神聯繫中感受到了那種巨大的恐懼,以及隱藏在恐懼中的意外和驚惶,但她完全想像不到高文•塞西爾的意識世界中到底有什麼東西,可以吞噬掉一個主教級別的永眠者,甚至還讓他在臨終前如此恐懼——那些擅長玩弄人心的教徒可是製造和享受噩夢的行家裏手,他們的心志怎麼會如此不堪一擊?

在疑惑間,貝爾提拉選擇造訪另外幾個與她有所聯繫的心智,那是永眠者教團在安蘇的幾名高階成員,也是和那位隕落的永眠者主教保持聯繫之人。

但在精神連接建立之後,她開口詢問之前,一名噩夢主教便主動發來消息:“羅德裏克主教隕落了。”

“他是在和高文•塞西爾的精神接觸中被吞噬的。”另一名噩夢導師補充道。

“到底發生了什麼?”貝爾提拉難忍好奇地問道,“他在隕落之前有發出任何消息麼?!”

永眠者之間的內部精神聯繫要遠比和外人的精神聯繫緊密,貝爾提拉沒有從羅德裏克主教的臨終思維中聽到任何言語,但或許其他保持連接的永眠者能知道些什麼。

精神連接中的幾個心智沉默了幾秒鍾,終於,一個噩夢主教回復了:“他只來得及向外發出一句話——”

下一秒,羅德裏克被吞噬前所嘶吼發出的、帶有強烈執念與感情印記的一句話便在貝爾提拉的腦海中炸裂:

“不要來窺探這個非人的靈魂!!”

……

高文睜開了眼睛,他發現自己仍然站在那個關押俘虜的小屋中。

那名被永眠者當成跳板和犧牲品的傭兵頭目已經倒斃在地上,這個健壯的男人七竅流血,整個頭顱就像被煮過一般通紅,甚至還冒著微微的熱氣,他那扭曲的表情足以說明他在死前遭受了怎樣恐怖的痛苦,而那名傭兵法師則仍然昏昏沉沉地坐在旁邊,似乎對身旁發生的事情毫無察覺。

赫蒂、皮特曼、琥珀等人則站在他的周圍,每個人都用緊張而關切的目光看著自己。

“怎麼了?”高文甩甩腦袋,將腦海中殘存的那一點不適感徹底清除出去,隨後長出口氣,“我剛才是不是失去意識了?”

“先祖,您沒事太好了!”赫蒂終於長出口氣,冷汗在她放鬆的一瞬間才從額頭流淌下來,她不顧風度地衝上來檢查著高文的情況,“您沒事吧?您沒事吧?剛才那個傭兵突然爆發出了一陣強大的魔力,隨後您便站在這裏一動不動,我們每個人都嚇壞了!”

“我沒事,我沒事,”高文安慰著已經有點炸毛的大孫女,緊接著皺起眉,“我失去意識多長時間?”

“並不長,大概只有幾分鐘,”皮特曼也擦了擦額頭冷汗,“幸虧您沒事,否則我今天得橫著出去——肯定有人要說是我折騰假藥出了岔子。”

琥珀立刻瞪了小老頭一眼:“真的跟你折騰出來的這些可疑藥膏和熏香沒關係?!”

“確實跟他沒關係,”高文擺擺手,心中確定了在那個意識空間中的時間流速看來確實跟外界不一樣,他在那裏面感覺至少過了大半天,可是在外面才只有幾分鐘而已,“剛才有一個永眠者邪教徒試圖侵蝕我的精神。”

所有人大吃一驚:“永眠者?!”
cchjames 發表於 2018-7-31 08:53
第169章 再次入夢


聽到高文的話,所有人都大驚失色:“永眠者?!”

這是完全出乎他們預料的,就連一向沉穩的赫蒂都差點拿不住自己的法杖,她瞪大眼睛看了那個倒斃在地上的傭兵頭目一眼:“這個傭兵是永眠者邪教徒假扮的?!”

“不,他只是被永眠者當成了跳板,”高文揉著眉心,說著自己從邪教徒那裏得到的情報,“這個家夥大概是在過去的某個時間不幸做了一個噩夢,而一個強大的永眠者邪教徒借助噩夢在他心靈中留下了座標,這樣一來,他就成了個一次性的'載體',可以讓那個邪教徒在有需要的情況下快速'降臨'。”

這般詭異的事實讓琥珀起了一層雞皮疙瘩:“這種邪教徒怎麼聽起來比什麼萬物終亡會還邪門?!”

“永眠者確實比萬物終亡會更加詭異,”皮特曼沉聲說道,作為真正接受過傳承的德魯伊,他對邪教徒方面的事情了解頗多,“永眠者是夢之神教會墮落、轉化而來,他們原本是安撫人心、驅逐噩夢的牧師,但在墮落之後卻變成了編織噩夢與恐懼的行家裏手,最強大的永眠者主教們都有在人的夢境中行走的能力,而且他們可以把人和人的夢境串聯起來,從而讓自己更加神出鬼沒,防不勝防。他們特殊的能力讓他們比一般的邪教徒更令人恐懼,但多少算個好消息的是……永眠者的行事並不像萬物終亡或者風暴之子那樣極端血腥,他們只是把人拉入各種各樣的噩夢或幻象中,偶爾做些綁架的事情,但很少會主動製造殺戮。”

聽到這,赫蒂也若有所思地說道:“我也聽說過永眠者教團的事情,他們確實很少製造大範圍的死亡事件,但他們的行動卻比別的邪教團更詭異怪誕,我個人感覺他們這種彷彿隱藏著什麼巨大計劃,平常不怎麼殺人的邪教團體要更加可怕一些。”

高文深有同感:“只要是黑暗教派,就沒有不危險的,他們不殺人,就只能說明他們會做比殺人更可怕的事情,而那些事情比製造殺戮還防不勝防。再者說了……永眠者是除風暴之子外唯一一個跟萬物終亡會打交道的黑暗教派,萬物終亡會與風暴之子都是殘酷血腥的教派,能跟他們相處到一起的永眠者……不可能是良善之輩。”

“我越聽越瘮得慌了,”琥珀忍不住搓了搓胳膊,彷彿要把雞皮疙瘩搓下來一般,緊接著她好奇地抬頭看著高文,“那剛才你是被永眠者拖到他們的'噩夢'裏了?然後呢?你跑出來了?”

高文笑了笑:“我們在意識世界裏較量了一下,然後那家夥就死了,多半不是什麼厲害角色。”

琥珀哦了一聲,赫蒂也頗為崇拜且信服地看著自己的太祖祖祖爺爺,只有皮特曼懷疑地上下打量了高文幾眼:“能夠進行意念降臨的永眠者……會是小角色?”

“反正沒我厲害,”高文聳聳肩,“反正那家夥已經死了,他生前有多厲害也不重要。”

赫蒂顯得有點憂慮:“但關鍵是一個永眠者邪教徒為什麼會襲擊您……上次的萬物終亡會還可以說是個意外,那墮落德魯伊真正的目標是坦桑鎮,可是這次的永眠者明顯就是衝著您來的,那個傭兵頭目在被'佔據'的時候清楚地喊出了您的名字!”

高文表情跟著嚴肅起來,他知道赫蒂的擔心不無道理。

死而復生的高文•塞西爾,確實已經開始引起某些黑暗勢力的注意了。

從那名邪教徒的殘魂中讀取的記憶雖然不多,但也可以拚湊出他在最近期的一些思想和經歷。高文可以確定那名邪教徒在南境活動多年,他在這一地帶數以千計的受害者身上留下了噩夢座標,而那個傭兵頭目正好是其中之一,他在捕奴行動中被高文抓獲這件事本身只是個巧合——但那個傭兵頭目背後的永眠者盯上自己卻不是一天兩天的。

從交談中得知,那個邪教徒很在意高文•塞西爾的某次秘密出航以及所謂的“永暗海域”,所以在高文揭棺而起並把消息傳出來之後,那個邪教徒恐怕就已經在計劃這次接觸了。

而恰巧落入高文手中的傭兵頭目只是提前給了他個完美的良機,只不過那個邪教徒自己都不會想到,他竟然就直接栽死在了這個良機裏……

一個永眠者主教就這麼不明不白地死了,但這並不意味著襲擾的結束,高文認為肯定還有別的黑暗教派或者神秘組織在盯著自己——那所謂“永暗海域”和“秘密出航”恐怕牽扯著一個巨大的秘密,它足以讓最警惕最隱蔽的邪教主教都鋌而走險,自然也能引起其他潛藏者的好奇心。

但問題是他高文自己也很好奇那所謂的“永暗海域”是個什麼玩意兒啊!

事到如今,高文唯一能安慰自己的就是那個永眠者主教死的很是乾脆俐落,他沒有掀起一點波瀾就死在了塞西爾家族的領地上,這或許能給某些窺探者一些警告。

反正如果還有膽大的要來找麻煩,高文也沒別的辦法,他只能接著,畢竟他現在是拖家帶口的,總不能一言不合其慫如風吧?

皮特曼看了看表情嚴肅的高文,又看了看一臉憂慮的赫蒂,他輕聲歎息,同樣露出嚴肅的表情說道:“公爵大人,我認為您這次是時候好好考慮一下我的辭職申請了……”

“你要真想跑,現在就已經沒影了,你是那種會在跑路之前好好跟老闆打招呼的人麼?”高文瞥了這個德魯伊之恥一眼,隨後擺擺手,“反正來了我就接著,三兩個小魚小蝦還不至於能掀起多大風浪,我就不信那幫夾著尾巴過了七百年的邪教徒現在敢組織一波大軍打過來。”

隨後,他看了一眼坐在旁邊的,仍然昏昏沉沉的那名法師傭兵。

赫蒂見狀立刻問道:“先祖,還要繼續審訊麼?”

高文搖搖頭:“已經不用了,把他繼續關著,過一段時間再看情況。”

他沒有考慮要直接處死這個法師傭兵,但也並不打算把對方放掉——將北方荒野的那次解救流民行動視作一次戰鬥的話,眼前這個傭兵就是塞西爾家族的戰俘,按照這個時代的法律,此類戰俘會被直接當成奴隸,以終生勞役來彌補其主人在戰場上抓捕他而損耗的武器和人力,可是高文現在還沒想好要給這種“戰俘奴隸”安排什麼樣的勞動改造。

塞西爾領現在很缺人,所以高文並不介意讓這樣一個俘虜通過充當勞動力來發揮價值,這比處死或流放都划算得多,但對方畢竟是個二級的施法者,把他直接扔到西邊的礦山裏挖礦一來浪費,二來高文還不放心,所以具體讓他幹什麼……還真得好好考慮考慮。

赫蒂對高文的安排沒有異議,不過她還是很在意這些傭兵在白水河北部的曠野中捕掠流民到底是為了什麼:“我們不調查康德家族僱傭這些傭兵捕掠流民的事情了?”

“啊……對,”高文忍不住揉了揉自己的額頭,看來與那個邪教徒在意識世界中的交鋒還是造成了影響,他竟然完全忘記了審訊這兩個傭兵的原本目的,“我有點疲憊,把這件事忘了。好吧,赫蒂,皮特曼,這件事交給你們兩個,趁著藥水和儀式的效果還沒結束,詢問一下康德家族在霜月捕奴到底是為什麼。我得回去休息一下,你們之後把審訊的結果告訴我就行。”

在安排完這邊的事務之後,高文便返回了自己的帳篷。

他確實疲憊了——精神世界深處的疲憊過了這麼長時間才浮現出來,讓他意識到自己與那個邪教徒的交鋒並不像自己想像的那麼輕鬆。

哪怕身為衛星精,調動那龐大的記憶去吞噬另外一個心智也不是那麼容易的。

回到帳篷之後沒過多久,他便在自己的床鋪上沉沉睡去,並飛快地進入夢鄉。

他在一個陌生的地方“睜開”了眼睛,發現自己正站在一條長長的走廊中。

這條走廊是典型的安蘇風格,與南方貴族喜歡的城堡建築有著同樣的內飾和支撐結構,走廊兩側的支撐柱均半埋在牆壁裏,而每個支撐柱上都鑲嵌著一盞點亮的魔晶石燈。

可這並不是塞西爾家族以前的古堡,也不是坦桑鎮的萊斯利家族城堡,不是高文記憶中所知道的任何一座城堡內部的樣子。

幾乎在第一時間,高文就意識到自己恐怕又進入了一場夢境,而且還是以意識清醒的狀態進入的夢境,剛剛與邪教徒接觸過的經歷讓他瞬間全神戒備地警惕起來,並在心中忍不住嘀咕:

“怎麼這麼快就又來一波?這幫邪教徒是救爺爺的葫蘆娃麼?”

但很快,他就發現這次的情況與之前不太相同——他並沒有在一個完全混沌的空間中醒來,也沒有人神神叨叨地闖入自己的夢境,他還有一種只要自己願意,隨時都可以醒來的感覺,比起被永眠者拖入假想空間,這更像是一場正常的夢。

唯一與入夢不同的,就是自己保持著異乎尋常的清醒。

不,還有更多的不同……

高文心有所感地看向自己的手,有意識地勾勒了一下某樣物體的形態,下一秒,他便發現自己手中多出了一罐聽裝的可樂。

在這個清醒的夢境中,他似乎可以創造出自己內心所想的事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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