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0章 行軍難
清晨,天剛蒙蒙亮的時候,死囚營的成員和督戰隊的五十騎全部上路了,越是往朔州方向走,地上的積雪就越厚,一個喜歡種田的人,通常都是比較喜歡雪的,瑞雪兆豐年嘛!
然而,今天的孫享福卻是非常討厭雪,因為整支隊伍必須跑起來,不然,加上吃喝拉撒和一些填路圈營地的工作,大家的時間根本不夠用,每日八十裡是硬指標,這是軍令,不得違反,所以,坐在雪犁耙上的孫享福老是要躲避馬蹄向後踢起來的雪沫。
就這樣在雪地裡馳騁了一個時辰,喘息越來越重的馬匹不得不停下來休息了,孫享福便讓護衛們把食物分發下去,沒有太多燒火煮粥的功夫,就著硬硬的面餅和有些辣味的鹹魚豆醬,大伙們吃的很帶勁,沒辦法,不用勁咬不動啊!
「把酒拿出來給大家灌一口吧!別喝多。另外,給馬也喂些精料,接下來還是得靠它們。」
清晨的風太冷,即便孫享福穿了兩層棉甲,但露在外面的眉眼也被寒風刮的生疼,更何況那些沒有他裝備這麼齊全的死囚們,不喝酒他們會很難受。
幾壇烈酒被席君買打開,先給孫享福和自己倒了一碗,便把酒壇子拿給護衛們分下去。
「他娘的,以前在長安做游俠的時候還一直羨慕這些騎馬打仗的,現在看來,還是做游俠逍遙自在。」席君買酒量不小,灌了一大口,吐了口酒氣道。
孫享福端起碗也是第一時間喝了一大口,以前在長安的時候,他從不覺得酒是什麼好東西,但此時此刻,似乎只有牛飲才能爽快,一碗大約三四兩的烈酒下去,他整個皮膚都開始發熱起來。
摸了摸有些發暈的額頭,坐在犁耙上的孫享福有些惆悵起來,戰爭有多麼殘酷他現在更多了幾分了解,在他看來,這個時期為了爭奪生存資源而爆發的戰爭都是很傻的行為。
就算把整個亞洲地區的人加起來有多少?一億,還是兩億?反正不到後世的一個零頭,就這麼點人,隨便種種地,就能讓所有人都活的很好,為什麼要打打殺殺的呢!這個民族為這種無謂的爭鬥死了太多的人,太不值得了。
然而,更不值得的是因為個人野心而爆發的戰爭,他們的一個欲望,就讓成千上萬的人慘死,純屬造孽。
「雪滿長空風刺骨,冰鋒棱角利如刀。
百尺竿頭進一步,直取賊首祭同胞。」
孫享福悠悠然的念出了這首自己隨心所發的組合詩,只希望戰爭和這樣的苦日子能早點結束,等自己教會大家好好的種地,讓每個人都吃的飽,穿的暖,就沒有那麼多爭鬥了。
「呃,這是之前那首詩的下半闕嗎?」
見孫享福突然念詩,唐奉義又湊了過來,他手上毫無意外的端著一滿碗烈酒,有腦子的人,總比那些傻傻的人會來事,就因為往孫享福身邊湊的多,現在護衛們都開始喊他唐先生了。
「嗨,念詩就得看心情,那管的著那許多,你要覺得是,那便是吧!」孫享福不以為意道。
「你怎麼能不在乎自己的文名,這東西在士人圈子裡面可是很有用的。」唐奉義美美的品了一口酒,貌似苦口婆心的勸道。
「文名?念幾首詩就有名了?」
「當然,詩乃文人風骨的一種展示,詩作的好,自然就會獲得文人的尊敬。」
「那我還是把田種好就行了,真要作出表達我風骨的詩,估計你會聽不懂。」
聊天打屁自然是為了化解一下心中煩悶,化解完了自己的,還要幫忙化解別人,酒和食物就是化解大多數死囚心中煩悶的利器,有些時候,人往往寧願選擇死亡,也不願意繼續痛苦的活著,精氣神繃了,死去就變的自然而然的了。
孫享福不想看到這些原本不應該死去的人就這麼死去,所以,要一再的為大家打氣。
「大家喝完了酒,就繼續往前走一程吧!等酒勁散了之後再停下來休息。」朝大家伙喊了一句,又轉頭對席君買道,「君買,讓大家一起吼起來。」
「好嘞。」
騎上馬背的席君買清了清嗓子便大聲唱道,「狼煙起,江山北望,龍起卷,馬長嘶,劍氣如霜,預備唱~」
「狼煙起,江山北望,龍起卷,馬長嘶,劍氣如霜,心似黃河水茫茫,二十年縱橫間誰能相抗······」
這首歌早已成為了大唐的流行歌曲,護衛們一開始拉歌,大家伙的精氣神瞬間就高漲起來了,受到了護衛們的感染,又經過烈酒的催化,讓死囚們變的更加開朗起來,大多都跟著護衛們哼哼著,再度開拔上路,大家的速度竟然沒有慢下來。
在離他們不到一裡的地方,先鋒大將牛進達也聽到了這群人的歌聲,臉上露出一個滿意的微笑,一直這麼逼著孫享福趕路可不是他的意思,而是皇帝李世民的意思。
連王睿都知道梁師都乃是塚中枯骨,李世民又怎麼可能不知道,他之前不動梁師都,是因為他在等待一個像現在這樣用最小的代價拿下梁師都的契機。
頡利和突利現在在西邊打的兩敗俱傷,大雪寒冬天氣,他們是不可能跑到千裡之外來馳援梁師都的,所以,李世民一開始的意圖就是在梁師都孤立無援的情況下逼降他。
而讓孫享福來做這個馬前卒,其實就是送一個功勞給他,也是對那些對孫享福喊殺的大臣們的一個交待,李世民都把他弄到死囚營當敢死隊了,他自己活了下來,這不能怪李世民沒有懲罰他吧!
當然,這也是防止以後大臣們犯下類似孫享福這種罪行的時候,李世民想殺卻殺不得的情況出現。
如無意外,孫享福念的這幾句詩會在幾天之後出現在李世民的案頭,就像他前幾天念的那半闕詩一樣,督戰隊裡肯定也有密衛,在李淳風將越發成熟的飛鴿傳書之法獻給李世民之後,大軍和長安的通信就很頻繁,事無巨細的,都會奏報,畢竟,大唐現在也就這一處地方在用兵,貓冬的季節,李世民也沒其它事情干。
如此往復,孫享福一行人渡過了三天的艱難行軍路程,也正式的進入了朔州敵占區腹地,而那副戴了一個多月的枷鎖,也終於在這個時候被摘了下來。臨陣方能解除枷鎖,這是皇帝的旨意,也就是意味著,他們現在已經是臨陣狀況了。
「拿著。」
督戰隊的校尉解下了孫享福的枷鎖之後,就順手發給了他一杆竹槍,對於非專業戰兵來說,發鐵槍就是一種浪費,大唐現在還沒有那麼資源來裝備這些無關緊要的人。
活動了一下險些被枷鎖枷出老繭來的手腕,孫享福不屑的將竹槍丟在了一旁,這東西連羊皮都很難刺穿,何況是穿著甲的士兵。
很快,席君買和護衛們便過來幫孫享福穿裝備了,原先從棉甲裡抽出來了的鐵條全部裝了進去,一個有著減震內置的大鐵盔被戴在了孫享福的腦袋上,聶三娘貼心的在頭盔裡塞了棉花,所以,即便是鐵盔,戴在頭上也是很暖和的,就是個頭太大了些,帶上去之後,像一個大頭症患者。
騎槍,馬刀這些東西孫享福是玩不轉的,所以根本沒有配備,他的戰馬脖子上掛了四個裝好了箭匣的連弩,加上他手上的和腰上掛的,共有七把,馬屁股兩側的褡褳裡各裝了至少十個箭匣,這是吸取了洛陽之戰的教訓之後准備的,在這麼多弩和箭的情況下如果還讓敵人靠近了自己的話,那就只能說孫享福該死了。
「不會騎馬,沒有棉甲的人留下來趕雪犁耙慢行向前,其余的人跟著我的護衛一起騎馬往前趟路。」
護衛來的時候是一人三馬的配備,是以,有三百匹馬足夠這些人裡會騎馬的人每人一匹,最終,不到一百死囚被挑了出來,跟著孫享福以及一百護衛一起打馬在前。
而督戰隊和剩下的一百幾十個死囚則趕著雪犁耙,拉著一些從馬背上卸下來的物資慢慢的跟在後面走著,唐奉義被孫享福安排照看犁耙車上的物資,這些從長安帶過來的東西可是這一群人的命根子。
馬一跑起來,孫享福才知道穿太厚的壞處,可別以為騎馬就是坐在馬背上讓馬跑,騎在馬背上的人也是要跟隨馬兒跑動的節奏調整身體節奏的,需要不少體力,所以,沒多久,孫享福就渾身發汗了,大鐵盔快把他悶死,之後,這玩意估計都會有他的汗臭味。
奔跑中的馬隊是不能隨意停止的,這樣很容易造成追尾事故,帶頭的人需要能夠將整個馬隊看作一個整體,裝進心裡,這樣才不會亂,孫享福這具身體原本的主人是幽州人,會騎馬,但沒有指揮馬隊的經驗,所以這事得席君買來,而孫享福則是在隊伍的後邊,趙強在他一側護著他。
朔州三面環山,中部全是平原,一面毗鄰草原,從太原過來,穿過了山林地帶,便進入了平原地帶,也就是說,抵達馬邑城,最多只有百裡距離了,席君買有望遠鏡在手,在平原上他肯定能率先發現敵人,然而,隊伍進入平原之後,卻沒有碰到任何阻礙,雪地上連馬蹄印子都沒有。
「可以停下來歇息,讓督戰隊的人去先鋒大軍處報告了。」
輕騎而行,一個時辰就能跑出數十裡,只用了不到半天時間,席君買便在望遠鏡裡看到了馬邑城的城牆。說罷,他還把望遠鏡遞給了從隊伍後頭打馬上前的孫享福。
「咦,有人過來,只有一騎。」孫享福同樣想搶先看看馬邑這座所謂的堅城長啥模樣,可才舉起望遠鏡沒多久,便看到了一個騎馬朝這邊跑過來的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