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市生活] 大醫凌然 作者:志鳥村 (連載中)

   
mk2258 2018-5-15 22:06:06 發表於 都市言情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881 2467837
survivoryu 發表於 2018-8-19 17:47
第188章 費用


    坐在高鐵商務座上,王海洋輕鬆的舒展著腰,很肆意的模樣。

    醫生開飛刀,雖說是路途奔波,但由於是對方承擔費用,且是商務座或公務艙向上,旅途勞頓並不突出。

    相反,能夠像是一名成功人士那樣,坐在售價三倍於二等座的商務艙內,對於月入萬元的主任級醫生們來說,是難得的心靈慰藉。

    應該說,整個飛刀的過程,都是一次難得的心靈慰藉。

    「咱們在醫院裡做一場手術,主刀拿四五百,但這並不是說,咱們的頭腦、技能和經驗,就值四五百塊。」王海洋身在院外,整個人都要比在醫院裡放鬆,加上車廂內只有兩人,說話也稍稍大聲一些,道:「你比如說是陸軍總院吧,他們搞的是1:3,手術費分到科室的就只有咱們的一半,主刀一場下來就拿200多塊,咱們也不能說人家的主任醫生,做一場手術就值200多塊,對吧。」

    凌然點頭。

    「飛刀啊……飛刀才是醫生的實價。為什麼有的人飛刀一次能拿五萬十萬的,有的拿一萬兩萬,有的就拿五千八千的……」王海洋身為一次飛刀1萬元的「飛刀中產階級」,稍稍有些得意,忍不住吹噓著道:「醫生的價值啊,咱們說是不能量化,但其實啊,飛刀的價格,就是外界對你的評價。」

    凌然乖乖的聽著,沒有動靜。

    王海洋續道:「有的醫生,說個你熟悉的,省立的齊,你記得吧?」

    「齊振海?」

    「對。」王海洋呵呵的笑兩聲,道:「他燒傷的權威嘛,論文也發了不少,天天裝著特牛的樣子,但你知道他開飛刀的價格是多少嗎?」

    「燒傷科也可以飛刀?」

    「他搞植皮的。」王海洋說了一句,又道:「齊振海對外的報價是一萬五,然後友情價6000塊,哈哈哈哈……」

    凌然莫名其妙的看向王海洋,完全不知道他的笑點在哪裡。

    王海洋笑了一陣,也看出來了,不覺有些鬱悶。

    這時候,王海洋突然有點懷念會捧哏的助手了。

    其實一般的醫生都會捧哏,不會捧哏的醫生在手術室裡是沒法混的,主刀醫生一邊割著人肉一邊講笑話,結果做一助的醫生連捧哏都跟不上,這樣的一助要來做什麼?

    一名醫生,從實習到規培,從二助到一助,住在手術室裡的時間就是在聽相聲和學捧哏的時間,等捧哏學好了,差不多也就到了做主刀做逗哏的階段了。

    然而,凌然並沒有經過這一茬。

    沉默寡言的性格都沒有轉過來,他就有資格做主刀了。

    王海洋看著凌然,不由失笑:「我的意思啊,齊振海每次飛刀收的都是友情價,他又不是江湖人,所以,他的飛刀價格就是6000塊,一萬五是吹出來的。」

    凌然點點頭。

    「飛刀能過一萬的醫生可不多。」王海洋停頓了一下,笑道:「其實能出來飛刀的醫生就很少了,你想啊,咱們出來的旅費是對方醫院掏的,你要是沒點拿得出手的東西,人家憑什麼給你開銷這個?另外,對方醫院還要給配助手,安排護士,做好所有的術前檢查,術後診療……在咱們顯微外科,做飛刀的要求就更高了。」

    凌然對此是有興趣的,於是配合的問:「為什麼?」

    「要說這個,我得先說一句,開飛刀呢,還是有一定的風險的。」王海洋就像是一名醫生說手術風險似的,道:「做飛刀最大的風險,就是手術失敗,病人再鬧起來,就可以說咱們是非法行醫,鬧到後面,咱們是有理也變成沒理了。然後呢,斷指再植的成功率放在那裡,免不了會有失敗的,這時候怎麼辦?」

    「做好術前評估?」凌然儘可能的思考。

    王海洋笑出了聲:「術前評估要是有用,就不用談成功率了,不過,術前評估是要做的,咱們這個專業,更是要做。像是你之前遇到的吸菸的病人,但凡是有吸菸史的病人,一定不能飛刀。」

    「哦。」

    「所以最關鍵的還是對方的醫院的醫生要熟悉,得有擔當。」王海洋淡淡一笑,道:「做熟不做生,說穿了就是這麼一個道理,範圍基本涵蓋親戚朋友,超過圈子的,一概不做。」

    「對方醫院的醫生的親戚朋友?那沒有多少人吧。」凌然有些愕然,斷指再植基本都是意外,可不一定會在本地手術的。

    王海洋嘆口氣:「所以咱們手外出去飛刀的機會也不多。等你以後認識的醫生多了就知道了,醫生認識的多了,飛刀的機會也就多了……」

    對於50多歲的王海洋來說,省內有點水平的醫院,他都有認識的醫生。侷限於手外科的話更不用說,早些年手外科剛興盛的時候,圈內人加起來都沒有多少,王海洋說是全認識都不為過。

    從王海洋的角度來說,這就是他能做飛刀的門檻了。

    面對年輕的凌然,王海洋主任醫師不其然間,卻是想要建立一點點心理優勢。

    凌然對此毫無所覺。

    他既不在乎飛刀的收入,也不在乎飛刀的風險。

    5000塊的收入對普通醫生來說是很不少,但對銀行卡里有超過10萬元花不出去的凌然來說,沒有丁點的吸引力。

    飛刀的風險也只是概率性的,中國的天空中,每時每刻都有成百上千的醫生在飛來飛去的做飛刀。有資格做飛刀的醫生都是各個醫院的骨幹,很多人跳槽都要給醫院賠上百萬元。如果有哪個醫院以飛刀的名義將人開除,就和自己燒錢差不多。

    王海洋主任亦是同樣的想法。

    雲醫給他開著開著萬元薪水,萬元獎金,再加上其他收入,每個月勉強能到四五萬的程度,少是不少的,但無論是精神還是物質上,王海洋都不願意放棄每場萬元的飛刀手術。

    更進一步的講,制定醫院政策的就是他們這些高階醫生。別說雲華,昌西省內都沒聽說過一個因為飛刀而被懲處的高級醫生。

    王海洋有時候甚至想,就算是被吊銷了執照的,也可以兩年後再考,甚至說,乾脆就進入各種醫生集團做其他事也好。

    距離退休沒幾年的王海洋,現在更加珍惜有人邀請的商務座的機會。

    ……

    益源縣醫院。

    骨二科的主任孔向明認真的準備好了手術室,特別檢查了新買來的顯微外科儀器,又給小醫生們重新叮囑了手術時間,才去見了病人家屬,重新確認了費用等問題。

    請王海洋主任醫師到益源縣來的車馬費,是骨二科的賬目裡支出的,但王海洋的「專家費」是需要病人開支的。

    從醫生的角度來看,這是很划算的費用。病人不用舟車勞頓的前往幾個小時外的雲華醫院就診,還不用擔心落入某個不知名的主治手裡,而是指明得到了昌西省內都排得上號的手外科主任醫師王海洋的治療。除此以外,病人在益源縣住院的四五十天時間,也能省去家屬大筆的住宿開支。

    事實上,現在的醫療行業的行內人,若有家屬確實生了大病,第一選擇就是請知名醫師來做飛刀。尋找飛刀的方式有兩種,一種是同行的介紹,另一種就是查書。找一本相關疾病的教科書,照著編審的名字找過去,每一個都是大牛,隨便一張門診黃牛票都要幾百上千元,但飛刀的費用通常都不超過五萬元,大部分還達不到這個數字。

    不過,行內人的觀點往往不能代表大眾觀點。

    所以,孔向明才會幾次向病人家屬確認費用問題。他見過太多病急亂投醫的患者了,生病的時候著急,病好了以後肉疼,就容易釀出事端來。

    一旦發現這樣的問題,孔向明是寧可停止飛刀,將病人轉院,也不願意得罪特意請來的專家的。

    孔向明今年以來積極的邀請專家,其實也是因為他想開展顯微外科手術,尤其是斷指再植手術。

    而在益源縣骨二科,孔向明本人已經52歲了,有點水平的主治和副主任都是三十多歲四十歲往上了。這個年紀再去雲醫手外科之類的地方進修,且不說寒磣與否,也不是很適應伏低做小的生活了。

    取真經不如請真經下鄉。

    這是各級醫院最近些年的經驗了。

    骨二科上下也非常認同孔向明的做法,今天全都不排手術,就等著專家到位。

    也就是護士小姐姐們稍微懶散一些,直到……

    她們看到凌然下車:

    「這是雲醫的專家?」

    「是跟著專家的小醫生吧。」

    「不可能吧,醫生天天熬夜的,臉還能這麼光?」

    「以前聽人說雲醫多帥多帥我不信,現在我知道了,雲醫是真的好帥……」
survivoryu 發表於 2018-8-20 13:32
第190章 血管撕裂


    「凌然凌醫生是我們雲醫斷指再植方面的專家,主刀的手術台數過百了,指數快300了。」王海洋是個很懂得醫生語言的醫生,見面先介紹凌然,免得其他人無意中得罪了他。

    醫生都是很有尿性的技術人員,在得罪人方面,通常也都是有心得的。

    孔向明聽著就愣了愣。

    他之前就聽王海洋提起過凌然了,當時也沒有在意。

    但是,見面看到凌然帥絕人寰的樣子,孔向明還是忍不住的驚訝。

    他是不在乎帥哥或者醫生或者醫生帥哥之類的名詞,但在他印象裡,好醫生和帥哥的交集是很少的。

    好醫生尤其是好的外科醫生是需要長年累月呆在手術室裡的,如果要量化一下的話,10000小時定律也是有效的……

    而要在手術室裡呆10000個小時,不加班的醫生也該變老了,加班的醫生也該變醜了……

    從另一個角度來看,同樣量化一下斷指再植的專家水平的話,主刀100台絕對是專家級了。

    在骨科或者手外科,能做三四十台斷指再植手術的醫生,就可以說是很有經驗了。當然,他們在此之前很可能參與過數量更多的斷指再植手術,只是作為一助或二助。

    以其他行業來形容的話,能做三四十台斷指再植手術的醫生,就像是參與了三四十次烈度不等的戰鬥的軍人。他在此之前必然是有過長期的訓練和模擬的,可能還參與過一些外圍的非戰鬥行動,但是,歸根結底,有資格參與數十次戰鬥,而且還能繼續參加戰鬥,本身就很了不起了。

    身為益源縣醫院骨二科的主任,孔向明太知道斷指再植的難度了。很多骨科醫生自信滿滿的開始獨立執刀斷指再植,一兩次以後就徹底放棄了。

    有資格做斷指再植的醫生都是有點天分不乏努力的醫生,但能做斷指再植的,也只有其中的少數人等。

    「凌醫生真是年少有為……」孔向明半真半假的讚了兩句,對於凌然的年齡和長相,他是確實羨慕的。

    王海洋不是第一次來益源縣了,此時就笑嘻嘻的轉捧凌然,道:「凌醫生最近做的都是三指四指的再植,術後效果很好,我可是費了很大勁才請到凌醫生的。」

    凌然看看王海洋,對他張口就來的吹噓表示佩服,旋即道:「咱們是不是先會診?」

    從小到大,他收到的稱讚多了,對於無關痛癢的口頭吹捧,興趣寥寥。

    孔向明看看王海洋,轉瞬笑出來:「行,那咱們就先會診?」

    「好。」王海洋一口應承下來。

    會診就是教課時間。

    益源縣醫院冒著風險,出人出力,準備手術器械等等,是想要求真經的,王海洋也不介意滿足對方。

    教會師傅餓死徒弟這種事,在外科醫生中是不存在的。這個世界上,從來都是病人太多,而高技術的醫生太少。因為醫療技術是不斷上升的,病人的需求也是不斷上升的。

    若是真的有人能無副作用的消滅某一種疾病的話,醫生們也會有樸素的「願世人無疾」的祝福……那是屬於人類的願望,而不僅僅是利益共同體的利益所在。

    王海洋坐進會議室裡,等孔向陽拿出病例,尤其是展開各種影像片子後,喝著水,慢悠悠的講了起來。

    兩指再植這種手術,對他來說是熟悉的不得了的手術了,但對益源縣醫院骨二科的醫生們來說,就是新鮮且高難度的手術。

    孔向明本人也聽的很是認真。

    益源縣醫院是家准三甲醫院,即是硬件條件達到了三甲醫院,有機會成為三甲的醫院。

    骨科作為醫院最賺錢的科室之一,之所以分離出一個骨二科出來,就是為了安置孔向明的。

    否則,舊的主任遠未到退休年齡,孔向明也不可能無限期的等待下去。一旦出走的話,醫院首先面臨損失。

    而在骨二科建立以後,斷指再植就被孔向明選為本科室最新的增長點了。

    他為此購買了專門的顯微外科儀器,培訓開展了相關項目。

    當然,最重要的是孔向明自學了相關項目。

    就像是一切相似的醫院和科室那樣,主任級的醫生都是骨幹中的骨幹,大部分的主力術式都要其本人來建立並維持的。

    王海洋此前是接觸過斷指再植手術的,此次是他第三次邀請王海洋來益源縣。在有了一定的合作的基礎下,孔向明就可以詢問的極其詳細。

    會診一講就是半個鐘頭,王海洋說累了,喝口茶問凌然道:「凌醫生有沒有要補充的?」

    孔向明與其他六名醫生齊齊看向凌然。

    益源縣骨二科不像是雲醫有數組人的龐大規模,總計七名醫生分兩個治療梯隊就是全部的醫療力量了,除了孔向明之外,另有一名副主任醫師,兩名主治,三名住院醫,平時分類不分組,總體結構倒也健康。

    對於凌然,大家也談不上尊敬不尊敬的,只是不太重視罷了。

    凌然也是喝了口水,清咳一聲,道:「我補充兩句。」

    有年輕的住院醫當場險些笑出聲來,這種開會用語從年輕帥氣的凌然口中說出來,怎麼聽怎麼都不協調而且有哪裡不太對。

    凌然繼續道:「我認為患者有血管抽脫,指背靜脈弓有血管撕裂的跡象。到時候應該要切開一點重新縫一下。」

    說完,凌然又低頭喝了兩口茶水。

    孔向明等人卻是當場呆住了,他們要是長的可愛點,現在都可以「喵喵」的叫出聲來。

    指背靜脈弓在斷指再植的時候不是特別重要的血管,有可能縫合也有可能不縫合,但人家能看出血管撕裂……

    「凌醫生,血管撕裂的跡象,是如何表現出來的?」孔向明端正了態度,認認真真的詢問。光憑人家能說出這句話,敢說出這句話,那上百台的斷指再植的手術經驗,就不是開玩笑的。

    凌然起身將核磁共振的片子從邊緣移到了中間,再用手點了點指背靜脈弓的中段,道:「這裡有一個血管撕裂的痕跡,估計是破掉了,我覺得也不用猜測具體的破損程度,到時候做的方案如果要縫合指背靜脈弓,就直接劃開,縫合一下,不縫的話,就看時間寬裕與否了。」

    孔向明幾人互相看看,相對無言。

    孔向明雖有學習之心,此時卻無學習之力,他看不懂核磁共振,手底下人也沒有一個看得懂的。而要學這東西,也不是幾個月的投入就能有效果的。

    這個時候,孔向明只能看向王海洋。

    「凌醫生看磁共振片,在我們醫院也是一絕,正好咱們的原定方案也不用動它,備用方案也繞過去好了。」王海洋隨口說著。這種程度的意外,對他來說只是普通,凌然早就展現出異乎尋常的技術實力了。

    孔向明等人卻是對凌然刮目相看,再到分配手術角色的時候,孔向明主動讓賢,做了二助。

    王海洋對此大為滿意。來飛刀的醫生是冒著風險開著高價來的,不管術前會診玩的有多高興,飛刀醫生最重視的永遠是手術,只要手術做的好,那就是皆大歡喜的局面,手術做不好,問題可就嚴重了。

    王海洋帶著凌然過來,就是要借用他的能力,自然不能將他放到二助的位置上去。

    至於孔向明等人,在手術過程中能不能學到東西,那就看他們自己的了。

    「時間差不多了,咱們去看看病人?」王海洋看看表,覺得教學時間已經足夠了。

    孔向明也已滿足,連忙起身開門:「我帶路。」

    一行人魚貫而出,就見走廊兩邊,滿是身著藍色和紅色護士服的小護士,她們有的端著托盤,有的拿著書,有的裝作打電話的樣子,更多的是毫不掩飾的好奇的目光。

    孔向明有心想說什麼,再看那麼多護士都不是自己科室的,就明智的閉嘴不言了。

    骨二科一行人無聲的向前走。

    走廊兩邊的小護士們默默的向前移動。

    寂靜的環境裡,只有咔嚓咔嚓的拍照聲,清脆而引人入勝。
survivoryu 發表於 2018-8-21 00:06
第191章 醫學投喂術


    益源縣住院樓被包裹在十多個小花壇中間,此時正是繁花錦簇的季節,望著四周姹紫嫣紅的植物,凌然也覺得心情舒暢。

    住院樓的兩側是數十年齡的大樹,有許多是建國之初就栽下來的,遠遠看去,不少都有三層樓的高度,煞是繁密。

    在院牆的一角,還有一座小小的籃球場,四周的看台坐了些穿病號服的病人,場上打球的卻是些學生模樣的年輕人。

    孔向明有心向凌然示好,就借介紹來開啟話題,道:「我們醫院以前是有個醫科中專的,後來改成了普通學校。籃球場就是那時候建的,現在還有學生來打球,我們醫院也比較歡迎。以前有段時間其實封閉過籃球場的,大家都有意見,最後還是給開放了。住院部還給籃球場加了個飲水機,來打球看球的孩子都可以隨便喝。」

    凌然這才注意到籃球場的角落裡果然是有一台飲水機和幾隻水桶。

    王海洋緩緩點頭:「醫院陰氣重,來一些血氣方剛的男孩子,大家是會覺得舒服。」

    非常風水的說法讓凌然笑了笑,眾人也都打開了話匣子,說說笑笑起來。

    骨二科的病房坐落在住院樓的四樓。

    從電梯間出來,眾醫都自然而然的收斂了笑容,以王海洋為首,在孔向明的指導下,來到了單獨的病房,見到了病人及家屬。

    王海洋方面小耳,臉沉下來,就是一派威嚴,再看不到絲毫的和氣。

    病人及家屬一見,不用說話,也都嚴肅了下來。

    特別是包著傷口的病人,不想說話,但也是坐了起來聽他們說話。

    孔向明先道:「查先生,查夫人,我先說一點,之前其實也是說過的,王主任一行是從雲華趕過來的,中午飯都是對付了兩口,就是為了能快點趕過來。現在人到了,咱們先不要太焦躁,我們稍微花一點時間做些術前的診斷、分析和研究,磨刀不誤砍柴工。」

    他是見過太多「十萬火急」的病人了,此時生怕對方不高興,又道:「正常情況下,你們到雲醫去,或者再到省立去,都是很麻煩很花錢的,咱們現在請專家過來,既是減輕你們求醫的困難,也是為了節省時間,但是,節省時間不是盲目的節省時間,咱們現在要做談話,那就好好的談一下子,不要著急,爭取言之有物,好吧。」

    病人和一眾家屬聽著默默點頭。

    在醫患關係中,患者始終還是處於弱勢的,尤其是候診的患者,無論知情同意書怎麼寫,最終都是要簽字的。

    當然,事後又是另一碼了。

    王海洋等孔向明把話說清楚了,再道:「查先生的斷指片子,我都看過了,從我們醫生的角度來看呢,斷指成功的希望還是比較大的,但是,我也得說明一句,就算是斷指再植成功了,指頭也不可能像是原來那樣應用自如了,功能性方面,是要受到一些限制的……」

    王海洋接著說了一些後遺症的問題,例如術後的疼痛、怕涼等等。

    病人和家屬是越聽越心焦。

    等王海洋說的差不多到位了,孔向明再站出來,道:「咱們請王主任過來,其實就是希望手術能做的好一點,併發症能少一點。怎麼說呢,就是懷著美好的願望啊,追求最好的結果,但是,咱們心裡也得有桿秤,手術還是有風險的,尤其是斷指再植,風險不小……」

    把該說的說完了,孔向明再看王海洋,得到確認以後,再宣佈開始手術。

    病人開始被推往手術室,王海洋和凌然跟著孔向明去換衣服,益源縣醫院骨二科的一群醫生等他們搞定了,也紛紛換了洗手服,準備前往參觀學習。

    趁著獨處的時間,王海洋對凌然道:「咱們做飛刀,不比在本醫院裡做,要採用低風險的方案,儘可能做的漂亮一點。」

    「明白。」凌然從來沒有飛刀的經歷,自然是一切行動聽指揮的模樣。

    所謂低風險的方案,落在斷指再植的時候,首先就是多接血管。斷指再植的核心要素是血運,只要血運通了,斷指就能活下來。血液是肌體的補給線,沒有血運的肌體是必然要壞死的。

    但是,多接血管意味著,要麼是延長手術時間,要麼就要想辦法在其他方面節省時間出來。若是單指再植的話要簡單一些,多指再植就得考慮到其他手指的接駁時間了。

    不過,對王海洋和凌然來說,斷指不管怎麼接都不會有大問題,採用何種方案也就是傾向性與可能性的事,拋去醫生的技術不談,單論方案的話,運氣的成分或許更大。

    「王主任,凌醫生,我們的設備用的慣嗎?」孔向明等了一會再進手術室來,紮著手笑著問,稍微有一點點的自豪。

    全套的顯微外科儀器買下來可是不便宜,尤其是孔向明選了有顯示器的雙人顯微鏡套裝,差不多是將建科的大幾十萬都砸進去了。

    手術室也是正壓通氣的層流手術室,雖然只是低端的10萬級的三級手術室,用於斷指再植是綽綽有餘了。換成百級手術室,益源縣醫院就是建得起也養不起。

    王海洋試了試顯微鏡,再看看架在手術台上方的顯示器,笑道:「我就是喜歡你們裝的這個。」

    「厲害的醫生都喜歡。」孔向明哈哈的笑了起來,再看一言不發的凌然,問:「凌醫生有什麼特殊要求都可以提,我們想盡辦法滿足。」

    「可以了。」凌然輕輕一笑。手術習慣和要求都是提前就送過來的,孔向明說的也就是場面話。

    一會兒,病人被推了進來,再次核對以後,就被麻醉醫生上了喉罩,秒秒鐘被麻翻。

    緊接著,益源縣骨二科的其他醫生,陸陸續續的進入了手術室,站到了邊邊角角裡,充當觀眾。

    孔向明繼續說場面話,倒是令手術室內的氣氛頗為和諧。

    王海洋的和氣也重新冒了出來,一群人聊了天氣聊美食,聊了美食聊手術,聊過手術聊財經,很是舒服。

    唯有凌然,讓巡迴護士又插了更多的核磁共振的片子,默默的看了起來。

    他向來是不喜歡瞎聊天的,或許是從小被逗的太多了,以至於有些逆反心理。

    相比之下,磁共振片提供的大量信息,令凌然心情愉悅。

    孔向明只當凌然是在緊張,也不多說什麼,反正凌然只是一助,又是王海洋帶來的人,只要做的不太差,總不會壞事……

    骨二科的其他醫生也是一般的心思,許多人對年紀輕輕的凌然還露出寬容的笑容,骨二科是新分離出來的科室,手術室裡最前年輕的住院醫都有三年的資歷了,望著凌然,總是有一些年齡帶來的心理優勢。畢竟,外科醫生是需要時間來積累的……

    大家的笑容尚未收斂,隨著王海洋開刀的動作,凌然的積累,猛然的爆發了出來。

    從雲華到益源縣的路上,凌然沒什麼事做,就看了很長時間的核磁共振的片子,到了益源縣之後,依舊是沒什麼事做,於是又看了很長時間的核磁共振片。

    以他的讀片能力,以及核磁共振片提供的超量的信息,凌然腦海中幾乎能夠復現出病人斷指的全部細節,這比他在雲華的手術室裡的狀態都要好。

    核磁共振掃的實質上是氫原子,其斷面信息,多的可以是幾百上千次的氫原子的共振圖像,對於讀得懂的高水平影像科醫生來說,可以有多種成像方法,表現出以原子級為基礎的身體信息,看到透視都看不到的信息,如T1、T2、Flair、DWI……

    就現代醫療技術來說,技術資源可以說是過剩的,短板在於醫生們根本來不及掌握大量湧現的技術。每增加一種新技術,就等於用更細的篩子做了新的篩選。

    如益源縣醫院這樣的准三甲醫院,找遍醫院也找不出一個能看DWI(磁共振瀰散加權成像)的高端影像醫生,但在部屬頂級醫院,大家都在搶著建術中磁共振手術室。

    對於掌握了完美級斷指再植的凌然來說,他的腦海中既然已經構建出了病人的斷指的細節,再做手術就只是一個過程而已。

    王海洋作為主刀,劃一刀肌肉,剩下的就被凌然刷刷的剝開了;剛剛拿出骨頭來,就被凌然拼好,並備好了合用的克氏針;肌腱才撈出來,凌然已經分分鐘就給清創的乾乾淨淨,彌起來給王海洋縫……

    王海洋舒服的像是手指在跳舞似的,作為一名老年醫生,如果有什麼是比衣來伸手,飯來張口,喝茶敲腿,走路扶肘還舒服的,那就是被凌然伺候手術了。

    他簡直有種被抱著跑馬拉松的爽感,那42.195公里的迷人風景,那成千上萬人的捧場歡呼,那清冽的小風,還有沒事擺擺臂的悠然自得,隨手撈**水的輕鬆寫意,更有對沖線的期待,對榮譽的追求……

    孔向明和他的六名骨二科醫生,則是看的目瞪口呆,任他們想破腦袋也想不到,世上竟有如此高超的醫學投喂術。

    孔向明再望著沉默寡言的凌然,心中升起一陣明悟:此君何須馬屁,這醫學投喂術,就是最高端的手術馬屁了。也不知這世界的外科醫生,是否有人能抵禦的住。
survivoryu 發表於 2018-8-21 00:11
第192章 硬上


  「到血管了。」

  「先縫動脈吧。」

  「你扯出來……哦,已經扯出來了啊。」

  「好,到了最複雜的血管部分了啊……」王海洋做了兩個小時的手術,談到的手術的時間都有限,更多的時候是瞎聊天,而且有越聊越開心的架勢。

  總算到了血管縫合的時候,王海洋才把自己拉回來了一點,開始講起了血管縫合的幾個關鍵點。

  孔向明等人望著屏幕,認真的聽著。

  骨二科的一群醫生在斷指再植中也是新人,而他們這些新人與純粹的新人實習生或住院醫的區別,就在於基本的手術操作和概念都已經有了,所以,想要學個入門是很容易的,想要學到精通卻不會更輕鬆。

  外科醫生從入門到精通的過程,是很難簡單的通過讀書和閱讀來提高的,單純的重複練習也不行,最有效的辦法還是有人手把手的教。

  人類社會的非量產技能都是如此,到了高端的程度,就只能是師傅帶徒弟似的磨練。

  當然,現在人是不需要拜師學藝了,但師傅教不教,怎麼教,又不是徒弟所能左右的了——沒有足夠的知識,徒弟都不知道師傅該教的是什麼,又如何左右呢。

  孔向明等人現在遇到的就是這種情況,他們是想跟著王海洋聽點斷指再植的精髓的,但王海洋想聊別的,他們也就只能陪著人家聊到開心。

  學藝之苦,在人類數千年的歷史中,就從來沒有變化過,只是技藝本身在不斷的變化罷了。

  「顯微鏡下的血管縫合,好好練幾個月,基本都能縫個七七八八的,我們雲醫的練功房,就是專門給底下醫生練習的,你要說的話,還蠻有用的……」王海洋順嘴吹了吹自家科室。

  孔向明立即配合的道:「雲醫的練功房我們是聞名已久了,有機會真想去試一試的。」

  「錦主任之前是有想要擴大的意思,現在不知道啥情況了。」王海洋又是隨口一說,再重新將話題拉回來:「再說血管縫合啊,練功房練出來的,最大的問題,其實還是不夠穩……」

  王海洋都不用打斷自己的話,等著凌然給自己將血管扯出來,再道:「像是這根血管,要用24針縫起來,也不是多難的事,但你要是縫的不穩,到時候血管痙攣了,那真是救都救不過來……」

  孔向明等人聽的紛紛點頭。

  斷指再植的手指痙攣了,壞死的概率非常高,是術後併發症裡最需要避免的情況。

  「很多人都不知道,怎麼能讓縫合的血管穩。這個你縫大鼠的尾巴是練不出來的,因為我們看大鼠的尾巴血運通不通,那是當時的事,痙攣是好些天以後的事……」王海洋又小賣了一個關子,道:「讓血管穩的辦法有不少,我說一個最有用的。」

  王海洋的眼睛看著顯微鏡,誰都看不到他的臉,但從他的聲音聽的出來,王海洋正是說的爽的時候,這種時候,自然就是徒弟們獲利的時間。

  眾人幾乎是豎著耳朵在聽秘笈。

  就聽王海洋笑呵呵的道:「我們最常用的,最好的用的辦法,說穿了一錢不值,就是一次通過。」

  「一次通過?」

  「血管對好,縫一針就是一針,24針就是24針,不多一針,不少一針,別多抓捏,縫合的時間越短越好。」王海洋此時抬起頭來,再看看其他人的臉色,笑道:「其實就是一層窗戶紙,捅穿了就沒意思了,凌然,動脈你來縫吧,有沒有把握?」

  「沒什麼問題。」凌然的表情很淡然。

  王海洋欣慰的一笑,道:「咱們換位置。」

  凌然於是和王海洋換了位置。

  主刀和一助雖然是面對面,但看到的手術區域是不同的,就像一個人正面看自己的手掌,與看別人的手掌的感覺一樣,主刀理應面對自己更熟悉的手術區域才好發揮。

  孔向明等人剛聽了王海洋傳授的秘笈,紛紛做恍然大悟狀。

  等凌然坐上了主刀位,王海洋就說的更順口了。

  就某種程度上來說,王海洋更像是一名解說員……

  其他醫生都聽的很高興,孔向明多年的醫生經驗,卻讓他嗅到了一絲不同尋常。

  他有心想問,終究還是沒有問出口來。

  對於來飛刀的王海洋主任醫師,孔向明還是比較放心的。

  就目前的醫療環境來說,飛刀失敗最不能承受的除了病人之外,當屬主持飛刀的醫生,具體操作的醫院本身以單位的名義承擔責任,最多也就是以單位的名義賠錢。

  孔向明相信王海洋不敢在飛刀期間讓凌然練手,但是,再想深一點的話,王海洋如果不是讓凌然練手,讓出主刀位的目的是什麼?

  凌然和王海洋都低著頭,看不出表情來。

  孔向明也不問年老成精的王海洋了,乾脆以討教的樣子,找了個王海洋說話的空隙,道:「凌醫生,您縫血管的策略是什麼?」

  凌然半天都沒說話,被問到了,就實話實說道:「我沒有具體策略的。」

  「咱們就針對這個病人呢?」

  「現在啊,病人的血管稍微有點硬,按照老年人的血管來縫吧。」凌然接著讓護士潑了含肝素的生理鹽水,濕潤了血管後就開始動針,都沒有打一個招呼。

  孔向明恍然大悟。王海洋肯定是覺得硬化的血管不好縫,所以才有那奇怪的舉動,還特意問凌然有沒有把握。

  照孔向明想,這說明王海洋是沒有十足的把握的。

  孔向明於是得到一個推論:王海洋將沒有十足把握的血管縫合讓給了凌然……

  這個想法,令孔向明自己嚇了一跳。

  不論孔向明如何心思轉動,手術台上方的屏幕裡,凌然一針,兩針,五六針的做著血管縫合。

  如果說,凌然剛才是抱著王海洋跑馬拉松的話,他現在就是被王海洋推著跑馬拉松了,節奏稍微有一點點被打擾,適應了以後,依舊是跑的又快又輕鬆。

  手術室裡一時間沒人說話,等孔向明想到新話題的時候,凌然已經縫好了一根動脈。

  「多縫兩根?」凌然抬頭問王海洋。

  「可以,今天縫四根吧。」王海洋也沒要回主刀的位置,並且沒有絲毫的不好意思。

  他帶著凌然來,就是看中了凌然的能力。

  剛才的血管縫合,他要縫合的話,也能有七八成把握,在手外科的醫生中間,肯定也是排名在前的。但是,何必一定要自己縫血管呢?

  這種精細「瑣碎」的活兒,交給年輕醫生豈不是更好?

  王海洋熟悉了凌然的習慣,知道他有把握就是有把握,所以放心的將血管的縫合給讓了出來。所謂老不以筋骨為能,王海洋也沒興趣低著頭去硬拚這條老血管了。

  誰能想到四十多歲的查老闆,會有一根70歲的老血管。

  王海洋要處理這根血管的話,估計得花不少的心思,手術時間因此延長一兩個小時都有可能。

  凌然卻是「硬上」的架勢,開始階段看的王海洋有點心驚膽顫,稍看一會,就覺得心曠神怡了。

  孔向明短時間內失去了說話的興致,就望著凌然的操作,心裡轉著更多的念頭。

  他是資深的骨科醫生了,前兩年就評了主任,單獨帶組七八年了,迫不得已的時候,斷指再植也是做過的。

  益源縣是個偏僻縣,有一定的工業基礎,隔一段時間,總有不慎斷指的病人來求醫,一些病人既支付不起數千元的救護車往返的費用,也請不到飛刀的醫生,就要求在本地做斷指再植的也有。

  事實上,很多病人根本意識不到斷指再植的技術含量,只以為是普通的接骨似的。孔向明身為骨科的精英,半推半就的做過幾例,都不是太成功。

  但也是有了這樣的基礎,孔向明才有了開發斷指再植項目的信心。

  可是,看著凌然的操作,孔向明少有的一點信心,又漸漸的消失了。

  「雲醫不愧是雲醫啊。」孔向明忽然感慨一聲,引來眾醫的贊同。

  王海洋驕傲的抬頭,照單全收。

  凌然也抬頭:「縫好了。」

  「咦?好了嗎?」孔向明剛才有些失神,此時下意識的看看表,悚然一驚:不會是瞎縫的吧,好慌……

  「神經我也縫了啊。」凌然主動要求。不佔病床的病人,肯定還是主刀的時候才算爽。

  王海洋從善如流的道:「那就交給你了。」

  「你們要不要縫皮?」過了一會,凌然很有分享精神的問了一句。
survivoryu 發表於 2018-8-21 15:39
第193章 謙虛


    儘管有些不好意思,孔向明還是上陣縫了皮。

    再怎麼說也是手指的皮瓣,下面還有豐富的毛細血管和脂肪,縫合的講究也很多。孔向明寧願現在拉下臉來,當著王海洋和凌然的面縫合一遍,也不願意以後出了問題,再到處找人求救。

    他積極的邀請各醫院的知名醫師來做飛刀,也不見得每次都能撈到皮瓣縫合的機會。

    凌然離開了主刀的位置,看著屏幕陷入了沉思,到孔向明結束縫合,王海洋宣佈手術結束,才順勢脫掉了手套。

    「麻煩王主任了,麻煩凌醫生了。」孔向明分別與王海洋和凌然握手,又幫忙踩開了手術室的門。

    眾人魚貫離開,只留下管床的小醫生處理後續。這也是益源縣醫院比較重視此案例,換在雲醫的話,人是一股腦都離開的。

    「王主任,正好是飯點了,就先別急著回去了,咱們坐一下,就在食堂用個便飯如何?」孔向明盛情邀請著。

    正常的飛刀模式,飛刀醫生是來了就走的,如果一場手術做完了還留在當地,那是在等第二場手術。

    不過,心外科的主任醫師可以過來一口氣做三個心臟搭橋,手外科的醫生卻沒有機會一口氣做三個斷指再植,這是個急活,是不可能一口氣給湊到一塊的。

    王海洋倒是不忙,看看凌然,再笑道:「那就在食堂吃個飯,不喝酒,然後我們就得趕回去了。」

    「好的好的,你想喝酒我也不敢上,現在麻煩著呢。」孔向明小小的抱怨了一句,就將眾人迎到了食堂裡。自己告了聲罪,道:「我去給家屬說一聲,現在病人應該剛好麻醉甦醒了。」

    「應該的。」王海洋微笑點頭。

    孔向明遲疑了一下,再帶著笑,問:「咱們預計,應該是能有一個優良的結果吧。」

    「凌然,你覺得呢?」王海洋將最主要的血管縫合與神經縫合都讓出來了,判斷就沒那麼準確了。

    凌然道:「達到優的幾率不會很高,良的可能性比較大,有一定的概率壞死的。」

    「啊?」孔向明沒想到凌然竟然會這麼說。

    王海洋也詫異的看向凌然。在他的印象裡,凌然的斷指再植的成績是極好的。

    想到此處,王海洋特意問道:「凌然,你是不是器械用的不太順手?」

    「器械挺好的,是病人的血管質量和神經質量都比較差。大概……就按照70歲的老人的斷指再植的成活率來考慮吧。」凌然稍稍解釋了兩句。

    從他的角度來看,此次斷指再植已經是做到很好,不過,手術失敗總歸是有一定的概率的,如70歲的老頭的斷指再植,失敗概率就要比青壯年高的多的多。

    王海洋的臉色有些不好看,如果他預先知道對方的血管情況如此糟糕的話,說不定就不會來飛刀了。

    準備一起就餐聊天的醫生們,隨著氣壓的降低,也都失去了說話的興趣。

    孔向明同樣有些失望,勉強笑笑,道:「如果是這樣的話,我就告訴患者……唔,凌醫生,你認為優良的概率大概是多少?」

    斷指再植後的手指按照評分來看,「優」和「良」是較為令人滿意的,剛剛50分的「可」的話,手指的使用就會受到很大的影響,也會有更多的副作用,只比斷指失敗好一點,不能算是具有功能性。

    換言之,患者飛刀請來了名醫給自己做手術,也是希望能夠得到優良的再植手術,而不會僅僅滿足於可的。

    凌然仔細的考慮了幾秒鐘,道:「優良的可能性大約90%吧。」

    「什麼意思?」孔向明的眉頭緊皺:「您剛才不是說幾率不會很高,還有一定的概率壞死嗎?」

    凌然搖搖頭:「我是講優的概率不會很高,良的概率比較大,另外,是有一定的概率壞死的,70歲的血管,發生什麼意外都不足為奇,對患者家屬說明的時候,不是要稍微謙虛一點嗎?」

    孔向明看著凌然,很懷疑的想:您大約不知道謙虛是怎麼寫的吧。

    「所以說。」孔向明總結了一下,道:「您認為優良的概率會有90%。」

    「是。」

    「優的概率呢?」

    「我現在也不能給出準確的判斷,50%以下吧。」凌然有點無奈的道:「最多也就是一半的可能性了。」

    「那壞死的概率還不到10%?」孔向明算了個減法。

    「這樣的手指情況,如果得到的是『可』的話,恐怕很容易出現併發症。」凌然停頓了一下,道:「嚴重的話,或許就會要求截肢了。」

    孔向明的臉頰肌肉抽動兩下,道:「就算這樣,您認為可與壞死的可能性,也就是10%。」

    「嗯,個人判斷。」凌然說的很輕鬆,又道:「我是擔心你向病人家屬做了不切實際的許諾。」

    「好的,我明白了謝謝凌醫生的說明。」孔向明笑的肌肉僵硬的看向王海洋。

    王海洋能說什麼呢,只能攤攤手,道:「我們凌醫生在雲醫的優良率是95%。」

    在場的醫生隨便算一下就知道,凌然做了100例的手術,300隻手指不到,做出「可」或失敗的只有15根指頭,其中還可能包括了各種各樣的病人,例如不可避免的糖尿病患者,常見的高血壓患者,與查老闆類似的三高患者或老年患者,說不定還有25歲白髮的程序員,實習期熬夜6個月的醫生……

    孔向明很容易的得出一個推論:凌然在面對70歲的血管的時候,自認為優良率是90%。

    莫名的,孔向明突然很想笑,他想對自己笑,然後再對凌然笑,嘲諷的笑,並欣慰的笑。

    「王主任,凌醫生。」孔向明握住兩個人的手,用誠摯的眼神,道:「你們一定要試試我們食堂的黃喉,乾鍋黃喉是我們益源縣的特色。」

    王海洋不知道孔向明怎麼又說到了黃喉,但是確信一點,他是不想繼續聊天了。

    看著孔向明帶著微笑,轉身而去的模樣,王海洋莫名的感覺很自然,就像是理所當然似的。

    半個小時後,孔向明才回到了食堂。

    再回來的時候,他已經重新調整好了心情,向王海洋和凌然鄭重報告道:「病人的情況挺不錯的,兩隻手指的顏色都挺好,水腫還不是很嚴重。」

    王海洋也鬆了口氣,笑道:「畢竟是40多歲的人,不是真的70歲。」

    「好不到哪裡去。」凌然對今天做手術的血管印象深刻,正好廚師開始上菜,他就指指正中間的黃喉,道:「要是能看到主動脈的話,厚度可能達不到這個水平,硬度應該有了。」

    牛黃喉是牛的主動脈血管,所以,用黃喉來比較,還是非常恰當的。

    孔向明哈哈的笑了起來:「等查老闆醒來,我給他轉述這個故事。哎,他也是陪吃陪喝搞出來的毛病,正常人哪能像他那樣子。」

    眾人聽著都笑,孔向明手下的一名醫生趁機帶著些微攻擊性,道:「凌醫生之前看核磁共振的時候,有沒有發現病人的血管的硬化?」

    「病歷上不是有寫?」凌然奇怪的看向他。

    那醫生愣了幾秒鐘,臉刷的就紅了。

    「凌醫生嘗一塊黃喉。」孔向明站起來,用公筷給凌然夾了一塊黃喉,又笑道:「凌醫生你看,我們這個黃喉明明是白色的,您知道為什麼叫黃喉嗎?」

    凌然搖頭。

    「因為白喉已經是一種病了,哈哈哈哈……」孔向明說著醫生笑話,放聲大笑。

    凌然和王海洋呆呆的看著孔向明,沒來得及笑的樣子,他的手下聽了太多次,笑不出來,氣氛於是再次凝固。

    孔向明咳咳兩聲,捧哏的小醫生們才遲鈍的笑了起來。

    王海洋暗自嘆了一口氣:水平太差了,這幾隻要是在雲醫,實習期都過不了。

    這時候,凌然哈哈的笑了起來。
survivoryu 發表於 2018-8-22 13:33
第194章 壓力


    「喂,你們知道凌醫生去哪了嗎?」王佳神秘兮兮的出現在護士站。

    兩條七八米長的寬檯面,圍繞而成的護士站裡,十多名小護士就像是守城的小戰士似的。她們需要面對的是蜂擁而來的家屬和病人,並牢牢的守住鋒線。

    而在護士站內部,休息和換藥的小房間內,小護士們才能稍稍的放鬆下來,就像是後備軍似的,一邊玩遊戲,一邊瞎聊。

    王佳的話題,顯然戳中了大家的興趣點,幾名小護士都看過去,就有人道:「凌醫生不是回家去了嗎?難道又回來做手術了?」

    「估計你們猜10次,你們都猜不到。」王佳放低了一點聲音,道:「我看到益源縣醫院的同學的朋友圈,裡面竟然有凌醫生。」

    「益源縣醫院?」對許多護士來說,此等偏僻地方,甚至是沒概念的。

    「凌醫生做飛刀去了。」王佳小聲的做口型。

    飛刀以前就是個隱語,是醫生們之間的黑話,只是知道的人多了,它就變成了一個單純的名詞了。

    現如今,雖然高端醫生們常年在做飛刀,醫院裡談論飛刀依然是要有些忌諱的。

    幾名小護士擠做一團,都去看王佳的微信,果然看到有人發了凌然的正面照、側面照、背影照、遠處合拍照……

    尤其看到最後一張照片,小護士們紛紛表示看不下去了。

    「真不要臉。」

    「隔空合照算什麼呀,我們想合拍就合拍的。」

    「呸呸呸。」

    大家同仇敵愾的罵了一通之後,才開始重新研究起凌然的照片。

    有人要王佳將其中幾張照片下載下來發給自己,王佳照做了以後,就不得不重複再三。

    就在她忙忙碌碌的時候,就聽有人又道:「這麼說,凌醫生是真的開始賺錢了啊。」

    「飛刀嗎?」

    「我聽說飛刀一次都要上萬塊吧。」

    「也不一定,咱們醫院的醫生經常是幾千塊的居多。」劉護士不知何時湊了過來,她的年齡略大一些,卻也看著凌然的照片,嘖嘖有聲:「不管怎麼說,咱們凌醫生以後是不缺錢了。」

    「凌醫生本來也不缺錢。」王佳辯駁了一句。

    劉護士呵呵的笑兩聲,有心想給小姑娘講講物質的婚姻和婚姻的物質與精神文明建設的相互促進暨社會認知的普遍性與普遍的社會認知對人類社交行為的影響。

    轉念,劉護士只是指了指一張照片中王海洋的側身,道:「凌然估計是跟著手外科的王主任去的。王主任飛刀一次是一萬塊。」

    「這個你都知道?」

    「王主任私底下最喜歡說這個了:我飛刀一次最少一萬……」劉護士學著王海洋的聲音,咕咕的笑兩聲,再道:「他其實就是一萬。」

    王佳明白的點點頭:「他拿一萬的話,凌醫生也要拿一萬吧。哇,凌醫生好厲害……」

    劉護士的腦袋都要糊了:「他們倆一起去,肯定是要分錢的,一共一萬還差不多。」

    「那凌醫生拿9000,王主任拿1000的話,也是不少錢呢。」大家興致勃勃的隔空做分配,聽的劉護士也笑了起來。這種時候這種話題,才沒人關心真相是什麼呢。

    翌日。

    凌然剛到了科室,就被一群小護士們給圍住了。

    對於小女生們的包圍,凌然自然是非常熟悉的,他就站定了等著她們說話。

    「凌醫生,我們拍個合照。」當先的小護士提出要求,就伸著手機來合拍。

    凌然站著不說話也不動,權做是一個背景板,就像是他當年在商場門口被掛著牌子時一樣。

    等大家都拍好了,開始發朋友圈了,凌然就繼續向前,且問道:「今天是有斷指的病人對嗎?」

    他的手機有收到手術信息,但沒有具體情況。

    王佳立即道:「是有一名裝修工人,切割瓷磚的時候將手指給切下來了,兩指離斷,正在路上,大概還有一個小時到。」

    「這麼遠?」

    「是從遠郊送來的,家屬先到了。」王佳說著呶呶嘴。

    凌然順勢看過去,就見一個母親帶著女兒,正坐在等候室的椅子上,淚眼婆娑。

    他看到了對方,對方也是一下子看到了凌然。

    與常見的病人家屬不同,注意到凌然的女子一言不發的鬆開女兒,一個箭步就奔了過來:「醫生?我老公來了嗎?」

    「救護車還在路上。」王佳連忙解釋。

    「你是給我老公做手術的醫生嗎?」女人沒有追著一個問題,卻是問的很有邏輯。

    凌然很少與病人家屬打交道,此時有些愣神。

    「你就是凌醫生吧,我有在網上看過,他們說雲醫急診科現在做斷指再植的,就是一名年輕的帥醫生,沒有其他人了。」女人說著,抹了把臉,強笑著道:「我叫何錦繡,是病人家屬,賣農資的。」

    「你好。」凌然算是打了聲招呼,再道:「我還沒有見到病人,現在什麼情況都不瞭解。」

    何錦繡掏出一張紙巾來,使勁的擤鼻涕後,道:「我知道,我就是想給你說說我們家的情況……」

    「那個……凌醫生現在該去查房了……」王佳有心想要打斷他的話。

    何錦繡盯著凌然,道:「我就用幾分鐘時間。」

    「你說吧。」凌然沒有立刻離開。

    「我老公袁偉,他是為了我們娘倆,我們這個家,拚命的幹活的。」何錦繡道:「我爹前兩年走了,癌症,臨走欠了一屁股的債。袁偉他爹,我老公公,去年走的,也是癌症,又欠了一筆錢。袁偉為了還錢,白天也幹,晚上也幹,農忙的時候幫我賣農資,閒下來就進城搞裝修,苦活累活都不怕,他……他……我們咋就這麼倒霉呢……」

    何錦繡說著,就嗚嗚的哭了起來,帶著怯生生的站在後面的女兒也哭了起來。

    凌然深吸一口氣,又吐出來。

    何錦繡只是向他描繪了一個家庭的背景,既沒有提出要求,更談不上吵鬧,然而,就是這樣的家庭背景,反而給了凌然一份沉重的壓力。

    「讓影像科準備好,救護車到了,就照核磁共振。」凌然只能就此叮囑一聲。

    嗤。

    何錦繡又擤出一紙的鼻涕,繼續嗚嗚的哭著。來自四面八方的壓力,讓她只有在醫院裡,才能好好的哭一把。

    任務:完美縫合

    任務內容:發揮完美級斷指再植技術,完美縫合病人袁偉的手指。

    任務獎勵:中級寶箱
survivoryu 發表於 2018-8-22 22:01
第195章 割腳


    系統的提示,並沒有影響到凌然,他照舊開著單子,再通知呂文斌等人做術前準備。

    在病人沒有送到之前,任何預期都是沒有意義的。

    而在病人送到之後……

    凌然看著核磁共振片,依舊沒有頭緒。

    怎麼樣的斷指再植就算是完美縫合呢?

    沒有瘢痕?那是不可能的,別說斷指再植的時候顧忌不到這個問題,顧忌得到也處理不了,還不如事後再整容。

    指骨不截短?離斷的手指基本都要截短一截手指的,巨大的衝擊力打斷了手指的同時,對截面的損傷是必然的,而且要對合準確,也不能指望原模原樣的對接,又不是變形金剛。

    凌然想到這裡發覺,從美觀的角度考慮,他是很難做到完美的。

    如此想來,完美是要從功能性方面來考慮了。

    使病人恢復原本的手部功能?

    凌然想了想,這種程度的斷指再植倒是有先例可循,可要說保證的話,卻也是做不到的。

    不過,換個角度來想,任務大約也是不會保證百分百完成的。

    也只能想辦法趨近成功了。

    凌然首先想到的就是技能+1的藍藥劑,但只是一秒鐘以後,他就否決了這個念頭,且不說藍藥劑的使用空間還很大,就以任務描述來說,要求的也是發揮完美級斷指再植技術。

    凌然咂咂嘴,心裡卻想的是+1以後的傳奇級……

    不知道藍瓶的味道是什麼樣的。

    「凌醫生,病人送過來了。」余媛跑前跑後的過來報告。

    作為凌然團隊中最年長的一員,身高1.48米的余媛知道自己的手術技巧欠缺,就抓緊做些雜事來幫助大家──凌然是教導她手術技巧最多的一位醫生,難得的是手術技巧極佳,以至於凌然竟是急診科裡,最適合余媛的醫生了。

    蘇嘉福也趕了過來,問:「凌醫生,你是有親戚來看病?」

    他是被凌然打電話喊來的,特意換了班才成行。

    凌然瞥了他一眼,道:「患者是裝修工人,對手指的功能性要求較高,我想儘可能的做好一點,所以找你過來。」

    蘇嘉福聽的爽的不行,差點就放聲大笑了:「凌醫生的眼光還是可以的,我就不吐槽你其他的話了。」

    凌然奇怪的看看蘇嘉福,沒有吭聲。

    隨後而來的呂文斌故意笑兩聲,道:「凌醫生只是想要個熟悉的麻醉醫生吧。」

    凌然下意識的點了點頭。

    若要進行一場完美的手術,有熟悉的麻醉醫生還是有必要的。當然,他們並不是隨時隨地都能發揮作用,但是發揮了作用的時候,就會讓人覺得非常值了。

    在這方面,麻醉醫生的價值大概可以被看做是:10%機率消弭異常狀態。

    蘇嘉福就大為不爽了:「什麼叫只是?凌醫生肯定還是看重我的實力的吧。」

    「你敢說自己是麻醉科最牛的?」呂文斌輕輕鬆鬆下套一個。

    蘇嘉福哼哧哼哧的沒說出來。

    他上面還有多名副主任和主任呢,這麼說話,就算是玩笑,萬一被人家當真呢?

    「我們做個術前的小會診。」凌然不糾結這些。要求團隊成員都是最好的,這種念頭在凌然初中的時候就沒有了,合唱團的成員不需要各個都有演唱家的水準,有時候,領唱的一個笑容,就可以遮蓋掉無數的疏漏。

    呂文斌則是微微有些奇怪:「今天的手術很複雜嗎?」

    在此之前,他們可是很少做術前會診的。外科醫生皆是如此,一個手術室換另一個手術室的開刀是常事,尤其是一個科室的主力術式,一名主刀從年輕的時候做到老,有的能將同樣的手術做二十年。就算是每年一兩百例的低頻率,一名主刀把這樣的手術也要做出2000例了。

    那麼,面對第2001例相同手術,只要躺在床上的是個解剖結構正常的人類,甚至只要是個解剖結構不是特別奇怪的人類,那就沒有什麼術前會診需要做了。

    唯一的例外就是手術本身非常複雜,尤其是那些人類研究不夠充分的手術類型,往往需要更多的會診與檢查,歸根結底,就是暴力硬推的能力不夠,不能瞎幾把做,就只好選擇合適的洞了。

    凌然直接的道:「我想儘可能的做好一點。」

    呂文斌「哦」的一聲,表示認同。

    正在準備麻藥的蘇嘉福「嘿」的一聲,道:「老呂你就不覺得奇怪?」

    「有什麼奇怪的?人總是想做出更好吃的豬蹄吧。」呂文斌用鄙視的目光看著蘇嘉福,道:「你沒有凌晨兩點鐘起床去菜市場的經歷吧,會不會覺得太無趣了?」

    「我凌晨兩點鐘都是在藥人,是比放調料無聊點。」蘇嘉福淡定的反鄙視呂文斌。

    「總之,先看核磁共振影像。」凌然打斷了兩人的比較,指了指圖像,道:「呂醫生,你能從裡面看出什麼?」

    「我……」呂文斌最近被要求學習核磁共振,他也確實在努力學,但是,凌然的提問還是讓他有點蒙。

    「回去記得看書。」凌然先是說了一句,語氣非常上級醫生。

    呂文斌順從的點頭。上級醫生有核磁共振的閱片能力,那他肯定是要死命學的,就國內的環境來說,想有他這樣的學習條件,已經是撞大運了。

    余媛踮著腳在呂文斌後面伸手。

    「余媛?」

    「能看出來切割傷很整齊,骨頭應該沒有移位,骨密度比較高,神經挫傷的比較厲害……」余媛選擇知道的說出來。

    「關鍵是針對我們的手術。」凌然用了一句話打斷了余媛連篇累牘的廢話,再道:「呂文斌,你先來看病人的解剖結構,我們先選定幾個可以用於吻合的血管……」

    呂文斌連連點頭,被直接喂到嘴裡,嚼起來就輕鬆了。

    凌然也不指望呂文斌能自己看出來了,就地用說明的方式,介紹了幾根血管的情況,主要是動脈和靜脈的位置,以及目前的狀態。

    在斷指再植的時候,動脈是一定要吻合的,如果沒有適合吻合的動脈,再植就不可能成功的。例外的情況是掌側的動脈尚可,遠端的動脈糟糕的情況,可以用動脈連接靜脈,達成一個妥協。

    而在動脈之外,靜脈是不起決定作用的,但如果又好又快的縫合起來的話,也是非常有利於術後恢復的。尤其是在血管危象的時候,靜脈能夠拖延多一點的時間,有點類似洩洪道的存在。

    凌然先在核磁共振的圖像中,將幾根血管的位置指出來,接著又要了CT的圖像,再次給呂文斌說明,最後才開始討論策略。也就是先縫哪根再縫哪根,萬一失敗怎麼辦。

    平日裡,這些東西都是存在凌然腦海中,懶得說出來的,呂文斌可以看著琢磨,卻沒有聽凌然仔細的講過。

    凌然現在一講,呂文斌再結合平日裡看過的手術,一下子就有了感覺。

    「我覺得我都可以上陣了。」呂文斌忍不住旁敲側擊起來。

    「今天的做好了再看看。」凌然沒有拒絕的意思。呂文斌做了這麼多例的斷指再植,有嘗試之心再正常不過了。

    給自己的一助說清楚了血管問題,凌然又大略的講了講其他部分,才卡著時間開始了手術。

    手術最終還是要他來做,即使再追求完美,也不可能枉顧基本操作。

    隨著無影燈的亮起,手術室裡再次安靜下來。

    「麻翻了。」蘇嘉福望著監視器,說明了一句,稍等兩分鐘,又是噗嗤一聲笑:「凌晨兩點的豬蹄?我兩點鐘割的都是人腳。」
survivoryu 發表於 2018-8-23 13:30
第196章 我有一個想法


    「今天的手術,我們的目標是儘可能的提高病人斷指的功能性。」凌然站在手術台上,先做了宣佈,才開始動手。

    蘇嘉福跟過的醫生多了,看了凌然的動作,就對呂文斌擠眉弄眼,道:「你知道凌醫生說的話,是啥意思嗎?」

    呂文斌問:「什麼意思?」

    「意思是你連清創都沒份了。」蘇嘉福還呵呵的笑兩聲:「還跟我辯!」

    「瞎胡扯啥呢。」呂文斌聽的有些心虛,就沖凌然道:「凌醫生,你看看蘇嘉福,他這個屬於擾亂軍心吧憲。」

    凌然點頭道:「沒錯。」

    「是擾亂軍心吧。」

    「是。」

    呂文斌樂了:「我就說,不能您自己清創啊。」

    「我是準備自己獨立完成清創的。」凌然稍停,又道:「但蘇嘉福依然屬於擾亂軍心。」

    呂文斌被繞暈了:「啥……啥意思?」

    「蘇嘉福說的沒錯,但沒必要說出來。」凌然一邊自行清創,一邊很有邏輯的組織語言。

    呂文斌又傻笑了兩聲:「我沒犯錯誤啊。」

    「不用你犯錯,也可以由我來完成清創。」凌然先講邏輯,又翻過來,道:「蘇嘉福無論說的是真是假,也確實屬於擾亂軍心。你拉好鉤。」

    「是……」重新退化成拉鉤俠的呂文斌無奈的嘆一口氣,哼哼唧唧的瞄了蘇嘉福一眼。

    蘇嘉福調好了藥,無聊的搓搓圓凳,單手做投降的樣子,搞笑的道:「我的錯,都不應該指出真相的。」

    「拉好鉤。」凌然又提醒了一句,他現在就需要呂文斌好好的暴露出視野來。

    呂文斌像是只被欺負了的狗似的,嗚咽嗚咽的,但還是得乖乖的拉鉤。

    清創是會影響到最終結果的,不見得會影響到很多,但終究是會影響到的。

    所以,想要得到完美的結果,凌然就更願意自己來清創。

    當然,呂文斌做清創手術,其實也是沒有問題的,甚至比大多數的外科醫生都要好了,就效果來說,也不見得就一定會比凌然的效果差,至少有幾成的幾率,他能做到與凌然相當了。

    無非就是一個清創,哪怕是顯微鏡下的清創,標準依舊。

    就這方面來說,凌然自己做清創,只是單純的不信任而已。

    外科醫生永遠最信任自己。

    這是通病。

    無藥可救。

    呂文斌再嗚咽也得乖乖的拉鉤。

    他平時其實也不是很在意這個,一場手術下來,還不是主刀醫生想怎麼玩就怎麼玩,讓掏屎就掏屎,說戴尿管就戴尿管……

    呂文斌此時就是有些氣憤蘇嘉福的抬槓罷了。

    做著二助的余媛有些看出來了,他踩著踏腳凳,仰望著身高一米八,臂圍38的呂文斌,道:「呂醫生,你不要管麻醉醫生了,凌醫生現在是想做一台更好的手術,咱們就好好學習一下,應該能夠得到比平時更好的訓練吧……」

    「你以前是做學習委員的吧。」呂文斌忽然來了一句。

    「你怎麼知道?」余媛笑了:「我從小到大都是做學習委員的。」

    「你們學校肯定是重點,條件特好那種。」呂文斌又是笑一笑。

    「你怎麼知道?」余媛驚訝壞了,轉瞬察覺到了問題,不覺腦門子有青筋冒起,像是只快要失去理智的柯基:「你找了我資料?你怎麼弄到我的資料的。」

    呂文斌一曬:「誰稀罕你的資料啊,我猜的。」

    「猜?怎麼猜?」

    「要是學校不好的話,你這種學習委員早被打的媽都不認識了,哪能把你養的像政委似的……」呂文斌肆無忌憚的放出嘴炮,心情都沒有那麼不爽了。

    余媛頓時被打的帶踏腳凳也只有1.48米了,心下決定,下次再寫論文的時候,連第二作者都不給呂文斌!

    凌然完全不管手術台邊的助手們的聊天內容,清創完了把手術器械往旁邊一丟,道:「清理血管。」

    新鮮的斷指往往是不需要清理血管的,但像是袁瑋這種,離斷的時間長了,血管內就會凝結出無數的血栓,必須一點一滴的清理乾淨,此時還尤其要小心不能損傷到血管。

    理論上,血管清理也是清創的一部分了,但是,清理裡面總是比清理外面難,所謂外癢易止,內癢難停,若是不想插破皮的話,難度就更高了。

    凌然擺正姿勢,端端正正的坐著,準備好好的將血管清理出來。

    顯微鏡下的手術過於細緻,大部分的失敗並不是因為醫生的技術不達標──技術不達標的醫生是不會在顯微外科做下去的,比較起來,傳統骨科賺的更多還更輕鬆一些。

    作為外科醫生中最累的一個門類,顯微外科的手術往往失敗於醫生的疲憊和精力不濟。

    長時間的手術就像是長時間的拼模型一樣,勞累,又容易在不經意間失手。

    這時候保證自己的舒適度是很有必要的。

    凌然判斷著自己的狀態,同時考慮著後續的操作。

    今天的病人袁偉的創傷很簡單,就是最基礎的切割傷,步驟仍然是那些步驟,基本沒有什麼改良的空間了,而這也正是最難的部分……強行要說的話,採用更好的醫用耗材和器械,倒是有可能提高一點完成度。

    「王佳,幫我打個電話,給……」凌然本來想要打給霍主任,轉瞬改了主意,道:「用我的手機,找醫藥代表黃茂師。」

    「哦……好的。」王佳今天是做巡迴護士,趕緊過來拿凌然的手機,捎帶一點激動的打開來,依著凌然的要求撥了電話,再將之拿到凌然耳邊。

    幾聲響後,電話接通,黃茂師的聲音無比的興奮:「凌醫生嗎?凌醫生您好,有什麼事?」

    對於一名單月做四級手術超50例的手術狂人,凌然在醫藥代表心中的地位,是僅次於各治療組的組長的。

    黃茂師原本對於如何維護這段關係還深深憂慮,但是,看到電話號碼的那一瞬間,黃茂師就拋去了所有的心思,只想用最大聲的回應告訴辦公室裡的八卦男女們:凌醫生給我打電話了。

    「我現在想要最好的顯微手術的耗材和器械,斷指再植的,你們能提供嗎?」

    「當然,我們昌西醫藥公司現在做的顯微手術的耗材都是優中選優的,現在您常用的……」

    「不考慮醫保名錄,也不考慮價格,你們能拿到的最好的耗材和器械是什麼?一個小時內能送到醫院嗎?」凌然打斷了黃茂師的自吹自擂。

    就像是大部分的醫藥公司那樣,昌西醫藥公司既有自己的產品,也會做其他產品的代理。最好賣的產品永遠是醫保名錄裡的,最好的或最賺錢的則不一定。

    黃茂師聽著凌然的要求更加高興了,一個小時內送到醫院算什麼,他見過更奇葩的醫生客戶。

    只用了兩秒鐘,黃茂師就用更大的聲音回應道:「您是想要現在先試用嗎?那我推薦美敦力的,大廠的進口貨,准類多,標準清晰,價格也不會太貴……」

    凌然道:「我正在做手術,你一個小時內能送到嗎?」

    他做血管清理預計就要二三十分鐘,稍微放慢一點速度,三四十分鐘也很正常。

    黃茂師冷靜了兩秒鐘,道:「一個小時……我儘量……」

    「必須要送到才有意義。」

    「我明白,我一定送到,我現在就去拿貨。」黃茂師已經飛奔了起來。

    「還有一個問題。」

    「您說。」黃茂師稍微有些喘息,似乎在爬樓梯之類的。

    凌然繼續做著血管清理,稍歪了一下頭,對著話筒道:「我沒錢。」

    「您……哎呦……」黃茂師喘息的更快了,似乎從樓梯上跌下來了似的。

    「沒問題的話,我等你一個小時,有問題就提前通知我。」凌然的腦袋離開了話筒,向王佳點點頭。

    王佳立即將手機掛斷,佩服的對凌然翹翹拇指。

    凌然笑笑。

    他是有些後悔沒有事先想到換器材和耗材,但沒想到也是正常的,因為進口耗材和器械的核心問題是價格。

    袁偉的家庭條件顯然不好。正如何錦繡所言,他們已經是負債纍纍的狀態了。

    這種時候,強提進口耗材之類的,哪怕就是會有更好的效果,他們也難以負擔了。

    更不要說,有些進口貨並不能收到明顯的效果。

    但就斷指再植的效果來說,國外大廠的醫療器械和耗材,總是要比國產的有優勢。

    如何解決這個問題,凌然也是剛剛才想到瞭解決方案:直接用醫藥公司的。

    醫藥公司推廣藥品或醫療器械,是處於絕對劣勢的,雄厚的資本又推著他們不停的轉啊轉。

    到了現在,任何醫藥公司開發的新式產品,都會面向醫生給予更多的妥協。

    試用什麼的,已經相當普遍了。

    倒是凌然這樣打電話要試用的,出現的較少而已。

    等黃茂師想明白了,他自然會攜帶商品而來。

    接下來的半個多鐘頭,凌然的手機都沒有再響起來。

    然後,就有護士送來洗好的美敦力家的器械和耗材。

    「東西是免費的嗎?」凌然特意問了一句。

    「是。」護士回應了一句回去了。手術室裡所有材料和開銷,都是由該護士來記賬統計的,她已經忙的沒時間逗留了。

    凌然再伸頭去看,就見一字排開的顯微鑷、顯微剪、顯微血管夾、顯微持針器、顯微血管撐開器等等,琳瑯滿目,一式三份……

    凌然滿意的點點頭,醫藥代表在這種時候,還是能夠發揮一點用處的。
survivoryu 發表於 2018-8-23 20:51
第197章 不做討厭的人


    袁偉感覺自己睡了一覺,再清醒過來的時候,還在回憶夢中的香甜,他已經有段日子沒有睡的如此踏實了。

    「袁偉,袁偉……」何錦繡喊著老公的名字,用手輕輕的捏著他尚好的另一隻手。

    袁偉緩緩的睜開眼睛,白色的天花板映入眼簾,連串的信息也像是重新聯電了似的,紛至沓來。

    「我……」袁偉忍不住抬了下手,卻是被固定住了,再想坐起來,又被何錦繡趕緊給壓住了。

    「你先別著急,難受嗎?」何錦繡覺得自己這輩子都沒有如此溫柔過。

    在村裡賣農資的時候,她可以叉著腰跟人對罵三小時,在村東頭的吼聲能吵醒村西頭的老頭。然而,丈夫的虛弱,卻讓何錦繡的聲音也跟著虛弱起來。

    「我……」袁偉的嗓音乾澀,嘴唇乾啞,漸漸的回憶起了手術和手術前的事情,再看到自己包紮的鼓囊囊的左手,袁偉強行擠出一個微笑:「我沒事。」

    滾滾的淚水,瞬間從何錦繡的眼眶中流了出來。

    過去幾個小時,何錦繡的胸腔中,滿滿的都是憤怒,她怨恨周圍所有的人或事或物,怨恨運氣怨恨世界怨恨工作怨恨社會,直到現在,她才後怕起來。

    袁偉如果殘廢了怎麼辦……

    欠下的債務怎麼辦……

    接下來怎麼辦……

    許多事她想都沒有想過,許多事她不想去想。

    如果袁偉的手指壞掉了,他就不能工作了,何錦繡自己可能還需要照料家庭了,村裡的風言風語不可避免,她能承受得住,老公應該也可以,孩子們的話……

    何錦繡淚眼婆娑的看看女兒,只覺得渾身一點勁都沒有了。

    生病!

    花錢!

    照顧女兒!

    不能工作!

    一項項,一樣樣的事兒,堆積起來,像是將何錦繡塞進了水井裡,使勁的往井底按。

    「病人醒來了啊。」霍從軍笑眯眯的來到了病房。

    他是聽說了凌然用醫藥代表的事,特意過來看看。

    呂文斌緊隨其後,向家屬介紹道:「霍主任是我們急診科的大主任,正好有時間過來。」

    何錦繡有些茫然的點點頭,顯然,主任或者大主任或者大噴子或者霍主任,她都沒什麼概念。

    霍從軍見此,預設的計畫也稍稍改變了一些,轉而用親切的語氣道:「感覺怎麼樣?」

    「還好。」袁偉遲疑著回答。

    「嗯,有不舒服的地方,就及時的喊護士,或者給查房的醫生說。」霍從軍面帶微笑,語帶誠摯。

    袁偉剛剛用過麻藥,還有些遲鈍,何錦繡的情緒卻已經起來了:「霍主任,我老公的手能不能好?以後,手指頭還能不能用?」

    「手術做的很成功,所以現在要在恢複方面下功夫。恢復的好,手指就能用,不要太擔心。」霍從軍依舊親切。

    「手術都做完了,不是就該好了嗎?」何錦繡滿懷著樸素的期待。

    「手術做完了,才是恢復期,恢復期也很重要,甚至可以說是比手術期還重要。我們把這個一整套的恢……恩,治療啊,就叫圍手術期……」霍從軍溫言溫語的安慰著,又道:「接下來的幾天,是很重要的時間,主要有兩關需要闖。」

    「闖關?」

    「是。」霍從軍很知道如何與病人聊天,就像是個和煦的老頭似的,道:「第一關呢,我們叫感染期,第二關,我們叫痙攣期。感染你明白嗎?就是容易發炎,化膿。」

    何錦繡緊張又慌亂的看著霍從軍。

    「痙攣可以理解是抽筋啊,血管抽筋,血管就容易壞掉,血管壞掉了,手指就容易壞掉。」霍從軍將可怕的併發症說出來後,笑笑道:「你們也不要怕,你們住在醫院裡,我們每天都在對付這樣的疾病,同時呢,也要你們家屬的配合……」

    霍從軍花費了一陣的功夫,才算是結束了查房,起身離開了。

    何錦繡千恩萬謝的將霍從軍送出病房門,還讓女兒過來鞠躬。

    霍從軍連忙攔著,快步離開病區。

    進了電梯,霍從軍才長長的舒了一口氣。

    「不是凌然家的親戚?」霍從軍再次問呂文斌。

    「不是。」呂文斌小聲道:「應該是看對方的狀況不好,然後又想做的好一點。」

    「他用的材料都不在醫保名錄裡,要是全自費的話,病人直接破產了,還好一點……」霍從軍哼哼兩聲。

    「那不是醫藥代表給的試用品嗎?按說要是不算進開銷的話……」

    霍從軍狠狠的瞄了呂文斌一眼,道:「到時候單子一打,不說病人家屬怎麼樣,醫保能過嗎?你以為不算錢就可以了?核驗的人查的是你合不合規……哎,凌然要用試用品,偶爾用一點就行了嘛,哪裡有一次性用那麼多種的。還有,器械怎麼辦?凌然要是用習慣了怎麼辦?」

    呂文斌也做了好幾年的醫生了,聽來聽去總算是聽明白了,霍從軍明顯是更擔心凌然想要用進口器械。

    同樣一隻顯微鏡下的鑷子,進口的價格可能是國產價格的10倍,而像是這種東西,用的時候一個不小心,在硬物上磕一磕就可能壞掉了,其實依舊是個消耗品。

    以凌然做手術的頻率,全部使用進口器械會是一筆不小的消耗,更重要的是,有可能引來其他醫生的跟風。

    呂文斌想了想,道:「凌醫生應該還沒有用慣手,沒看他特別喜歡進口的還是國產的。」

    「最好不要,要不然我就養不起了,對了,再有人說這個事,就說凌醫生是在搞科研對比。」霍從軍給了一個結論,算是蓋棺定論了。

    呂文斌愣了愣,說了聲「好」。

    「這個病人再關注一下,用了這麼好的材料,看看有沒有什麼效果。」霍從軍隨口說了一句,就回了辦公室。

    呂文斌看著霍從軍的背影,不由的撇撇嘴,心想:你怎麼不給凌然說這些,還不是擔心被討厭了。

    想想也是,自己要是用了一點醫藥代表送來的試用品,就被追著問,肯定也會很煩心的,問題在於我沒有用啊。

    呂文斌這麼一想,頓時覺得好不公平,明明用了材料的是凌然,做了決定的是凌然,被煩心詢問的為什麼是自己?

    然而,詢問也詢問完了,霍主任也是做自己該做的事。

    呂文斌無從申訴,只能默默的回到病房。

    白牆藍底的病房內,就見余媛坐在了病床邊。

    余媛戴著大大的黑邊框眼鏡,手裡拿著一個筆記本,一邊詢問病人袁偉問題,一邊認真做著記錄。

    呂文斌看的莫名其妙,哪裡有這樣查房的,別說工作效率,一天能查幾個房的話,就是記錄下病人的所有狀態,也沒有任何意義。斷指再植的術後就那麼些事,病人的斷指有什麼變化,都不用醫護人員,家屬都能看得懂,無非就是水腫、手指的顏色、飽滿程度等等。

    余媛看到呂文斌,正好收起了筆記本,笑笑道:「讓給呂醫生你了。」

    「我就是來看看。你這是做什麼?」呂文斌問。

    「我想寫篇比較的論文。」余媛並不遮掩。

    呂文斌愣了一下,他剛剛聽霍從軍說了個「搞科研」的託詞,沒想到余媛就真的準備寫論文了。

    「你寫這樣的論文,也能發SCI?」呂文斌見識過了余媛的論文能力,知道她將上一篇文章發去了英文期刊,還有一篇病例報告過審,所以才有此一問。

    余媛微微一笑:「不用發SCI,就發一篇核心期刊好了。」

    「核心期刊……就好了嗎?」呂文斌呵呵呵的笑了四聲。他也是要寫論文評主治的人,需要發表的無非就是一篇核心期刊罷了,何曾「好了」過。

    余媛微微頷首,並不解釋,在不用踏腳凳的情況下,她的眼神中瀰漫的都是鄙視。

    呂文斌嘴角抽搐兩下,他熟悉這樣的眼神,每當他經過醫院後巷的滷肉店的時候,他都會流露出這樣的眼神。

    「呼……」病床上的袁偉打起了呼。

    何錦繡和女兒好奇的打量著醫生們,聽著他們的對話,倍感心安。

    斷指再植做的怎麼樣,她們還不是很清楚,目前都包在厚厚的紗布里呢,但是,看著來來往往的醫生和護士,總是能讓她們覺得安寧一些。

    接下來幾天,余媛變成了查房的主力軍。

    呂文斌和馬硯麟樂得如此。

    查房的工作量是極大的,尤其是管床醫生,每天起碼都要花費兩三個小時於此。誰要是主動關心某個病人的話,沒有人會去爭搶的。

    凌然的手術量依舊不高,陸陸續續開始離開的患者,是斷肢再植早期入院的患者,那時候凌然的手術頻率還不高,所以,如今每天能騰出來的病床數也有限。

    再者,加床就像是債務,用的越多壓力越大,總是要還的。

    於是,為袁偉做完手術的幾天時間裡,也是呂文斌和馬硯麟極輕鬆的時光了,他們平均每人每天兩台手術都不到,恢復期病人的查房簡單,病歷也越來越好寫,常常可以用外科四銅錢來覆蓋:今日查房,患者症狀同前,查體同前,診斷同前,治療同前,續觀……

    這種快樂,一直持續到了醫院貼出新的公告:中國工程院院士祝同益一行蒞臨我院參觀訪問。

    骨科、手外科、脊柱外科、骨腫瘤科、類風濕科、疼痛科、急診科等等與骨科和運動恢複相關的科室,都主動或被動的動了起來。
survivoryu 發表於 2018-8-24 17:56
第198章 使勁捏


    就榮譽而言,工程院院士大約是一名中國醫生所能得到的最高褒獎了。

    在此之外的專家、教授、終身獎等等,都有所不及。

    不過,就像是很多榮譽性的職位,最終帶有了政治性一樣,工程院院士對於雲醫這樣的醫院來說,還是非常具有壓迫感的。

    「歸根結底,咱們雲醫沒有工程院院士,如果能將祝同益院士留下來,那當然是最好的,當然,這個目標是比較遠大的,暫時來說,我們就是希望祝同益院士能在咱們醫院掛個牌子……」院務會議上,院長鄭重其事的進行著吹風動員。

    包括霍從軍在內的主任們,都是一臉嚴肅的聽著。

    像雲醫這樣的單位,說是天天參觀那有些誇張了,每個月一波也是基礎價了。但是,參觀和參觀的意義是不同的,像是滄平區政府來雲醫,要說參觀也行,卻不一定會得到多高規格的接待。

    工程院院士就不同了,從醫院和科室的角度來看,一名工程院院士隨時有可以將醫院提升一到兩個檔次,能將科室拔到全國頂尖的程度對於雲醫這樣的醫院,只要真能用得上,1億元一間的核磁共振術中手術室都能輕鬆建起來,所謂技在深山床位滿,到了要救命的時候,醫院所能提供的外部環境是無所謂的。

    而就個人來說,工程院院士的到訪就更令人激動了。

    不說祝同益手底下編著的教材和中華牌的期刊,就是其提點兩句,都能帶給許多醫生以收穫,武俠小說裡打骨折的第一高手的地位,是比不上工程院院士修骨折的第一高手的地位的。

    再庸俗一點,誰能在祝同益面前露露臉,瞬間就會成為醫院的香餑餑,正兒八經的平步青雲。

    就算是霍從軍霍主任,他要是能有位工程院院士的小小支持,夢想中的大急診還不是想搞就搞。

    長長的會議桌兩側,一眾主任們各懷心思,表面微笑,內心躊躇,尤其是本科室能夠關聯到骨科的,更是浮想聯翩。

    ……

    急診科。

    趙樂意主治一遍又一遍的擦拭著自己的桌子,眼光不時的瞄向貼在右側的手術時間表。

    院士明天早上來到醫院,首先是在會議室裡開座談會,與一眾領導親切交談,而在此之後,院士的活動區域就相對自由了。

    在他重點參觀手外科和骨腫瘤科之後,骨科、脊柱外科、急診科都有可能是他的參觀目標。

    當然,最大的可能是走馬觀花式的瀏覽,但不得不承認,這就是機會。

    趙樂意的目光在手術時間表上巡遊,他早晨9點開始有手術,連做兩台。這原本是很好的手術日的時間表,但是,如果任何一場手術有問題的話,他就要耽擱到午飯時間了。

    如此一來,就等於放棄了院士千里迢迢送來的機遇了。

    尋常人還要花兩塊錢買一張彩票,趙樂意如何捨得職業生涯中的好機會。

    趙樂意裝作活動身體似的,在辦公室裡轉了一圈,再來到周醫生跟前,笑道:「周醫生,咱們能不能換換今明兩天的手術。哎,我這個腰呀,老毛病了,連做兩場手術,堅持不下來了,要是能堅持我肯定是要堅持的……」

    「4個代班。」周醫生是什麼人,眼睛無比的雪亮的,一句話道破趙樂意的裝可憐。

    趙樂意不由的躊躇起來。

    醫生的假期太少了,就是代班也不是可以完全不來的,連續4個代班更不可想像,很可能是要他用幾週的時間才能償還代班的債務。

    「1個代班就不錯了。」趙樂意討價還價。

    周醫生輕笑著,靠著椅背,舒服的伸著懶腰,都不屑於反駁。

    趙樂意陪笑道:「你又不想伺候院士,給我個機會唄……」

    「有人在出價了。」周醫生忽然舉舉手機,又道:「有別的人也想要,除非你的開價多於4個代班,我也不能留給你。」

    「要……多少?」趙樂意無解的張嘴你。

    「5個才算出價了。」周醫生一邊說,一邊在心裡樂。

    等換到了這麼多的代班時間,自己的假期多的都可以去環球旅行了。

    「我……我再想想。」趙樂意想到暗無天日的連續工作時間可能長達五週,登時一陣絕望,同時無比的鄙視這些打破了底線的交易。

    5個調休,簡直喪心病狂。

    周醫生樂呵呵的坐在椅子上,穩坐釣魚台的樣子。

    同樣穩坐釣魚台的還有住院醫們。

    接待院士是只有主任和副主任級才有的任務,主治通常只能作為陪襯,至於住院醫們,更不會有院士去玩弄。

    於是,凌然的任務就只剩下了按時查房。醫院要求盡快消化加床,以至於他都沒有手術做了。

    凌然思來想去,乾脆前往復健室。

    他的推拿對創傷恢復,想必是有一定的效果,以前沒空驗證,今天就有空了。

    到了復健室,首先看到的就是幾名復健病人在醫生的指導下活動。

    其中一名病人的背影,還有點熟悉。

    「手太高,來,再抬高一點。」

    「使勁,握住,我住我的手。」

    「摸我的手,來,使勁摸呀。」

    凌然聽著聲音,就覺得更熟悉了,往前走兩步一看,不由叫了起來:「王壯勇?你什麼時候到復健室來了?」

    「余媛醫生讓我來復健室幫忙,我覺得也蠻好的。」王壯勇笑著回了凌然一聲,又催促病人道:「別分心,你使勁握我的手,把我的手抬高。」

    凌然看著王壯勇的動作,似乎還有點樣子似的。

    只是配著他的音調,總覺得有點不和諧似的。

    「捏一下指頭。看我……跟著我學,拇指和中指捏到一起……」王壯勇完全依照康復指南來教學。

    病人被催促的著急了,再看王壯勇的樣子,不由氣呼呼的道:「拇指和中指捏到一塊是蘭花指。」

    王壯勇毫不示弱:「你要能做蘭花指了,才說明你的斷指再植基本恢復好了。好了,要不要練?」

    病人只能無奈低頭,向強權打Call。

    王壯勇重新做回了學校裡的感覺,只是高昂著頭,挺胸抬頭,捏著蘭花指,站在復健室內,不斷的高喊:「抓住我的手,聽我的口令,捏我的虎口,捏,使勁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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