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市生活] 大醫凌然 作者:志鳥村 (連載中)

   
mk2258 2018-5-15 22:06:06 發表於 都市言情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881 2467845
survivoryu 發表於 2018-8-29 18:28
第209章 做主刀


    翌日。

    凌然早起沿著體育場的塑膠跑道晨跑。

    他原本並沒有晨跑的習慣,卻是阜遠體育館令凌然產生了些許的興趣。

    阜遠體育館是標準的田徑場館,橢圓形的塑膠跑道平直而均勻,中間的場地錯落有致,劃線整潔清晰,基本符合凌然的審美觀。

    晨跑本身也帶給了凌然不錯的感受,採用最簡單的三步一呼三步一吸的策略,使得凌然能夠維持較長時間的勻速跑,而勻速跑,是凌然感覺最爽的地方。

    不要什麼爆發,或者累死累活的耐力跑,就是安靜的邁步,安靜的收腿,安靜的跑步,直到跑不動為止。

    當然,說是安靜,並不準確。

    身邊總是少不了一同跑步的女生和男生,很多人都能做到邊跑步邊聊天,或者邊聊天邊聊騷。

    第四圈跑過,凌然流著汗停了下來,幾名同跑的女生也停了下來,更多的女生笑著向凌然擺擺手,繼續跑步,對於常年鍛鍊的人來說,四圈僅僅只是開胃菜。

    凌然輕輕的喘氣,一口氣喝掉了半瓶水,再想去接的時候,又有一瓶礦泉水給遞了過來。

    「哦,多謝。」凌然認出對面的惠漫山,點頭微笑,並接了水過來,放在身邊,很有點寵辱不驚的意思。

    當然,獲得女生贈送的水的次數如果計數的話,凌然這邊的計數器得溢出了。

    惠漫山見凌然認出了自己,極為高興。

    惠漫山從來沒有在現實中,見過凌然這麼帥的男人。偏偏年齡也與自己相仿。惠漫山之前回到家裡,晚上做夢的時候都會夢到凌然,所以才會特意再到阜遠體育館來鍛鍊。否則,算日程的話,她今天本該是去游泳館的。

    想到此處,惠漫山心裡一動,道:「凌然,你會游泳嗎?游泳其實比跑步的鍛鍊效果還要好。」

    惠漫山說著,自信的挺胸抬頭。

    游泳是最有利於塑形的運動了,游泳運動員更是要挑選身材較高,手長腳長的類型。惠漫山練習游泳好幾年了,身材纖長而挺拔。在游泳隊的時候,她一直說自己只想好好訓練,不想太早談戀愛。

    現在,惠漫山非常清晰的看到了自己的內心:游泳隊的隊員長的太……普通了。

    凌然又擰開了一瓶水,小口的補充著水分,道:「我會蛙泳……不過,很少游泳。」

    惠漫山急忙問:「為什麼?你不喜歡游泳?」

    「是不喜歡游泳池。」凌然回答的很鄭重。

    雖然從理智上來講,他知道游泳池消毒到位的情況下,潔淨程度是能夠得到一定的保障的,但是,人的心理並不總是那麼理智的。

    惠漫山遺憾至極:「為什麼會不喜歡游泳池?」

    「現在的游泳池那麼髒,聽說還有人在游泳池裡懷孕了呢。」又一名女生找到了機會,說話都帶著攻擊性。

    惠漫山不屑的瞅了對方一眼:「這樣的謠言你都信。」

    「反正,游泳池是夠髒的……」說話的女生長的白白淨淨的,尖下巴又大眼睛,不知精心化妝了多久,想到要見水,心情就高興不起來。

    惠漫山卻是很認真的想了一下,道:「我們可以約週一啊,週一的游泳池會換水的。」

    她這麼一說,不等凌然有什麼反應,旁邊的幾個女孩子都緊張起來。

    凌然遺憾的搖搖頭:「我週一應該會有手術要做的。」

    「咦,你是醫生嗎?外科醫生?」一名女生今天是第一次見到凌然,聽他說自己是醫生,整個人都要閃亮起來了。

    凌然點頭,道:「我來這邊進修。」

    「進修?就是之後要回去?」

    「當然。」

    「那你原本是哪個醫院的?」

    「雲華醫院。」

    問話的女生立即鬆了一口氣:「雲華也是很漂亮的大城市呢。我也挺喜歡雲華的。」

    「滬上太擁擠了。」

    「人多車多的,都待膩了。」

    「其實在哪裡生活都是一樣的……」

    大家你一言我一語的,略顯吵雜,但凌然卻是有些習慣了。

    他是個喜歡安靜或清靜的人,而之所以有這樣的性格,說不定就是因為身邊總是有人說話而導致的。每當這種時候,凌然也就只能聽之任之,想想自己的事了。

    凌然坐在體育場旁的長椅上,細細的回味著昨日的手術。

    跟腱修補術與手指的肌腱修補相似又不同。

    兩者相似的地方,在於都是肌腱修補,步驟不同而本質相同。

    不同之處,在於手指的肌腱相對於跟腱的肌腱要細小的多。

    細小的肌腱又細小的難度,在顯微鏡下做手術的時候,這種縫針都怕疊起來的寬度,非得長期的練習才能操作。

    跟腱修補術就沒有那麼細緻的講究了,要想縫上它,方法辦法多的是,就是不用顯微鏡,純肉眼縫合,其實都能做到。

    跟腱修補術的核心困難在於使用強度大,怕斷裂。

    跟腱是人體受力最大的肌腱,尤其是在繃緊了腳部來跑步的時候。

    昨天的女人就是久不運動之下的劇烈運動,導致了肌腱斷裂,初時還以為是扭了腳,實際上,遠比那要嚴重的多。

    當然,也不是特別的嚴重。

    尤其是對普通人來說,跟腱修補之後的成功率還是很高的,只要能遵守醫囑,大部分情況下都能正常生活,縫合效果比屈肌腱縫合要好的多。

    不過,對於運動員來說,情況就變的嚴重起來了。

    運動員要求的可不是正常生活。

    越是厲害的運動員,他對身體的使用就越趨向於極限。當普通人劇烈運動的時候,都有可能掙斷跟腱的情況下,運動員的劇烈運動,對於跟腱的負擔就更大了。

    也就是現代運動醫學發展至今,付出了極大的研究成本的情況下,才有了對運動員跟腱修補的基礎。

    凌然倒是對此挑戰頗感興趣。

    完美級的跟腱修補術,用於普通人的跟腱縫合,那是綽綽有餘,用於運動員的跟腱縫合的話……如果對方不挑戰極限,那肯定也是夠用的,但是,那可能嗎?

    凌然一邊想一邊喝水,很快將水都喝空了。

    他謝絕了其他小姐姐送的礦泉水,起身跳了跳,又沿著跑道,輕輕的跑了起來。

    凌然感受著自己的跟腱的發力,並在心裡思忖起了跟腱修補的方案,並模擬著手術流程。

    「大王叫我來巡山……」

    凌然的手機鈴聲,狂嘶的喊了起來。

    「凌醫生,祝院士回來了,您什麼時候能過來,咱們再選個方案。」薛浩初說著,又道:「您主刀可以嗎?」

    「30分鐘……唔,40分鐘後到。」凌然沒有立即停下來,掛掉電話又繼續埋頭跑了一圈,才慢慢的踱回研究中心。
survivoryu 發表於 2018-8-30 13:59
第210章 順毛驢


    凌然洗了澡換了衣服之後,再慢悠悠的到研究中心,時間剛剛好。

    同樣收到消息的呂文斌激動的不行,穿著T恤就來了,搓著手等在門口,對凌然笑道:「凌醫生,聽說你可以做主刀了?」

    「薛浩初是這麼說。」凌然給予了肯定的回答。

    呂文斌啪的一巴掌打在自己大腿上,笑道:「太好了,咱們也算是苦盡甘來了。」

    凌然瞄了呂文斌一眼:「咱們什麼時候苦了?」

    「從雲華到滬上,千里迢迢。中間還要蒙受不知名醫生的刁難,酒店裡連個燒水的灶都沒有,我家裡的老湯好幾天沒煮了,雲醫那邊聽說把我煮的毛豆都給吃完了……」呂文斌念叨著,似乎真的是好苦的樣子。

    凌然呵呵一笑,繼續往裡走。

    呂文斌又趕忙道:「凌醫生,我出來的急了,您幫我拿個衣服唄。」

    「嗯?」

    「白大褂,您幫我跟護士站借一個唄。」

    「你為什麼不借?」

    「我借他們不給啊,說沒有合適我尺碼的,說現在沒有合適的白大褂,讓我跟科室裡去領……」

    凌然擺擺手,懶得聽呂文斌的抱怨,一邊走一邊看看兩邊,路過某個辦公室的時候,就探頭問:「你好,你們有剩下的白大褂嗎?」

    醫院裡的科室,或者說任何單位,都有源源不斷的多餘的白大褂的供應。

    有的科室是放在走廊裡隨人取用的,有的科室細緻一些,就會將白大褂放起來,但總的來說,白大褂在醫院的獲取難度,是低於水筆的。

    聽到凌然的聲音的醫生,有轉頭過來的,立即認出了凌然。

    「那……有!」一名女醫生搶著道:「您是凌醫生吧,雲醫來的外科醫生。」

    「是我。」凌然微笑,又道:「我的同事沒帶白大褂,想給他借一件。」

    「我用完了就回來還。」呂文斌連忙道。

    女醫生撇撇嘴,道:「你就不用來還了。」

    說著,女醫生找了個大號的白大褂遞給呂文斌,道:「這個你拿去用吧。」

    呂文斌感恩戴德。

    女醫生也不怎麼理會,卻是掏出手機來,道:「凌醫生,我們來加個微信唄。我叫李珊,是做康復治療的,以後也許有機會合作。」

    凌然於是掏出手機加了微信,再與李珊等醫生道謝道別。

    呂文斌有些志得意滿,穿好了白大褂,跟在凌然身後,踱著步子,像是只吃飽喝足的大鵝。

    會診室。

    祝同益像是只飢餓的大鵝似的,在房間裡轉著圈兒。

    他的社會活動太多了,若是不加篩選的話,幾乎每天都不會有閒工夫的。就算是現在儘可能的篩選,依舊少不了有些不得不去參加的活動。

    但是,祝同益知道自己的基礎是什麼。

    他是在4年骨科醫師的基礎上,才有了評選工程院院士的可能。後者是榮譽而非職位……雖然現在很多人都將院士當成了職位,可是,身處其間,祝同益反而更有事業上的壓力了。

    他比較的對象,不再是同期的新人,不再是一個醫院裡的同事,甚至不再是一個行業內的同業者了。他需要做出令社會承認的成績。

    例如,治好劉威晨,讓他能重臨賽場。

    劉威晨拿過全運會的百米冠軍,拿過全運會的2米冠軍,還拿過世界室內運動會的冠軍,在亞運會和奧運會的表現亦不俗。當然,沒有拿過亞運會和奧運會的冠軍就是了。

    儘管如此,但就國內的田徑水平來說,劉威晨亦是數一數二的,加上外形不俗,運氣不錯,使得劉威晨的名氣節節攀升,如今已是體育新貴中較顯眼的一員。

    原本,像是他這個級別的體育明星,要治療運動損傷的話,多數會前往國外就醫。

    在尖端醫療,尤其是運動醫學方面,國外的經驗和水平都要比國內更高。

    但是,劉威晨此前多次在祝同益的研究中心就醫,對祝同益院士和他的研究中心的認同感,卻是相當強的。

    在某種程度上,劉威晨是將祝同益當做全科醫生來看的。

    每當他有任何不適的時候,他都會找到骨關節與運動醫學中心來。祝同益或者是其他的醫生,都會幫助劉威晨安排簡單的初診,再指導他前往合適的地點就醫,或者直接安排醫生前來看病。

    骨關節與運動醫學中心是相當於特需門診的獨立科室,收費頗為昂貴,但自由度也大,是劉威晨征戰賽場多年的有力保障。

    這一次,祝同益也有與國外的運動醫學研究中心聯絡,只是劉威晨傷的位置較差,始終不能得到滿意的手術方案。

    其實,跟腱斷裂的可選方案,在大的方面,就是那麼幾種,要麼切開了端端縫合,要麼加強縫合,要麼再植,要麼就是保守的打石膏等癒合。

    作為運動員,保守方案肯定是不能用的。普通人打石膏自癒都有很大的機率再斷裂,運動員就更不用說了。

    手術方案不斷細化的結果,就只能是提升難度,提升風險,然後……

    就算是國外的醫學中心,也不是很願意承擔這樣的手術了。

    簡化手術以降低難度,還是承擔風險冒運氣,這樣的權衡,不止是祝同益要做,劉威晨也在不停的做。

    當然,最好的方案是找到水平極高的醫生,從而在醫療方案能夠得到保證的情況下,儘可能的降低方案,但是,祝同益都要求的「水平極高」的醫生,那水平就得真的很高才行。

    「這位凌然凌醫生只有二十多歲,真的可以嗎?」劉威晨坐著輪椅,看著祝同益院士。他的腳傷不能再拖下去了,偏偏醫生和方案始終不能確定,劉威晨自己也是頗為焦慮,甚至一度諮詢了國外醫療機構。

    然而,國外的醫療機構除了能夠保證提供較好的醫生之外,劉威晨所期望的治療方案,卻是不會得到首肯的。

    祝同益又走了兩步,停了下來,嘆口氣,道:「威晨,方案的情況,咱們都已經碰過好幾次了,你也都是瞭解的。現在,咱們是找一個技術高超的外科醫生,對吧?」

    「是。」劉威晨點頭。

    「咱們要找的技術高超的外科醫生啊,那是醫學院裡練不出來的,非得是天賦非常非常好,才有可能的。」祝同益停頓了一下,面帶微笑,道:「就像是你們練體育的,練到最後,拼的還不是天賦?」

    劉威晨勉強笑笑,問:「我就屬於天賦不夠好的。」

    「你在中國人裡,已經是足夠好的了,接下來,也要看我們支持單位的力量了。」祝同益安慰了他一句,轉頭又道:「經驗其實也很重要,我先啊,是把目標放在30多歲的外科醫生身上,甚至還想過,是不是能請一些神經外科或者胸外科的知名主刀,來試試咱們手足外科的手術的,沒有想到,能在一名20多歲的年輕人身上,見到這樣的技術。」

    祝同益嘖嘖了兩聲,很是讚歎。

    不像是很多醫生,看到的是凌然的速度快,看到的是凌然的手穩,或者單單看到凌然的操作熟練。

    祝同益看到的不僅於此。光是懂得閱讀核磁共振,就能為凌然加分無數了,更不要說,他當日做斷指再植的操作時,那種自信和嫻熟。

    最後,病人的恢復快是超級閃光點。人類對於手術的流程控制,會有各種各樣的思路,會有不同的認識,但最終,一切都要體現在病人的恢復中去。

    這一點在運動醫學中體現的最為清晰。同樣的手術,普通人恢復六個月或許就能像正常人一樣行走了,但職業體育運動員,有幾個能耐得住一個賽季的損失?

    最重要的是,職業體育運動員對身體的恢復的要求,也與常人是完全不同的。

    祝同益又想起了薛浩初送給自己看的視頻,咳咳兩聲,道:「威晨,咱們接下來一起看看他的手術,行不行,看一下他的實地操作。在此之前,咱們暫時不做決定,但是,一定對人家客客氣氣的,好吧。」

    劉威晨連忙點頭:「那肯定的。」

    「嗯,有天賦的年輕人,都是順毛驢。得順著毛捋。」祝同益說到這裡,就見有人推門進來,於是將笑容收斂了起來。
survivoryu 發表於 2018-8-30 14:03
第211章 會診


    凌然在會診室裡見到劉威晨,不禁有些驚訝。

    他雖然聽說過有大牌的病人,直接參與到醫生會診中來的,但在雲醫,他還沒有遇到過參與會診的病人。

    當然,這也是情況特殊。他在雲華的時候,大牌人士的手沒來得及斷,而在祝同益的研究中心裡,劉威晨是最近斷腳最大牌的一位。

    比他更大牌的體育明星還有一些,奈何不及時斷腳,也就沒機會慨然而立了。

    劉威晨也是仔細的打量著凌然,暗暗稱奇。

    年屆30歲的劉威晨已經不再是單純的體育運動員了。他如今一隻腳踩在體育界,還是斷掉的那隻,另一隻腳就踩在了娛樂圈。

    體育界是他的根基,娛樂圈才是他賺錢的地方。

    最近幾年,劉威晨見到過很多的娛樂圈明星,或者所謂小鮮肉,或者所謂耐看的演技派,或者是進口的流量派……

    就劉威晨來看,凌然的帥感要更強烈。

    「凌醫生長的真帥。」劉威晨由衷的讚歎。

    他現在最遺憾的就是自己長的不夠帥,如果再能帥一點,獲得的關注度,獲得的關注度,賺到的錢,或許會增加好幾倍吧。若是能帥到凌然這種程度,那接廣告怕是要接到手軟了。

    劉威晨這麼想的,又為了捋一下順毛驢,也就這麼說了出來,表情滿是讚揚之色。

    凌然淡定的一笑,這種話他常聽,並不會因為有體育明星說,而有什麼特別的。

    不過,凌然還是特意的看了看劉威晨,見他狀態尚佳,也就放下心來。

    「凌然,威晨你是認識的吧。我說的指導手術,主要就是想給威晨來做。」祝同益院士笑呵呵的打招呼,態度相當和善。

    凌然再向劉威晨笑笑,問:「為什麼不找國外的醫生來做?」

    「我們在很多方面沒辦法取得一致。」這個話是劉威晨說的,說的也是相當鄭重。

    祝同益院士接著解釋道:「我設計的方案,能夠最大程度上,恢復威晨的腳步功能,但是手術風險比較大,手術的難度也很大。國外的醫生呢,更願意做常規的手術,而不願意做我們設計的手術方案。」

    如果方案不是祝同益院士設計的,而由主刀醫生自己設計,他們或許還會挑戰一下這樣的高風險手術,但只是作為主刀的話,知名的外科醫生就不願意參與了,不僅國外的如此,國內的醫生也是一樣。

    而且,祝同益院士至今也沒有找到一名,既優秀又願意專門為此方案付出時間的外科醫生。

    凌然似明非明的點點頭。

    劉威晨道:「我寧願手術失敗,也不願意再冒跟腱斷裂的風險了。」

    「手術失敗,你肯定也不能繼續跑步了。」凌然提醒了一句。

    「我知道,但還能像是正常人一樣行走吧。對我來說,手術失敗和做一個八分的手術是一樣的。」劉威晨顯然是想的很清楚了。

    凌然也不用解釋手術的併發症和後遺症,相信劉威晨對此都是清楚的。

    他抬頭看看祝同益院士,問:「我接到電話,說是要主刀一台手術……」

    「是另一位患者的。」祝同益特意說明,免得凌然理解錯誤。

    凌然面色不變的看向祝同益。

    祝同益鬆了一口氣,再示意旁邊的住院醫放幻燈片,預定的介紹和寒暄都戛然而止了。

    「病人曹飛,年齡32歲,男性未婚,職業交警。4小時前受到外傷,右腳足跟疼痛、腫脹、不能活動,否認昏迷和意識障礙,否認噁心、嘔吐、否認胸悶心慌,否認二便失禁,目前神志清楚,由急診收入。」住院醫半說半讀著PPT,主要是給凌然看的。

    凌然聽的暗暗點頭。4小時前發生的意外傷,說明祝同益只是隨便找了一名患者來給凌然試水,倒是比較符合他的心意。

    如果真的挑選困難病歷來做測試,那對於患者本身就很不公平了。

    在商界或產業界非常正常的操作,一旦放到了醫院裡來,立即就要受到醫學倫理的凝視了。

    以凌然的資歷和水平來說,他主刀這台手術是沒有問題的,但如果要謹慎一些的話,一助必然會是位更有經驗的資深外科醫,以隨時查遺補缺,更重要的是叫停凌然的操作……

    凌然很自然的看向了坐在角落裡的中年男性,修長的手指,銳利的眼神,瘦削的身材,懶洋洋的表情,自信的笑容……如果再年輕10歲的話,妥妥的一名日劇風外科醫生。

    祝同益沒有來得及介紹這位,但凌然已經將他與研究中心的宣傳介紹,對應了起來紀天祿,復旦醫學院畢業的知名骨科醫,做關節置換已是國內頂尖的水平,如今看來,是在繼續向著運動醫學方面進軍了。

    凌然一邊猜測,一邊聽著住院醫說明病人的既往史、個人史和家族史。

    接著,住院醫開始闡述體格檢查的情況,以及輔助檢查的影像片。

    凌然聽完了體格檢查的部分,有些不愛聽了,收回目光,道:「稍等,這是要給我主刀做的手術嗎?」

    他是看向祝同益的。

    「沒錯。」祝同益點頭。

    「我要自己做檢查。」凌然此時的語氣就不是詢問,而是命令了。

    祝同益的臉上湧起了笑容,道:「不想聽影像科的磁共振的解讀?」

    「我自己看。」凌然自覺回答的已經很委婉了。

    事實上,從他的角度來看,影像科的解讀已經沒什麼意義了。

    普通的專科醫生面對核磁共振片的時候,是非常需要影像科解讀的,有些時候甚至完全依賴影像科的解讀。

    稍強一些的,會對自己專科的核磁共振片有較深的瞭解,但也需要影像科的先期說明,以免誤讀,或者遇到沒有發現的問題。

    能到這一步的專科醫生,通常在核磁共振方面,已經可以得到85分了。

    剩下的15分,就得專門花費一兩年的時間專修影像,或者影像科的醫生花幾年的時間專修某專科才行。

    凌然獲得的大師級核磁共振的閱讀技能,也是僅限於四肢的,這種限制,也是因為不同的身體部位的磁共振圖像的極大不同。

    骨關節與運動醫學中心固然是國內有數的運動醫學專業科室,但是,拋去祝同益的院士加持不算,堪稱國內一流的專家級醫生,總共也就是三四名,剩下的中青年醫生,依舊處於攀升科技樹的狀態,哪裡來得及去點核磁共振的技能。

    在場的住院醫有些疑惑的看看凌然,又默然低下頭來。他現在要是能掏的出手機來,至少有30句話可以吐槽。

    然而,身在現場,住院醫只好乖乖的將磁共振片調出來,等著凌然說話。

    坐在角落裡的紀天祿,倒是有了一些興致,抬起頭來,看向了凌然。

    紀天祿正是閱讀核磁共振到85分的醫生。不過,他做的骨關節包括了全身多個部位,所以是學習了全身多個部位的核磁共振的閱讀方法。

    他至今還是需要影像科的專家來做磁共振的前期解讀的,正因為如此,他更知道凌然的要求的特殊性。

    一連串的磁共振片,被放在了整面牆的大屏幕上。

    骨科向以土豪著稱,骨關節和運動醫學中心更是土豪中的金坷垃,用來放PPT的屏幕就能換益源縣醫院的一個手術室。

    凌然還很少一口氣看到這麼多的磁共振片子,感覺極好,立即貪婪的讀了起來,過了會兒,更是要了遙控器,自己操作起來。

    眾人望著凌然。

    凌然望著屏幕。

    許久許久……

    看片原本就是個耗費時間的事兒,凌然又讀的細緻,更是耗費功夫。

    當然,正常的會診,是不會給醫生這麼多時間去閱片的,正常情況下,他們要麼就是之前閱讀過了,要麼就是裝模作樣的讀一下。

    像是凌然這樣從頭到尾的讀,而且能在一名院士,一名專家,一名體育明星和一隻住院醫面前,耐著性子讀的,實屬罕見。

    「損傷程度介於I型到II型之間,用基礎的端端縫合,從這裡切入。」凌然比劃了一下,開始說明自己的方案。

    祝同益並沒有要干涉的意思。

    本來就是一次普通的跟腱修復手術,關鍵在於凌然處理的情況。

    聽著凌然說完了,祝同益也不做總結發言了,就道:「紀醫生今天給你做一助,紀醫生是我們骨關節與運動醫學中心的主任醫師,年輕有為……」

    祝同益稍作說明,又特意道:「紀醫生有叫停手術的權利。」

    凌然點頭認可,喊了呂文斌一起,前往手術區換衣服。

    反倒是祝同益等人,有些詫異於凌然的直接。

    「有信心的很。」紀天祿曬然一笑,也出門去了。

    祝同益與劉威晨各自帶著期待與凝重,離開了會診室,前往示教室。那裡有更多的屏幕,能夠連接手術室內的高清術野攝像機,以及全景攝像機,可以觀察到手術室裡的大部分細節。

    唯獨留在會診室裡收拾東西的住院醫,卻是首先掏出手機來,開始在小群內瘋狂的吐槽……
survivoryu 發表於 2018-8-30 23:12
第212章 過分了


    「那個凌然要做手術了。主刀。」

    「這麼凶?20歲出頭就主刀了?」

    「外來的和尚好唸經唄,自家的白菜隨手亂丟,野白菜撿回來就值老錢了。」

    住院醫的小群裡,同期的住院醫們議論紛紛。

    骨關節和運動醫學中心的住院醫們來源複雜,雖然都是各個學校的佼佼者,但能抓住機會升上去的卻不多。大多數的住院醫,最後會受困於薪水太低,或技術掌握太慢,或上手的機會太少等等,而不斷的流失。

    祝同益的研究中心不同於大型三甲醫院,能夠提供的上升渠道很狹窄,不能奮勇衝上來的,就會沉淪下去,然後不斷的遭遇來自所外的挑戰。例如凌然這樣的醫生,很有可能就會佔據好不容易騰出來的一個位置。

    「我去看看,有一起的嗎?」一名住院醫在小群裡打出了字。

    「一起一起。」其他幾人紛紛應和。

    不一會的功夫,

    示教室裡就湧進了近20人,不僅有住院醫,還有幾名空閒的主治和副主任。

    因為祝同益就在最前排,大家也不說話聊天,就各自找位置坐下,等著手術開始。

    骨關節和運動醫學中心的示教室是花了大價錢的,它同時聯接多間手術室及手術室的顯微鏡,既能看到普通手術的術野,也能看到顯微手術的術野,而且切換相當方便,也能進行實時的語音溝通,是「展示技術」,做教學示範的絕好途徑。

    在研究中心內部,敢不敢在聯接了示教室的手術室裡做手術,也是大家評價一名醫生水平的參考項。

    不過,示教室對醫生們最可怕的應用,實際上是請病人家屬來參觀。

    普通醫院的手術室都是黑盒狀態的,家屬輸入一個病人,黑盒輸出一個手術後的病人回來,家屬只知道進入手術室前的狀態,和離開手術室後的狀態,對於手術室裡發生了什麼,並不瞭解。

    請病人家屬進入手術室,顯然也不是恰當的手段,很容易就會干擾到主刀醫生的操作。採用示教室的模式,就會相對容易可控一些。

    當然,想要進入示教室,在目前的研究中心也不容易,總是需要些特殊的途徑的。

    曲醫生輕輕的推開門,默默的來到示教室的角落裡,摸著腦袋中間光禿禿的部分,輕輕的吁了口氣。

    他比住院醫們更在乎這場手術。

    畢竟,劉威晨的手術方案設計,他也是參與了的。

    因此,他也最清楚劉威晨和方案本身,對技術水平的要求。

    曲醫生向幾名看到自己的醫生點點頭,就坐在最後方,盯著黑漆漆的屏幕發呆。

    不知過了多久,屏幕唰的亮了起來,眾人不由的停下了聊天,齊齊看向中間的幾塊屏幕,那裡既有術野攝像機展示的手術視野,也有全景攝像機展示的手術室情景,雙人顯微鏡聯通的攝像機依舊黑著,同時有說話的聲音傳來。

    「凌醫生,我幫你穿手術服。」

    「凌醫生,器械清單您看一下,有沒有什麼需要再增加的。」

    「凌醫生有什麼手術習慣?術中要不要喝水?」

    首先傳來的,都是巡迴護士和器械護士的聲音。

    示教室裡的醫生們面面相覷。

    有住院醫忍不住道:「她們什麼時候這麼好說話了?」

    「當她們看到帥哥的時候唄。」200斤的住院醫自暴自棄的道:「你們沒見她們聊男神的時候。」

    「也不至於吧,這麼主動有什麼意義?」

    「你幫女神拎包的時候,有什麼意義?」

    示教室裡重新冷靜下來,大家再看屏幕的時候,莫名的都有了同仇敵愾的心氣。

    骨科是極少女醫生的科室,專業骨科的手術室裡,男護士都是必不可少的配置,看著原本就寥寥無幾的女護士,與凌然言笑盈盈,一群住院醫都是心頭不爽。

    ……

    手術室內。

    凌然盯著患者的足部,看了很久。

    他是第一次見到這只腳,但是通過核磁共振,他對這只腳的熟悉程度,是遠超腳主人的。

    紀天祿饒有興致的看了凌然一會,問:「凌醫生,現在怎麼做?」

    「哦……我畫條線。」凌然回過神來,伸手要了簽字筆,在患者的病足上畫了幾條線,再要了另一個顏色的筆,重新畫了一條。

    「這個是怎麼分的?」呂文斌緊張的問了一句,他今天做二助,卻是對跟腱修補術最不瞭解的。要說有什麼瞭解的話,多數也是來自於課本和視頻的,在沒有系統且帥感不強的情況下,此瞭解約等於無。

    凌然有些不解的看了呂文斌一眼:「分什麼?」

    「劃線,有兩個顏色。」

    「哦,黑色的是切開線,白色的……肌腱斷在了這裡。」凌然指了指劃線位置,又扭轉了一點身子,讓呂文斌能看的清楚一些。

    本來不以為意的紀天祿亦是愣了一下,轉瞬才醒悟過來,他是沒看影像科的說明,所以竟然忘記了確定跟腱斷裂的位置,他現在才想到,凌然竟是真的沒有依靠影像科,就自己讀出來了。

    紀天祿凝神瞅了瞅凌然,再低下頭來。

    考85分的孩子是最知道考100分的孩子有多強的。

    就像是紀天祿這樣的醫生,最知道凌然這樣的技術有多強。

    磁共振用於跟腱斷裂的診斷的時候,不僅能夠分辨跟腱斷裂的嚴重程度,尤其能夠評價兩個斷端的形態,以及斷裂開來的間距。

    這是非常具有臨床意義的信息,也是核磁共振的強悍之處。

    紀天祿內心不禁升起濃濃的嫉妒。

    凌然二十幾歲就有這份能力,天賦實在是太好了。

    紀天祿捫心自問,就是給他半年時間的空閒時間,也不能從85分的磁共振閱片能力,增長到100分,別說半年時間,兩年時間都不一定足夠。除非他什麼事都不幹,就一心一意的看片,那樣的話,半年時間緊吧緊吧也能過。

    然而,可能嗎?

    紀天祿爬骨科的科技樹爬到現在,橫跨骨關節和運動醫學兩個方向,腳已經伸的更長了,跑都跑不動了。

    凌然注意著呂文斌和紀天祿的表情,決定對助手再說的清楚一些,遂道:「從磁共振片看,在T1i,T2i上,肌腱內呈現侷限性高信號,肌腱束內比較毛糙,不規則,這是部分損傷的特徵,位置從T2i上可以看出來,當它的信號顯著增高的時候,就是撕裂的最明顯的部位。」

    凌然直接將位置指給紀天祿和呂文斌看了,再問麻醉醫生情況,就要了刀開切。

    這一次,凌然的速度就快多了。

    刷刷的兩刀切開,凌然就命令「拉開」,並將刀放到了托盤裡。

    紀天祿又是遲疑了幾秒鐘,才意識到手術已經開始了。

    相比起他來,身為二助的呂文斌就更熟悉凌然的風格了。凌然向來不喜說話,也不像是那些自信不足的外科醫生,不停的向助手確定這個確定那個,向來都是該做哪個就做哪個。

    而且,凌然是典型的「一人做」類型的醫生,大部分的操作,他都是有兜底策略的,偶爾當助手拿不下來,或者注意力偏移的時候,凌然照舊會一言不發的將工作接過來。

    這種專注度,如今慢慢影響著呂文斌、馬硯麟和余媛,尤其是對前兩者的手術生涯,必然產生極大的影響。

    呂文斌此時自動自覺的伸手,道:「鉤。」

    護士看了紀天祿一眼,還是將鉤拍給了呂文斌。

    呂文斌小心而費力的將跟腱周圍的肌肉拉開,並將跟腱暴露出來,這個步驟與Tang法縫合相差無幾,就是肌腱變粗了,肌肉組織更大了。

    用生理鹽水稍作沖洗後,斷裂的肌腱果然在中心位置暴露了出來。

    紀天祿微微抬了抬頭,有些後悔沒有聽影像科的說明,否則的話,他也能夠判斷出正確的位置,就不會受制於凌然了。

    「端端縫合。」凌然提醒了一聲,沒什麼好說的,就用曲醫生前日所用的改良Kessler快速的縫合起來。

    而在此之前,曲醫生當日捋了好半天的腱繫膜、小靜隱脈、腓腸神經,一把就被凌然捋順了丟在邊上去了。

    端端縫合是最簡單的縫合形式了。

    就是把兩節斷開的跟腱清創乾淨,再對起來,繼而緊緊的縫合起來。

    由於跟腱足夠粗壯,所以,並沒有tang法縫合之類的精巧式縫合的發揮餘地。改良kessler,或者普通的kessler法,新手醫生在用,主治醫生們在用,專家級的醫生們也在用,只是效果各不同罷了。

    凌然扯開了架勢,飛快的縫合。

    紀天祿竭盡所能的配合凌然,也就是堪堪能追的上凌然的速度。

    而在示教室內,曲醫生早就看的痴呆了。

    他是常年用改良Kessler法縫合的,此前還想用該手法震懾一番凌然。

    在曲醫生內心裡,他感覺自己在凌然面前發揮的還不錯。

    只是,如今看著一助凌然變成了主刀凌然,再運出Kessler法的時候,曲醫生就陷入了深深的震撼。

    過分了!

    老鐵,太過分了!
survivoryu 發表於 2018-8-31 02:42
第213章 跟著感覺走


    「穿一根0號的絲線!」凌然縫合的過程中,頭都沒抬的說了一聲。

    器械護士沒有遲疑的答應下來,快速的給拆開一條0號絲線,並裝給一隻持針器,接著,她用稍重又不太重的力量拍給凌然,剛好發出輕輕的「啪」聲,羞紅了白皙的臉頰。

    紀天祿卻是瞬間抬起頭來,意識到什麼,問:「怎麼了?」

    在跟腱縫合中,0號線算是較粗的線了,比凌然此前用的4-0的縫線,要細三倍都不止。主刀驟然換線,肯定是有理由的。

    在討論技術的時候,凌然還是願意多說兩句。

    坐在雙人顯微鏡的一端,凌然直接用鑷子在顯微鏡下指了指,道:「斷端不整齊,用4-0的線繼續拉的話,修整後會有缺損的。」

    細線的拉力不強,若是細細密密的加在一個斷面上,總的拉力是上升的,但要是分開來,每一兩根,兩三根的牽拉,拉力還不如單根的0號線。

    另一方面,肌腱是有彈性的,跟腱的彈性尤其大,這就造成了一個問題,當醫生強行將斷開的跟腱拉到一起的時候,它會屈服。可是,當手術結束了以後,跟腱的彈性還是很大,於是,它就會更加強有力的縮回去。

    如果斷開的跟腱的長度是相同的,那它們回彈的力度也會相似,跟腱的功能依然能夠維持。但是,如果斷開的跟腱本身就參差不齊的話,強力彈開的跟腱就會有長有短……於是長的受力小,短的受力大,跟腱就更加容易斷裂了。

    這就好像是將五根長度相同的皮筋縫起來,比起將五根長度不同的皮筋縫起來,前者的縫合效果更好,強度更高。

    解決的方法也很簡單,就是採用不同的強度的縫合線,以縫合線的強度,來彌補肌腱的強度的不足,儘可能保證術後的拉力相當。

    然而,凌然覺得理所當然的解決方案,卻是震驚了紀天祿,更是嚇化了示教室內看屏幕的曲醫生等人。

    「你們看出斷端不整齊了嗎?」一隻住院醫忍不住問了出來。

    在旁的另一隻住院醫冷笑兩聲:「血那麼多,術野根本不清楚,最多能看到有一些毛梢。」

    「應該是能借用其他的條件來做判斷吧。顯微鏡下的視野不會比我們的視野更清楚的,我們的屏幕這麼大,又不用操作……」這位一邊說著,一邊靠近屏幕,幾乎是掃瞄似的瞅著屏幕,一點點的尋找著跡象。

    「有可能是根據磁共振片來判斷的。」祝同益說了一句,想想又解釋道:「從血管分佈方面來考慮也是有可能的,但是更加複雜化了。」

    「這都變成玄學了。」曲醫生話音剛落,一群醫生就齊齊回頭看向了他。

    曲醫生有些後悔,咳咳兩聲,道:「我的意思是,他剛才縫合的那麼快,怎麼可能比我們看的還細緻,而且,就算是看出了參差不齊,他怎麼知道該用幾號線來彌補?這個完全就是在賭了吧,或者就是他的直覺什麼的。」

    曲醫生強行嚥下了「完全不靠譜」這樣的評價,稍微有點噎。

    他本來是不準備說話的,所以一直站在示教室的最後面,就想看看情況以後,再溜走。然而,曲醫生完全沒有想到,凌然手術做的奇快不說,還迅速進入了高潮狀態,看的一群醫生是欲罷不能。

    曲醫生自己就是跟腱修補術的醫生,看著凌然這樣做手術,又如何捨得離開呢。

    在某種程度上,曲醫生甚至有點被凌然的手術操作給征服了。

    但是,換線操作既是曲醫生看不懂的,也是他不承認的。

    就像是曲醫生剛才強行嚥下去的那句話:他覺得凌然的臨場判斷根本不靠譜,祝同益的解釋也同樣不靠譜。

    他自己就是做Kessler法的外科醫生,根本不相信有人能從血管分佈方面,看出跟腱的完整性。就是磁共振片也不能細化到這個程度——最起碼,是不可能臨場做出判斷的,用來術後做分析,或者病人意外死亡了,做死亡分析的時候再說這些話還差不多。

    外科醫生在現場的時候,必須對縫線的拉力有清醒的認識。

    現在,凌然從4-0的線換成了0號線,說明他知道0號線即將縫合的那根跟腱要短的多,需要拉扯的力量極大,然而,無論是血管分佈,還是磁共振是不可能提供這樣的信息的。

    至少曲醫生是不知道,自己如何判斷這樣的信息,也沒有聽說哪名影像科的大拿能做到。

    祝同益看看眾人,笑道:「既然猜不到,我們就問一問,就當是教學手術了。」

    說完,祝同益毫不遲疑的摁動了通話鍵,道:「凌然,你怎麼判斷出斷端不齊,然後要用多大拉力的縫線的?」

    比起前一個問題,後一個問題是更有針對性的。

    想拉住一根更短的皮筋,就需要更大的拉力。若是工程學實驗的話,這是一個很簡單的問題,有的是儀器可以測試一個材料的拉力,一個材料的拉伸強度、屈服強度等等。

    但是,活人的跟腱是不能這樣玩的,手術室裡也沒有準備相應的器械。

    那麼,凌然是如何判斷採用多大拉力的縫線呢?

    如果對此不能做出相對應的判斷的話,只是判斷出斷端不齊,也是沒有太大意義的。

    事實上,普通的醫生做這樣的手術,根本不會管拉力的大小,他們只管縫合起來就行。對於斷端不齊的問題,更多的人是採用再植之類的方法解決,比如自體股薄肌移植,自體腓骨短肌移植等等,將短的跟腱彌一截肌腱上去,讓兩邊的長度差不多,或者移植的還長一點,就能相對減少斷裂的可能。

    做到這一步的醫生,都不能說是普通醫生了,至少也是曲醫生這種,在全國知名的醫療機構中任職的中堅級別了。

    紀天祿的水準要再高一些,可也看不明白凌然的操作,同樣用疑惑的目光看向凌然。

    凌然沒有立即回答,直到剛到手的0號線縫好了,才緩緩道:「我用手拉著感覺出來的。」

    「感覺?」曲醫生笑了起來,忍不住快走兩步到前面,壓住通話鍵,道:「感覺怎麼能做為手術的參考。」

    凌然「嗯」的一聲,道:「我經常給人做推拿,肌腱或者筋膜,或者肌肉之類的,手裡一搭,就能估計出牽拉的力量了,不會相差太大。」

    「你開玩笑的吧。」曲醫生說了一遍才想起沒按通話鍵,於是又按下去,說了一遍。

    凌然的回答非常簡單:「沒有。」

    這份技能,屬於凌然漸漸估摸出來的。

    推拿中有推法、撥發,就是專門針對「筋」的,而狹義上「筋」,指的就是肌腱和韌帶。

    在做斷指再植或者tang法的時候,凌然遇到的肌腱都很弱,就算是大師級的推拿技術,也不能準確的估算出力量來。或者說,估量出來也沒用。大拇指的肌腱比筷子還細,若是參差不齊的裂開了,最好的辦法不是分別縫合,而是剪齊了再縫。

    腳部的跟腱卻不能這樣了。跟腱是最粗的肌腱,長度更是對運動能力有極大的影響,加上斷裂的程度不一,若是以最短的跟腱為標準來剪齊,那跟腱基本就沒法用了,還是得再移植才行。

    與之相對應的是,跟腱是人體最粗的肌腱了,凌然抓的所有的筋,都不會比跟腱更粗大,那他能推撥明白其他的肌腱,就更能確定跟腱的力量。

    紀天祿抬頭望了凌然一眼:「真的是感覺?」

    凌然也再次回答「是」,並伸手道:「3-0。」

    他是要縫另一截跟腱了。

    紀天祿望著凌然自信的表情,道:「你要是真的能感覺得來,那就厲害了。」

    凌然還是「嗯」的一聲,並不回應。

    紀天祿望著他的操作,心裡已是信了八分。

    憑感覺做事,以病人的角度來說似乎是很瞎扯,我珍貴的身體怎麼能被感覺操縱?

    然而,人類的科技水平就是如此,越是高端的手術,憑感覺的時候就越多。尤其是涉及到內臟器官的時候。如凌然當時做肝部的徒手止血,那就是憑著感覺。當然,感覺的背後是有諸如解剖學等方面的經驗的,但終究,那並不是一件眼見為實或數字化的事兒。

    同樣的,心臟手術裡也總是充滿了異乎尋常的「感覺」,所以才會有那麼多所謂的奇蹟。至於腦部手術就更不用說了,人類對大腦的功能劃分都不完全確實,可該動刀的時候,外科醫生也是不手軟的。

    內科醫生中憑著感覺走的同志就更多了。以協和醫院的大查房為例,每位內科醫生都可以提出有理有據的意見,可真相只有一個。

    最後,那些天資卓越的內科醫生,往往就是「感覺」更好的醫生。

    紀天祿自己在做跟腱手術的時候,其實也經常憑藉感覺來操作,覺得某條跟腱的彈性過大,他就會移植的長一點,感覺彈性不強,有可能就強行拉扯起來縫合了。

    不憑感覺也是不行的,到目前為止,也沒有儀器幫助外科醫生測試跟腱的拉力,更進一步的說,就是測出了拉力又如何呢?不同人的跟腱是截然不同的。就以最簡單的長度為例,普通黃種人的跟腱長度是5釐米,艾弗森的跟腱據說有25釐米,喬丹的有30釐米,拉力自然會千差萬別。

    只不過,紀天祿憑感覺做手術的時候,他是不會專門說出來的,也從來沒有被人問到過。

    紀天祿此時倒是有些讚賞凌然的直率。

    這時候,做手術從來沒「感覺」的曲醫生,卻感覺到了憤怒,氣呼呼的再按到通話鍵,道:「紀醫生,現在是不是該叫停手術了?」

    示教室裡有德高望重的祝同益院士,手術室裡有年輕有為的紀天祿主任醫師,曲醫生理智尚存,也不敢命令,只敢用詢問的語氣。

    紀天祿對區區曲醫生卻是不屑一顧,不假顏色的道:「你跟著學習就好了。」

    曲醫生的臉色當時就紅了。

    兩人年齡相近,地位卻是千差萬別,身為上級醫生的紀天祿不想給曲醫生面子的時候,他就一點面子都拿不到了。

    曲醫生默默離開通話用的麥克風,退回了示教室的最後方。

    他還不想立刻離開,尤其是在劉威晨尚在的時候,曲醫生是不會主動認輸的,他至少要看到最終的結果。

    「4號絲線。」凌然又要了一根稍細的縫線,頭都沒抬的繼續縫合,對於這麼簡單的跟腱縫合,他只在乎能縫多好,絲毫沒有考慮到是否失敗的可能。
survivoryu 發表於 2018-8-31 21:53
第214章 活潑緊張嚴肅


    骨關節和運動醫學中心的手術室寬敞而明亮。

    從示教室的角度看去,全景攝像機下的手術室,更像是一個玄奇的世界。淡藍色的地板,深藍色的鋪巾,白色的設備和銀色的器械,黑色條紋或紅色條紋的耗材,各自佔領了一片區域,展現出冷酷而井然的秩序。

    兩名小護士,一個帶著有小灰兔的手術帽,一名帶著有黃番茄的手術帽,在手術台周圍來來去去,就好像兩隻可愛的小蝴蝶似的,忽而在左,忽而在右,又展現出溫情的人文。

    「你們的手術帽還挺有意思的。」劉威晨覺得氣氛凝固,決定用自己上過電視的綜藝感,來稍稍緩解一番。

    「有研究表明,彩色手術帽能夠緩解患者的緊張,有利於手術的進行,加上手術室裡都是制式的服裝,所以醫院允許大家自購手術帽。」祝同益說話不急不緩,說話有理有據。

    「這樣看的話,凌然醫生是沒來得及自己買手術帽吧。紀主任的手術帽是紅藍色的碎花,自己買?還挺有意思的。」劉威晨下意識的忽略了拉鉤的呂文斌。

    祝同益微笑道:「凌醫生是個很嚴謹的醫生,應該就是那種很符合病人期待的醫生吧。」

    「病人最期待的醫生,是能治好病的醫生。」劉威晨心有所感的回答了一句。

    「凌然治病也是好的。」祝同益並沒有直接贊同劉威晨的話。做醫生久了,就知道劉威晨這樣的要求,並不是所有病人的心聲,而只是老病號的心聲罷了。很多只得了一些小病,特別是從未得過大病的病人,對於醫生的要求與對酒店大廚的要求是一樣的。

    甚至就在幾年前,劉威晨對醫生的要求也並非如此。那時候,正在上升期的劉威晨,雖然有一些傷病,但並沒有什麼傷筋動骨的大毛病,因此,每次來到骨關節和運動醫學中心,他都會挑剔環境,要求更好的診療環境,更節省時間的流程,脾氣更好的醫生……

    曲醫生那時候成為了他的首診醫生。

    但是,最近兩年,尤其是最近一次跟腱斷裂之後,劉威晨的要求就迥然不同了。

    不知道他是否自己想到了這個問題,劉威晨自己推著輪椅轉了個圈兒,換了個話題,笑道:「你別說,戴著卡通帽子的護士,是讓人心情輕鬆不少啊,那個灰色兔子的帽子的是器械護士吧?你們是叫台上護士?」

    200斤的住院醫,望著晃動著腦袋的器械護士,突然喃喃自語道:「那是垂耳兔。」

    「什麼?」劉威晨沒聽明白。

    「那個是法國垂耳兔,曉雲最喜歡的寵物。」200斤的住院醫聲音大了一些,抓起面前的礦泉水,咕嘟咕嘟的喝了大半瓶,變成了201斤。

    ……

    「1號線。」凌然又要了一根線,同時在冠狀位和矢狀位,行Kessler法縫合。

    醫學上有三個位置概念。所謂冠狀位,就是將人前後剖開;所謂矢狀位,就是將人左右剖開;還有一個水平位,就是將人腰斬。

    當然,這只是為了說明位置關係,並不會真的這樣做……不一定會這樣做……一般來說不會這樣做……

    紀天祿跟著凌然,忙忙的給病人屈膝,屈腳踝,以鬆弛肌腱,呂文斌則幫著凌然拉緊縫線打結。按道理說,紀天祿和呂文斌的位置應當是換過來的,奈何呂文斌極少參與跟腱手術,屈膝和屈腳踝的感覺很難到位,做縫合助手卻沒有問題,於是,呂文斌就悄然升位了,爽的他的眉毛都是豎的。

    「沖洗。」凌然儘可能的修復了腱鞘,使合縫處平整光滑。

    以他大師級的對接縫合術的水平,他想要平整光滑的合縫,他就能得到平整光滑的合縫。

    紀天祿又是看的一陣發呆。

    凌然的縫合技術在清創縫合的時候是看不太出來的,至少與專家級的醫生一比,並不能體現出明顯的優勢。畢竟,清創縫合的最高難度就是如此,就好像協和的內科醫生,在治療普通感冒方面,也不一定能體現出比弱雞醫院的弱雞急診醫生更優勢的策略來。

    但是,到了跟腱縫合的層面,大師級的對接縫合就有了明顯的優勢。

    跟腱其實是非常難縫合的,因為它非常堅硬,貼合感差,又有一定的彈性,想要是它嚴絲合縫的合攏起來就已經很難了,平整光滑的合縫就更加強人所難了。

    即使是紀天祿的縫合水平遠超同儕,他也達不到大師級縫合的水平。不僅達不到,他連專精級的天花板都沒有摸到呢。

    一個人的精力是有限的,40多歲的紀天祿能成為主任醫師,放在雲華醫院都堪稱傳奇,落在骨關節和運動醫學中心就更不容易了。他的技能點都已經點去換骨頭了,又能有多少用來做縫合。

    當然,紀天祿的縫合水平絕對是過關的,只是,要像凌然縫合的那樣光滑,基本是不太可能的。

    「沒有滲血了。」紀天祿繼續助手的職責,用鹽水數次沖洗患者的創口處,仔細觀察不再滲血了,才停下來,問:「你平時就能縫合成這樣?還是偶然如此?」

    「正常情況。」凌然既不謙虛也不掩飾。

    紀天祿嘖嘖兩聲,突然笑了出來:「這麼說,患者的運氣不錯。」

    凌然奇怪的看了紀天祿一眼。

    紀天祿已經有些摸到凌然的直來直去了,哈哈兩聲,道:「我的意思,是患者碰到你啊,算是運氣不錯了,就看最後的縫合,日常生活應該不受影響了,工作應該也是夠用了。」

    「嗯。」凌然贊同的點點頭。大師級的縫合術,大師級的核磁共振閱片能力,完美級的跟腱縫合術,最後得到的病人如果不能正常生活,那才是可笑呢。

    「你這個縫合,是怎麼練的?」紀天祿看著凌然逐層縫合,不由的有些心癢癢。

    凌然想了想,道:「縫香蕉。」

    「哦……」紀天祿心想,好像也是很正常的操作,再抬頭,他看到的卻是呂文斌似笑非笑的表情,不禁內心莫名的發緊。

    「你來打石膏吧。」凌然完成了最後的縫合工作,又檢視一圈,就習慣性的將雜活讓了出來。

    紀天祿和呂文斌齊齊回答:「好。」

    有一瞬間,紀天祿的表情沒那麼好看,尤其是想到打石膏是凌然的獎賞的時候,他的表情就更加生動了。

    與手術室裡的熱火朝天相比,示教室內就有些乾澀的沉默了。

    凌然的表現完全符合祝同益的預期,也就意味著,凌然的表現完全超脫了其他人的預期。

    看著年齡相當的凌然,做出40多歲的主任醫師都做不出的手術的時候,一群住院醫的表情是怪異的,那種被同齡人超越的焦慮,籠罩著他們的內心。

    對於年齡近乎凌然一倍的曲醫生,心中的感受就更奇怪了。

    「感覺怎麼樣?」祝同益來到了曲醫生面前,徵求他的意見。再怎麼說,曲醫生都是劉威晨的主管醫生。

    曲醫生知道,這是關鍵時刻了,一旦點頭,劉威晨的診療就可能易手。

    但是,要當著這麼多人的面撒謊,曲醫生也是做不出來的。

    「我覺得可以再觀察幾次手術。」曲醫生靈機一動,想出一招緩兵之計來。

    祝同益呵呵一笑:「劉威晨的手術要盡快進行了,我們不能無休止的觀察手術。

    「劉威晨應該也想看清楚主刀醫生的真正實力,對吧?」曲醫生向劉威晨求援。

    劉威晨心軟了一下,卻是明智的閉上了嘴。

    他的手術的確拖了一陣子了。

    祝同益再次微笑,道:「巴頓說過,贏得戰爭的勝利可能有許多方法,正如剝一個貓皮有很多方法一樣……我們熱衷於尋求特殊的靈丹妙藥,卻忘記了剝貓皮的方法就是去掉它的皮……」

    曲醫生:「喵?喵喵喵!!」
survivoryu 發表於 2018-9-1 05:19
第215章 我無所謂啊


    劉威晨秉承著「來都來了」的精神,又做了一通檢查。

    對於現在的他來說,什麼輻射、麻煩或者費用,都不在考慮的範圍內,他只要能夠治好跟腱,重返賽場,幾乎一切都可以承受。

    若是能夠健康的回到賽場,並堅持一兩年的時間,就算讓他重頭再來,劉威晨都毫無怨言。

    因為對於現在的劉威晨來說,他一年賺的錢,獲得的名望,得到的榮譽就可能是此前的總和,而在最賺錢的時間離開了賽場,不僅是劉威晨不樂意,他的經紀人、廣告商和體育局的領導也不樂意。

    凌然回到會診室的時候,就見祝同益、曲醫生和劉威晨坐成一排,旁邊還有另外三人,坐的稍開一些,一人面前一個大茶杯子,很辦公室的樣子。

    曲醫生看看祝同益,見院士沒有表示,心下一鬆,忙道:「凌醫生,我們有個想法,想跟你探討一下。」

    「嗯。」凌然自尋了一個杯子,倒了水,咕嘟咕嘟的喝掉了,又倒了一杯,才自己端著來到會議桌的對面。

    面對曲醫生故意擺出的氣勢逼人的架勢,凌然並沒有什麼感覺,對他來說,這種精心準備的場景,他實在是見的太多了,無論是興師動眾的表白,還是勢在必得的示威,很多年輕人做的,都比曲醫生做的要更有意思,更認真。

    相比之下,人屆中年的曲醫生,仍然只是學生會式的處男水平而已。

    「凌然!」曲醫生的語氣鄭重起來。

    凌然依舊是「嗯」的一聲,再看向曲醫生。

    曲醫生再看看祝同益,發現後者依舊是沒有表示的樣子,不由的有些無奈,道:「凌然,你認真一些,我們要談的是正事。」

    「好。」凌然坐直了一些,露出他練習多年的尊重臉,目視前方,眼睛微微睜大一點,嘴角有淺而不露的笑容,腰桿板正,好像隨時都可以起立提問的樣子。

    曲醫生總算是滿意了一些,再笑道:「凌然,你今天的手術看起來還是蠻不錯的,恭喜你哈,在咱們骨關節與運動醫學中心做的第一例手術,很可能收穫成功。」

    「謝謝。」凌然很有社會性的說了一句。

    曲醫生的面容稍霽,道:「我知道,祝院士,也是咱們祝主任邀請你來咱們研究中心,是想要你來主刀劉威晨的手術。從你今天的表現來看,咱們主任的眼光還是非常好的,沒有看錯人。」

    凌然點點頭,沒說話。

    「我是劉威晨先生的主管醫生。按道理來說,你今天表現出來的水平,已經是相當不錯了,但是,劉威晨的手術確實很複雜,難度極高,我和劉威晨先生,都還是有些擔心,所以,我們經過一番討論,有一個建議,希望你能夠考慮。」曲醫生盯著凌然的臉看,想要看出他的態度來。

    凌然依舊是一臉的淡然,且道:「你說吧。」

    「我們希望你能多做幾例手術,相似和相近的跟腱手術,我們則會根據你的手術的客觀因素進行評分,若是評分達標,那麼,劉威晨的手術就很有可能交給你來做。如果評分不達標,那不好意思,我們就要再考慮考慮了。」曲醫生瞅著凌然,問:「這個要求,你願意接受嗎?」

    曲醫生稍微有些忐忑,生怕凌然暴起砍人的模樣。

    給體育明星做手術是很明星醫生的工作,一次成功,就能吹一輩子。對於外科醫生來說,就意味著源源不斷的患者湧上門來,不管在任何一個城市,當一名醫生達到這個水平的時候,專家的稱號,主任的職稱,各種委員會的席位,就在向他招手了。

    即使做失敗,也沒有太多要擔心的地方。手術失敗是常有的事,只要不是醫療事故,就不會對醫生造成致命打擊,最多是名聲有些損失,但在曲醫生看來,凌然這樣的醫生原本就沒有什麼名氣,損失名聲又能損失多少呢。

    從這一點上來說,曲醫生感覺自己是擋了凌然的路的。

    而在內心裡,曲醫生不斷的安慰自己:劉威晨同樣是我的一條路,在這條單行道上,總要有點先來後到吧。

    「幾例手術?」凌然問。

    曲醫生微笑起來。凌然的反應,完全在他的意料之中,且是他所預計的較好的反應。

    「咳咳。」曲醫生裝模作樣的咳咳,心道:既然你是只軟柿子,就別怪我捏了。

    「我考慮,至少做5到6例吧……」見凌然的表情未變,曲醫生立即加碼,道:「較好的情況,我們還是期望你能夠有一個較穩定的狀態,所以,最好還是能夠做七到……十例手術……」

    「十例可以。」凌然迅速的咬定了最大數字,問:「病人什麼時候到?」

    曲醫生這才發現情況有變,疑惑的皺皺眉道:「你需要病人的話,我們隨時可以轉人過來……」

    「現在……唔,現在不行,我得去吃個飯,一個半小時後,能把第一位病人送到嗎?後面的病人可以跟上嗎?」凌然問的很認真的樣子。

    曲醫生有些茫然的道:「你不用這麼著急的,十個病人能做完固然好,但我們也不是不通情達理的人……」

    「十個可以,沒問題。」凌然強調了一句,再次追問:「我一個半小時後,能在手術室裡,看到病人嗎?」

    曲醫生被問的有些不高興了:「現在並不是說,你做了10例跟腱修補術就完了,就可以給劉威晨做手術了……」

    「我知道。」凌然打斷了曲醫生的話,又重複問:「我現在要去吃飯,之後我是回酒店,還是回手術室來做手術?」

    「我會安排好的。」曲醫生不高興的哼了一聲。骨關節和運動醫學中心與很多醫院都有合作,他們要相關的病案的話,總有些單位是願意配合的。

    「我先去吃飯。」凌然興沖沖的起身。

    「等一下。」坐在桌子不遠處的,面前放著大茶杯子的男人叫住了凌然,面帶玩味的微笑,道:「你就不想問問,允許你給劉威晨做手術的具體要求嗎?」

    凌然愣了一下,實話實說道:「不想問。」

    「哦?為什麼?」大茶杯男似乎來了興致。

    「因為我無所謂的。」凌然看看劉威晨,又看看祝同益,道:「是祝院士請我來主刀做手術,如果病人不想做手術的話,我不會強求的。我也不是他的主管醫生。」

    這樣一個答案,不僅是大茶杯男,就是祝同益院士都沒想到。

    劉威晨更是面露詫異,自從他的腳傷了以後,想要給他做手術的醫生頗為不少,卻從來沒有一名外科醫生,是持著無所謂的態度的。

    轉瞬,劉威晨又陷入了沉思:相對於其他人對手術的想法,他本人顯然是最有所謂的……

    曲醫生只當凌然是以退為進,呵呵的笑了出來:「開什麼玩笑,那你來研究中心,難道就是為了做10例跟腱手術?」

    「多做一些也可以。」凌然面帶微笑。

    「所以說,你的目的就是做手術?」

    「也可以這樣理解……」

    曲醫生嗤笑起來:「你知不知道,如果你給劉威晨做了手術的消息傳出去,請你做手術的人,瞬間能擠爆一家醫院,你如果真的想做手術,就應該想方設法的給劉威晨做一場成功的手術才對……」

    凌然搖搖頭,用過來人的語氣,道:「沒有用的。病床根本不夠用的。」

    曲醫生不解的皺皺眉:「病床不夠是什麼意思?」

    「我在雲醫,平均每天可以做三到五例斷指再植,但是,除了開始階段,我之後就很少再做五例斷指再植了,因為一名病人要入院40天左右才能出院,我們科室的病床總數不到70,加床以後也只有100張左右,所以,病人是受到病床的限制,不是病源本身不足。」凌然對此問題是刻骨銘心,難得說的細緻。

    曲醫生整個人都聽呆了:「五例斷指再植是什麼意思?」

    「凌然在雲醫,平均每天能做10到12根的斷指。」祝同益聲音沉穩的說明了一句。

    院士說的話,自然是有根據的,正因為如此,曲醫生的三觀就尤其受到衝擊。他也是做顯微手術的,一天做10例斷指是什麼概念,正常的醫生,大概一天就累死了。而且,累死了也做不了這麼多的斷指。

    一名普通的顯微外科醫生精力充沛的情況下,2個小時做一根斷指是標配,做的快一點,單算手術時間,也能壓縮到一個半小時,但是,當醫生做的手術越多,做的時間越長的時間,工作效率肯定是要下降的。就持續性來說,7根斷指對顯微外科的醫生,已經是地獄難度級的挑戰了。

    至於10根……

    「既然如此。」曲醫生舔舔嘴唇,問凌然道:「你來我們研究中心的目的是什麼?」

    「也不是單純的節省病床。」凌然難得謙虛的道:「我也想看看骨關節和運動醫學中心的發展,並瞭解一下你們是如何做手術的?」

    曲醫生腦海中浮現出一句話,好懸才沒有吐出來:我們就是像正常人類一樣做手術啊!
survivoryu 發表於 2018-9-1 21:24
第216章 緊張們


    劉威晨一整晚都沒有睡著覺。

    即使在睡夢中,他都能夢見凌然的模樣,尤其是凌然說「無所謂」時的樣子。

    所謂久病成良醫,劉威晨來往骨關節和運動醫學中心的時間久了,也熟悉了醫生們對於手術和病人的態度。

    相對來說,病人與主管醫生的關係會密切一些,尤其是像他這樣的大牌,有什麼醫學方面的需要,都可以與曲醫生溝通,進而向研究中心提出要求。

    曾經,劉威晨就提出要一間總統套房標準的病房,後來,骨關節和運動醫學中心竟然真的給他裝修了一間豪華病房,雖然達不到拉斯維加斯的總統套房的水準,但也是有四間臥室帶露台有廚房的大套間,像模像樣。

    現如今,那間總統病房依舊在,劉威晨卻不在乎了。

    幾年前的,他住總統病房,部分是為了養養小傷,部分是為了躲避記者。骨關節與運動醫學中心為了曝光率,配合的也很好,曲醫生更是滿足了劉威晨許多合理與不合理的要求。

    然而,跟腱斷裂的傷情,卻不再是住在總統病房裡就能養好的。骨關節與運動醫學中心的態度再好,也不能請來國外的知名醫生甚至國內的知名手術刀。曲醫生依舊擅長安慰和調侃,說話還是很好聽,熱情洋溢且耐心細緻,可劉威晨卻是越來越不耐煩了。

    劉威晨就想治好傷。

    這是他唯一的要求,只要能達成此目的,他已經不在乎病房的環境如何,醫護人員的態度如何了。

    想要好的環境,他盡可以去馬爾代夫和大溪地,想要好的態度,他有的是粉絲和追捧自己的媒體和廣告公司。

    而他真正想要的醫生,能夠治好自己,並保證自己能再征戰賽場兩年且不會殘廢的醫生,卻一個都沒有出現。

    劉威晨在夢中,都不斷的回憶起凌然的話:

    「因為我無所謂的!」

    「我是有所謂的啊!」劉威晨從睡夢中驚醒,坐了一會,再想睡覺的時候,發現枕巾已然濕透了。

    這時候,劉威晨也就睡不著了。

    他搬著自己的腿,盡力將自己挪到輪椅上去。

    在身體健康的時候,這個動作根本不需要他費什麼力,今天卻讓他有些微微的出汗。

    劉威晨拉開窗簾,看著天空中的早霞,整個人都好像陷了進去。

    受傷已一週多了,劉威晨早已瞭解過,在跟腱修補的領域,兩週內的跟腱斷裂,才被稱為是新鮮跟腱斷裂,比起陳舊性跟腱斷裂,新鮮跟腱斷裂的修補成功率更高,效果更好,恢復也更快。

    雖然在兩週以內,跟腱修補的效果並沒有本質上的區別,但是,劉威晨也不想等到最後一天,再說,這種事情哪裡真的有最後一天。

    稍微提前一點,總比之後一點選擇都沒有再後悔來的強。

    劉威晨看完了早霞,拿起手機想撥號,又停了下來,繼而改成發送短信:梅奧有新消息嗎?

    梅奧診所是世界第一的骨科醫院,全球化做的也是極強,劉威晨就算再相信祝同益和他的研究所,也不可能乖乖的在家中坐等。

    在過去一週的時間裡,劉威晨都在儘可能的尋找關係,聯繫世界各國的專家與醫院。

    然而,他理想的修複方案,始終沒有人能拿得出來。

    祝同益最知道他的心思,所以拿出了方案,卻無人能夠執行。

    劉威晨嘴角露出一絲苦笑。

    難道最終,還是要選擇姑息方案嗎?

    用一年的恢復期,換取也許三個月,也許半年的高運動能力的跟腱,之後就聽天由命。

    或者,乾脆就是半年的恢復期,三個月及以下的高運動能力,接著準時退役……

    劉威晨一個都不想選!

    他想要再戰賽場兩年,最起碼也要一年時間,然後再談退役。

    胡思亂想了不知多久,他的手機「叮咚」的響了一聲,劉威晨連忙去看,就見短信有了回答:沒有新的變化。

    劉威晨緊緊的捏了捏手機,再給助理發微信:「起床,我們去研究所。」

    ……

    曲醫生睡的更糟糕,起了一個大早到單位,也沒有讓他的心情變的更好。

    餐廳提供的食物乏善可陳,只有酸奶和牛奶還能激起曲醫生的胃口,他隨手又要了一碗稀粥,就端著餐盤到了位置上。

    「聽說了嗎?」一口粥都沒喝到嘴裡,一名住院醫坐到了曲醫生對面,滿臉的「我有情報」的樣子。

    曲醫生緩緩撕開酸奶的外包裝,喝了一口,才問:「聽說什麼?」

    「凌然做了六例了。」

    曲醫生的眉頭擰的像是用針縫起來似的,問:「跟腱修補術?」

    「是,做了一晚上,停都沒停。」

    住院醫還待再說,就見曲醫生一把推開餐盤,起身就走。

    快到手術區的時候,曲醫生突然腦筋一轉,清醒過來,直接轉向進了示教室。

    房間內,果然有好幾個人在看直播。

    骨關節和運動研究中心有4間手術室能聯通示教室,對於它們的存在,醫生們是又愛又恨。

    而從醫生們的愛恨程度中,往往就能看出他們的手術水平來。

    一般的醫生是不在乎哪間手術室的,有的醫生則是很介意是否有攝像頭,當然,在研究中心裡面,最多的醫生是暗戳戳的喜歡示教室的存在的。

    那些喜歡在手術室裡吹牛的,那些喜歡逗小護士玩弄小醫生的醫生,恨不得場場手術都有人看,每場手術都能拍下來。

    曲醫生一聽住院醫都關注到了凌然,就猜想示教室被打開來。

    進到房內來,果然看到一牆的屏幕都亮著。

    從全景攝影機的拍攝下,凌然的臉就佔了一個單獨的屏幕,鼻樑挺直,目光堅毅而深邃,皮膚好的讓人覺得可以寫一篇論文似的。

    他的帽子也換成了,上面有兩隻黃色的小兔子,耳朵垂下來,隨著凌然的動作,一晃一晃的。

    隔著另一張屏幕,則能看到術野攝像機下,凌然已經進入到了縫合狀態,一邊梳理著馬尾狀的跟腱,一邊將之縫的整整齊齊,均勻而細密……

    曲醫生的腦筋飛快轉動,問:「從昨天做到現在了?」

    「據說中間睡了4個小時,凌晨三四點鐘起來又開始做了。」一隻住院醫瞅見了曲醫生,擺出了一絲笑容,道:「我問了一下,聽說凌然在雲醫的時候,就是這麼搞的,凌晨三點鐘做手術都是常事。」

    「值班的護士不煩死他了。」曲醫生話音剛落,就知道自己犯傻了,護士要是煩他了,能送兩隻兔子的帽子出來?

    曲醫生特意回頭,搜尋那名201斤的住院醫。

    就見角落裡,有一團肉抓著一瓶礦泉水猛灌。

    「凌然準備做到什麼時候?知道嗎?」曲醫生看看兩邊。

    在場的住院醫互相看看,就有人道:「凌醫生把剩下的病人都給排隊了,估計會把排隊的病人都給做完吧。」

    「後面還排了幾個?」曲醫生問。

    「還有四個。」

    「那不是把10個病人全給做了?」曲醫生只覺得渾身都起了雞皮疙瘩,不是因為驚訝,不是因為擔憂,更像是因為爽。

    就好像戰士聽說了激烈的戰鬥,運動員看到了酣暢淋漓的比賽一樣。

    幾隻住院醫齊齊點頭。

    「他自己帶的助手都累趴下來了。」

    「昨天就開始抓壯丁了。」

    「林子跟著去做了一場呢,玩了一個多小時,人家自己盯著看十分鐘,就直接換場地了。」

    曲醫生聽的都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尤其是看住院醫們,又埋怨,又不解,又調侃,又好奇,又喜歡,又畏懼的模樣,曲醫生更是心裡一陣矛盾。

    他其實很想鼓動住院醫們罷工的。罷工的理由都想好了,凌然又不是研究中心的人,憑什麼用研究中心的住院醫,至少也應該走走流程什麼的吧。

    但他知道,這樣的話說出來,是不會招人喜歡的。

    別看住院醫們說起手術來,好像都覺得勞累似的,可真的要是有一台手術放在面前,這些傢伙們一個個的都會撲上去的。

    醫院裡勞累的事情多了去了,何止於手術?

    為了有機會做手術,許多住院醫寧願給上級醫生做出氣筒也無怨無悔。

    有的住院醫不光要當出氣筒,還主動當出氣筒,就是為了爭取更多的上台時間。曲醫生自己也年輕過,知道年輕人學本事的艱難。

    從這方面來考慮,凌然算是蠻不錯的上級醫生了。他本人沉默寡言,既不愛吹噓自己,也不會責罵住院醫,甚至主動提供上手的機會給住院醫……

    可以說,跟著凌然做手術,除了累一點,幾乎沒什麼不好的地方。

    最重要的是,人家的技術放在那裡,對住院醫們的吸引,就像那張臉對護士們的吸引似的。

    「曲醫生……」又一名住院醫推門而入。

    「又怎麼了?」曲醫生煩悶的喊了一句。他平日裡哪裡有這麼多的工作,完全就是被各色人等推起來的。

    「劉威晨來了。」住院醫也懶得多說,回答了一句,轉身就走。

    「到我辦公室了嗎?」曲醫生追問。

    「去了院士辦公室。」

    曲醫生心中一凜,這可不是常態。

    他顧不上再看凌然,連忙出去找劉威晨。
survivoryu 發表於 2018-9-1 21:30
第217章 領導無所謂的


    「10號線。」

    「鑷子。」

    「紗布。」

    「換7號線。」

    「沖洗。」

    凌然站在手術室裡,腎上腺素瘋狂分泌,動作大開大合,做手術做的酣暢淋漓。

    這時候,如果有水平相當的業內人士,要找一個合適的詞語來形容凌然,多半會使用狂野!

    當然,在外人看來,凌然依舊是穩定的速度,有條不紊的動作,細緻的操作……

    只有相似的手術狂魔,才能體會出凌然此時的感覺爽!太爽利!秋水共爽天一色!

    凌然自己也覺得爽。

    在別人家醫院做手術,與在自家醫院裡做手術,有什麼區別?

    在凌然看來,在自家醫院做手術,就像是自己在家做飯一樣,你得買菜、做飯、準備傢伙事,吃完了還要洗碗,倒垃圾,收拾房間。

    在別人家醫院做手術,就像是被人請在飯店裡吃飯,點菜,聊天等上菜,吃爽了抹嘴就走,弄不好對方還要塞點紅包過來。

    最重要的是,飯店可以敞開了吃!

    自己在家吃飯,是奔著七分飽八分飽去的,偶爾做多了還會剩下來,做飯的時候自然要悠著來,遇到特別餓了,飯菜好吃了,最多也就是光盤,沒有添菜加菜的道理。

    在飯店就不一樣了,加菜屬於正常操作,而且可以放開了加,一點都不用擔心病床不夠用了,護理壓力大了,復健室不夠用了,預留的留觀室不夠用了,最近又有大事件了……

    凌然站在別人家的手術室裡,用著別人家的手術器械和住院醫,切著別人家的病人,最後送去別人家的病床,由別人家的護士來護理,那種肆意的奔放的率性的快樂,比正德皇帝的冶遊還要刺激感官。

    做一台手術,就賺一台。

    五台手術是底線。

    六台手術可謂小賺。

    10台手術,簡直是血賺!

    來滬的時候,凌然覺得做五台手術就不虧了。

    所以,昨天晚上做到了5台手術的時候,凌然就回去睡了一覺。

    等他睡醒了,養精蓄銳的站在凌晨5點鐘的滬上的手術室裡的時候,每一分每一秒,都是賺回來的。

    來之前,凌然每天在雲醫也只能做一兩台手術了,5台手術至少相當於三天的量,相應的,他在滬上待上三天的時間,雲醫自己還能騰出六七個床位出來。

    按照凌然的設想,他在骨關節和運動醫學中心待一週,做5台手術,回去還能做六七台手術,這就等於是一週做了12台手術──        不用計算做手術的時間,那個不屬於瓶頸資源,甚至不能算是資源,就好像玩樂的時間不能算工費一樣,手術狂魔做手術,手術時間越久就越開心。

    令凌然持續開心的瓶頸就是病床數!

    病床是不可能無窮無盡的加上去的,霍從軍已經將急診科的所有權利都給運起來了,再要加,最多到100台病床也就到頭了。三位數的病房,不光醫院這邊通不過,衛生局也是有話說的。

    醫院的病床數與醫院的等級是息息相關的,對醫院的管理能力等等,也是極大的考驗。

    像是雲醫這樣的地區頂級三甲醫院,病床數到3000以上,就很難擴張了。病床總數能到5000張的,全國範圍內屈指可數,全球最大醫院的鄭大第一附屬醫院有病床一萬張,與之相對應的是95個科室,平均每個科室也就是百來張的床位。

    就是骨關節和運動醫學中心的床位數,也就是180張的樣子,祝同益以院士的身份,都不會輕易提高數量。

    這是因為國家對醫院的評價指標裡,平均醫生數,平均護士數量等等,都是用人數來除病床數的,如三甲醫院評估的時候,平均每床的醫護人數是1.03人,低於此數字而高於0.88的是二級,該數字還要細化到平均每床得有0.4名護士……

    所以,在不計算加床的情況下,增加病床就要增加醫護人員的數量,而增加編制對任何一家公立單位,都是極不容易的。

    雲華醫院急診科已經盡其所能的周轉病床,加床數量一度有四五十台。但是,加床就像是用信用卡,循環消費是可以的,可對景的時候,該還總得還上。

    凌然在骨關節和運動醫學中心的手術室裡,就沒有這份擔心了。

    他甚至連說話都懶得說,就是擼開了袖子,拚命的幹。

    在一群人醒悟過來之前,能幹多少是多少。

    包括曲醫生在內的大部分醫生都不能理解凌然的心態,只看到凌然埋頭幹活,汗流浹背的樣子,就感同身受的為之膽寒,重新來到示教室的劉威晨,更是由衷的感慨「這是將自己逼到極限了。」

    祝同益和紀天祿兩人,卻是互相看看,有些羨慕,有些佩服,又有些好笑。

    他們年輕的時候,也都有過手術狂魔的時期。

    中國的醫學界,是不瘋魔不成活的。

    醫院和醫學研究的花錢程度,比起工業界和產業界還要高,技術積累的要求更不用說,窮國乍富是玩不起醫學的,更不要說,祝同益和紀天祿年輕的時候,中國連錢都沒有。

    那時候的中國醫學界,唯一能提高自己醫術的手段,就是多練多做。

    我們沒有那麼多的技術手段,我們就靠見多識廣,用三年、五年、十年、二十年的時間,將外國醫生10年、20年、30年、40年才能見到的病症,先見識一遍,先做一次,兩次,五次,十次……

    住院醫們爭著搶著上手的手術,主治和副主任們已不屑一顧了,但主任和副主任們追求的手術,依舊還是要爭要搶的。

    「看著就舒服……」紀天祿望著凌然的動作,油然而贊。

    祝同益亦是輕輕點頭。

    他看的依舊是凌然的操作。

    雖然凌然的心情是大開大合似千里追風草上飛,天馬行空若萬里馳騁扶搖而起,但他的手術本身,依舊是顯微外科手術。

    顯微外科手術永遠是細緻小心的。

    一個鈣化點,一點點增生,都要細細的磨下來方可。

    縫合的時候更不用說,平滑而結實的縫合是必不可少的……

    祝同益最關心的也就是凌然的操作,手術方案裡所需要的外科醫生,基本是摸著顯微外科的天花板而去的,不如此,又如何能夠得到遠超於普通水平的手術結果呢。

    「凌然做的這是第六例手術嗎?」祝同益問了一句。

    「是,第六例了。」有知道的住院醫汪了六聲。

    祝同益摸索著額角「做到第六例手術還能保持這個狀態,是很厲害了。」

    人是他找來的,吹一下還是有必要的。

    曲醫生卻是捨不得劉威晨,看著屏幕,想起此前聽到的,遂道「凌然應該是昨天做了五例,睡了一覺起來再開始做的第六例。」

    「嗯,那就再看看。」祝同益說著向劉威晨笑笑,算是將自己的態度表明清楚了。

    老實說,凌然昨天說的話,也是提醒了祝同益。

    他只是醫生而已,雖然是一名院士,也只是醫生而已,他可以給劉威晨設計手術方案,為他在全國、全世界範圍內尋找醫生,但最終,劉威晨要不要做手術,選擇何種手術方案來進行,都是劉威晨要自己決定的。

    祝同益既不能越俎代庖,也不可能比劉威晨更在乎劉威晨的傷情。

    現如今,凌然是表現最好的外科醫生,但如果劉威晨不願意選擇凌然,執意要選擇其他的外科醫生,祝同益也不準備阻止了。

    他了足夠的信息給劉威晨了,接下來,應該是這個不再是年輕人的體育明星,自己做選擇題了。

    手術室裡。

    凌然的嘴角是帶著笑的。

    每做一例手術,都會讓他開心一分,第六例手術做完,取下口罩的時候,能看到凌然滿臉的滿足神情。

    「凌醫生做的好好。」戴著灰色折耳兔圖案帽的曉雲護士,適時的拍手贊凌然。

    住院醫和麻醉醫生也都不約而同的鼓起掌來。住院醫鼓掌,是為了能繼續蹭手術,麻醉醫生鼓掌,自然是因為累暈了,旁人讓他做啥,他就做啥的狀態。

    「謝謝。」凌然微微彎腰,感謝了手術組,再道「咱們抓緊做一下善後,那個,哪位出去提醒一下,下一位病人應該到位了,核磁共振和檢查都要做掉,麻醉方案也做一下,可以的話請全麻。」

    台下護士和麻醉醫生一齊答應了一聲。

    「會做醫囑嗎?」凌然又問住院醫。

    「呃……會,會一點。」住院醫緊張的嘴型都變了。凌然不在乎是不是有攝像頭,他是在乎的,尤其是想到攝像頭後可能會有同事和上級醫生,甚至可能有漂亮的護士小姐姐和醫生小姐姐,他就更不知道該怎麼說話了。

    凌然見此,習慣性的道「頭三天都是二級護理,抬高患肢,再檢查一下病人的既往用藥,冷敷、消腫,明天開全套的生化,凝血和免疫特別注意一下,心電圖,胸片……唔,加做一個核磁共振再看一下。」

    「好的,我知道的。」住院醫有點後悔剛才沒有說會,平白失去了一個露臉的機會。

    「下一場吧。要等多長時間?」凌然搓搓手,再次變的躍躍欲試起來。

    睡醒了以後剛做了一台手術,現在正是他狀態最好的時候。

    示教室內,紀天祿與祝同益也是小聲的討論著凌然的手術。

    顯微外科在國內的發展極快,各有流派,是最講究手法和技術的。紀天祿是正值壯年的生力軍,祝同益是經驗豐富的老醫生,各有所長,就著凌然的手術,竟是有無數的話題可聊。

    畢竟,光是看凌然的縫合技巧,就讓紀天祿浮想聯翩了。

    劉威晨突然下定了決心,手一推輪椅,按下了通話鍵,鄭重的道「凌醫生,我是劉威晨,能請你為我主刀手術嗎?」

    屏幕裡,凌然的腳步停頓了一下,面上露出猶豫與可惜的神色來,看的劉威晨一陣的不安。

    劉威晨的經紀人沒來得及阻止,更是焦躁起來「威晨,你急什麼啊,你這樣子搞,消息會傳出去的。到時候,你讓隊裡局裡的領導怎麼說……」

    劉威晨回頭看了他一眼,平淡的道「領導無所謂的。」
survivoryu 發表於 2018-9-2 03:09
第218章 一會見


    「威晨決定做手術了,加油」

    「請一定讓我們的威晨恢復健康@骨關節與運動醫學中心」

    「骨關節與運動醫學中心確實是國內數一數二的骨科醫療機構,但與國外的醫院相比還是有差距的,不理解劉威晨為什麼要選擇這裡,不會是受到什麼威脅了吧。個人建議,還是自己的身體最重要,不要為了別人的名聲,犧牲自己的身體。」

    隨著劉威晨做出決定,各家社交媒體,瞬間就將這個準備許久的熱點給爆了起來。

    正如他的經紀人所擔心的那樣,在場的人員太多了,雖然骨關節與運動醫學中心有較為嚴格的規定,不允許醫護人員發佈有關患者的消息,但是,架不住有人向親朋好友炫耀,以及親朋好友的繼續炫耀。

    除此以外,是否有狗仔隊埋伏,或者預先找了線人,也是很難說的。

    自媒體的背後,還有廣告商的推波助瀾。

    劉威晨自受傷以來,曝光度大降,對於各家掏了大錢的廣告商來說,不趁機露露臉,萬一劉威晨手術失敗完蛋了,豈不是血虧。

    他的經紀人因此急的團團轉。

    一會兒埋怨的說:「你不要急著發佈,告訴我們決定,我們再討論一個策略出來,然後公佈多好啊,開個新聞發佈會豈不是比你這樣子無名無分的發布消息來的強。」

    一會兒,經紀人又安慰劉威晨和自己:「沒關係,大不了做幾個採訪,咱們還是能把風向擺過來的。」

    劉威晨理都不理,他現在哪裡還在乎風向,更不可能去參加採訪了。

    他只是再三向曲醫生確認:「凌醫生準備好了嗎?什麼時候能開始手術?」

    「我們研究中心是沒問題的。」曲醫生遲疑著,道:「現在是體育局這邊,可能還要再協調一二。」

    「哎……所以我說太倉促了。」經紀人長嘆一口氣:「得先給體育局的領導通氣才對。」

    劉威晨道:「我在祝同益院士這裡看病,他們難道不知道嗎?」

    「知道歸知道,該做的匯報你得匯報呀。」經紀人語重心長的道:「今時不同往日了,你腳受傷了,做事情就得更加的謹言慎行了,你得從體育局的角度考慮,你是田徑隊的台柱子,就是一個房子的大樑,大樑動手術,能不讓人家柱子底下的人知道嗎?」

    劉威晨「哼哼」兩聲,心想:敢情我撐著房頂給人遮風擋雨,結果還給撐出毛病了。

    這個話,他是不會說出來的,事實上,生病以後,劉威晨的脾氣都變的小了,他根本沒有要爭辯對錯的意思,轉而對曲醫生道:「動手術是我個人的事,不需要其他人的同意或者不同意。曲醫生,凌醫生什麼時候能過來?」

    曲醫生撇撇嘴,道:「凌然現在還做手術呢,給他通知兩遍了。」

    「啊?」劉威晨的心一下子揪起來了:「會不會有什麼變故?」

    「能有什麼變故,他就是……」曲醫生很想說是自抬身價,想想太辦公室政治了,就沒有說下去,轉而道:「祝院士一會就來了,凌然過來再晚,也不可能比祝院士來的晚。」

    劉威晨連連點頭。

    一個多小時後,祝同益院士出現在了病房中。

    然而,劉威晨失望的發現,凌然竟然還沒有來,他不由的看向在旁的曲醫生。

    「凌醫生還在手術。」祝同益院士好像猜得到劉威晨的想法似的,道:「今天的手術排的滿,凌醫生知道你的情況,也是比較有把握的,因此,他是想先將其他安排好的手術一遍做了,然後再認認真真的給你做手術。」

    這個解釋也算是合理,劉威晨微微點頭:「我等了這麼多天,再等一會兒,也等得住。」

    祝同益微笑,道:「既然決定了要做手術,咱們就得一步步的做術前準備,比如說提前一天禁食,這是為了避免全麻以後,食道中的食物流出來,堵塞了氣管,造成危險……」

    院士親自來說明術前準備,令劉威晨安定了一些,又問:「請凌醫生給我做手術,不知道成功率能有多少?」

    這是老生常談的問題了,祝同益院士先是露出和藹的笑容,再做到了病床上,拍拍劉威晨的腿,笑道:「威晨,到了這一步,我只問你,你是想要重返賽場呢?還是願意退役呢?」

    不等劉威晨回答,祝同益院士繼續道:「如果你願意退役,我們就用保守的方案,不論是凌然做還是誰來做,都能保證再斷裂的風險低於30%,度過危險期以後,基本就與正常人一樣了。但你如果要再戰田徑場,保守的方案就沒有用了,高強度的訓練和比賽的話,再斷裂的風險是很高的……」

    「我明白了。」劉威晨搖搖頭,自嘲的咧咧嘴:「我就是想尋個心安。」

    祝同益院士拍拍劉威晨的腿,道:「凌然做完手裡的手術,就會過來了,他現在狀態正好,就像你們剛熱身以後似的,非得做一個手術,才能靜下心來看新的手術。」

    「凌醫生是個挺純粹的人。」劉威晨評價了一句,忽然有點喜歡凌然的性格了,他如果對普通的病人也能盡心盡力,那對自己的診療,想必也不會更放鬆才對。

    曲醫生聽的頗不自在,就道:「凌醫生……」

    「劉威晨!」

    「威晨!祝你早日康復!」

    「劉威晨!加油!」

    窗外,忽然有人齊聲喊起了口號。

    經紀人對此最是敏感,連忙起身,將窗簾的一角拉開,小心翼翼的看下去。

    只見「骨關節與運動醫學中心」的牌子對面,有近百人聚齊了起來,舉著牌子和橫幅,還帶著花束和花籃,就在草坪上又喊又叫的。

    劉威晨也單腿跳著,來到了窗前,掀開一個空隙,偷偷的看下去。

    「威晨加油!」

    「養好傷,再戰征程」

    「永遠愛你」

    望著粉絲們掛出的橫幅,劉威晨的鼻子突然酸了起來,他的手掌輕輕的抓著窗簾,幾乎就要將之扯下來了。

    「威晨,別激動,坐下來。」經紀人也有些被感動了,趕緊扶住劉威晨,並將輪椅給要了過來。

    劉威晨坐上了輪椅,輕輕的吁了一口氣,再衝祝同益等人扯動一下臉部肌肉:「見笑了。」

    祝同益不言語的露出微笑,這時候,說什麼都不太合適。

    咚咚。

    病房門被敲響,接著就被推開。

    凌然邁著大長腿,穿著洗手服,頭上還戴著黃色的小兔子帽,就進到了病房內。

    劉威晨望著凌然頭上的兔子,莫名的笑了出聲。

    「情緒不錯。」凌然做著術前評估,向祝同益和曲醫生點點頭,就坐到了劉威晨對面,道:「你之前說要我來主刀你的手術,對嗎?」

    「是。」劉威晨深吸了一口氣,表情變的嚴肅了一些。

    「採用祝同益院士的方案?」

    「是。」

    「這個方案的風險,你應該知道吧。」凌然說著看向曲醫生。

    曲醫生不自然的道:「都已經告知了。」

    「那行。我給你做個體格檢查吧。」凌然讓劉威晨躺回到病床上,再將四周圍的淡藍色簾子一拉,就揉捏起來。

    祝同益院士等人自動自覺的坐到了外面些,聽著凌然詢問著一些常見的問題。

    不一會兒,凌然的問題就變的更加具體起來:

    「中午飯吃了嗎?」

    「還沒有。」

    「喝水了嗎?什麼時候喝的?」

    「中午……前。」

    「早飯呢,什麼時候吃的,吃了什麼?」

    「就喝了燕麥粥。」

    「可以……準備一下,咱們去手術室吧。」凌然抬頭看看時間,轉身將淡藍色的簾子給拉開了。

    祝同益院士、曲醫生和經紀人全都站了起來,後者詫異的問:「現在做手術嗎?」

    凌然疑惑的看看他:「否則呢?」

    「那個……局領導還沒來呢……外面還有這麼多的粉絲,總得見一下吧……威晨的家裡人剛回去拿換洗的東西了……」經紀人一口氣提出了大堆的理由。

    凌然是很少與病人家屬打交道的,經紀人這樣的角色就更少接觸了,聽的只是皺眉。

    祝同益院士咳咳兩聲,道:「凌然,你有什麼想法,就直接說出來好了。」

    在幾人的目光中,凌然略作思考,道:「我現在的狀態好。」

    他確實是狀態好,連續做了多例跟腱修補術,可以說是令他的手感正熱。做上一例手術的時候,考慮到自己不可能堅持到10例手術完成,他還喝了一瓶精力藥劑。

    現在,凌然基本是處於個人巔峰狀態的,如果要完成祝同益院士設計的複雜的高難度手術方案,他覺得正當其時。

    「我做。」劉威晨也不想拖下去了。等待局領導,接待粉絲或者等家人來擔心,最終又有何意義呢?他的腦海中情緒蕩漾,有種無論如何,就請現在結束的念頭。

    凌然卻只是擺擺手:「推走吧。」

    兩名護工早等在門前,得到祝院士的首肯後,就將劉威晨連著病床給裝運走了。

    經紀人頓時慌了:「這怎麼行,這怎麼行……到時候人來了,我怎麼說?」

    「兩個小時,我就給送回來了,沒事,一會兒見。」凌然學著其他醫生那樣,安慰著「病人家屬」。

    經紀人更慌了。

    與此同時,系統也彈出了提示:

    任務:嶄露頭角

    任務內容:最大限度恢復病人劉威晨的跟腱功能

    任務獎勵:每恢復5%的跟腱功能,獎勵初級寶箱一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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