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市生活] 大醫凌然 作者:志鳥村 (連載中)

   
mk2258 2018-5-15 22:06:06 發表於 都市言情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881 2467853
survivoryu 發表於 2018-9-2 23:10
第219章 一切盡在掌握


    骨關節與運動醫學中心的示教室內,人山人海,擠的水洩不通。

    全院30多名在編醫生,十多名進修醫生,再加十多名的實習生,以及數量相當的護士和辦公室文員,不僅將座位坐滿,過道堵住,到了後面,還有人站到了桌子上。

    大家實在是太好奇了。

    不是對手術本身的好奇,而是對做手術的患者的好奇。

    劉威晨可以說是骨關節與運動醫學中心建立以來,做過的最大牌的體育明星了。當然,祝同益院士年輕的時候參與過更大牌的患者的手術,但在成為了院士之後,反而少了很多的機會。

    尤其是國內的體育明星,自千禧年之後,就越來越多的奔著國外的醫療機構去了,只能說,全球化的浪潮,同樣席捲了醫院以及與之伴生的醫學界。

    不賺錢的基礎醫療最多只是受到進口藥的侵蝕,但在最高端最賺錢的醫療服務業裡面,來自日本、美國甚至韓國香港的競爭無處不在,全球知名的專科醫生對全國知名的專科醫生,《新英格蘭醫學雜誌》的大佬對中華牌的大佬,約翰霍普金斯大學的教材上的名字對教育部教材的編委,梅奧醫學院的大魔王俯視著積水潭醫院的小魔仙……

    運動醫學受到的競爭尤其嚴重。

    頂尖運動員原本就是少數,選擇面又極大,當他們受傷的時候,能夠參與競爭的醫療機構和醫生,最終只可能是最頂尖的幾個人。

    劉威晨如果不是傷情特別嚴重,要求特別高,也不會遲遲得不到治療。

    事實上,跟腱斷裂在世界範圍內,都被稱作是運動員的職業生涯終結者,是運動員的「阿喀琉斯之踵」。

    普通人若是跟腱斷裂並不可怕,無論是採用微創手法還是開放式的手術,都能得到較好的效果。術後穿幾個月的高跟鞋,注意一下動作行為,就能恢復如初了,最多是不要再參加羽毛球、籃球等跑跳較多的運動即可。

    但是,運動員若是不能跑跑跳跳,不能急停,不能快跳,還有什麼競技生命可言?

    其實,僅以修復創傷而言,現代的運動醫學的發展,已經足以應對跟腱斷裂的傷害了。比較著名的跟腱斷裂的病人,如科比、貝克漢姆、小威廉姆斯,在手術治療以後,不僅能跑能跳,而且都沒有出現跟腱再斷裂的現象。

    但是,大部分的運動員,在跟腱斷裂以後,都無法恢復到曾經的競技水平了。如科比和貝克漢姆,以及更多的如比盧普斯,微笑刺客托馬斯等人,基本都是在跟腱斷裂以後數年,宣佈退役。

    雖然退役時的科比、貝克漢姆等人,依舊是專業運動員的水平,具有超過全世界大部分人的競技水平,但終究,競技體育的超高要求,無法忍耐競技水平的丁點的退步,也因此對運動醫學提出了極高的要求。

    近乎奇蹟般的要求。

    不過,確實是有運動員,獲得了奇蹟般的恢復。如小威廉姆斯在2010年的跟腱斷裂之後,又繼續統治女子網壇。早些年的NBA明星球員威爾金斯,跟腱手術9個月以後,就再次上演「人類電影精華」的表現。

    奇蹟催生了希望。

    劉威晨想要得到的,就是這樣的希望。

    他在國內儼然已是田徑界的第一人了,再拼下去,雖然不一定能拿到奧運會的獎牌,但在黃金聯賽嶄露頭角還是有可能的。

    這也是他的最低要求了,如果不能達到這樣的要求,再冒著跟腱斷裂的風險繼續跑下去,又有什麼意義呢?

    就算是廣告商和粉絲們,也是需要一定的成績打底的。

    劉威晨對此心知肚明。別看大家都喊著「身體健康最重要」,可是,當他復出以後,不能達到最低期望,人氣就會瞬間滑落,如是兩三次之後,就會成為曹穢口中的「再而竭,三而衰」,不用多長時間,就被會更有曝光度,更有吸引力,成績更好的體育明星所取代了。

    不能成為世界前三,但至少得是中國第一。

    中國的體育明星的背後,都有著相似的邏輯和要求。

    ……

    劉威晨換了衣服趴在手術床上,手臂上帶了環,渾身冰涼,面帶淒涼。

    他的視線在地板上匯聚,手術室的地板是藍色的,如他在屏幕中看到的那樣。

    兩名護士說笑著什麼,還談到了他的小腿和肌肉,並且問了劉威晨幾個問題。他選著最短的做了回答,並不想說話。

    然而,劉威晨平時其實是個善於言談的人,他經常能逗笑記者們,上電視的時候也被稱作有綜藝感的男人,廣告商尤其喜歡劉威晨,經常會因為他的一句笑話,而在文案中遷就劉威晨,隊友們更不用說了,每次坐隊裡的大巴出行,劉威晨都不會擺什麼老大的架子,而總是以開玩笑為發言的開始……

    是冰涼的手術台,將所有的熱情都給冷凍了吧。

    劉威晨突然無比的想念父母。

    父親此時應該在老家給做公務員的大哥帶孩子,母親剛剛回家去幫他拿換洗的衣物了。

    劉威晨有些後悔,也許應該等母親回來的,和她聊聊天,然後再決定手術。或許會減緩緊張的情緒吧。不過,母親多半又要哭的,弄不好,自己做幾個小時的手術,母親就會哭幾個小時,說不定還會打電話給大哥。

    最應該做的,也許是找個女朋友,一個知暖知熱的女朋友,而不是像上個那樣,光是作來作去換著體位買包的。

    想到這裡,劉威晨開始覺得凌然不近人情了,不像是曲醫生,曲醫生是個擅長待人接物的醫生,他能妥善的安排好前前後後的事情,安慰好母親,也令自己安心。只是手術水平有些欠缺,沒有什麼手術是他特別擅長的……

    「驗明正身了嗎?」手術門開,就傳來凌然的聲音。

    「確認過眼神了,就是劉威晨。」小護士很活潑的樣子。

    劉威晨內心覺得這個笑話不錯,但他並不想笑,只是抬抬頭,想要向凌然打個招呼。

    「麻掉吧。」凌然的聲音平靜無比。

    劉威晨愣了一下,就聽耳邊傳來麻醉醫生的腳步聲,緊接著就聽麻醉醫生道:「大郎,起來吃藥了……」

    劉威晨一聲「臥槽」,抬起頭來,幾秒鐘後,就失去了意識。

    兩名小護士不知是被「大郎」逗笑了,還是被劉威晨突然爆粗給逗笑了,都咯咯咯咯的嬌笑起來,直到祝同益院士入內,才笑眯眯的歇了下來。

    「做好準備了?」祝同益院士換上了手術服,雙手抱胸,將主刀的位置讓給了凌然,自己站在旁邊,名義上是手術指導,實際上是手術監督。

    紀天祿和呂文斌一左一右,依舊是給凌然做一助和二助,以研究中心的內部生態來說,祝同益院士已經可以說是拋棄了資歷和等級關係,做到了最好。

    凌然分別向幾人確認後,道:「準備好了。」

    「嗯,方案你們都是熟悉的,現在的關鍵是選擇正確的路徑,減少對神經和其他肌肉組織的損傷,再儘可能的做加強縫合……」祝同益院士強調了一遍,說的似乎非常簡單,實際上,每一點要求都是極難達成的。

    凌然沉默著點點頭,他每次做手術都是竭盡所能的,但是,真正趨於完美的手術,也就是此前特意進行的一例,其耗費不菲,且不可避免的有運氣成分。

    好在劉威晨身家豐厚,骨關節與運動醫學中心的硬件條件足夠好,能夠提供充分的技術支持。

    但是,外部的幫助也就到此為止了,當切口打開之後,凌然面對的將是精益求精的新方案。

    「開始吧。」祝同益院士等待了兩分鐘,見眾人都冷靜下來,才下了命令。

    凌然揮手就在小腿後側劃出了一條S型切口,足足有14釐米長。

    祝同益院士眼睛瞪大,好懸沒有叫出來。

    紀天祿使勁的咳了一聲,心道:你當是搶跑呢?

    只有呂文斌,神情鎮定,一切盡在掌握中的樣子。
survivoryu 發表於 2018-9-3 01:18
第220章 血管網


    凌然一旦開始了手術,就極其專注。

    跟腱修補術的平均手術時間很短,如他昨晚做的五台,外加今天凌晨做的兩台手術,總計7台手術,花費的時間都沒有7個小時。

    當然,單論每台手術的時間是要長一點的,畢竟有術前準備,術後的縫合,只是都不一定要凌然的參與。也就是到喂藥的時候,凌然才開始出現在手術室。

    而他的工作,主要就是從切口打開的一刻開始的。

    「拉開吧。」凌然丟下手術刀,與紀天祿一起,將劉威晨外面的皮膚給拉開了。

    「我們老家宰羊的時候也是這樣。」紀天祿突然來了一句,算是開啟了手術室裡的段子時刻。

    凌然莫不言聲的操作,如他之前那樣。

    呂文斌迅速加入其中,好奇的問:「羊的跟腱有多長?」

    「不知道,反正不好吃。」紀天祿撇撇嘴,道:「羊蹄最難吃了。呦,跟腱蠻長的。」

    卻是凌然將暴露出來的跟腱用鑷子夾起來了。

    「斷端是馬尾狀了。」祝同益意料之中的皺皺眉。

    在肌腱斷裂中,這是較為糟糕的類型了。

    「剪掉了。」凌然將已經變成馬尾狀的肌腱斷裂部分架起來,翻看了兩下,就用剪刀,將之平直的剪了下來。

    「剪掉吧。」祝同益依舊抱著胸,看著凌然的操作。

    若是普通人的肌腱縫合,是不用將馬尾狀的肌腱斷裂剪掉的,一些外科醫生習慣將之利用起來,做加強縫合的材料一樣使用。

    但是,運動員對肌腱的要求是不同的,像是這樣散落狀的肌腱,並不足以支持高強度的訓練,也就是無益於競技運動的部分,只能剪掉。

    「大郎的肌腱少了得有三釐米吧。」麻醉醫生做好了自己的事,伸頭看了看,同樣有些好奇。

    呂文斌將托盤轉了一下,道:「差不多,或許都不止。」

    「這樣還能繼續跑起來嗎?」

    「如果縫合的好,就不成問題。」祝同益的回答本身很肯定,內容卻充滿了不確定因素。

    對於最後的問答,手術室裡的人們關心,示教室裡的觀眾們更加關心。

    祝同益的方案,在骨關節與運動醫學中心並不是機密,許多資深住院醫都有接觸過。所以,當祝同益說起「縫合的好」,許多人的臉色都不是太好。

    「看來是要用A方案了。」

    「有點變態哦。」

    「能行嗎?」

    幾名醫生忍不住小聲討論。

    「A方案怎麼變態了?」一名小護士坐在示教室的桌子上,很擔心的問旁邊的主治醫生。

    青春活潑的小姑娘的要求,是30歲的老男人無法拒絕的。主治露出單身了30年的微笑,道:「祝院士的A方案是要保血供的。這樣能夠保證牽拉以後的肌腱的強度。」

    「然後呢?」

    「然後?」主治露出呵呵的笑容,道:「然後就束手束腳了唄。」

    「為什麼?」

    「因為……」主治不知道該怎麼說,想了想,道:「這麼說吧,跟腱內側的血供是從脛後動脈來的,又分了三到四個的穿動脈,肉眼幾乎看不到的,跟腱外側的血管區也差不多,只是來源是腓動脈,你得把它們都繞過去。」

    「總共要繞開8個小血管?」

    「還有無數的小動脈的小分支,祝院士也希望能繞過去,保住跟腱周邊的血管網。血管是給跟腱供應營養的,血管網保住了,跟腱的營養供應量大,就能更快的恢復,有點開放性的外科手術,然後得到微創手術的效果的意思。想法是挺好的,可要實現,基本是不可能的。」主治呵呵的笑出了聲。

    「豈止是想法好,簡直是理想主義。」又一隻住院醫感同身受。

    202斤的住院醫咕嘟咕嘟的喝著礦泉水,面帶憂傷的道:「有理想總是好的嘛,祝院士把方案做出來的時候,也知道難度的,所以才推到現在。」

    「推到10年後都沒用,避開全部的血管網這種事你能信?不可能的。就算是現在的達芬奇之類的機器,把血管網全部標記出來,該切斷的還是會切斷的,每個人的血管位置都不一樣,哪裡是那麼好避開的。」

    「所以,方案A裡面,我記得說,最後要恢復血管網的,如果不慎切開的小血管太多的話,就要做血管縫合?」

    「神經病!」主治嗤之以鼻。他倒不是對方案本身有什麼看法,相反,主治對於方案的可怕和作用,是有相當的認識。

    所謂的血管網,那真的是細細密密的網狀結構。

    理論上,小血管都是有代償能力的,也就是切開了,過一段時間,身體會自己配置血管,重新做連接的。

    偏偏祝院士認為,這種代償太慢了,既影響運動員的恢復速度,也影響恢復的質量。

    阿喀琉斯之踵的位置,恰恰是人體血供最差的位置,在這裡進行破壞性的開放手術,結果卻想要快速恢復,高質量的恢復,那就是緣木求魚。

    從普通人常做的跟腱微創手術的效果就可以看出,微創手術因為儘可能的保留了跟腱周圍的組織,所以恢復的不僅快,而且質量也很不錯。

    然而,微創手術是不能達到高強度縫合跟腱的效果的,所以,祝同益院士的方案,乾脆就等於是一個開放性的微創手術。

    在理論基礎不完備,設備器械不完善的情況下,寄希望於外科醫生本身的技術水平來達成目的。

    這種思維模式,也是祝同益多年前就嘗試過的,一些時候失敗了,一些時候成功了。

    但無論是成功還是失敗,方案的難度是顯而易見的。

    主治等人的嗤之以鼻其實也是因為,他們對方案的難度有著極大的理解。

    研究中心的外科醫生們,就好像一名平日裡學習成績很不錯的學生,信心滿滿的參加了一次奧數水平的摸底考試,被打的體無完膚以後,發現有轉校生窩在教室後面刷奧數。

    就算不是專業做跟腱修補術的,就算以後也不準備靠奧數吃飯,但是,對於骨關節和運動醫學中心的醫生們來說,基本的羞恥心和好勝心,都是必不可少的。

    就算是202斤的住院醫,也是實力與毅力兼具的男人,他除了喝水都長胖,再沒有什麼弱點。

    被打的體無完膚的體驗,是這裡的許多外科醫生從未體現過的。

    可以說,骨關節和運動醫學中心的醫生沒有一個是弱者,可是,也沒有一個是能製造奇蹟的外科醫生。

    那樣的外科醫生,在全世界範圍內也沒有多少。

    而大部分的醫生,甚至根本沒有想過這種事。

    「顯微鏡。」凌然嚴格遵循方案,開始更加細緻的游離跟腱,以免一會的縫合,拉斷更多的血管。

    這是份認真細緻,而且不知道是否會有效果的工作。

    但是,凌然既然相信了祝同益的方案,就儘可能的盡善盡美的完成它。

    瑣碎的工作,看起來漫漫無期的樣子,讓人看的都煩悶。

    凌然卻是一聲不吭的默默操作。

    一次一點,一次一點,慢慢的,就將工作量給積累了起來。

    當凌然真的開始縫合跟腱的時候,許多觀看的吃瓜醫生,甚至都沒有醒悟過來。

    「跟腱加強縫合完畢。」凌然的動作熟練無比,只用了幾分鐘的時間,就將其他人要玩弄許久的跟腱給拉到了一起。

    只是,對這台手術來說,手術的核心雖然是跟腱縫合,手術的難點卻是血管網的重建。

    「真的很複雜了。」紀天祿看著顯微鏡內,一片破碎,卻看不清楚的血管網,一腦門子的官司。

    因為跟腱斷裂而受傷的血管,因為開放性傷口而被切開的血管,因為拉扯跟腱而撕裂的血管等等,只是瀰漫出一片的血色術野,就像是一組複雜的多米諾骨牌,因為意外而毀於一旦似的。

    恢復血管網,就是希望以最小的工作量,能夠重整出一副能用的多米諾骨牌出來。

    這項工作,比起斷指再植的工作量都要大,而且,是否能夠成功,都是兩說。

    「開始了。」凌然依舊是一言不發的樣子,擺正了顯微鏡就開始忙碌起來。

    紀天祿抬頭看看時間,默默的低下頭來,決定配合凌然,做好一助的工作。

    示教室內,看了一個多小時的醫生們,有的忍不住打起了哈欠,可是,他們看向凌然的表情,卻是不其然間的發生了變化,別說真的上手縫補血管網了,光是看到那複雜的情景,就足夠令人眩暈了,更不要說,凌然並不是簡單的恢復血管網。

    他必須要重建它,既要讓它發揮即時戰力,又要讓它有自癒和延展的空間。

    實地參觀的外科醫們突然意識到,大家看到的奧數卷,或許也是分等級的。
survivoryu 發表於 2018-9-3 20:06
第221章 織網


    縫合血管對凌然來說,是一件很熟悉的工作了。

    他剛到雲華的時候,醫政科就用縫合大鼠的尾巴做下馬威了。

    如今想來,那就相當於讓新兵與特種兵比賽狙擊打靶,難度已經在的行業頂尖了。

    不過,縫合血管網,依舊是超脫了正常水平的高難度挑戰。

    腳部的血管比手部的血管粗,那是指主要的動靜脈,脛後動脈或腓動脈分流出來的穿支動脈就沒有那麼狂放了,它們中的許多比手指的動脈還要細。

    而斷指縫合所要做的血管縫合,也不過是兩三根,三四根罷了。

    當然,實際上的難度,還是斷指縫合的難度較高。因為斷指縫合對血管的縫合質量是有超高要求的,對低質量縫合的容忍度很低,一個不好就是血栓壞死的。

    跟腱周圍的血管網,倒是沒有這麼高的要求。祝同益院士的A方案,也就是要求重建血管網罷了。跟腱內側有三四條穿支動脈,跟腱外側有三四條穿支動脈,祝同益院士希望每邊得到兩條穿支動脈,最低一條穿支動脈,再保證一定的小血管的存在,就算是達到了基本要求。

    最重要的是,就算凌然縫合失敗一兩條血管,也不會造成太嚴重的影響,至少不會造成跟腱縫合的失敗。

    至於原定方案的失敗,對於這樣的實驗性手術來說,成功了會有很多的說法,失敗了,就無從解釋了。

    祝同益靜靜的盯著凌然的動作,似乎比凌然還要緊張。

    凌然的操作卻是越來越放鬆。

    只見他的手腕柔和,手指輕盈的在顯微鏡下滑來滑去,寥寥幾下,就縫合一個血管,再揪出另一根血管,刷刷幾下,又給縫合了起來。

    紀天祿忙忙的配合著,就連二助呂文斌,也是一個勁的圍著手術台轉圈兒,一會兒澆鹽水濕潤血管,一會兒弄紗布,一會兒抽吸,一會兒拉鉤,其辛苦程度比得上自助烤肉時的狀態了。

    所有人都是眉頭緊蹙,帶著一股血戰沙場,熬夜補作業的痛苦。

    唯有凌然,表面上一成不變,心裡爽的飛起。

    這可是給大活人縫血管吶,而且能一縫一網,這得是有多爽?

    要是斷指再植,凌然得先小心翼翼的做清創,然後再固定骨頭,再是做好肌腱縫合,接著才有機會玩弄最關鍵的兩三根血管。玩好了,再將神經縫合起來,再將縫皮丟給其他動物。

    以凌然的感覺來說,清創已經不是那麼有趣了,內固定骨頭更像是木匠活,肌腱縫合的話,屈肌腱還算是好玩,普通的肌腱就乏善可陳了,剩下的血管和神經,算是斷指再植中最有意思的部分。

    而在今天,凌然遇到的是什麼樣的情景呢?

    大片的血管網,且是又細又小有困難的血管縫合。

    等於說,是將斷指再植中最精華的部分拿出來給凌然玩了。

    凌然的心情,別說有多高興了。

    這可不是練功房裡的大鼠尾巴。或許對新人來說,能縫一次大鼠已經是很開心的事了,然而,凌然早就度過了那個新人階段了。

    有大活人可以縫合,而且是有一助二助的配合,有器械護士遞東西,有巡迴護士幫忙的縫合,那比一個人寂寞的坐在練功房裡,得舒服到哪裡去了。

    「再換細一點的縫線。」凌然玩高興了,一口氣縫合了三根穿動脈,面對更細的第四根,乾脆又換了線。

    祝同益院士不得不提醒他道:「你的關鍵是注意動態平衡。」

    言下之意,他不可能將整個血管網給重新縫合起來的,只能挑選重要的血管,來組成一個勉強可用的血管網。

    這就好像是一場戰爭之後,原本細緻而有序的後勤線路,被摧毀了大部,負責重建工作的將軍的任務,不是一點點的恢復每一條原有的後勤路線,而是著重恢復一條供應鏈,以保障最主要的物資供應,剩下的供應鏈的恢復,完全可以交給其他人,用更長的時間慢慢進行。

    凌然很理解祝同益的命令,他點了點頭,解釋道:「我想多做一條備用通路出來。」

    與普通的「將軍」不同,狀態正佳的凌然,不僅僅想要恢復一條供應鏈,他還想再多做一條出來。

    「來得及嗎?」祝同益抬頭看了看表,神色稍放的輕鬆了一些。

    普通的跟腱手術,大約需要一兩個小時的樣子,手術台上的時間長則兩小時,短則三四十分鐘。

    祝同益的A方案就複雜的多了,他計畫給予主刀醫生四個小時的手術時間。這個時間不是隨便說出來的,而是根據跟腱暴露的程度等等,做出的「動態平衡」。

    時間太短,主刀無法完成手術,時間太長,手術的效果可能要打折扣。

    現在,看著手術進展順利,祝同益更希望能在三小時內結束手術,從而保證更有效率的恢復。

    瞅著凌然的進度,祝同益倒覺得很有希望,即使再做一條備用通路出來,若是能維持目前的速度,也是有可能的。

    考慮到手術太早結束也不會有收益,祝同益還不如同意凌然多縫幾條血管呢。

    凌然也很熟悉祝同益的方案了,他的眼睛盯著顯微鏡,爽的根本不想離開,口中道:「我們切斷的小血管不多,有希望恢復三四成的血管網,多恢復一些是有好處的對嗎?」

    「當然,但要儘可能的保證質量。」祝同益提醒了一句:「痙攣的危險依舊存在的,打通的血管才是有用的血管。」

    恢復的血管越多,跟腱恢復過程中,得到的滋養就越多。

    微創跟腱手術為什麼很快就能出院並嘗試復健,就是因為跟腱周圍的血管網依舊在,只要縫合好了跟腱,處理好了黏連,就能恢復如初了。

    為了保證跟腱強度而做的大開放式手術就沒有這樣的優勢了,尤其是一些特別的入路,像是跟腱後正中切口的跟腱修補術,併發症就明顯的要高於跟腱正中部位切口。究其原因,還是後者的血供較少,切口破壞的血管就少。

    而在祝同益的方案中,縫合後的血管要有一定的質量,才能發揮作用。

    不用像是斷指再植的血管質量那麼高,但也得是有一定的質量的。

    事實上,祝同益的A方案,根本就是把劉威晨的跟腱縫合,做成了跟腱縫合併血管再植,難度增加了十倍都不止。要保質保量就更加困難了。

    祝同益看著年輕的凌然,生怕他耐不住性子,或者喪失專注度。

    這是年輕人最容易出現的毛病。

    所謂毛糙、浮躁之類的詞語,一旦出現在血管縫合中,問題就要出現了。

    凌然卻是一點都不在乎祝同益的叮囑,穩穩的縫合著血管,口中道:「保證質量。」

    紀天祿這時候忍不住抬起頭來,道:「凌醫生沒問題的。」

    祝同益醒悟過來,連忙道:「關心則亂。我是有點太在乎咱們的方案了。」

    示教室內。

    聽著研究中心的老大,絕對的旗幟祝同益院士說出這樣的話,眾醫已是一片嘩然。

    曲醫生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情緒,憤憤然的道:「真是外來的和尚好唸經,主任也太好說話了。」

    「就是說,語氣都不對了。」

    「喂喂喂,別上綱上線的,咱們祝院士也沒說什麼不是?」

    「你要祝院士說什麼?說的已經夠可以了。你要弄明白,方案是咱們祝院士的,這是指導手術,凌然只是主刀而已。」

    203斤重的住院醫抱著礦泉水傻笑:「凌然只是主刀而已嗎?只是而已?」

    剛才還慷慨激昂的幾名醫生,都明智的閉嘴了。

    同行間炫耀是很困難的,一個科室一個專業的醫生就更不用說了。

    若是面對外人,大家或許還有些話可講,面對自己人的時候,大家對於各自的定位就相對清晰了。

    凌然的這個主刀,可以說是研究中心讓出來的,也可以說是研究中心實在拿不出人來,被支援的。

    但不管是怎麼看,凌然目前是佔據著最強的位置的。

    203斤的住院醫不願意貶低對手。

    他同樣畏懼對手的強大,但他願意正視自己與凌然的差距:凌然的技術是強,天賦是好,或許是國內一流的外科醫生,但是……醫生是會不斷成長的!

    203斤的住院醫,已經為自己制定了詳盡的目標,只等此間事了,他就會閉關修煉,用最短的時間追上凌然的技術。

    到了那個時候,他一定會再找機會,戰勝凌然,再帶一對純種的法國垂耳兔,去找曉雲。

    203斤斤的住院醫想到此處,興奮的灌下了滿滿一瓶的農夫山泉,舒服的打出了一個204斤斤的胖子才能打出的飽嗝。
survivoryu 發表於 2018-9-3 20:11
第222章 備用通路


    手術室漸漸的歸於平靜。

    凌然內心火熱,面容冷靜的勾著血管,一條條的牽拉縫合,腦海中想像著血管網的模樣,並在手中構建實行。

    有種一個人建設一個城市的感覺。

    對於跟腱周圍的血管網究竟是什麼樣的,有沒有一定之規,現代醫學研究的並不多──不像是許多人想像的,現代醫學似乎已經將人體給研究透徹了,在臨床醫學內部,外科醫生得到的大部分的信息都是混沌的。

    比如說,脛後動脈輻射出的究竟是三根還是四根穿動脈?解剖顯示,有的人是三根,有的人是四根。為什麼?有何規律而言?不是很清楚。位置在哪裡,是否有規律?不是很清楚。它是否有其他的功能,與腳部和腿部的其他人體組織的關係是什麼樣的?不是很清楚。

    祝同益院士的方案,若是成功了,拿去發表論文,就是在用臨床醫學的方式,解釋跟腱周圍的血管網,說明血管網的重要性。

    如果失敗了,那就不用多說了。

    參與了方案設計的紀天祿心頭火熱,給凌然牽線搭橋的送著血管,看著他一步步的將破碎的管線給聯接起來,臉上不由的露出笑容來。

    方案要求維持一定水平的血管網,同時又希望縮短手術時間,這就要求主刀醫生的速度夠快,夠準確。

    在此之前,紀天祿專門考察了一圈,能夠符合他們要求的外科醫生,幾乎都有較大名氣。這也不奇怪,他們所要求的快狠準,並不是地方醫院裡稱大王的猴子型主刀,而起碼是頂級醫院的頂級水平。

    如今這個年代,年輕醫生從二十幾歲開始攀科技樹,攀到40歲左右才敢說是嶄露頭角,有一技之長,能夠主刀一系列較為重要的手術了。

    而在這些40歲左右年富力強的高技術醫生中,還屬於快狠準的醫生,名氣總是小不了的。

    外國醫院也是差不多,甚至比國內還厲害。他們的醫院生態系統是完全的市場化的,沒有人會催逼著某個醫生去學基本功,或者進修改造,能夠在這方面闖出來的,要麼凌晨兩點從夜店回家自己練習,要麼就是超卓天賦的天才。

    紀天祿藉著國際會議的機會,也確實在國際知名的醫院裡見到天才級的外科醫生。但是,面對這些功成名就的外科醫生,祝同益院士的方案根本就沒有吸引力。

    國際級的外科醫生,還是運動醫學的外科醫生,一年四季都是在全世界各國做手術,他們對於到中國來是沒有心理障礙的,但是,對方的日程排的那麼滿,賺的那麼多,對於參與指導手術就興趣缺缺了。

    給錢都不行。

    事實上,就是正常的給錢排日程,劉威晨都不一定要排到幾週以後去,他的高要求,更是高階外科醫生無法認同的。

    這就好像是王海洋去益源縣醫院做飛刀,他首先詢問的就是對方的意願。如果患者有一個超常規的要求,比如想要斷指再植後的手指完全恢復功能,那王海洋肯定是啥也不說的扭頭就走。

    不需要說現代醫學的極限是什麼,外科醫生只需要關注自己能不能達到患者的需求就可以了。如果達不到而強行去做手術,又意義何在呢。

    紀天祿原本已經準備勸說祝同益院士修改方案了。

    他們也確實是做了B方案和C方案,但是,A方案的價值,始終是最大的。

    紀天祿盯著竟然的動作,突然有些羨慕,雖然說醫學研究是醫學發展中最重要的部分,但在現實生活中,無論是醫學研究還是臨床醫學,最終都要落實在實施者的身上。

    一名技術高超的外科醫生,要比單純的醫學研究者幸福的多。

    「這裡接起來的話,一個通路就完成過來。」凌然說話的聲音,打斷了紀天祿的遐想。

    「完成了嗎?」紀天祿有些驚訝。

    「兩個通路中的第一個,再縫合一段……」凌然依舊是貼著顯微鏡的狀態,一邊看一邊操作,同時聲音平和的要了鑷子,穩穩的將縫合的血管輕輕的夾住。

    人的血管是非常脆弱的,能夠肆意玩弄的血管,基本只有心臟部分的幾根主動脈,也就是牛體內用來做黃喉的部分。

    而在手足外科中,練習夾血管始終是一個課題。

    夾穩是第一位的,不傷血管也是必須的,面對不同粗細不同人的血管,應該用何種的力度去夾,正如凌然之前所做的那樣,還是只能憑感覺。

    「感覺」一部分是來自於經驗的,一部分是來自於理論的。例如肉眼看上去沒什麼區別的血管,若是有一個人是動脈硬化的話,顯然就可以夾的大力一點,而且必須要夾的大力一些,否則針戳上去,會有戳不破的情況。

    總的來說,正常醫生做手術,都是小心翼翼,試了再試的,只有到了相當的水平的醫生,才敢抓起來就做的。

    其背後的積累,很可能是數百台乃至上千台的手術,才能得到的。

    凌然重複著之前的操作,小心的兩條小血管縫合在了一起。

    完成了這個步驟之後,凌然丟下器械,直接站了起來。

    「咦?」紀天祿愣了一下。

    「休息一下,你先檢查一遍通路。」凌然說的很是隨意。

    紀天祿有些日子沒有做一助了,被凌然理所當然的用的人都糊塗起來了,低頭檢查血管的時候,突然想:難道我就不用休息的嗎?

    凌然去了手術服和手套,一邊給自己推拿脖頸,一邊轉身出門,去重新洗手了。

    手術手套並不是什麼耐用品,通常來說,3個多小時的手術進行下來,手套的物理性質就會發生變化,通俗的講,就是沒那麼貼手了,而且還有破損的風險。有研究稱,心臟手術做到3個小時的時候,手套的穿孔率是30%,進行到5個小時的時候,穿孔率高達65%。

    除此以外,醫生手上的細菌也在不斷的積累,並且隨著時間的延長而延長。

    所以,一些醫院是建議醫生和助手在手術超過4個小時的情況下換手套,而在學界,則有人呼籲1.5個小時就更換手套。

    凌然以前並沒有關注這方面的信息,簡而言之,就是不知道。也是最近比較閒,閱讀的論文較多了,他才注意到這方面的東西。

    考慮到今天的手術總長度,凌然決定現在就更換手套,順便好好的休息一下。

    縫血管固然是爽,體力和注意力的消耗也是極大的。

    紀天祿一條血管一條血管的認真檢查。

    一助就是給主刀查遺補缺的,或者說,有資格給主刀查遺補缺的一助,已經是受到重視的一助了,應當感到開心才對。

    紀天祿沒有開心的想法,佩服卻是有一些了。

    檢查起來都這麼累的血管,縫合起來有多累?

    他本人以前是做骨關節的,其實並沒有大量縫合血管的經驗,這邊查索的過程,才漸漸的意識到裡面的複雜。

    凌然建立的通路並不是簡簡單單的一條環路,而是考慮到了有血管縫合不完美的情況──即使機率很低,可是,考慮到縫合的斷點如此之多,若是只有一條環路的話,那只要一個斷點出現問題,縫合的整套通路就毫無意義了,等於是將困難提升到了斷指再植的水平。

    做多了斷指再植的凌然深知這樣的通路所受到的限制,因此,他做出來的通路更像是一套立交系統。單純的為建立備用血管是沒用的,因為有時候可能是系統性的損傷,例如恢復期跌傷或撞上或扭傷,都有可能造成備用系統同時損壞。

    所以,縱橫交錯又能互相取代的血管通路,是凌然設計的重點。

    這讓縫合的更加艱難了,但是,也展現出了方案所不具備的安全性。

    等凌然回來,已經檢查到脖子發疼的紀天祿連忙道:「血管縫合沒問題了,我覺得這一條通路的安全性就足夠了。」

    言下之意,不用再做備用通路了。

    凌然不置可否,重新穿戴整齊,換上了新的手套,道:「放開來看看。」

    兩人重新坐回到顯微鏡下,凌然輕輕的鬆開了卡住脛後動脈的夾子。

    血流湧過,通暢,且並無滲血。

    「沒問題了?」呂文斌亦是相當的緊張。

    凌然的眼前,卻是展出了任務提示:

    任務「嶄露頭角」:完成度75%。

    75%的完成度,意味著劉威晨的跟腱功能,可以恢復大約75%,以侵入性手術來說,這個恢複比例是很不錯了,而且,後期的復健和鍛鍊,若是做的好的話,還會有一定程度上的提升。

    但是,以七成五的跟腱去參與世界級的競賽,那肯定還是不夠的。

    只能說,目前的手術做的不錯,但並未發生奇蹟。

    「再建備用通路。」凌然不再有絲毫的猶豫。
survivoryu 發表於 2018-9-4 13:20
第223章 術中決斷


    「凌醫生,我覺得你縫合的這段通路已經很足夠了,我們是不是考慮提前結束手術,縮短手術時間也會有不小的收益。」紀天祿說的很是委婉了。

    從他的角度來看,有一條通路不僅是夠用了,而且以凌然的縫合的余量來看,可以說是綽綽有餘了。

    現在結束手術,可以說是手術時間又短,效果又好,以病人的收益來分析,簡直就是最佳節點了。至於凌然所言的再建備用通路,在紀天祿看來,已經有過度醫療的嫌疑了。

    凌然若是沒有系統的完成度的提示的話,可能也會猶豫不決。

    事實上,就是現在,他也不確定再建第二通路,就一定能夠提高劉威晨的跟腱功能。

    祝同益院士做的方案,本身就是一個實驗性方案,在此之前,是沒有先例的,甚至可以說,第一通路的建成有沒有用,大家都說不上,得等劉威晨養好傷了,大家才能猜測一二。

    真正要判斷本方案的臨床價值,或許還要再多做一些例手術,然後再與常規手術相比較才行。

    但是,該方案針對的可不是普通人,而是對恢復時間,跟腱強度有著極大的需求的運動員,起碼也得是軍人之類的職業人,才會有類似的需求,所以,就算是想要增加藍本,都得一段時間。

    到時候,如果真的證明了該方案的價值,一些藍領工人或體育運動愛好者可能也可受益。但在現階段,他們還承受不起巨大的健康和經濟風險實驗性的手術方案是不報銷的,國內的醫保不報銷,國外的也別指望。後續的持續健康風險也是個問題,劉威晨目前甚至願意承擔幾年後再也不能跑跳負重的風險,普通人最好還是等待幾年看看結果為佳。

    「我們縫合的血管的供血能力,最多相當於兩根手指的供血能力,你確定足夠嗎?」凌然用的是探討的語氣。跟腱功能恢復到75%是很正常的,而要向更高的恢復程度推進,縫合更多的血管並不是唯一的途徑。

    理論上,凌然還可以繼續加強跟腱的強度,也可以考慮骨頭和周圍肌肉的問題,除此以外,感染的可能也是存在的,黏連永遠是肌腱縫合的大問題,甚至有可能是劉威晨的基因問題──總有的人受到侵入性的外科手術後恢復的更好,有的人恢復的更差,譬如血友病基因的人,就很不適合進行外科手術了。

    不過,從凌然的判斷來說,他倒是更傾向於供血能力的問題。

    祝同益院士的方案是他贊同的,而以此方案為基礎,他剛才縫合的通路所聯接的供血網絡,並不能提供充足的營養對於普通程度的恢復是綽綽有餘了,對於奇蹟般的恢復,或許就力有不逮了。

    這就好像是一支軍隊對後勤供應的需求一樣,少量的後勤是活下來的基礎,大量的供應足以應對戰爭狀態下的防守,只有充足的供應才能滿足進攻。

    紀天祿有些被問住了,皺眉考慮了半分鐘,才道:「從我們的經驗來看,現在的血供已經是大大超過以往的水平的了。」

    「不一定。」凌然此前一直在考慮這個問題,道:「就好像咱們採用正中切口破壞的血管網更少,以往的跟腱斷裂的患者,並沒有特別關注過血供吧。有的人也許就是傷情和傷口的情況比較好,所以恢復的程度比較好呢?」

    「唔……也有可能。」紀天祿不得不承認這個問題,卻道:「但是,繼續縫合下去,還要90分鐘以上吧,病人是否能夠得到正收益?開放性傷口三四個小時,就不是小手術了。」

    傷口敞開的越久,併發症出現的幾率就越大,三四個小時以上的手術,基本都會出現併發症的,而對短跑運動員來說,長時間的水腫或者炎症都是巨大的麻煩。

    紀天祿也是擔心出現本末倒置的情況。

    凌然之前是做斷指再植的,對血運的執著是天然的,加上之前的思考,凌然毫不遲疑的道:「保證血供永遠是第一位的。擔心併發症的話,可以後期用藥來處理,如果血供不足的話,有彌補措施嗎?」

    這個回答切中了祝同益的心理。

    不等紀天祿再說話,祝同益立即道:「保證血供的思路是整個方案的核心,繼續手術。」

    在今天的手術中,凌然的主刀地位是排序第二的,最終的決定權力還是掌握在祝同益院士手裡的,他要繼續,紀天祿就不好再說什麼了,只能道:「我也換個手套。」

    「嗯,呂文斌也去換,我自己先做。」凌然停頓了一下,就坐到了顯微鏡前,再道:「擦汗。」

    頭戴小灰兔手術帽的器械護士,用鑷子抓著紗布,在凌然的額頭上輕輕的沾了一遍,接著小聲道:「沒什麼汗,是有根頭髮落下來了,所以才覺得癢吧,等一下……」

    戴著小灰兔手術帽的小護士放下紗布,又換了一隻鑷子,貼近凌然,踮起腳來,小心翼翼的捏下凌然額角的一根頭髮,又道:「我再幫你檢查一下。」

    頭髮之類的是很麻煩的存在,凌然順從的站定了,讓小護士將自己的臉給掃了一遍。

    小護士越掃臉越紅,要不是被無數次的教導無菌原則,此時就要貼到身上了。

    ……

    示教室的醫生和護士們言笑盈盈,所有人的關注點,都開始從劉威晨,轉移到了凌然身上。

    「沒想到凌醫生這麼硬。」

    「敢這樣和紀主任爭,應該也是有些把握的吧。」

    「什麼把握?無非就是年輕氣盛。」

    「年輕氣盛?那朱院士幹什麼要同意他的方案,支持紀主任不是顯而易見的?」

    「這個不是誰支持誰的問題吧,你們都沒注意到,凌醫生要做第二套通路了?這才是最嚇人的好吧。」

    說到具體的技術,許多醫生興奮的同時,卻是啞火了。

    「哎,要是讓我去做的話,一套通路就能做到明天了。」一名住院醫拿自己開涮,瞬間打開了話題。

    「我也能做到明天晚上。」

    「我估計在暈倒之前做不完吧。」

    眾人一個個叫了起來。

    顯微手術是出了名的累,相比之下,跟腱手術算是比較輕鬆了,誰都沒想到,已經被設計的如此複雜的手術,竟然還可以翻倍複雜。

    「擦汗。」屏幕裡,傳出凌然的聲音。看的出來,他的體力消耗也非常大,額角竟是再次湧出了汗珠。

    戴著小灰兔帽子的小護士,再次用紗布在凌然的小黃兔帽子下抹過。

    手術繼續進行。

    小醫生們繼續討論。

    「擦汗。」凌然的聲音稍顯疲倦。

    戴著小灰兔帽子的小護士,依舊是神采奕奕。

    204斤的胖住院,將喝了一半的礦泉水緊緊的捏住,就在他要一飲而盡之時,手機驀的響起來電鈴聲:「我沒那種命呀,輪也不會輪到我……」
survivoryu 發表於 2018-9-4 13:47
第224章 通路完成


    「病人的體徵怎麼樣?」凌然手術做到一半,突然抬起頭來,看向監視器。

    之所以這樣問,是因為他發現任務完成度在掉。

    當第二通路的血管重建,進行到三分之一的時候,凌然就發現,任務完成度,開始從75%,降到了74%,然後是73%,72%,71%……

    短短的幾分鐘時間裡,凌然可以想到多種原因,但想要證實,就不是那麼容易了。

    麻醉醫生正襟危坐的端在監視器前,本來都無聊的要睡著了,這一刻突然驚醒似的,恐懼的看了一眼監視器,然後猛的站起來:「一切正常。」

    說出這四個字的時候,麻醉醫生的心臟才從180下的節拍緩下來,緊接著就是一身的冷汗和無奈。

    普通手術裡面,主刀詢問麻醉師情況屬於正常操作,但凌然明顯不是正常的主刀。在此前的幾場手術中,凌然都是自己看監視器來判斷情況的。

    這一次,凌然突兀的問「體徵」,加上有祝同益院士在旁,麻醉醫生感覺就像是被嚇醒了似的。

    好在監視器上的數據,確實是一切正常,才讓麻醉醫生的心情平復下來,西子捧心似的幽怨的望望凌然,再用手摸摸劉威晨的頭,小聲的道:「大郎沒事兒,好著呢。」

    凌然皺皺眉,乾脆停下了手術,站到監視器前,看了起來。

    麻醉醫生感覺受到了挑戰,也仔仔細細的檢查了一遍,再道:「病人的體徵一切正常。」

    凌然「嗯」了一聲,緩緩點頭:「的確正常。」

    「凌然,怎麼了?」祝同益也走了過來,雙手抱胸,略顯疲倦。

    「感覺不太好。」凌然道。

    祝同益遲疑了幾秒鐘,他倒是很想問「要不要提前結束手術」,但是,考慮到手術是面向示教室的,祝同益就沒有問出來。這時候,他稍微有些不高興手術室裡的視頻了。

    黑盒狀態下的手術室會有種種問題,全程視頻的手術室,依舊會有問題。尤其是自負的外科醫生們,很容易因為他人的觀察,而產生錯誤的手術判斷。

    紀天祿處理了一下手裡的活計,坐著扭頭,問:「現在呢?」

    他同樣沒有問凌然要不要結束的話,但他本人的態度,本身就是明確的。

    凌然陷入了思考當中。

    承受壓力,並做出判斷是外科醫生的工作。

    凌然現在可以中止手術,以維持相對較高的跟腱修復水平。70%的跟腱功能不足以劉威晨進行高強度的訓練,但足以維持他日常生活所需。

    或者,凌然也可以更改方案,在祝同益的方案設計中,方案B和方案C都有不同方向的側重。

    「我們繼續。」凌然轉身回到了主刀位,繼續進行血管網的重建。

    完美級的跟腱修補術,完美級的斷指再植,以及上百例的斷指再植的經驗,都不斷的提醒凌然「血運第一」。

    在現場的信息不足的情況下,凌然只能依靠理論堅持下去了。

    病人需要的並不是保守的方案,否則,他根本用不著等待這麼久,更改方案也只是病急亂投醫,並沒有證據顯示,方案B和方案C就會有更好的效果。

    凌然一邊做著血管吻合,一邊承受著任務完成度下降的提示。

    約莫40分鐘左右,任務完成度已經降到了55%左右。

    這個數字,等於說劉威晨的跟腱功能只回覆到了55%,那別說是參加高強度的訓練和比賽了,日常生活都較為勉強了,跑跳都得非常小心。

    就骨關節與運動醫學中心的招牌來說,如果最終結果就是這樣一個數字,那是完全不能達到標準的。

    凌然揚了一下脖子,略作活動,再次道:「我們再檢查一遍。」

    紀天祿不解的看看凌然,依言檢查起來。

    約莫10分鐘後,紀天祿回答:「應該沒有問題。」

    凌然點點頭,一聲不吭的再次進入了縫合狀態。

    系統的信息只能作為輔助,在檢查不出問題的情況下,他只能相信自己的術中判斷。

    僅僅是延長兩個小時的手術時間,不應該會有如此大幅度的完成度的降低的,唯一的可能,是他正在搭建的備用通路,對病人有不良影響。

    但這是沒道理的,就算是不進行手術重建,術後幾個月的時間,人體自己也會完成血管的重建工作的,換言之,血管重建是人體所需要的。

    如果要凌然猜想一個答案的話,他寧願認為,未完成的備用通道,對病人有不良影響。

    頂著這樣的判斷,凌然繼續懷揣著壓力,進行顯微手術。

    他的低氣壓,也不自覺的傳染給了呂文斌,接著傳染給了紀天祿,再是祝同益。

    幾個人對凌然都是頗有認同感的,現在看凌然如此鄭重其事,都猜想到了情況有所變化。雖然從儀器和外觀上看不出變化來,但是,有些不好的變化,並不是儀器能立即反應出來的。

    呂文斌默默的拉鉤,紀天祿也少了聊天調侃的興趣,祝同益更是抱著胸,不知道腦袋裡轉著什麼念頭。

    凌然還是受到了系統的任務完成度的影響,默默的加快了縫合的速度。

    示教室的外科醫生們感受不到手術室的低氣壓,卻是看到了手術的變化。

    凌然此前的速度就夠快了,縫合的穩定性和效率都非常高。

    在眾人看來,這毫無疑問已是凌然能夠脫穎而出做主刀的優點了。

    沒人能想得到,凌然竟然還可以做的更迅速,更穩當。

    「有點可怕哦。」

    「這個速度縫皮就夠快了,縫血管就過分了。」

    「是不怕縫壞的?」

    「餘量夠大了。」

    「給你這麼大的餘量,你能縫的有這個一半好嗎?咱們不說速度,說速度欺負你……」

    年輕的住院醫們已經沒有比較的信心了,就是經驗豐富的主治們,也是互相看看,不敢吭聲。

    縫的快從來都不是外科醫生的能力指標,但它展現出的信息,卻不僅僅是快了。

    還有準確的判斷,對手術的自信,對術式的熟悉,對技能的掌握等等。

    能做到所有這些的醫生,已經是普通主治拍馬都趕不上的了。

    「通路完成了。」

    視頻中,凌然的聲音不大,帶著一聲長長的呼氣。

    示教室裡的醫護人員們,立即安靜了下來。

    這一次,凌然沒有更多的表示,自己做了檢查,直接放開了動脈血管。

    源源不斷的血液,迅速的湧入了剛剛縫合過的穿動脈中,再向四周的血管網擴散。

    而在凌然的視野中,「嶄露頭角」的任務完成度,也從45%,開始緩緩的增加。

    55%……

    65%……

    75%……

    85%……

    當這個數字出現的時候,凌然終於是如釋重負。

    劉威晨的跟腱斷裂嚴重,光是切掉的部分,就有拇指的大小,對於這樣一根受損嚴重的跟腱來說,恢復到85%的功能,已經算是成功了。

    這裡的85%,若是用來做關節能力評估的話,妥妥的是「優」的水平。

    劉威晨用這樣的跟腱去做高強度的訓練,固然還有風險,但已經是可以用了,最起碼,是有可能保持運動狀態的。

    最重要的是,85%的任務完成度還在緩慢的上升。

    「第二通路成功,現在縫合。」凌然不再遲疑,果斷的開始逐層縫合,結束這場耗時漫長的手術。

    紀天祿積極的配合著,並用好奇的神色看著凌然,過了好一會,才忍不住問:「你現在看起來沒有太多擔心了?」

    「現在的感覺好了。」凌然沒有出讓主刀的意思,連縫皮都是自己做的。

    到了包紮的時候,凌然分明看到,劉威晨的跟腱恢復,已經到了90%的水平。

    「祝院士,您來下醫囑吧。」凌然的心情放鬆下來,主動將不擅長的部分讓了出來。

    祝同益微微頷首,沉吟了起來。

    紀天祿瞅著凌然,見他似乎更加輕鬆了,不由好奇的問:「現在是什麼感覺?」

    「收穫的感覺吧。」凌然望著已經到位的18個初級寶箱,很是感慨。

    示教室內的護士小姐姐們,悄悄地在微信小群,飛快的打字,滿懷感慨:「凌醫生真是個感性的人呢。」

    「感性的人最好了。」

    「感性的人適合當情人。」

    「才不是呢,感性的人做老公,會更愛老婆。」

    「做情人才是最好的。」

    「你想當我老公的情人?臭不要臉ヽ(`д)」
survivoryu 發表於 2018-9-4 16:46
第225章 大郎醒了


    劉威晨緩緩的睜開眼睛,兩隻眸子閃閃發亮,好似異域的星辰,瀰散著令人遠離的氣息,又深邃的令人忍不住想要親近。

    劉威晨輕輕的吐了一口氣,艱難的張開嘴:「我不喝藥……」

    「劉先生,你抓住我的手,大口呼吸啊。」麻醉醫生反手握住劉威晨的手,且用一隻手虛按住劉威晨的肩膀,又重複道:「大口呼吸,大口呼吸……」

    劉威晨「呼呼」的只聽見吸氣聲,聽不到呼氣聲,同時露出奇妙的微笑:「潘醫生,你的藥效真短,開始了嗎?」

    「已經做完了。」麻醉醫生撇撇嘴,同樣的對話,他進行了不知道多少次了。

    劉威晨突然盯住了麻醉醫生的臉,幾秒鐘都沒有呼吸聲,機警的問:「你真的姓潘?」

    「咦,劉先生,你的思路很清晰嘛,一般人都是問怎麼就做完了。恩,你感覺清醒了嗎?」

    劉威晨死死盯著對方:「你真的姓潘?」

    「你記得你剛才問過我這個問題的啊,要是不記得可就麻煩。」

    劉威晨反手抓緊了麻醉醫生:「你叫什麼?」

    「哎呦,挺有力氣的,可以了。」麻醉醫生笑眯眯的站起來,拍拍劉威晨的手,再將他給拉開了,道:「行了,你再睡一會啊,我先通知一下其他人。」

    劉威晨直到回病房,都再沒有見到那麻醉醫生。

    他甚至有些懷疑,自己的記憶是不是出了問題……

    ……

    骨關節與運動醫學中心的門外,還有粉絲們自發的聚集,更多的是長槍短炮的媒體記者。

    中國的田徑實在是缺少叫得出名號的體育明星,劉威晨的好感度本來就很不錯,再加上受傷所帶來的同情分,一下子就吸引了大量的眼球。

    祝同益儘可能的安排人手來面對媒體記者,但是,在研究中心內得不到任何消息的媒體記者,寧願在門外蹲守,看看能不能找到一絲額外的線索。

    三輛大眾帕薩特組成的車隊,緩緩的駛過環島,再向骨關節與運動醫學中心的大門駛來。

    有聰明的記者,立即察覺到了不同,數碼照相機轉過來,不要錢的快門就啪了出來。

    「直接開進去。」坐在車內的體育局領導皺皺眉,既不想見到記者們模樣,又不想驅離記者。

    門內,收到消息的曲醫生和副所長等人,已經等在了樓下。

    電子柵欄開了就關,並未給記者們太多的機會。

    局領導眼瞅著內外隔絕,才輕輕一咳,整整衣領,從車內慢悠悠的走出來。

    「王局長,蘇主任,馬主任……」曲醫生捻熟的與體育局的領導們打招呼。

    骨關節與運動醫學中心,毗鄰阜遠體育場,與體育局的幹部和運動員經常打交道,相對來說,體育局的領導就算是大客戶了,一些醫生如曲醫生等人,對此都是非常在意的。

    「小曲啊。」王局長也認出了曲醫生,很和藹的笑一笑,並主動與他握手,道:「我們的劉威晨,多次麻煩你,感謝感謝……」

    「您太客氣了,您太客氣了。」曲醫生的表情有些變了,他雖然知道王局長是在人前做樣子,但這一次,確實是客氣的超過了平常。

    王局長兀自擺擺手,道:「這個不是客氣,這個是尊重。我們要尊重醫學,尊重科學。運動員受傷了,就要看病,看病,就要借重醫生,對不對?」

    「您能這麼想,確實難得,恩,理解萬歲。」曲醫生勉強作答,有種面對上官的感覺。

    王局長呵呵笑著,道:「我們做管理工作的,做組織工作的,是一定要想方設法的理解他人的。尤其是面對運動員的時候,運動員都很年輕,年輕氣盛,不願意受管束,我們都是理解的,但是,在一些大是大非方面,在一些重大問題方面,運動員並不是單純的個體,他還是我們體育局的人,我們尊重科學,尊重運動員,相應的,也要求運動員給予我們一些尊重……」

    這個話,曲醫生是乾脆不敢回答了。

    他現在看出來了,人家王局長根本就是興師問罪來的。

    倒是主管田徑的馬主任開口道:「劉威晨在哪裡?」

    「在裡面。」曲醫生懶得阻攔了,反正劉威晨也不聽他的,轉身就投靠了凌然,現在阻攔者體育局的領導,對他來說是沒什麼意義了。

    曲醫生在前面帶路,幾個人就跟著曲醫生長驅直入,甚至都沒有怎麼理會旁邊的研究中心的副所長。

    副所長更不在乎,看著人走遠了,掏出手機就撥給了祝同益。

    不一會兒,兩伙人就在劉威晨的豪華病房中見面了。

    四間臥室的大套房,最重要的房間自然是劉威晨的病房,佔據了房間四分之一左右的面積,有全套的維生設備,光線充足,安靜而舒適。

    劉威晨背靠著病床,腳被打了石膏,高高的吊起,迷迷糊糊的睡著了。

    見到這個場景,王局長悚然一驚,怒火瞬間燃燒了:「怎麼回事?」

    「手術很順利。」祝同益院士面帶微笑,道:「我們預期休息三四個月的時間,威晨就可以開始適應性的訓練了。」

    對一名院士,王局長不好叱喝,只能不耐煩的對旁邊人道:「把劉威晨弄醒,讓他自己說。」

    「病人還要休息,我們先出去吧。」祝同益立即阻止了旁人的動作。

    馬主任沒聽他的,使勁的推了祝同益兩把。

    然而,再大力的推搡,也是推不醒一名裝睡的人的。

    祝同益更是在旁,道:「劉威晨的麻醉還沒有過去,現在沒辦法正常交流的。」

    「出去吧。」王局長有點不想尊重科學了,還是沒有在祝院士面前表達出來。

    到了會客廳,才有馬主任出面,帶著埋怨的口吻,道:「祝院士,你們怎麼一聲不吭的就把劉威晨的手術給做了。」

    「劉威晨在我們醫院這麼多天,媒體都有報導,你們局也是知道的,怎麼叫一聲不吭呢?」

    「這麼大的事,真的要做手術,總要我們局裡過一下吧。」馬主任極不高興的樣子:「現在這樣子做了手術,我們後續的安排都要打亂。」

    祝同益微笑不語,任其發洩。

    政府單位的醫鬧與民間醫鬧還是有所不同的,但有一點相同,解釋是解釋不清的。

    馬主任囉哩囉嗦的說了一圈,總算說不動了,才問:「主刀醫生呢?手術情況如何?是不是能給我們做個說明?」

    「可以,稍等我問問。」祝同益看向紀天祿。

    後者聳聳肩,道:「做手術呢。」

    「又做手術去了?」

    「他要把今天的手術做完。」

    「這就沒辦法了,我們要不等一等?」祝同益略帶歉意的回覆對體育局。

    「我們等一等。」王局長說過,又讓人去喊了媒體記者和體育局的專家來,再道:「記者我們也都是熟悉的,不會亂說話,希望你們能給予方便。」

    祝同益微笑:「當然,沒問題。」

    一會兒,兩名記者與一名體育局的康復專家,就來到了會客廳。

    再等了陣子,凌然直接穿著洗手服,走了進來。

    兩名記者頓時眼前一亮,手裡的照相機不自覺的舉起。

    康復專家見此,不由整了整衣角,嘴角露出一絲王之蔑視。
survivoryu 發表於 2018-9-5 13:13
第226章 凌然的安慰


    在技術行業,任何能夠被稱為專家的人,都是一路鄙視著別人殺上來的。

    專家,就是爬上了鄙視鏈上層的高級掠13者。

    體育局的康復專家韓文林,每天都在接觸各種各樣受傷的運動員,審核各家醫院遞送過來的手術方案,評估運動員的傷情,手裡掌握著給不給錢,給多少錢,要不要繼續給錢等各方面的權力,加上本身的醫學聲望,心理優勢是極大的。

    他見到祝同益這樣的院士,自然是乖巧如雞,不會傻乎乎的找什麼麻煩。但是,對於凌然這樣的小小外科醫生,韓文林就用不著客氣了。

    「是你給劉威晨做的手術?」韓文林搶在其他人之前說話,有點想要打一個下馬威的意思。

    凌然奇怪的看看對方,再看看祝同益和紀天祿。

    他本來就是不愛說話的性子,對於不熟悉的人的話就更少了,更沒有興趣回答這樣沒頭沒尾的問題。

    如果是個人問問題,凌然就必須回答的話,他小學三年級聽到的問題,到今天都回答不完呢。如果加上送給自己的書信裡的問題,他這輩子都不用做別的事了。

    祝同益呵呵呵的笑了兩聲,介紹道:「這裡是咱們體育局的幾位領導,王局長、蘇主任、馬主任,還有韓文林專家,還有魏記者和李記者……」

    「凌醫生,您好。」魏記者主動上前打招呼,他看著凌然,就像是看到了一張頭版頭條的照片似的。

    韓文林咳咳的兩聲,道:「我自我介紹一下,我是咱們體育局專門覆核和評估醫療成果的專家,凌醫生很年輕啊。」

    凌然微笑點點頭,對官員和專家們並不感興趣的樣子。

    「凌醫生,能不能給我們介紹一下手術的情況?」韓文林表面上客氣,心裡已經開始給凌然減分了。

    身為體育局的康復專家,韓文林非常善於使用手中的權力,經常「教育」不尊重自己的醫生和運動員,尤其是那些身材好的,長的帥的,更是韓文林不喜歡的類型。

    凌然卻不像是韓文林熟悉的醫生那樣,順口說一些四平八穩的解釋,就像是給家屬的解釋那樣。

    凌然令韓文林意外的道:「有必要嗎?」

    韓文林的王之藐視,感受到了巨大的威脅,只見他眉毛攥起,厲聲道:「當然有必要,我們得要全面的評估你做的手術的情況,你要知道,劉威晨是我們體育局最重要的運動員之一,是全國人民關心的體育明星,他的身體狀況,必須時時刻刻的在我們的掌握中……」

    「術後情況,你詢問祝同益院士吧。」凌然根本是懶得說話的樣子。

    祝同益微笑著點點頭,算是應承了下來。

    他與普通的醫生可不同了,也不是韓文林王之藐視能夠攻擊的對象。

    韓文林的氣勢瞬間受阻,但是,他的身後有體育局領導,韓文林稍微喘息了兩聲,再次擠出一個笑臉,道:「凌醫生,我們想問祝同益院士的話,自然會問祝同益院士的,現在我們有些術中的問題是想要問你的……」

    「合適嗎?」凌然沒有回答韓文林,而是看向了祝同益。

    祝同益與體育局的合作不少,雖然有些煩,也不想鬧的太僵,就笑笑道:「韓專家想知道情況,你就給說明一下。」

    韓文林終於舒服一些了,看看,院士也是要支持我的。

    深吸了一口氣,韓文林知道領導們想要知道什麼,於是,首先問道:「劉威晨為什麼突然決定做手術?」

    凌然疑惑的反問:「這個問題為什麼問我?」

    「你是主刀醫生,不知道劉威晨為什麼做手術嗎?」韓文林有些不耐煩了。

    凌然更加的不耐煩,如果說他討厭哪種人的話,邏輯不通的人毫無疑問是要名列其中的。

    考慮到在場的人比較多,又有祝同益院士等人在內,凌然於是認真的道:「我認為劉威晨做手術的原因,是因為他的跟腱斷裂了,而你想知道劉威晨為什麼突然決定做手術,你必須得詢問當事人才行,這不是一個臨床問題。」

    兩名記者都聽出來了,不由的輕笑。

    韓文林有些不高興的道:「凌醫生,你掩護劉威晨也是沒意義的。你這樣包庇他,最後只會失去體育局上下的信任,最後導致合作無法進行下去。」

    韓文林的語氣帶著失望,更是威脅。

    韓文林接觸過很多醫生,尤其是年輕醫生,其實都很希望通過給運動員做手術,來提高自己的聲望和名望,從而得到更多的手術機會,甚至增加曝光率。

    現在的醫生集團是很賺錢的,而要進入醫生集團,或者自己出去飛刀,名聲等等東西都是非常重要的。

    凌然卻是有些不明所以,看著韓文林沒說話。

    別說他本人就不在滬上,就是在本地裡,他也沒有興趣與體育局合作。

    跟腱修補術的高端應用固然是運動員,但它的主要服務對象仍然是普通人,畢竟,普通人群體的基數足夠大,每年總能誕生出足夠多的跟腱斷裂的倒霉鬼。反而是運動員群體,雖然對跟腱修補術的需求很強烈,總人數卻是不足,在沒有全球性的名聲之前,給運動員做手術,是不可能滿負荷工作的。

    對於一個不能提供滿負荷患者的機構,凌然很難想像合作的意義。

    事實上,如果祝同益院士的方案再行改良,最終也是能夠在普通人身上使用的,到那個時候,凌然更是不需要運動員的配合了,同樣的手術,他照樣可以為普通人來做。

    如果採用新的跟腱修補術,讓做出來的跟腱更堅固,恢復的更快,更能適應高強度的運動這樣的特性,對於普通人來說,似乎也沒什麼不好的。外科手術都是這樣慢慢發展起來的,剛開始的時候,手術的併發症很多,所以往往只適合一部分人群,慢慢的,不斷改良的手術出現,就可以擴展到更大範圍裡去了。

    凌然更喜歡有趣的手術,而不是無趣的人。

    對於韓文林的威脅,只能是敬謝不敏了。

    紀天祿笑著打圓場道:「我們和體育局的合作一向很好的,這一次,劉威晨的手術也是蠻順利的。」

    韓文林的敏感性要更高一些,重新換了個語氣,道:「那麼這樣,我們就說說手術的情況吧,凌醫生,你是怎麼進行手術的?」

    「採用祝同益院士的方案A。」凌然這次回答的爽快多了。

    韓文林愣了一下,問:「方案a的具體內容是什麼?」

    「跟腱修補術,採用正中旁側切口,首先建立一個鍵旁-皮下皮瓣……」

    韓文林搖搖頭:「我知道跟腱修補術,我是說,這個方案A和普通的跟腱修補術的區別。」

    凌然對於這種問題倒是稍稍有些興趣的,想了想,斬釘截鐵的道:「血供!」

    說到這裡,凌然乾脆要了劉威晨的核磁共振的片子過來,直接插在牆上,道:「我們重新構建了劉威晨跟腱的血管網絡,這裡,這裡,這裡,給他做了一個搭橋……」

    韓文林看的頭暈,聽的更是一腦門的震驚。

    老實說,他是審議過祝同益院士的方案,卻沒想到這個激進的方案最終實施了。

    「太冒險了!」韓文林再也忍耐不住:「你們怎麼能夠採用這麼冒險的方案?」

    聽見專家發怒了,體育局的領導們也都緊張起來。

    「現在是什麼情況了?」

    「很危險嗎?」

    「有補救的措施嗎?」

    「這些運動員啊,就是不懂事,自己的身體都不知道愛惜的……」

    紀天祿連忙勸慰道:「方案的確是冒險了一點,但是效果還是非常好的,我們目前的手術做的是很成功的……」

    韓文林根本不聽,一個王之藐視掃過來:「手術成功,你們也不能保證劉威晨就能好起來吧,從我的角度來看,首先,你們就不應該採用這麼冒險的手術……」

    「對你來說的確是很冒險的手術,但從我們的角度來看,手術的風險是可接受的。」凌然打斷了韓文林的話,回以一瞥。他在手術過程中,的確因為系統提示而多次擔憂,但是,作為有必要的實驗性的手術,擔心個七八次什麼的,實屬平常。

    最重要的是,整個手術的操作過程中,凌然其實沒有遇到什麼實質性的挑戰。手術本身一路都是很順利的,劉威晨的體徵平穩,跟腱的縫合順利,血管網的搭建成功,而且搭建了兩套,每套都有足夠的余量,可以說,整套手術都是在安全範圍內進行的,如果不是實驗性的手術,而是第10次,第20次進行這樣的手術,凌然完全可以用波瀾不驚來形容它。

    事實上,對於紀天祿和祝同益等人來說,除了術中的一些判斷有疑惑之外,整個手術也就是波瀾不驚的。

    他們可看不到系統的提示和任務完成度。

    韓文林卻是完全不信凌然的話:「什麼叫做手術的風險是可接受的?你們整套方案本身,就是充滿風險的。」

    「你並不是跟腱修補術的專家吧。」凌然突然問了一句。

    韓文林瞬間警覺的看向凌然:「什麼意思?」

    凌然撇撇嘴:「如果你是跟腱修補術的專家的話,你應該會覺得有意思的。」

    這一瞬間,韓文林似乎感受鄙視鏈在被抽動。

    韓文林搖搖欲墜:「什麼叫有意思?這是做手術……」

    「有難度有風險但是能夠順利完成的手術,就是有意思的手術。」凌然停頓了一下,再看看韓文林,道:「對你來說充滿風險的手術方案,主要是因為你不懂做,所以覺得高不可攀,這是很正常的心理狀態。」

    凌然說到最後的時候,語氣已經很緩和了,畢竟,他是在安慰對方。
survivoryu 發表於 2018-9-5 13:22
第227章 一起看片


    「哈哈哈哈,哈哈哈……」韓文林大聲的笑了出來,以沖淡會診室內詭異的氣氛。

    然而,房間內的諸人,基本都是聰明人,對於尷尬的理解濃度,都是很低的。

    「我給體育局做諮詢,已經快10年了,難不成,我得是每一種手術的專家,然後才能審閱你們的方案?」韓文林哈哈的笑的大聲:「我遇到很多年輕人,很多年輕醫生,都有你這樣的想法,但我告訴你,我審核了這麼多年的方案……」

    「其實沒關係的。」凌然不喜歡體育局諸人大鳴大放的風格,更不想聽韓文林繼續說下去,就輕輕的打斷他的話,道:「我知道很多人都不適合做臨床醫生,尤其是外科醫生。你不擅長做手術,轉做醫療諮詢也是很不錯的職業規劃,你不用感到……不好意思的。」

    「我?不好意思?」韓文林已經是四五十歲的人了,面對凌然這樣一個年輕人,怎麼說怎麼覺得彆扭。他很想向凌然描述一下體育局康復專家的權力,很想讓他看看,各大醫院的行政幹部、醫生以及醫藥代表跪舔自己的場景……

    凌然則用推己及人的語氣,難得多說兩句,用安慰的語氣道:「做外科醫生是有運氣成分的,要做一名好的外科醫生,更是需要極好的運氣。我知道一些有名的醫學家,發現自己不能做外科醫生,或者技術難以提升以後,轉行做了法醫、內科醫生或者醫學研究者,做康復……專家,也是一個選擇。」

    「我……」韓文林心頭的火,幾乎能將懷裡抱著的鄙視鏈給燒起來。

    一向以做事直接,簡單粗暴著稱的體育局領導,此時突然掀掉了偽裝,露出了內核的精明,王局長越過韓文林,直接對祝同益道:「祝院士,劉威晨能完全恢復嗎?能恢復到什麼程度?」

    這是他們關心的核心問題,也是劉威晨目前的價值體現了。

    弄清楚這個問題,體育局內部,才能做出正確的,有利於體育事業發展的決定。

    祝同益不是很願意接招,說著套話道:「手術進行的很順利,有較好恢復的可能性很大。」

    王局長品咂著,又問:「有完全恢復的可能嗎?」

    能問出這個問題,就很能說明水平了,可以說是核心的核心了。

    劉威晨之所以做實驗性的手術,所期望的,也就是完全恢復,只有完全恢復,劉威晨才能繼續馳騁賽場,尤其是國際賽場,差一點,那就也許只能在國內稱雄了。

    國內比賽,總歸會有得金牌的中國人,王局長對此已經不是特別稀罕了。唯有劉威晨完全恢復,繼續高強度的訓練,才有可能拿到海外高水平賽事的獎牌。

    對體育局的幾位領導來說,完全恢復的劉威晨,才是具有價值的,部分恢復,最多也就是對體育局有點價值罷了。

    祝同益微微遲疑了幾秒鐘,看向凌然,問:「你覺得呢?」

    凌然看看自己的任務完成度,現在已經是91%的水平了,那從醫學的角度來說,這已經可以看做是完全恢復了。但是,考慮到此前手術過程中任務完成度的變化,凌然也是謹慎的道:「比較樂觀,不能確定。」

    這個回答也不出王局長的預料,他笑一笑,臉上又帶出了剛進門時的焦躁感:「你們這麼說,等於是沒說嘛,我看這樣,讓我們老韓檢查一下……」

    「現在檢查,也是檢查不出什麼結論的。」祝同益婉拒。

    凌然聽的有些悶了,看向祝同益院士,道:「我還剩下兩個手術,可以先去做了嗎?」

    當日找來的10個病人,他昨晚做了5個,凌晨開始做了兩個,剛才又做了一個,就剩下兩個了。

    考慮到中間喝了一瓶精力藥劑,凌然覺得,得把剩下的兩個做完才划算。

    來滬一趟,做10個普通的跟腱修補術,再做一個實驗性的跟腱修補術,感覺倒也值回票價了。

    祝同益剛要答應下來,康復專家韓文林不樂意了:「總要把劉威晨的手術搞明白吧。」

    就算鄙視鏈越來越滑了,韓文林也不願意就此放手。

    「唔……」祝同益也有些煩了。

    凌然道:「就拿視頻過來好了。」

    祝同益想想同意了,就喊人去取。

    這時候,祝同益略微輕鬆了一些,喊著幾位體育局的領導重新落座,又請記者們也坐下來,再笑道:「現在手術剛剛做完,要評估一個效果,總不是很準確的。具體到手術中,我們做了什麼,咱們一會看著視頻來說……」

    現如今,醫院裡的大手術,經常都選擇拍攝視頻。

    以前的小醫院,操作不規範的年代,拍攝視頻往往有自曝其短的可能,以至於大家都不願意這麼做。

    但是,隨著時間的推移,當年匆匆忙忙由各行業轉入醫院的老醫生們退休了,新入行的科班醫生,假如是在大醫院起步的,自然而然的都是規範化操作。在這種環境下,拍攝視頻其實是對醫生的一種保護。

    尤其是在手術莫名其妙的失敗的時候,醫生就不用費力的證明自己的無差錯了。

    祝同益要給劉威晨做手術,當然更要重視,整套手術從準備到結束,都是極規範的,視頻更是進行了多角度的錄製,比示教室裡播放的更要詳細一些。

    不長時間,會客廳的三張屏幕,同時放出了影像。

    幾名體育局的領導和記者,開始還有點不敢看的樣子,捂了一會眼睛,就像是第一次看恐怖片的孩子似的,很快忘記了害怕,並且開始好奇了起來:

    「為什麼切口是s型的?」

    「為了以後癒合好。」

    「割掉這麼大一塊跟腱?這怎麼行!」

    「馬尾狀的碎裂部分是用不了的,如果留下來,就要延長恢復時間,還可能在以後產生炎症。」

    「血管這樣縫起來,那要縫多久?」

    「是縫了很長時間。」

    「血管實際上是很細吧,這個顯微鏡是多大的?」

    「8倍鏡。」

    ……

    祝同益、紀天祿和曲醫生是問題的主要回答者,凌然坐在旁邊,有點懶得說話。

    韓文林開始還詢問幾句,慢慢的就不說話了。

    隨著第一條血管通路建成,凌然堅持吻闔第二條血管通路,韓文林再看凌然的表情都變了。

    他再回想凌然與自己的對話,韓文林心底裡竟然覺得,有些部分似乎還真的是正確的。

    比如說,方案究竟是有趣,還是冒進?

    韓文林瞅著凌然的動作,不由自主的想:對這樣的外科醫生來說,方案A還真的只能說是有趣了。

    「所以,保血運的策略,最終是成功了?」韓文林算是看出了門道。

    現在可資討論的部分,其實是保血運有沒有用。

    因為目前並沒有太直接的證據表明,進行這樣的手術有助於運動員的恢復。

    但是,韓文林都有些不想討論這個問題了。

    作為外科出身的醫生,韓文林也是有著基本的羞恥心的,看到這樣幹淨利落的手術,如果還要繼續吹毛求疵的話,他自己也覺得說不過去。

    紀天祿聽著韓文林的語氣緩和,就微笑著道:「血運很不錯,我們剛才測的溫度等等指標,都是達到了預期的標準。」

    「也是蠻厲害的。」韓文林抽動抽動嘴角。

    「這麼所,威晨能好?」體育局的領導,又將自己最關心的問題給拋了出來。

    「現在看是有機會的。」韓文林說了這麼一句,再拉著領導,小聲嘀咕了起來。

    凌然再也按捺不住,默默的起身,離開了會客廳,直奔手術室而去。

    找剛剛認識的護士小姐姐,將病人送入手術室,再請安排了麻醉醫生和護士,助手繼續用呂文斌,一場新局就組好了。

    凌然自己洗澡洗手,換一條新內褲,再重穿洗手服,進入手術室,不由深深的吸一口氣,露出幸福的笑容:「麻掉吧。」
survivoryu 發表於 2018-9-5 16:50
第228章 寶寶要回家


    手術室裡,巡迴護士放了李雲迪演奏的李斯特。

    古典音樂的符號在空中雀躍,展現出鋼琴曲異乎尋常的高貴,閃的呂文斌鋪巾都掉地上去了。

    「咱們滬上的醫院,現在都這麼高大上的?」呂文斌撇撇嘴,知道鋼琴曲是護士放給凌然聽的。不熟悉凌然的護士,在放歌的時候,總是不約而同的首選古典音樂,頗為玄妙。

    巡迴護士神色如常的笑一笑,再將最好看的左臉轉向凌然,問:「凌醫生喜歡什麼音樂?」

    「都可以。」凌然輕輕的搖擺著身體,用手拍拍患者的小腿,再用手指按壓,有點老中醫的架勢,實際上是做體格檢查。

    凌然檢查的頗為仔細,專精級的體格檢查,說高不高,說低不低,非得相當認真,並配合輔助檢查,才能做到心裡有數。

    當然,這裡要看不同醫生對心裡有數的劃定。在地方醫院裡有不查血糖就做闌尾炎手術的奇葩,三甲醫院也有切錯了位置的主刀。

    在別人的地盤做手術,就得仔細加三級,這是王海洋帶凌然出飛刀的時候傳授的經驗,凌然深以為然。

    不同的手術室裡的格局不同,器械的廠家不同,藥品的廠家也不同,就要多做預習和準備,才能應對特殊的情況,越是高端的醫生越是如此,畢竟,低端的醫生在自家手術室都是手足無措的,連正常情況都應付不來,每個情況對他來說都是特殊情況。

    凌然具有完美級的跟腱修補術,理論上能夠應對大部分的狀況,但是,所謂江湖越老膽子越小,知道的應對方案越多,他考慮的也就越多。

    「行了,開始了。」凌然體格檢查做飽,又瞅了一遍磁共振片,就伸手要了手術刀,一刀劃開了口子,右手將刀丟開,左手的食指戳入傷口處,配合後來的右手一拉,手術視野就算是打開來了。

    呂文斌連忙跟著上鉤子,然後以一助的身份站在凌然對面,幫忙撥拉各種組織,面帶微笑。

    他也是旱了好些日子了。

    凌然今天還可以做主刀,他卻只能做二助配合,也是著急的不得了。

    到了剪刀上陣,一塊肌腱被剪掉拿走,呂文斌才吐出一口郁氣似的,笑道:「總算切了個東西。」

    「嗯,比劉威晨斷的好一點。」凌然難得點評一句,心情愉悅的搖晃著身體。

    與領導和康復專家這種人說話實在是太累了,與在手術室裡的愉悅相比,簡直是天壤之別。此外,阜遠體育館旁賣的內褲確實非常舒服,價格比雲華的要貴一半,但凌然根本不在乎。

    有的是錢。

    凌然隨著音樂,搖搖擺擺的,但將跟腱抓出來的時候,穩的像是胖子夾涮羊肉一樣。

    帶著血的跟腱被夾在半空中,粉嘟嘟的,稍微有點萌,用力拽兩下,就能看到小腿肌肉都被扯動,凌然比劃了一會兒,才找到一個較好的位置適合縫合。

    如果要搶時間的話,找一個差不多的位置就可以開始縫合了。跟腱恢復的時候,並不是按照醫生設定的位置來成長的,所謂跟腱黏連就是如此,所以,凌然儘可能的尋找最佳位置的舉動,在一些外科醫生眼裡,是浪費時間的行為,病人的收益很少,耗費的時間卻很多。

    然而,外科醫生是有自己的性格的,凌然就想拼一個完美無缺的位置,別說手術室裡的助手和護士們管不著,示教室裡的高級醫生們也管不著。

    「看的著急。」

    「我覺得可以了。」

    「他是在給跟腱修眉嗎?這個算是整容吧。給跟腱整容過分了啊。」

    示教室裡的大大小小的外科醫生們,偷偷的看著凌然的手術場景,很是歡樂。

    骨關節與運動醫學中心的院規就是這樣,安排到了有攝像系統的手術室裡,就有可能被抽查,這就要求醫生們規範手術,隨時做好被抽查的準備。

    而在具體的執行中,任何一名副主任級的醫生,都是可以打開示教室和攝像系統的。

    在這種環境下,骨關節與運動醫學中心的外科醫生們一邊小心翼翼的操作,一邊儘可能的避開有示教室的4間手術室,只要其他手術室有空位,一般的醫生做手術都不會去那四間。

    不過,緊急手術或者手術室緊張的時候,就沒什麼選擇的空間了。

    凌然不在乎有沒有人看自己的手術,只要能第一時間用上手術室就很高興了,因此,他的手術基本都是在有攝像系統的手術室裡進行的。

    一些外科醫生雖然嘴裡不說,但都喜歡看凌然的手術。

    看別人的手術能增長經驗,或吸取教訓的,對於熟悉的術式來說,觀看別人的手術,總是能夠得到一些啟發的。

    即使是級別較高的外科醫生,除非是對跟腱修補術完全不感興趣,否則的話,也願意觀看凌然的手術。行雲流水的手術操作且是一方面,遇到不同的跟腱採用不同的手術方法,更是令眾人大開眼界。

    跟腱修補術的方案很多,方案的改良方案和改良方案的改良方案就更多了,不同的醫生通常都是學習幾種術式即可,很多醫生甚至只學習一種術式以應付該手術。但是,專業修習跟腱修補術的醫生,看著凌然種類繁多的手術方案,那種見獵心喜感,是難以描述的,就好像一天做四份卷子的小學生,第一份卷子裡的雞兔同籠問題可以用金雞獨立法,第二份卷子還遇到就用吹哨法,第三份卷子再遇到,那就只能用砍足法了,第四份卷子要是再遇到變形的九頭問題,那就不好意思,砍頭法伺候!

    由此可見,比起只會做一種手術方案的外科醫生來說,懂得多種外科方案的外科醫生的心理要健康的多。

    他們是很難被重複的問題或病症所打敗。

    自由思想自由使用,自由方案內心快樂。

    能留在骨關節與運動醫學中心的醫生,就算水平弱一點,想要學習的心是共通的。否則,研究中心比三甲醫院的要求還高,工資還低,任務還重,晉陞渠道還窄,不求上進是很難活下去的,就是曲醫生,此時陪在幾名體育局的領導身邊,眼睛也是一眨不眨的望著屏幕。

    「你們這位凌醫生挺有意思的。」馬主任嘴上這麼評價,心裡是一陣的膩味。

    這種純靠技術不懂政治的人是最討厭的。

    「凌醫生感覺挺享受的樣子?」記者的問題就更感性化了,內心更是懷著些許的激動。

    長的帥的醫生,要是再能有些正能量的特點,寫出來的新聞稿都會變的受歡迎些。

    不等紀天祿等人回答,一名在示教室裡看直播的女醫生就道:「凌醫生是特別有風度的醫生,做什麼事都有始有終,認真仔細,他是為病人高興呢,能得到這樣的醫生的治療。」

    魏記者聽的一愣,怎麼感覺像是在採訪傳銷組織呢?

    魏記者小心翼翼的道:「您做出判斷的依據是?」

    女醫生「嘻」的笑了:「你們記者採訪不是要素材嗎?我給你素材你還不滿意。」

    魏記者無奈:「你是隨便說說的?」

    「你應該這麼想。」女醫生坐直了,認真的道:「如果你的跟腱斷裂了,你希望在場的哪個醫生給你做手術?我先告訴你,副主任級的醫生,一般都不做這麼小的手術的。」

    她一句話將副主任及以上的大佬們給撇出去了,剩下的主治醫生和住院醫們,就像是撇乾淨了血沫子的水煮羊肉,隨便可以撈出來吃了。

    魏記者倒是覺得這個思考方向蠻有意思的,不由認真的琢磨起來,還在手裡的本子上隨意的寫了兩句。

    「韓醫生,你要是有什麼問題的話,可以按那個紅色的圓鍵,問凌然。」祝同益想要客客氣氣的處理與體育局的關係,但也是有些沒耐心了。

    康復專家韓文林同志,心裡的確藏著一肚子的話。反駁凌然的話,他都已經想好了,所以才積極的來到示教室來找凌然的手術直播看。

    但是,面對屏幕裡,好似明星帥過明星的凌然,韓文林同志又有些心虛了。

    「再剩下一個病人了是嗎?」同步手術室的音響裡,傳出凌然的聲音。

    呂文斌回答:「就剩一個了,跟腱不完全斷裂的。」

    「不完全斷裂?沒什麼意思啊。」凌然的聲音停頓了一下:「那就做完了?」

    「做完了。」

    「小呂。」

    「哎。」

    「你一會再出去找紀主任問問,看還有沒有跟腱斷裂的病人了,能送過來的就送過來。」

    呂文斌有些怯:「紀天祿主任嗎?他感覺挺忙的……」

    「劉威晨的手術做完了,咱們就該回去了,今天不做,什麼時候做。趁著天色還早,趕快聯繫各大醫院。這麼大的城市,每天都會有幾例跟腱斷裂的。」凌然催促著呂文斌,術野攝像機裡看到的卻是飛快打結的手法。

    呂文斌只好答應一聲,再道:「我試試看,不知道人家能不能給找來。」

    「也是。」凌然難得贊同了一聲,又道:「那你再聯繫一下霍主任,就說我們準備返程了,可以開始準備手術室,安排斷指再植的病例了。再問一下他病床空出來多少了,研究中心這邊的病床都空了幾十張……」

    康復專家韓文林同志聽著這樣的對話,邁出去的腳步都給收回來了。

    算了,和這樣的年輕醫生計較什麼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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