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市生活] 大醫凌然 作者：志鳥村 (連載中)

第779章 膽結石
        

    凌然的手術也進行的極快，不到兩個小時，一個肝內膽管結石的右肝切除術就宣佈完成。

    記者們看的不明所以，但都拍到了滿意的照片，於是拿了禮物，就開開心心的離開了。

    霍從軍再鼓勵手術組：「大家幹的非常好，恩，連續準確的完成手術，充分體現了咱們雲華醫院急診中心的戰鬥力，接下來，大家還請再接再厲，恩……凌醫生早點回去休息吧，別太累著了。」

    凌然點點頭：「我是準備回去了。」

    「嗯嗯，好好休息，明天如果不想來的話，就打個電話，發個微信什麼的。」霍從軍面帶微笑：「從巴西回國這麼遠，舟車勞頓的，不要太著急了。恩，休息好了再回來。」

    手術室內眾人保持神情不變。

    霍從軍滿意的點點頭，再出門去。

    呂文斌默默地做後續的關腹等工作，凌然跟著左慈典出了門來，就被一群家屬圍住了詢問。

    凌然只簡單的說了兩句話，就站在旁邊看左慈典解釋。

    病人家屬的問題很多，大部分的問題對醫生來說，可謂是無聊乃至於無知的。

    但病人家屬就是這樣，一個病人可能會有多個通情達理且知識淵博的家屬，但總有一個及以上的無知家屬。只要家屬夠多，總能問出令人瞠目結舌的問題。

    大部分醫生都是不耐煩回答此類問題的，也就是左慈典這樣，經歷過鄉鎮衛生院的醫生，能夠承受各種降智問題。左慈典現在也不避諱自己鎮衛生院出身的歷史了，事實上，他想避諱也是避諱不了的，醫院是一個封閉而無聊的小社會，關於學歷的故事，傳播速度或許比男女八卦還要快畢竟，男女八卦的故事不是每一個場合都能講的，但學歷的八卦的適應面就廣多了。

    不過，左慈典已經漸漸的開始將鎮衛生院的歷史，當做是另類經歷來描述了。

    這也讓他對病人家屬更加耐心細緻。

    因為，這就是左慈典安身立命的本錢了。

    左慈典差不多用了一刻鐘的時間，才讓病人家屬短暫的安靜下來。他趁機道：「趕緊去重症監護室吧，病人差不多要送過去了，你們進去還得換衣服什麼的。」

    在場的近10名的病人家屬，頓時忙忙碌碌起來。

    左慈典再拉著凌然離開現場，才輕吁了一口氣，再看看凌然，笑道：「凌醫生感覺怎麼樣，我是說家屬。」

    「好像和以前差不多。」凌然觀察著四周。

    「醫院能有什麼變化，別說您只是一個月沒回來，一年不回來，都不會有變化的。日復一日，年復一年……」左慈典不由想到了自己所在的鎮衛生院，道：「我工作快20年了，衛生院都沒有大變化，當年啥樣，現在基本啥樣子。」

    「沒有變化很好。」凌然按自己的標準給予判斷。

    左慈典道：「沒有變化的意思，是設備儀器還有病房床位什麼的，都不更新了。」

    「哦，那當然不行。」凌然立即搖頭，並皺眉聯想道：「這樣說的話，咱們科室的儀器和設備，也有好幾個月沒有更新了。」

    「是。但咱也沒錢不是。」左慈典笑呵呵的。急診中心是撥款過活的，病人多了，劃價的醫藥費多了，撥款會增加，給醫生和護士的獎金等現金獎勵也會增多，但畢竟不是單純的利潤，不能想用就用的。

    凌然緩緩點頭。

    「咱們現在去哪裡？」左慈典看凌然沒有立刻要走的意思。

    「查房，然後下班。」凌然是準備看一下剛做了手術的兩個病人，術後幾個小時，向來都是併發症最嚴重的時間，有的醫院都會硬性規定查房的頻次。如肝切除這樣的手術，弱一些醫院，由主刀醫生全程照看到病人清醒的都有。

    當然，強院就不用這樣了，強院的主刀技術好，預後通常更好，派出一名主治級的醫生，水平可能就比弱院的副高主刀要強。

    凌然有自己的手術節奏和查房方案，對於今天做的幾例手術，由於是剛剛回國的狀態，凌然就想多檢查檢查。

    再者，從回醫院到現在，他也沒去iu看過，也得確認一下他們的狀態正常。

    左慈典愣了愣，自言自語道：「都快忘了您的風格了。」

    「什麼？」凌然看過去。

    「沒事，去趟ICU挺好的，得讓小的們知道您回來了，警醒著些。」左慈典自然支持凌然巡視領地。

    ICU這種輔助科室，就像是醫院裡的鬣狗。它們遇到強壯的獅子的時候，乖的就像是狗一樣，偶爾餓瘋了搶食的鬣狗，被強壯的獅子撕爛了當下酒菜的都有。但若是面對年老體衰的獅子，鬣狗們就不會那麼乖了，小獅子母獅子更不會被它們放在眼裡。

    如此轉悠一圈出來，又是一個多小時過去了，左慈典一邊感慨著時間飛逝，一邊將凌然送到了停車場，再看著凌然開著自己的小捷達勻速離開，才長長的舒了一口氣。

    ……

    下溝診所。

    院子裡飄著清雅的香氣，進門就能看到幾株盛開的月季花，窗檯上則插著玫瑰和向日葵。

    「兒子！」陶萍坐在二樓的茶桌上，開心的向下面揮手。

    茶桌旁坐了好幾位鄰居，同樣向凌然揮手，其中有兩名巷子裡的女孩子，揮手揮的更是激動。

    「回來了，喝粥嗎？」凌結粥在樓底下的廚房忙活，自從重新裝修以後，凌結粥同志在廚房呆的時間更久了。

    「好啊。喝粥。」凌然也是向二樓揮揮手，然後就坐在了一樓的天井處，自然而然的掏出了手機。

    家裡的氣氛，總是讓人感覺慵懶，與醫院是截然不同的。

    「還吃牛肉嗎？」凌結粥的腦袋從廚房伸出來。

    「都行。」

    「那就切點。再來點鹹菜？哦，還有點中午剩下的海鮮，梭子蟹和基圍蝦，還有一點九節蝦，要吃哪個？」凌結粥又探出了腦袋。

    「都行。」

    「那就鹹菜吧，晚上吃海鮮不好消化。」凌結粥說著進去忙活去了。

    「到睡覺時間還早呢。」一名街坊從二樓走了下來，就坐到天井跟前，笑問道：「凌然，聽說你到巴西給人做了手術？這個叫那啥……援外醫生？」

    凌然搖頭，言簡意賅的道：「因緣際會。」

    「但我打問了一下，凌然你現在做手術，好像也是蠻厲害的了？」街坊繼續試探著。

    凌然「嗯」的一聲。

    街坊也不以為意，在下溝巷子裡住的久了，大家都習慣凌然的做派了。他重新打量了一番凌然，再道：「那個，凌然，我家裡人也想做個手術，你能不能幫忙給看看？」

    「哪方面的？」

    「膽結石，十幾年了。我叔以前都沒太管過，這次疼的不行了，準備切掉了。」

    膽囊切除術倒是在凌然的武器庫裡，但是，作為自己練出來的技能，膽囊切除術的等級卻是最低的。

    凌然點點頭，道：「如果是確診膽結石的話，我可以介紹一名醫生給你們。」

    「我聽雲醫的大夫說，你現在是做肝膽最厲害的？」街坊卻是做過功課的，此時堅持道：「凌然，就你給做了唄，我叔好不容易同意做手術了，再耽擱來耽擱去的，指不定又反悔了。」

    凌然道：「膽囊切除，有比我技術更好的醫生。」

    「我們就認您！」街坊只當凌然是謙虛，繼續要求著。

    凌然見他態度堅決，也就不再推拒，點頭道：「那就讓他門診日來做檢查吧。」

    「好的好的。」街坊樂呵呵的，感覺做成了一件大事。

第780章 時間緊任務重
        

    翌日。

    凌然睡了個懶覺，再給多日未見的花花草草澆澆水，遠方的天際就露出了乳白色來。

    醫藥代表黃茂盛慇勤的送來了鍋邊、油餅和扁肉的全套早餐，又幫下溝診所的院子掃掃地，灑灑水，再幫忙淘米煮了一鍋粥，就笑呵呵的撤離了。

    他現在的主要工作就是聯繫凌然，也漸漸摸清了凌然的喜好，知道凌然不喜歡身邊一直湊著人，也就樂得輕鬆。要說有什麼不方便的，也就是凌然的工作時間略奇葩了些，看在每個月那麼多獎金的份上，黃茂盛就勉強忍了。

    凌結粥聽到響動，也穿了件跨欄背心下樓來。

    背心有點舊了，肩膀的位置略微泛黃，還有些卷邊。凌結粥卻是渾不在意，拍著肩膀，晃悠晃悠著洗漱了，就拿了個抹布，將欄杆和桌椅擦了一遍，罷了直起腰來，道：「現在的年輕人不會做家務了，光知道掃地灑水的，都不懂用抹布的，我是說你的那個醫藥代表，做事做的不細。」

    凌然沒抓到老爹話裡的重點，就「哦」了一聲。

    「怎麼樣，下次我幫你說說？」凌結粥半開玩笑的提建議。

    凌然毫無覺悟的問：「為什麼要醫藥代表做？」

    「因為我懶啊。」凌結粥笑呵呵的。

    凌然贊同的點點頭。

    「我懶這種事啊，只能我自己說，知道嗎？」凌結粥無奈嘆口氣，感覺自己白解釋了一句，但還是道：「你那個醫藥代表啊，平時還是要用起來的。你不用，他也心虛，時間長了，他習慣不做事了，你再讓他做事，他還做不了事了，那不就等於把人家給養廢了嗎？所以，於情於理，你都得讓手底下人動起來。」

    凌然懷疑的看凌結粥一眼，道：「你以前也是這麼說坐診的醫生的，結果對方辭職了。」

    「那是之前的醫生不懂事，你看現在的老熊，熊醫生，那不是習慣被壓榨了……不是，是安心坐診了嗎？再說，醫藥代表辭職了，醫藥公司會給你換人的，用不著你擔心的。」

    凌然繼續「哦」的一聲，開始舀粥。

    凌結粥也算是醫界中人了，所謂沒吃過豬肉也見過豬跑，對於醫生和醫藥代表的關係理解的更深。此時說到醫藥公司和醫藥代表，就特意提醒道：「像是昌西醫藥這種公司，他們的主打藥品，多數是跟其他公司重合的，藥效什麼的相差都不會太多。我知道你不喜歡考慮太多問題，你就考慮售後好了。」

    「售後？」凌然看了過來。

    「你對藥品有任何要求麼，都可以提出來，要他們的數據，要他們的資料，都可以，這樣的話，也可以篩出有用的醫藥公司。當然，昌西醫藥這種合作的比較久的，可以維持原狀，再進新藥之類的，你就可以挑專業一些的醫藥公司了。」凌結粥看看兒子，莫名的有點得意的道：「尤其是你想開展什麼新術式的時候，要醫藥公司配合起來，也是很重要的。」

    凌然微微點頭，頗為意外的看向老爹，贊同道：「有道理。」

    凌結粥叉腰笑：「是吧，別看你爸我沒做醫生，醫學界的事情，我是門清兒。當然，做手術什麼的，我是沒經驗，兒子你就青出於藍而勝於藍了，但要說醫院裡面的事，醫藥公司的事，還是可以再教你兩三年的。」

    嘎吱。

    二樓臥室的門，被推開了。

    陶萍的聲音隨之傳來：「別聽你爸的，他昨天專門打電話問人，問了好幾個小時的。」

    凌結粥險些笑岔了氣：「老婆，咱們說好各管一攤的。」

    「哎呀，忘記了。」陶萍的語氣驚訝。

    凌結粥抬頭望了一眼：「你把嘴角的笑收一下。」

    「這個真的是忘記了。」陶萍從善如流。

    凌然默默地喝了粥，又吃了一點油餅，喝了一點鍋邊，再吃了一碗扁肉，幹掉了兩隻雞蛋，配了一個鹹蛋黃，食了幾顆葡萄，嚼了一顆梨，就見院子裡已恢復了清靜。

    「我去上班了。」凌然抹抹嘴，昂了一嗓子，就去後院開車。

    凌結粥抱著日漸敦實的圓肚子，在二樓提醒道：「老陳回頭要帶他叔，找你看病的，你記得了。」

    「膽囊炎的？」

    「對呀。老陳以前烙餅的，做的芝麻餅你還挺喜歡吃呢。」

    「怎麼不賣了？」

    「他以前應該是有個糧食局的關係吧，可以低價買陳糧烙餅，後來改制了，陳糧都賣去做飼料了，他這邊利潤低了，應該就不賣了。」凌結粥頓頓又道：「他早年賺的錢都買房子了，現在應該是專心當房東吧。」

    ……

    門診。

    在左慈典的建議下，凌然只放出去10個號，就安穩的坐在檢查室裡等待。

    凌然如今已是小有名氣的外科醫生了，不僅有大眾媒體的宣傳，更有業內的醫師會推薦病人過來，離境月餘，這段時間，光是積累的病人就不在少數了，再若是放號放太多的話，今天的病人就看不過來了。

    不長時間，病人依序入內，隨之而來的，就是加號的請求。

    「凌醫生，我以前在你這裡看過病。」

    「凌醫生，我之前在您這裡做的手術。」

    「凌醫生，武新市一院的劉大夫讓我過來的，我去掛號也沒掛到……」

    左慈典意料之中的給加號的病人排了位置，又將遞出來的條子依序收起來。遇到自己帶著病人或病人家屬過來的本院醫護人員，左慈典更要笑臉相迎。

    凌然就不用管這麼多了。

    他看完一個門診病人，就看下一個，並不用自己叫號，更不用管序列之類的事情，倒也方便。

    凌然目前掌握著大師級的「體格檢查」技能，對於普通的外科疾病的診斷率極高。另一方面，加號的病人多數都是已經診斷出了問題的，疾病譜基本集中在肝臟、膝關節、跟腱和手指屈肌腱方面，比普通的專科醫生的治療範圍略大一些，但比起老一輩的外科醫生，或者歐美的外科醫生，凌然的疾病譜依舊偏於狹窄。

    將自己能做的病人收入急診中心，不能做的病人介紹出去，需要保守治療的給予藥物……一個早上的時間就差不多過去了。

    街坊老陳到了12點，才打了電話過來，帶著自己38歲的叔叔上樓來。

    「實在不好意思，我叔在互聯網公司工作，實在是忙的不行，請假也請不到完整的，只能提前一個小時走，再蹭個午休的時間。」50歲出頭的老陳一個勁的道歉，再將有些木訥的小叔叔給拉了過來，道：「你別看他年輕，能造的很，還不到40歲的人，膽囊炎都十二三年了吧。」

    「12年了，進公司第二年查出來的。」小陳坐到了凌然對面，再自己介紹病情道：「我前幾天疼的不行，晚上趁著加班的時間掛了水，今天才不發燒了。想著要不給切了吧。」

    「我檢查一下。」凌然戴上了手套。

    「我只能請兩天假，加週末的半天了。兩天時間要是不夠的話，我就繼續保守治療。」小陳迅速的說明自己的需求。

    左慈典在旁忍不住道：「膽囊炎手術，現在雖然很普遍了，那還是一個手術呢，連手術帶休息就兩天時間？你這工作要命啊。」

    「沒辦法，項目太緊張了，我一個人停下來，整個項目組都要停下來等我。我在網上查了查，有評價說凌醫生你做的手術預後很好，恢復的快，是這樣吧？」

    「兩天時間也太短了。」凌然微微搖頭。

    「兩天半？」小陳討價還價。

    凌然還是搖頭：「正常情況下，腹腔鏡下做膽囊切除，三天出院，7天才能正常工作。」

    「我知道，但是真的是請不到假，我做的項目是跟高鐵聯動的，我這邊慢下來，不光影響自己所在的項目組，其他項目組也要受影響。就我那些同事，有的闌尾炎都保守治療兩三年了……」

    老陳也在旁道：「我這個小叔，真的是走不脫，做的項目我是不太懂，但也是特重要那種，凌然，幫忙想想辦法嘛。」

    凌然不由看了一眼自己的虛擬人，剩餘時間掛在了4小時21分鐘。

    要說的話，他的膽囊切除術雖然是自己練出來的專精級，技術水平還比不上肝膽外科的賀遠征，但要是配合虛擬人的話，在預後方面，卻還是非常有優勢的。

    畢竟，提前劃了重點的開卷考試，和一頭霧水的閉卷考試，難度本身相差懸殊。

    「上檢查床，我看看。」凌然站了起來。

第781章 快速恢復
        

    小陳眼巴巴的望著凌然，然後被他按的絲絲的吸涼氣。

    但是，看著凌然微微閉目，冥思苦想的樣子，小陳又不敢打擾。

    得了膽囊炎的痛苦，他也算是受夠了。疼是一部分，日常更頻繁出現的背漲更是讓做IT的陳驍旺備受影響。除此以外，久治不癒的膽囊炎的併發症更令人擔心。

    另一方面，正在進行的大項目距離完成還遙遙無期。或者說，不論今天的項目做到哪一步了，除非公司倒閉，否則，總有新的緊缺的項目等著你。

    「如果你能請假四天時間的話，應該可以恢復的比較好。」凌然用了20秒的虛擬人，做了約略的探查以後，給出了一個基礎結論。

    陳驍旺連連搖頭：「四天不可能的。」

    左慈典不能理解的道：「你這是生病啊，又不是出去度假，一年休息4天不過分吧。」

    「真是沒辦法。」陳驍旺無奈道：「我吹個牛吧，我們公司現在是國內領先的互聯網公司的，現在對接的高鐵項目，往大裡說，是關乎國計民生的，往小裡說，成百上千名的公司同事，成千上萬的民工和工程師，大家忙活幾個月的時間，也就是為了爭取早幾天完工，我這裡停擺4天，不說讓整個項目停擺吧，造成影響是肯定的，說實話，真沒那麼大臉。」

    左慈典聽的愣了愣，再用過來人的語氣勸道：「我們那代人都說輕傷不下火線，但你這個真不是輕傷了。你要知道，膽囊可是一個人體器官，現在雖然有微創的技術了，那也是把膽囊整個給切掉了，這個給人的傷害是相當大的，休息個四五天的，真的是最少最少了。」

    陳驍旺猶豫幾秒鐘，道：「實在不行就保守治療，等過年了，我再過來做手術。」

    左慈典無語的看看凌然，再看陳驍旺，不高興的道：「你這拖垮的可是自己的身體。」

    「我知道，這不是沒辦法嘛。」陳驍旺的聲音硬了一點，轉瞬又低了下來：「公司裡也不是我一個人這樣子，真到出了大問題，那就請長假，找人換崗……但崗位換掉了，可就換不回來了。」

    「健康去掉了，也就換不回來了。」左慈典又囉嗦了一句，再看向凌然。

    「真的只有兩天半的時間？」凌然問陳驍旺。

    陳驍旺點頭：「我計畫著週五下午的五點鐘提前下班，六點鐘到醫院做手術，然後可以休息一個週六，一個周天，週一早上，得提早一點上班，這樣應該一共能休兩天加12個小時，週一說不定還得加班……」

    左慈典聽的倒吸一口涼氣：「有沒有這麼忙？」

    「有。」陳驍旺回答的簡單而肯定。

    老陳亦在旁道：「我小叔是真的忙，現在不是說什麼996嗎？他是996再加半天。」

    凌然聽著他們說話，腦海中不停的思考著。

    對他來說，這又像是一次庫巴鎮式的手術。

    條件限制的很嚴格，以至於有些不合乎情理，但現實所限，又不得不想辦法完成。

    從凌然的角度來看，用兩天半的時間做術後恢復，固然是對個人健康的不負責，但是，現在選擇保守治療，直到春節放假的時候再行手術，更是對個人健康的極不負責。

    不像是左慈典，還想說服對方，或者用語言勸說對方，凌然第一時間，考慮的就是技術問題。

    要想手術後快速恢復，首先考慮的應當是減少術中損傷。這其中，最常見的就是術中損傷，切掉膽囊本身，對人體就是一個損傷，順著膽囊往上捋，膽管是否受到了損傷，旁邊的肝臟是否受到了損傷，都是需要考慮的部分。其次，膽囊被切除以後，膽管是用鈦夾閉合的，這是一個關鍵問題，膽管閉合是否完全，鈦夾是否鬆脫，是否觸碰和損傷了膽管，釋放鈦夾的時候是否有力度太大，是否有擺動，是否形成了銳角……

    繼續按照手術順序上捋的話，切斷膽管通常是採用電刀或超聲刀，而當刀具在腹腔內「亮」起來的時候，熱電效應造成的損傷也需要顧忌……

    此外，膽囊黏連的分離，膽囊膽管的複雜解剖關係，也都決定了手術的進程以及術後的恢復。

    正常的腹腔鏡內的膽囊切除術，是需要3天的住院時間，再加上三四日的恢復時間，根據個人體質不同，術後一兩天就活蹦亂跳的病人也是常有的。

    再者，只需要住院一天的病人，其實也是大有人在。只不過，大部分的醫生，其實並不能預見到哪名病人會恢復的更快。

    這既是因為病人的體質，也是因為醫生的操作，往往也具有很大的隨意性。

    凌然考慮，若是消除中間的一些似是而非的問題，那麼，兩天半的恢復時間，勉強也是夠用了。

    短暫的回想了一下自己在虛擬人中看到的情況，凌然終於是做出了決定，道：「好吧，你們去辦理入院手續，抽空做檢查，一切順利的話，週五下午6點鐘進行手術。」

    「這樣我週一就能上班？」小陳瞪大了眼睛。

    凌然緩緩點頭，道：「七成的概率，你能週一上班。」

    「剩下三成呢？」

    凌然道：「腹腔鏡下的膽囊切除術，常見的併發症有膽漏，腹腔出血，膽管損傷，術中損傷神經、血管和臨近臟器的情況也有一定概率，另外，如果出現術中大出血，就可能危及生命……」

    「凌醫生，術前談話還是交給我吧。」左慈典聽著凌然乾巴巴的講手術風險，汗毛都要豎起來了。」

    陳驍旺的汗毛豎起來的更硬更直。畢竟年輕。

    左慈典咳咳兩聲，道：「術中風險是我們必須給你講的，但發生的概率，其實是非常非常小的，尤其是術中死亡這種情況，我們醫院自從開展腹腔鏡下的膽囊切除術以來，就沒有因為膽囊切除的大出血而致死的案例。大出血是有的，大出血致死又是一個概率問題，你是懂數學的……」

    「大出血這個我不怕的。」陳驍旺打斷了左慈典的解釋，道：「如果真的大出血了，那我也就不用著急回公司了，直接辦理保險再辭職回家養老就行了。術中死亡的話，那就更不用考慮上班的事了，對吧？」

    「好像……是這樣的。」左慈典覺得自己像是被繞進去了。

    「凌醫生，那就拜託你了。」陳驍旺起身和凌然握手。

    「記得做檢查。」凌然和陳驍旺輕輕握手，順手打開酒精凝膠，以及虛擬人，接著，他就一邊擦著酒精凝膠，一邊奢侈的研究起了虛擬狀態下的陳驍旺的身體。

第782章 前進的方向
        

    依照虛擬人展示的信息，配合正常的檢查結果，凌然首先在紙面上，畫出了陳驍旺的腹腔解剖結構。

    對外科醫生來說，膽囊切除術的難度，主要就體現在膽囊動脈及膽管的解剖結構和變異較多。多到什麼地步呢，如果按照膽囊動脈和膽管的不同來將人分類的話，人的種類列表得印成一本書，還不一定夠用。

    陳驍旺自然也不會例外。

    他的膽囊動脈就有一個明顯的變異，其膽囊動脈，過早的分支成了兩支或雙膽囊動脈。

    這可以說是很常見的變異，有幾百上千萬人，可能都有類似的變異，若是不做膽囊膽管相關的手術的話，此變異完全體現不出存在感，不會不舒服，不會影響健康，甚至對周邊的臟器也沒有什麼影響，其價值比京城以外的居委會還不如。

    但在做膽囊切除術的時候，醫生若是沒有留心到此變異的話，就很容易出現問題。

    為了避免出血，做膽囊切除術的時候，醫生要先將膽囊動脈阻斷，普通人只有一條膽囊主動脈，用血管鉗夾住就沒事了，雙支變異的動脈，一個不留神，就有可能只夾住了前支動脈，後支動脈在後續處理中，幾乎百分百的要被誤傷，到時候，大出血是必然的，想要什麼好預後也是不可能了。

    「雙膽囊動脈！」凌然站起身，就在大辦公室的白板上，將之寫了下來。

    這不僅是提醒給自己的，也是給其他醫生看的。

    那些倒霉的誤傷，有些是因為主刀醫生引起的，有些則是因為主刀醫生沒有提醒和管理好下級醫生，而引起的。

    「膽囊水腫、有炎症。」

    「膽囊管與肝總管並行一段後入肝總管。」

    凌然寫一段文字，偶爾還會配一個簡圖。

    對醫生來說，做解剖畫解剖關係都屬於基操，看得懂也是必然的……

    不僅凌然組的醫生看得懂，其他組的醫生也好奇的打量著。

    「慢性膽囊炎，有點萎縮，都不是什麼問題，要命的是兩天半的恢復時間。」

    「我就不信了，現在的公司有這麼忙嗎？」

    「賺錢唄。咱們當醫生的，白天晚上累的半死，週末還跑出去開飛刀，為什麼呢？」

    「有人為了賺錢，有人為了理想，有人理想賺錢一起幹了，說實話，關咱們啥事。就我知道的，華為做項目，都是奔著領先業內兩年的標準做的，要是今天慢一點，明天慢一點的，前面人好不容易爭出來的時間，不就浪費了？」

    「那也得有基本的休息時間吧。」

    「基本的時間？你是怎麼讀書的我不知道，就我所知，有基本休息時間的學生，要麼是考985易如反掌的，要麼是二本都考不上的，你是哪種？」

    開始討論學歷以後，急診中心的醫生辦公室裡，頓時亂成了一鍋粥。

    霍從軍緩緩踱到凌然身邊，問道：「決定了？」

    凌然「嗯」的一聲。

    霍從軍看看凌然在白板上的畫，搖頭道：「何必呢，那麼多病人都等著你給做手術呢，這種小手術，交給普通醫生做了就行了。兩天半恢復期這種要求，說實話，有點過分了不是？」

    凌然道：「對自己也是一個提高。」

    霍從軍意外的問：「怎麼說？」

    「提高預後，減少恢復時間，可以看做是膽囊切除術的一個發展方向吧。」凌然其實是在猜測，膽囊切除術從專精到大師級的升級路線。

    與其他技能不同，膽囊切除術從頭到尾，都是凌然自己練出來的。、

    從入門到專精，再如何繼續下去，凌然其實並沒有太多的思路了。

    膽囊切除術本身是比較簡單的手術，尤其是腹腔鏡下的膽囊切除術，大家做的完成度都很高。減少損傷，提高準確度等等，給人的感覺總有些似是而非，飄在空中的感覺，並不能準確的指導技術進步。

    在沒有更高級的醫生指導的情況下，凌然並不知道如何提高。

    陳驍旺的要求，卻是不經意間，為他開啟了一個課題，甚至是一個方向。

    叮。

    系統此時也跳了出來。

    任務：前進的方向。

    任務內容：完成50例腹腔手術，且恢復時間短於60個小時。

    任務獎勵：中級寶箱。

    凌然的眉毛擰了起來。

    任務侷限於腹腔手術的話，他會做能做的，也就是肝膽脾和闌尾了。除此以外，睪丸切除術應當是不計算在內的。

    這裡面，肝切除是不可能60小時恢復的。做了肝切除手術，三天內不死已經算是手術成功了，再三天離開ICU，都不算晚的。

    摘除脾臟的急診手術，倒是有很小的概率能達成此條件，尤其是病人年紀普遍偏小的情況下，急診手術的恢復往往都不錯，但要說60個小時恢復，也是非常玄乎的。

    如此看來，適合凌然做的，也就是膽囊切除和闌尾切除了。

    「術後的手術護理也得抓起來。」左慈典這時候道：「要想快速恢復的話，護理也不能少。」

    「麻醉也得注意。」呂文斌亦是提出了意見。

    「手術器械和耗材，是不是也要精益求精一點？」馬硯麟用蒼白的舌頭舔舔蒼白的嘴唇，虛弱的發表著意見。

    凌然點點頭，再對左慈典道：「記下來，看看具體需要怎麼做。」

    霍從軍聽到此處，也是來了興趣：「真要是這樣子搞的話，倒是可以把快速恢復的招牌打起來。恩，互聯網公司的員工的話，都挺有錢的是吧？」

    左慈典心領神會，馬上道：「肯定比我們有錢是了，他們的保險也全，再者，趕進度沒時間的，總得有錢吧。」

    霍從軍贊同的點頭：「沒時間沒錢的傻子，也沒必要搞什麼快速恢復了，恩，他們既然是公司行為的話，類似的病人應該不少吧。」

    「我聽病人的意思，他的好多同事都有類似的問題，保守治療闌尾炎，腸炎，膽囊炎的人應該很多……」左慈典順毛擼，並給霍從軍一個支持凌然的理由。

    霍從軍果然點頭：「那就弄一個項目組，當研究項目一樣的搞。左醫生你填幾個申請，我弄點資源給你們。」

    凌治療組的醫生們紛紛點頭，辦公室內其他醫生神色如常，就像是沒聽到似的。

第783章 瞭然
        

    「根據文獻來看，採用電凝鉤，吸引器結合超聲刀分離黏連，效果顯著。不過，超聲刀相對要貴一點。」余媛在術前會診中發言，腰板挺的直直的，腰枕都墊到了屁股底下，保證讓脖子以上的部位露出來。

    凌然點頭：「就用超聲刀，左醫生記得告知病人。」

    「還要給醫政科寫個報告。這個屬於超規格使用器械了。」左慈典知悉的點頭，又道：「凌醫生得你給打個招呼，才能保證用上新刀頭。」

    「好的。」凌然應了一聲。

    正常的膽囊切除術都是使用電刀的，手術成本會因此而降低，操作方面則比超聲刀稍微麻煩一點。因為熱效應等方面的原因，預後也要稍微差一點。

    但是，雲醫執行的政策是不允許外科醫生隨意提高器械規格的，換言之，就是不能什麼好就用什麼，而是以夠用為主。

    不過，要想最大程度減少損傷，使用超聲刀還是有收益的。

    左慈典在本子上記了一筆，又道：「鈦夾建議也用進口的，這樣的話，病人基本就等於全自費了。」

    呂文斌撇撇嘴道：「996還加班的公司，賺的錢要是不夠自費做手術的，那就搞笑了。」

    余媛淡定的道：「醫生都是996，有幾個賺夠錢自費做手術的？」

    「幾萬塊錢而已，真要得病了，誰拿不出來。」呂文斌哼唧了兩聲。

    張安民呵呵的笑了：「我寧願用醫保藥，在病床上多睡兩天……啊……睡一個星期也行啊，我可以不下床，插尿管插胃管，直接睡到天荒地老。」

    他一邊說，一邊打哈欠，像是磕了藥似的。

    在他的影響下，尚未發言的麻醉醫生蘇嘉福也開始打哈欠了，然後是呂文斌和馬硯麟，一個個比賽式的將嘴張的老大。

    「唔……這也是個問題，咱們術前要不要休息一半天的？」左慈典趁亂提出要求。要說的話，他也想休息啊。

    凌然略做思量，道：「新項目是長期性的……」

    眾人紛紛露出了然的神色來。

    接著，就聽凌然道：「開始階段時間，可以休息一天時間。參與手術的醫生晚上回去好好休息。」

    原本面露嘲諷的張安民頓時一呆：「休息一天時間？這麼誇張？」

    他的編制仍然落在肝膽外科，那作為項目開端的第一台手術，就沒有他的份了。

    馬硯麟是有份參與的，此時卻也是目光一呆：「要回家一天時間？」

    凌然頷首：「24小時吧。左醫生重新做一個排班表出來，照顧一下做手術的醫生。」

    張安民羨慕的口水都要流下來了，連忙舉手道：「凌醫生，我申請參與下一次的類似手術。」

    「可以。」凌然點頭。

    左慈典做了記錄，問：「凌醫生，下次手術也提前休息？」

    「不。」凌然毫不猶豫的否定，道：「膽囊切除術依然是常規手術。」

    「明白了。」左．慈．微笑．皺皮．典看看張安民，表情慈祥至此：(^?灬?^)

    又說了一會手術細節的注意事項，再談了護理和麻醉以後，眾人紛紛夾著文件，快速撤離。

    凌然已經正式歸隊，如此一來，凌治療組的手術任務就立即變的繁重起來。尤其是在凌然上了門診以後，收入的病人，將由全治療組承擔，或者說是分享。

    如呂文斌這樣的醫生，現在不僅要給凌然做助手，並完成日常的管床工作，遇到較為簡單的屈肌腱縫合的病人的時候，他也有機會主刀。儘管例數不多，但是，算上前前後後的準備和照看，一個病人8小時都不一定夠用——而呂文斌手底下，可是沒有住院醫的，最多只能讓規培和實習生寫寫病例之類的。

    至於張安民這樣的醫生就更忙了。

    現如今，張安民橫跨急診中心和肝膽外科兩條線，論行政範圍，跨度比凌然還要大。再加上八寨鄉的飛刀，張安民是一分鐘的休息時間都沒有的。

    如果說，凌然在巴西的這段時間，凌治療組的醫生們，還有相對比較充裕的休息時間的話，張安民卻只是更忙了。作為肝膽外科確鑿無疑的二五仔，賀遠征現在有機會用張安民的時候，都是將之當消耗品來用的。

    儘管說，醫院早有「女人當男人用，男人當牲口用」的傳統，但役使牲口的方式還是很多的。

    自家生子的大青牛，與別人家的青騾，用的方法肯定是不同的。

    為了能多活幾天，張安民出了會議室，就做可憐巴巴的樣子，找到了馬硯麟：「小馬，咱哥倆處的還是挺不錯的吧，我看你這邊也不一定願意長休息……」

    「換三個夜班。明天你休息，我給你值班。」馬硯麟看看張安民，蒼白的臉頰後面，是瘋狂運作的大腦。

    張安民哆嗦哆嗦嘴唇：「三個夜班太多了，兩個吧。」

    「呂文斌已經出兩個了。」

    「得，三個就三個！」張安民咬牙應了下來，24小時的連休還是非常稀罕的。

    ……

    週五下午。

    6點鐘。

    陳驍旺如約來到雲華醫院急診中心，差不多是踩著點到的。

    「您是我見過的，最有派頭的病人了，真的。」值了一天班的馬硯麟，臉色變的紅潤了一些，見到陳驍旺，也有閒心開玩笑了。

    陳驍旺無奈解釋著：「我是沒辦法，說好的5點鐘下班，4點50離開，就算是曠工，考勤都是設計好的……」

    「做啥都不容易。」馬硯麟笑一笑，臉龐上是乾枯的青春。

    「哎……」陳驍旺嘆了口氣，再跟著馬硯麟上到病房，做術前準備，繼而又忐忑的問：「2天半的休息時間，沒問題吧？」

    「60個小時，我們凌醫生可以的話，你就可以。」馬硯麟沒有把話說死。

    陳驍旺垂著腦袋，看護士打留置針，提前做補液等等……

    嗡……

    陳驍旺的手機震動了一下。

    他接起來看，卻是公司的同事的問候。

    陳驍旺笑笑，隨意的回了兩句。

    嗡嗡……

    手機再次響了起來，依舊是同一名同事留言道：「方便的話，記憶一下手術的細節，術前術後的狀態……」

第784章 經驗之做
        

    嘀嘀

    手術室裡的監視器，單調的叫著，像是一隻被掐住了脖子的鴨子在要債似的。

    蘇嘉福乖巧的坐在圓凳上，一會看看監視器上的數值，一會看看自家主任的操作，像是只被掐住了脖子的鴨子在躲債似的。

    「丙泊酚和瑞芬太尼聯用，丙泊酚的用量可以降低，這樣也能縮短患者術後的恢復時間……」麻醉科主任操作的同時，還給蘇嘉福講上兩句。

    凌然習慣了用蘇嘉福做麻醉醫生，兩人配合的亦是不錯，但要全方面的提升手術的預後，尤其是減少恢復時間，好的麻醉醫生是非常重要的。

    蘇嘉福算是一名好麻醉醫生，但他的技能樹爬的太低了，到了精益求精的時候，就只能請麻醉科裡的高級醫生出面了。

    而在麻醉科會診了以後，他們也拿出了最適合的麻醉方案，採用了全憑靜脈麻醉。

    相比全程吸入麻醉常用的七氟醚，全憑靜脈麻醉常用的瑞芬太尼的恢復更快，作用時間更短，也沒有積蓄。兩者相比，採用全憑靜脈麻醉，發生術後認知障礙的概率也更低。

    術後認知障礙是全麻以後的常見併發症，一旦出現，患者的思維能力，注意力和語言能力都有可能發生短時障礙，少數人甚至可能發生長期性的障礙。

    當然，長期障礙的概率是非常低的，而且，術後認知障礙主要是發生在高齡患者中間，另外，受教育程度越高的病人，發生術後認知障礙的概率也就越低。

    就病人陳驍旺的工作狀態來說，哪怕是短時間內的認知障礙，恐怕也是無法承受的，麻醉科被霍從軍點了名，科主任雖然不虛霍從軍，也不能讓他給看扁了，選擇的方案，都是多方面考慮的。

    被霍從軍看扁了的人，一個不好就會被他噴，而且是被看不起式的噴，身為麻醉科的科室主任，自然不能受這種罪。

    主任一直看著監視器上的數據穩定，再看著蘇嘉福在電腦上填單子，然後指著各種藥劑的用量，道：「下次再做，自己心裡要有個數，不要傻乎乎的光算，像這個順阿曲庫銨，誘導的時候如果用，量就得把控好，右美托咪定這種，更要注意，用的多了就是低血壓，心動過緩……」

    蘇嘉福乖乖的聽著，像是只受訓的小狗似的。

    對還是住院醫的蘇嘉福來說，能得主任培訓，也是難得的機會了。

    麻醉科可是比普通的專業科室還忙的地方，如果說其他科室的醫生到了主任的級別，還有略輕鬆一些的空間的話，麻醉科的科室主任卻是經常要上一線做工的。

    所謂只有小手術，沒有小麻醉，麻醉科的科室主任一旦上陣了，也得認認真真的做事，沒得輕鬆，而科室每年淨的新人，除非是有人請託，主任等閒都是不理睬的。

    可以說，一個醫生的成長，少不了也有因緣巧合的成分。同樣兩名新人住院醫，能得到什麼水平的醫生教導，也是非常玄學的事，很多時候，並不是新人的表現的好壞，而是上級醫生的態度，以及忙碌程度所決定的。

    蘇嘉福以前是沒機會聽主任講課的，如今蹭到了機會，自然是倍感珍惜。

    同樣的，手術台前的呂文斌和馬硯麟，也是滿臉嚴肅的做手術。

    他們都能看得出來，凌然今天的手法很不同。

    外科醫生做手術，許多時候其實都很糙的，越是專業的醫生，有時候越是糙的厲害。這就好像是帶孩子，帶第一個孩子的父母對小孩子真的是又有耐心，又擔憂，見其翻身都要緊張會不會壓到胳膊了。但是，二胎的父母，三胎的父母的態度，絕對是不一樣的。

    普通外科醫生，做第一個闌尾手術，或者第一個膽囊切除術的時候，絕對是戰戰兢兢，生怕出錯的樣子當然，他們鐵定是會出錯的。

    但是，做到第10例，第20例的手術的時候，一些習慣性的粗糙操作，違規操作，就會開始出現了，等到第100例手術的時候，外科醫既是形成自己的套路，也是形成了自己特有的糙法。就好像開了兩年車的半新人司機，一通操作猛如虎，再看全是瞎操作。

    相比之下，凌然向來是嚴格要求的做派，但也不至於到吹毛求疵的程度。

    畢竟，人體各有不同，強調一個統一的數值，或者卡某一個特定的紅線是沒有意義的。

    偏偏凌然今天的要求卻異常的高。

    就連超聲刀的輸出頻率等等，都是調整來調整去，不停的變化，令呂文斌和馬硯麟不明覺厲。

    凌然依舊是莫不言聲的狀態，老實講，能說的，術前會診的時候都說過了，他現在的操作，完全就是試出來的。

    超聲刀是依靠高頻振動來完成切割和凝固的醫療器械，從某種程度上，這種最高頻率可以達到5萬hz以上的刀頭，已經是相當黑科技的存在了。

    它的能量輸出越大，切割能力就越強，而能量輸出低，切割能力就弱，但凝固止血的能力就強。

    同樣一個醫生，用超聲刀做手術，要比用電刀做手術，快三分之一都不止，效果還會更好。

    別的不說，同樣是止血，用超聲刀1秒鐘能搞定，電刀就要5秒鐘。

    而這多出來的4秒鐘，電刀一直靠著組織，破壞肯定會更多。

    超聲刀同樣也會有破壞，所以，凌然就要選擇合適的頻率和時間，既能完成切割和凝固，又不損傷組織。

    就連鈦夾的角度，都是特別調整測試過的。

    到時候關了腹，膽管和其他組織都是擠到一起的，再加上肌體的自然蠕動，鈦夾放的不好，很容易就有併發症出現了。

    不過，這些全都是小概率事件，如果不是病人陳驍旺的要求的話，原本是不用這麼細緻的。

    可從另一個角度來說，也正是他的要求，讓凌然有了一個模板和目標。

    臨床醫學，從很多方面來講，都是沒有具體數據的。超聲刀的能量放低一點，放多低呢？鈦夾放的注意些，具體是多少角度呢？都是沒有公式的。

    外科醫生的價值往往也就體現於此。

    一名外科醫生的經驗，是無數次的操作與無數次的思考積累出來的。遵循正確的步驟，做正確的操作，年代久了，成功率就提高了。

    相比之下，循證醫學發展至今，也依舊是個寶寶，每個步驟都循證，是做不到的。

    但要做好一名患者，再循著一名患者的模式，做的更多更好，對於一名外科醫生來說，是能做到的。

    或許不會讓世界因此而發生翻天覆地的改變。

    但會讓世界更有希望，更美好一些。

第785章 ROLL
        

    陳驍旺的眼皮子顫動了兩下，緩緩的睜開了眼睛，久看電腦而無神的眸子左右的晃悠了兩下，然後盯著左邊的輸液袋，哼唧了兩聲。

    「醒了啊。」呂文斌連忙站起來，看了下監視器的數值。

    「咳咳……」陳驍旺嗓子有些難受，說話更是沙啞的無法發生。

    「手術很順利，你不用擔心。想說什麼？」呂文斌低頭，將耳朵湊到陳驍旺嘴邊。

    陳驍旺有點小艱難的道：「眼睛……」

    「眼睛不舒服？」

    陳驍旺搖頭：「眼鏡……不然我看不見。」

    呂文斌恍然，點頭道：「1000度近視是吧？等著吧，到了病房再給你眼鏡，你現在要眼鏡也沒用。」

    「這裡不是病房？」陳驍旺的臉色略變。

    「甦醒室。」呂文斌撇撇嘴，道：「我這邊陪一下，你現在有什麼不舒服的感覺就說出來，沒事了，再給你轉到普通病房去。」

    陳驍旺感受了一下，微微皺眉：「傷口好像還是木木的……」

    「麻醉還沒有完全過去呢。」呂文斌順口解釋了一句。不過，說歸說，他還是起身又將麻醉醫生蘇嘉福給喊了過來。

    蘇嘉福快速的做了一圈檢查，點點頭：「沒問題了，老呂你也可以回去了。」

    「真的？」

    「你要不想回去，就讓人帶點了豬腳過來，我陪你晚飯。」蘇嘉福笑呵呵的。

    「和我想的差不多。」呂文斌卻是順手掏出了手機，撥通了道：「弄兩個豬蹄，再來點鹵腸頭，鹵豆腐，弄兩碗飯，還有湯什麼的，給送到麻醉這邊來。」

    蘇嘉福樂了：「可以啊，小呂子，當老闆了？」

    「我寧願不幹。」呂文斌搖頭：「你是不知道養人有多麻煩。但沒辦法啊，人家跟著我幹，我得給人家找一個出路吧。哎，早知道這麼費時間，我寧願跟著凌醫生開飛刀去算了，錢也夠……我給你講，錢多到一個地步了，就是一個數字了……」

    蘇嘉福望著呂文斌的臉：「你再讓人弄點豬頭肉，我就讓你把這個逼裝完。」

    呂文斌立即拿起了手機，一邊操作一邊道：「這麼小的事，微信兩句就搞定了，都不用打電話，手下人做事還是可以的……」

    蘇嘉福對剛清醒的陳驍旺抬抬頭：「知道麻醉醫生為啥都搖搖擺擺的？外科醫生吹的。」

    ……

    陳驍旺被送到病房，神志已基本清醒，也不吵著要眼鏡了，覺得朦朧的世界好像更舒服。沒有寫著業績指標的白板，沒有喋喋不休睡一覺就換了腦子的產品經理，沒有光禿禿的反光腦殼，沒有漫無邊際的荒涼工位……

    「老陳，感覺怎麼樣？」耳邊，有熟悉的聲音傳來。

    陳驍旺驚訝轉頭：「老飄？你有時間不睡覺的，跑過來看我？真不怕猝死啊。」

    「車上睡了會，剛等你的時候也睡了會。」老飄的聲音也飄乎乎的，問：「你感覺怎麼樣啊？」

    「挺好的。」

    「總分1到10，你打幾分？」

    「6分。」陳驍旺聲音懨懨的，想「吧」一個語氣助詞出來，也沒吐出來。

    「嗯，就是總體的主觀感受是6分，腦袋呢，腦袋清楚嗎？」

    陳驍旺遲疑：「應該清楚。」

    「1到10。」

    「8分？」

    「喝醉的8分還是喝了咖啡的8分？」

    陳驍旺被問懵了幾秒鐘，道：「用你們的話說，喝醉的人才說自己沒醉吧，那沒醉的人怎麼說，才能證明自己沒醉呢？」

    「就你這個邏輯能力，我看離醉不遠了，你就不能跳出來寫個程序，或者做個數學符號測驗？簡稱ZST，就是這個……」老飄笑呵呵的拿出了兩張打印紙，遞給了陳驍旺。

    這時候，一直在看熱鬧的護士忍不住了：「不行不行！剛做完手術的人，立刻就工作，不要命了？」

    「這不是工作……」老飄看著奔四的人了，被小護士訓的跟孫子似的，耳根都是紅的。

    陳驍旺也算是清醒過來了，望著老飄，道：「你是拿我做試驗品了吧？」

    老飄摸了兩把腦袋：「不止你一個，兄弟們roll過了，鄙人運氣最……倒霉，roll了個100分。」

    陳驍旺早都不想說話了。

    老飄垂頭喪氣起來：「你這把做完，總結一下經驗，要是恢復的可以，就到兄弟我了，你說我能不上心嗎？」

    陳驍旺撇撇嘴：「沒人性啊你們。」

    「理智，兄弟，我們這是理智。老實說，我這個闌尾炎也兩年的時間了，反反覆覆的又不好，一加班就疼，也是該切了。再不切，我怕致癌啊……」老飄說的身子都在飄：「所以說啊，你也得爭氣點呦，趕緊好起來。」

    「要是爭氣有用，我膽囊炎早好了。」陳驍旺哼了一聲，感覺有些累了，就眼睛一閉，只說話道：「你搞個認知測量表什麼的，你說我答，應該也可以的。搞什麼數學符號測驗，神經病！」

    「呵呵，你說的對。那我得把程序也改一下，再寫個類，表格重新做一下，套用簡單工廠模式？」老飄點著腦袋，翻著手機，道：「前天的評論裡還有人說要搞個新架構，還說註釋要寫清楚，註釋是要寫清楚一點啊……」

    「太扯了。」陳驍旺聽不下去了：「列個表分析一下數據就行了，用得著搞那麼麻煩嗎？」

    「你的手術是做完了，好壞這麼一遭了，我們能一樣嗎？我給你講，你要是3天內回不去。我們再想請假都請不到。」

    陳驍旺呵呵的笑了兩聲，內心卻是莫名的輕鬆。

    反正，手術做都做了，剩下的事，就不操心了。

    陳驍旺這麼想著，很快就又睡了過去，等再醒過來的時候，就見病房的椅子上，老飄的臉被電腦的光籠罩著，雙手正在飛快的打字。

    陳驍旺不由一笑，做程序員的就是這樣，沒白天沒黑夜的，累的要死……

    「12床，查房了。」病房外，幾名穿白大褂的醫生突然走進來，聲音不高不低的說了一句。

    陳驍旺看看窗外，再訝然望過去：「半夜查房？」

    「早晨了。」入內的呂文斌看看表，道：「3點鐘了，放屁了嗎？」

第786章 割了算
        

    看起來不錯哦。」

    「戳一下，疼不疼？」

    「戳當然疼了！」陳驍旺氣的罵人，結果反而弄的自己痠痛起來，又趕忙心平氣和的躺勻稱了：「你們不要逗我了啊，再九個小時，就該回去上班了，到時候爆了線，我噴你們一臉哦。」

    圍在床前的同事自然不理陳驍旺，依舊晃悠來晃悠去的，就想怎麼戳一下陳驍旺，以確定他的狀態。

    陳驍旺半眯著眼，近在咫尺的電視都懶得看，一邊防備著同事們，一邊得意著。

    「老陳的嘴都裂開了，撕裂者啊老陳？」老飄今天又來了，錄了幾個數據，就在跟前玩，望著陳驍旺，頗有些羨慕。

    陳驍旺仰著頭，呵呵呵的笑兩聲：「以後我就叫無病者了。你們這些有病的，以後別靠我太近。」

    老飄嗤的一聲：「我給你從頭捋捋，自上而下哦，脫髮，乾眼症，鼻炎，咽炎，妻管嚴……」

    「喂喂喂，你基準線得劃好了，你摸著良心說說，給程序員，這些算病嗎？」陳驍旺的腦袋依舊是仰著的，順便輕咳兩聲。

    老飄被陳驍旺說的一時語塞，竟有點小贊同。

    「說你無膽者，你不冤吧。」旁的程序員加入了進來，又舉手道：「鄭重聲明，我沒幹眼症。」

    「我也沒有，我沙眼而已。」

    「我紅眼病。」這位盯著陳驍旺，又問：「啥感覺？」

    「挺好的。沒啥特別的感覺，有點疼吧，能忍住。」陳驍旺仔細的給描述了兩句。

    說紅眼病的程序員思忖幾秒鐘，轉身默默的掏出了手機。

    10秒鐘後，「紅眼病」程序員大喊一聲：「哥幾個，不地道啊！咱不是說好roll了點，一個一個試的嗎？你們連假都給請了？roll點呢？不roll了？」

    病房內的程序員都嘿嘿嘿的笑了出來。

    「魏康你排哪天了？」老飄看看其他人的樣子，就知道他們都和自己一樣，已經在公司後台申請病假了。

    帶一個週末的兩天半病假，公司還是能批下來的。當然，不能所有人都扎堆請假，所以，想請兩天半病假的人多了，也都得排隊了。

    而且，第一波沒輪到的，很可能就要輪到第二周去了。

    「我本週的。」早排隊的洋洋得意。

    「我下周。」

    「我也下周。」

    病房內的程序員們，排隊基本都排在了一兩週內。原本就不是很多人，知道消息的就更少了。

    「我是真的紅眼了。」唯一排在第三週的魏康氣的直掉頭髮：「我腸炎好幾年了，喂，咱們得按照病情的輕重排隊吧。」

    「先來後到。」

    「病情哪裡有什麼輕重啊，你腸炎就比我闌尾炎厲害？我闌尾炎是割整個闌尾，你有種把整個腸子割了，我讓位置給你。」

    「啥結果還都不知道呢。爭啥爭呢。萬一老陳明天就併發症死掉了呢？你們請了假怎麼辦？」

    病房內攪和成了一鍋粥，卻也是眾人太無聊，又太著急了。

    陳驍旺感覺自己被無辜詛咒了，亦是一笑：「你們都不問問人家凌醫生給做什麼手術，不給做什麼手術？」

    聽他這麼一說，病房內的溫度，瞬間就降了下來。

    幾秒鐘後。

    老飄微微頷首：「聽老陳這個一說，感覺這貨的智商還是恢復了的。」

    「說的是哦，臉也紅紅的，像是能幹活的樣子了。」

    「回去得給他加活。」

    「凌醫生可以做闌尾炎手術，膽囊炎手術，肝切除手術，還有膝蓋、跟腱、手指和骨折……」窩在角落裡的小護士，突然給了一句話，再次將病房的氣氛給拉冷了，並道：「特護病房，再有10分鐘的探視時間了。」

    特護病房是用普通病房改造的，內有兩張或三張病床，長期有護士在內看護，給予類似於ICU的特護標準，但是沒有ICU的全面，也沒有ICU那麼高的防護等級，當然，價格也要低的多。在雲醫急診中心，肝切除之類的病人，從ICU出來以後，都是首先轉入特護病房幾天，然後再轉入普通的普通病房的。

    陳驍旺被安排進特護病房，也等於是提高了護理等級的。事實上，因為護理組被專門拉了出來，所以，他們還設計有更多的圍手術期的方案，並安排了更多的人手。

    病人家屬和同事，等閒是不會得罪護士的，此時一個個都陪著笑。

    有人則是關心的問：「只做闌尾炎啥的手術？凌醫生是不願意做別的位置，還是怎麼的？」

    「你們聽說過有哪個醫生，什麼手術都會做的嗎？」小護士呲呲的笑兩聲，像是只嘲笑鏟屎官的貓兒似的。

    眾人似懂非懂，不願意懂的點頭。

    「腸炎不做嗎？腸炎和闌尾炎差不多啊。」魏康也呲呲的吐氣，像是只剛被揍過的二哈似的。

    「凌醫生不做腸炎。」小護士肯定的點頭，又道：「腸炎是普外的範圍，你得找他們。」

    「7天的恢復期，他們都不敢打包票。」魏康撇撇嘴。

    小護士就不說話了，腸子恢復起來更麻煩，她要是說錯話了，很容易就被人給投訴了。

    「麻煩您給問問凌醫生，我這邊再不排隊，怕是排不上了。」魏康捂著肚子。

    「凌醫生是真的不做腸炎的，你實在不行，還是想辦法休假吧。」小護士說著搖搖頭：「就我所知，凌醫生也就在巴西做過痔瘡手術。」

    「痔瘡我也有啊。」魏康的眼神亮了起來，轉瞬就陷入了自我懷疑：我得意什麼？

    老飄也樂呵了起來：「正好，把痔瘡一遍給做了算了，省心。」

    「你是啥痔？我是混合痔，應該也能割是吧。」

    「割了割了，一遍割掉最好。」

    病房內一陣群情激盪，一個個都興奮起來。

    「探視時間到了，病人家屬都離開吧。」小護士裝作看表的樣子，將一群痔瘡都給趕了出去。

    眾人也不以為意，只在臨走的時候，問候陳驍旺一聲：

    「好好養病哦。」

    「身體有不舒服都要給我們說的。」

    「今天多睡會，別玩手機什麼的了，恢復起來快。」

    陳驍旺有氣無力的應著，等人都走了，才向小護士埋怨：「能割痔瘡，你怎麼不早說啊，我就順便讓給割了算了，」

第787章 刷個臉
        

    特護病房。

    余媛一臉嚴肅的看著報告單，時不時的還往病床的位置看一眼。

    端坐在病床前的陳驍旺及家人，緊張的望著余媛和她手裡的報告單。

    嘩。

    啦啦。

    余媛一頁頁的翻過去。

    陳驍旺和家裡人的小心臟都在怦怦的跳，不跳……不跳就死了。

    「醫生？怎麼樣？「陳驍旺的父親很緊張。他覺得兒子所在的公司很好，但是，如果因為身體不適就丟了工作，那就糟透了。

    余媛收起了報告單，仰頭看看陳家人，道：「病人可以出院了，但我的建議，還是最好回家休息。不要立即開始工作，更不要加班。」

    陳驍旺搖頭：「我得去公司了。」

    余媛最後勸了一句：「沒必要這麼辛苦的，你們做家屬的也勸一下，地球離了誰都轉。」

    「我怕的就是這個。」陳驍旺嘆口氣。

    陳父問：「那能去上班嗎？身體能扛得住嗎？醫生？」

    「兩天半的恢復期太短了。」余媛停頓了一下，道：「短時間的工作，應該是可以的，但你得隨時注意身體，仍然要多休息。」

    余媛說到這裡就不多說了，事實上，若非這是一個帶有實驗性質的項目，這些話他都是不該說的。

    陳驍旺自然是連連點頭，只要能上班，現在就算讓他跪冬瓜都可以，何況是點頭呢。

    余媛給開了出院單，轉頭交給了陳驍旺。

    然而，陳驍旺卻是一分鐘都等不及的樣子，連忙道：「爸，你去辦手續，我先去公司上班了。小組那邊都等著呢……」

    陳父不是很樂意的搖頭：「趕著投胎呢……哎，呸呸呸……」

    陳驍旺顧不上多說，匆匆而去。他兩天半沒上班，已經積累了不知多少工作，再不早點去，今天的新任務又會堆積下來了。

    余媛繼續查房工作，她今天是特意先來看了陳驍旺，將他的出院手續給辦好了，才繼續查房。

    凌然最近剛回來，加班加點也才做了二十多例的肝切除，只不過是普通醫生一兩個月的量而已，對現在的凌治療組來說，屬於毛毛雨的狀態，管床醫生們對術後病人的查房都延後到了天亮，至於術前病人就沒辦法了，凌晨三四點鐘叫醒術前病人不止是凌治療組，雲醫的其他科室也是常有的事。

    余媛名下目前只有10個床位，算上加床的，通常也不超過25個，堪堪與醫院的普通住院醫比肩，是凌治療組的多名住院醫中最少的。

    這也是因為她是住院總的緣故。按照雲醫的制度，住院總是要大量進行手術，從而提高技能，為做主治醫生做準備的。相應的，管床的任務就要輕量化了。對凌治療組來說，10個床位，最多25個床，就算是輕量化了，也確實是不忙只要沒有個人生活，住在醫院裡，哪怕是滿負荷的25個床位，也能抽空就給查完了。

    余媛現在才不追求個人生活呢。

    任何一個醫院的住院總都是沒有個人生活的，更別說，余媛孜孜不倦的想要做住院總都有好幾年了。

    老實講，如果不是自始至終都想做外科醫生，余媛早就退而求其次的去做內科了，不僅輕鬆，而且可能更好的發揮她的天賦。

    內科的氣氛也要比外科好的多。外科是師傅帶徒弟的模式，上級醫生就是下級醫生的爸爸，不動手打人已經是時代的進步，文明的火花了。但在內科，由於看書讀文獻思考案例就能進步，所以，年輕醫生受到的壓迫遠遠不如外科。在醫藥分離制度執行之前，內科賺的還比外科多，總的來說，5年以前的醫學生進醫院，選擇外科，如果不是受到影視作品的影響，就是真的熱愛或傻缺了。

    余媛屬於又熱愛又傻缺的，因此，她哪怕在外科過的不好，甚至不受歡迎，她都不想離開。

    步入手術區，換上厚麻質的手術服，感受到手術室的絲絲涼風，余媛臉上不由的露出笑容，那笑，甚至有點像是凌然似的。

    「讓我看看今天排的手術表。」余媛望著貼在牆上的A4打印紙，不斷的為表上的手術名稱權衡優劣。

    她提早一個小時完成了查房，因此有將近2小時的空閒，這段時間，她自己沒有手術做，就可以看別人做手術了。

    余媛一眼掃下去，就見一行小字：「痔單純切除術。」

    接著，余媛立即去看右側的手術執行醫生，就見「凌然」的名字後面，「馬硯麟」的名字赫然列在第二位。

    余媛的眉毛立即就豎起來了，腰背的肌肉一擰，就奔著4號手術室去。

    嗤。

    余媛矯健的踩開手術門，不等氣密門完全打開，人已閃了進去。

    「果然，馬硯麟，你自己偷偷做手術？」余媛看了眼抱胸在後方，做手術指導的凌然，再看馬硯麟，眼睛幾乎都要噴出火來了。

    「做手術呢，別激動。」馬硯麟稍微有點怕，仗著站在主刀的位置上，就道：「余醫生，有什麼事，咱們回去說，手術室裡忙著呢。」

    余媛才不理他，轉頭看向凌然，道：「凌醫生，我也想學痔瘡手術！」

    「學痔瘡手術做什麼？」凌然不解的看余媛一眼。對醫生們來說，痔瘡手術是又髒又沒有多少技術含量的，與肝切除之類的技術在各方面都有巨大的差距。

    形容下來的話，痔瘡手術最多就是「四虎斷門刀」的水平，都不能算五虎斷門刀一派的一流。肝切除則是少林七十二絕學的水平，做的好的話，也是可以號令天下的。

    然而，余媛的追求，顯然不是技術本身，她瞅著馬硯麟的動作，就道：「我想做，凌醫生教我吧。」

    凌然和馬硯麟都看向余媛。

    馬硯麟不樂意的道：「就一個痔瘡手術，你還一定要學？」

    余媛臉微紅，皺眉道：「萬一我哪天辭職了，去民營醫院了呢。」

    「好吧，痔瘡手術的難度也不高。」凌然同意下來，從他的觀點來看，余媛也確實不適合做技術難度太高的手術。

    「我去洗手。」余媛以最快的速度出門，再回來，就站到馬硯麟身側，取代了一個沒名字的實習生的位置，先給馬硯麟當起了助手。

    「哎，本來就沒幾個病源的手術。」馬硯麟嘆一口氣。

    余媛「哼」了一聲，道：「兩天半的公司裡，不都是痔瘡手術的病人？這個也是吧？」

    「我是……」病人趴在手術床上，悶悶的給了一句話。

    雲醫是地區頂級的三甲醫院，就算是肛腸科，床位也是蠻緊張的，痔瘡手術的病人，也是收一陣就停一陣的，急診科則是沒地方去獲得資源，正常的痔瘡病人也不會跑到急診科來就診，所以，余媛是一猜一個准。

    馬硯麟哼哼兩聲：「也就是兩天半的公司這邊才有了病源。」

    「痔瘡手術的話，兩天半的休息時間不夠吧。」余媛更是用鄙視的眼神看了馬硯麟一眼，他也不過是個有編制的規培醫。

    「我是做手機端的，最近不太忙，允許修年假……」病人竭盡全力的陪聊。

    余媛「哦」的一聲，突然道：「正好，我的手機最近卡的很，你能幫我看一下嗎？那個，左邊口袋裡。」

    巡迴護士於是將余媛左口袋裡的手機拿了出來，交給了趴在手術床上的病人。

    病人望著手機，不由開始了漫長的思考。

    「打不開是嗎？掃我臉。」余媛將臉也湊了過來。

第788章 進步了
        

    中午。

    陽光略有些曬，照的綠蘿葉片都有些微的捲曲。

    在擺著綠蘿的窗檯下，余媛愉悅的吃著豬腳飯，腦海中還在回放著手術過程，乃至於具體的點點滴滴。

    一個人思考的久了，余媛忍不住跟旁邊的馬硯麟分享，道：「雖然凌醫生覺得痔瘡手術的難度低，但我覺得，其實也有很多可以研究的地方，就比如肛管靜息壓，就有不少人做了研究，還有外痔剝離術和切除術，仔細說起來……」

    「咱們現在不說行嗎？」馬硯麟望著自己盤子裡的豬頭肉，重新做了一番的心理建設，才再次投入到了攝食的狀態。

    剛出鍋的豬頭肉，用的又是老湯滷製，不僅滋味足，還軟爛的到耙馬硯麟想到「耙」字，剛剛湧起的進食慾望又降低了下來。

    余媛同樣不樂意，道：「一會又要做手術了，現在不討論的話，下午的手術，也不會有什麼進步了。」

    「我感覺自己進步了。」馬硯麟放下了筷子，故意道：「我現在可以獨立主刀，做痔瘡手術了！」

    余媛嗤之以鼻：「你能不能獨立主刀，是凌醫生說的算的，就我不來，你都沒法做。」

    「您說的對，您說的對。」馬硯麟不承認也不行。他是規培醫，理論上，還沒拿到執醫證的醫生，是沒有資格做手術的，更別說是主刀了。

    不過，規定同樣留了一條縫。理論上，規培醫身邊只要有一個合規的正牌醫生看著，照樣是可以做手術的，就好像新手司機一年內不允許跑高速公路，但只要有老司機陪著，依舊可以坐駕駛位來開車。

    余媛與馬硯麟做痔瘡手術，實際主刀的是馬硯麟，可簽字的主刀卻是余媛，這在國內的醫院是很常見的。

    大部分上級醫生也不反感這個。一方面，誰簽字主刀，那主刀的手術費就是發到誰的銀行卡里的，另一方面，這也算是上級醫生給下級醫生的好處之一了，惠而不費。

    余媛則是特例，她是真的想做主刀，而不是只簽字，卻只能做助手。

    「我要做主刀。」余媛看看馬硯麟，道：「做不到的話，寧願去急診室等病人了。或者去辦公室寫材料也比給痔瘡手術做助手有意思。」

    「這麼輕鬆的活，白拿錢還不樂意？」

    「你看科室裡誰樂意，你喊誰來給你簽字。」余媛隨口就是一句威脅。

    馬硯麟無言以對。副高以下的醫生，有一個算一個，做手術都是指望著漲經驗的，不能漲經驗，或者不感興趣的手術，自然都是敬謝不敏的。

    上級醫生要求做的，躲不開了就去做，像是馬硯麟這樣的規培醫，可是支使不懂。

    而就凌治療組的配置來說，除了余媛，馬硯麟還真的找不到一個醫生，能自動自願的來陪他做痔瘡手術了。

    凌治療組和別的治療組不一樣。別的治療組還有輪不到手術，吃不飽飯的醫生存在。而在凌然手底下，所有醫生都是滿負荷量的。

    就算某個或某幾個醫生一時之間沒有被累死，也不敢說放開了手腳去玩自己的，因為得存著精力，等著被凌然累死。

    馬硯麟也就是規培醫的身份，沒機會主刀，好不容易遇到兩天半的公司，才仗著年輕，做幾個行政後勤的996，但這一輪做完了，剩下的007肯定是不會再落他手裡了。

    余媛……若是沒有余媛這個住院總的話，馬硯麟同樣沒機會主刀。

    畢竟，凌然不可能一天到晚的陪著他，看他做痔瘡手術。

    「那您得先看我做手術。」馬硯麟瞅瞅余媛，不敢立刻將主刀的位置讓給他。再說了，讓出了主刀位置，他又玩個什麼勁。

    「再做手術，你邊做邊說，教認真些。」余媛哼哼兩聲。她現在其實能做不少急診手術了，尤其是取異物的手術，余媛是急診中心裡做的最多的。

    畢竟，她也就是天賦差些，別人做個十次八次就能初步掌握的術式，余媛可能要練習二三十次。

    但是，勤能補拙這種話，也不是真的說說的。對最頂尖的醫生來說，或許是天賦和勤奮缺一不可的，然而，大部分的醫生，其實遠遠達不到最頂尖的程度。

    大部分醫生，甚至連非常勤奮都做不到，只是成為普通的醫療隊伍中的一員罷了。

    而大部分的普通人，得病也只得些普通病，同樣用不著最頂尖的醫生去處理。

    馬硯麟的外科天賦比余媛好一點，但也好不到哪裡去，畢竟，他的特長不在手上。

    對余媛的要求，馬硯麟也是一口答應下來，道：「我絕不藏私，但你得練到凌醫生同意，才能真的主刀。」

    馬硯麟估計著，等余媛主刀，也就沒自己什麼事了，所以特意強調，想將時間線稍微拉長一點。

    「你再做三例手術，然後給我試一半，可以的話，我就去找凌醫生。」

    「總得七八例吧。」

    「五例，不願意的話，我就守急診去了。」

    「行行行。」馬硯麟無奈的答應了下來。

    余媛微微露笑，重新搗起自己的豬腳飯來。

    坐在余媛身旁的實習生，悄悄的向馬硯麟翹起了大拇指。比起嚴肅的像是小豹子，查病例像是查作業的余媛住院總，新來的實習生都覺得還是規培醫的馬硯麟更好打交道。

    「小馬。帶著實習生吃飯呢？」醫政科的雷主任，笑眯眯的出現在了桌前。

    馬硯麟愣了一下，趕緊起身打招呼：「雷主任。我和余醫生剛做完手術。」

    雷主任這才注意到旁邊的余媛，連忙壓壓手：「好的好的。恩，回到國內也不忘努力，像咱們醫院的醫生。余媛也是好樣的。」

    馬硯麟一臉懵逼，咱們醫院的醫生還有這個品格，一般不都是工作不忘賺錢嗎？

    余媛平視前方，無喜無悲，也是多年練就的功夫。

    雷主任「咳咳」兩聲，道：「小馬這次在巴西幹的好，我這邊也幫你好好申請了的，以後好好幹啊。恩，余醫生做的也不錯，應該也有獎勵下來。」

    雷主任說著點點頭，認了功勞，轉身就走。

    馬硯麟愣了片刻，趕緊翻手機，果然有小夥伴的私聊過來了。

    「恭喜啊，落戶急診中心了。」雲醫的內部消息，向來漏的像洩洪似的，不出意外，就有人透了過來。

    馬硯麟連忙手機打字感謝，並問：「怎麼就叫落戶了。」

    「還裝，聘書已經給你準備好了，你執醫考過，就是正式住院醫了。」

    馬硯麟大笑三聲，再收起手機，看向余媛，面帶笑容：「八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