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市生活] 大醫凌然 作者：志鳥村 (連載中)

第809章 捧心
        

    救護車喵嗚~喵嗚~的抵達雲華醫院，就見幾名醫生和護士汪汪的叫著衝了上去。

    「汪汪！」

    救護車裡，一隻真狗拚命的叫。

    「栗子，別叫。」這次喊出聲的，卻是面相普通以至於未能被人記住名字的住院醫。

    救護車門開，凶巴巴的警犬栗子疑惑的看著對面的小醫生，輕輕的咧出了牙齒。

    「栗子，是我唉，你忘了？咱們之前見過好幾次呢。」普醜住院醫一邊給警犬打著招呼，再一邊看向抬下來的擔架。

    「我隊友，被毒販用魚竿抽到腰了。」警花秦敏自己跳下了救護車。

    「哎哎哎，你別動，你也躺一個行床。」普醜住院醫心疼的肝顫。

    「我沒事，你看我隊友就行了。老年人就是這樣子，四個人抓一個人，還被人抽了一魚竿。」秦敏說著活動活動身體，道：「我摔了一跤，蹭破點皮，沒事兒。」

    「不行。到了醫院就得聽我的。」普醜住院醫霸道的道：「你現在躺上行床，我們送你去檢查，沒事了才算沒事。」

    秦敏奇怪的看了他一眼，也沒有堅持，就躺到了行床上，再被護士推著走的時候，又喊一聲：「栗子，跟上。」

    警犬栗子雙腿一推，像是離弦的狗似的，緊追著護士的腳步。

    「栗子跟我來吧。」長相普通的住院醫又喊了一聲。

    栗子瞅了他一眼，一臉茫然，轉頭繼續跑。

    普醜住院醫皺眉走了幾步，突然渾身一震，意識到了什麼，問：「栗子是不是忘了我了？」

    急診通道的空氣，凝重而安靜。

    「不是說，狗是通過氣味記憶的嗎？狗都記不住我？」他再走兩步，忍不住看向秦敏，問：「秦警官，你記得我吧。」

    秦敏用手擋了一下嘴，然後嚴肅的看向對方，遲疑兩秒鐘，認真的道：「不好意思，我們見過的嗎？」

    「您頭幾次來急診，都是我接待的啊。」普醜住院醫說著聲音低沉了下來，胸痛的鼻酸。

    「不好意思，我以為我每次碰到的都是不同的醫生。」秦敏再抱歉了一句，卻是沒有多做安慰。

    普醜住院醫失望的頓住了腳步。

    兩輛行床一前一後的進了清創室。

    已經洗好了手的周醫生，對著窗戶的方向，看了看自己3小時未開張的手，得意的笑了笑，再豪邁的喊了一聲：「手套。」

    一名護士撐開了橡膠手套，輔助周醫生戴好。

    「什麼情況？」周醫生站到了第一台行床前。

    秦敏從另一張行床上坐了起來，道：「我們抓人的時候，對方甩了一魚竿過來，老徐沒躲開，給抽到腰上，當場減員了。」

    「不是我躲不開，我躲開，後面的人不是要挨抽了？」老徐的腰是有些疼，躺著沒動，仰天辯駁的力度就略有些不足。

    秦敏呵呵的笑兩聲：「你身後就是警犬。」

    「警犬……警犬就該挨魚竿嗎？我給你說，這個魚竿抽上去，疼的很，真疼，哎呦我的媽呀……」老徐半真半假的叫喚著。

    秦敏一直聽他說完，才緩緩道：「狗當時是撲擊狀態，沒有你腰高。」

    老徐呆了幾秒鐘，忽然又用手捂腰，高聲叫了起來：「哎呦，疼死我了……」

    「我看看。」周醫生略顯嚴肅的拉開了病人的衣服。鈍器傷可嚴重可簡單，雖然說病人叫的這麼大聲，中氣十足的樣子，但是，來都來了……

    周醫生還是仔細的給對方做了一個體格檢查。

    「沒什麼事。」周醫生話說完，抬頭問：「你們這種醫保是全報銷的吧。」

    「那肯定。」病床上的老徐回答。

    「那去拍個CT，抽幾管血檢查一下。再觀察一天吧。」周醫生安排的相當隨意。

    老徐問：「傷的不厲害吧？」

    「不厲害。皮肉傷。」

    「我覺得挺疼的。」

    「皮肉疼。」

    周醫生說到這裡，抬起頭看看秦敏，問：「你傷到哪裡了？」

    「小腿。」秦敏停下幾秒鐘，低聲道：「能不能請凌醫生來給我看病，凌然凌醫生，我和他是認識的，我想麻煩……」

    「我先看看你的傷勢。」周醫生沒有立即答應，甚至都不奇怪秦敏的要求。

    對於這名漂亮的女警察，雲華醫院的醫生們並不陌生。

    每隔一段時間，她會來醫院，尤其是急診室來看看的，大部分時間是跟著受傷的嫌犯來的，少部分時間則是跟著她的同事來的。

    倒是本人受傷的情況，還比較少遇到。

    秦敏小心的拉起自己的褲腿。

    她的小腿位置，有一塊不大不小的青紫，其程度，大約相當於媽媽看到了有點心疼，爸爸看到了無所謂的程度。

    周醫生「嗯」的一聲，問：「怎麼受傷的？」

    「被投擲的魚砸中的。」秦敏回想了一下，道：「魚也用力了，我看見它甩尾了。」

    「好吧。」周醫生滿肚子的吐槽，又問：「還有哪裡受傷了嗎？」

    「沒有，我只需要指揮栗子就行了。對了，栗子上次受傷，就是凌醫生看好的，他還讓人給狗做了麻醉，特別細心……」秦敏滿心的回憶。

    「你說的是狗麻醉的故事哦。」周醫生一下子就想到了。

    「狗……麻醉？」

    「那個給你家狗做麻醉的醫生，後面就被叫做狗麻醉了。叫的人多了，就改不回去了。」

    秦敏聽了故事，笑了一下：「我還是想讓凌醫生給我看，可以嗎？」

    「沒問題。」周醫生以迅雷不及掩耳盜鈴之勢，就將手套給脫了下來，再讓人去喊凌然。

    秦敏趕緊坐直了身體，並在平床上調整起了臥姿。

    不一會兒，門外傳來啪啪啪啪的腳步聲。

    躺在旁邊的老徐等著呢，此時就望著門口，笑道：「所以，這就是我要多坐十分鐘救護車，到雲醫的原因？」

    「雲醫急診科本來就是最好的。」秦敏說了這麼一句話，清創室的門就被推開了。

    凌然一併兩名住院醫，出現在了門口。

    秦敏雙手捧心：「凌醫生……」

    「各位好。」凌然放出一個符合社會期待的微笑。

    栗子嗚咽一聲，就要去蹭凌然的褲腿。

    老徐也看的呆了呆：「隊裡那群臭小子，眼真是沒瞎呀。」

第810章 老徐
        

    「凌醫生，又要麻煩你了。」秦敏面帶微笑。

    凌然同樣給出一個微笑，很自然的道：「應該的。」

    秦敏毫不吝嗇的給出一個大大的笑容：「凌醫生最好了。」

    轉頭，旁邊的老徐露出瞠目結舌的表情。

    他是真的驚訝，秦敏平日裡對其他男人可都是不假顏色的，老徐一度以為，秦敏暫時不想談情說愛，是奔著升職去的……

    老徐忍不住看看鏡子，又看看凌然，嫉妒漸漸消失，取而代之的是難言的蕭索……

    他的年紀足夠大了，曾經無處安放的青春給了狗以後，日常工作更加佛系，這次要不是倒霉被抽了一漁竿子，來醫院都輪不到他的。

    但是，在見到凌然之前，老徐並不知道，男人長的帥，竟然可以帥出一個新世界，可以帥出一個層次的。

    老徐忍不住問：「那個……凌醫生為什麼要做醫生？」

    「因為想做醫生。」凌然望了一眼老徐，問：「病歷呢？」

    旁邊的普醜醫生連忙打開電子病歷，轉向凌然方向。剛剛收入的病人，肯定不會填寫大量的病歷文字，但開了什麼藥，做了什麼檢查，有什麼樣的檢查結果，卻都會體現到病歷中來。

    普醜醫生儘管剛剛被刺激了，但該打下手的時候，依舊只能給凌然打下手。

    「檢查報告去催一下。」凌然掃了一圈病歷，再吩咐一聲。

    普醜應是。

    老徐看著凌然做了一圈問話和檢查，再問：「凌醫生應該有很多選擇吧，就因為想做醫生就做醫生？」

    「當然。」凌然看老徐一眼以回答。

    老徐莫名道：「但是有更好的選擇吧，更賺錢，或者更有權利的工作？」

    「想做什麼就做什麼，就是更好的選擇。」凌然回答得非常直接，這也是他早就思考過的問題了。

    老徐愣了愣，再轉頭，卻見秦敏用傾佩的眼神望著凌然，不由的一陣無奈。

    「我也是想做警察才做警察的。」老徐嘆口氣，對秦敏道。

    秦敏對於只有皮肉傷，而且身在醫院的隊友同情心無限降低，輕鬆反駁：「你之前還說想做治安警的。」

    「做治安是為了老婆孩子，咱們警犬中隊一天到晚的和刑事的，緝毒的配合，家裡人一天到晚不是擔心嗎？你看我都進幾次醫院了。」老徐一個勁地反駁，雖然沒有什麼心思，但也不能掛上一個不愛工作的帽子啊。

    秦敏給予一個淡定微笑，眼睛卻是看著凌然，又問：「凌醫生，我的小腿不會留疤吧。」

    秦敏的小腿修長好看，是脖子以下不能描寫的部分中較為好看的部分。凌然帶著手套，輕輕按了兩下，又問兩句，就肯定的道：「不會留疤。」

    「謝謝凌醫生。」秦敏有些害羞又有些開心。

    老徐終於體會到了旁邊的小醫生的痛苦的一部分，又是重重的嘆口氣：「我在這裡說工作，說小命呢。」

    「栗子的小命就是凌醫生救的。」秦敏很認真的道：「你如果覺得身體不好，就找凌醫生做手術，我每次來雲醫，大家都說了凌醫生做的手術好，甚至有人說，凌醫生只要收下你做病人，你的病就好了七八成了。」

    老徐笑了起來：「有沒有這麼誇張呀。」

    「真的，我是問過很多病人家屬的。有的醫生是名氣很大，但真的做了手術以後，有的病人好，有的病人就不行。凌醫生這裡不是的，凌醫生這邊的病人都會好的……」秦敏說得更加認真了，看病看醫生是性命攸關之事，也是不好用來開玩笑的。

    老徐也認真的看了凌然一眼，笑了：「你當著面贊人家，凌醫生什麼感覺？」

    「哦，我經常被人讚的。」凌然保持淡定的看著老徐。

    老徐愣了愣，想調侃兩句，再看凌然的表情，他的警察屬性終於發揮了作用：「你說的是真的。」

    馬硯麟聽不下去了：「當然，你看看臉好不好，你們家的警犬長的帥，也要被多表揚幾句吧。」

    老徐終於安靜了，今天最後一次嘆氣：「哎，何止……」

    凌然換了一雙手套，再回過頭來，對老徐道：「我給你做個體格檢查。」

    「剛才那個醫生給看過了……」

    凌然只「嗯」的一聲，都沒有做解釋。外科醫生就是不相信其他醫生，沒什麼好解釋的，就算是周醫生，離全知全能也還差得遠呢。

    「平時腸胃舒服嗎？」凌然問。

    老徐仰躺著，看左右的簾子拉上了，就笑笑，道：「做警察的，腸胃能好到哪裡去，尤其我們這種幹過好幾個警種的，那是變著法兒你欺負身子呢……您要不也給開幾個CT啥的算了……」

    「稍等，我再檢查一下。」

    老徐看凌然年輕，以為他不願意，不由露出不好意思的笑容，道：「不是我要佔個檢查費的便宜，主要也沒時間，工傷才有這個時間來醫院的。正好要做檢查，就一遍給檢查了好了……」

    「腸胃哪裡不舒服？」凌然沒有立即答應。

    「也沒有什麼不舒服，就是偶爾有點脹氣。」老徐笑呵呵的：「比其他人差遠了。我們隊長，那腸胃才爛呢，胃出血都兩次了，好說歹說的不喝酒了，搞一次大比武，又緊張的吃不下飯……」

    「有沒有感覺肌肉緊張。」凌然按壓老徐的上腹部。

    「有一點。」老徐皺皺眉：「這個正常吧。」

    凌然未答，問：「最近體重輕了嗎？」

    詢問也是體格檢查的一部分，而且不能輕視。

    老徐得意的笑兩聲：「最近沒什麼胃口，乘機減肥，少了快10斤了，有點效果吧。」

    凌然依舊未答，又觸診了整個上腹部，最後還看了老徐的左側鎖骨，才對旁邊嚴陣以待的馬硯麟道：「開腹部的CT，直接送去做吧，喊左醫生過來。」

    馬硯麟不由憐憫的看了老徐一眼，推著老徐就走。

    秦敏越聽越覺得不對，問：「怎麼了？」

    「讓病人家屬過來吧。」旁邊的牛護士怕凌然說錯話，先搶著提了一句。

    秦敏搖頭：「老徐的老婆在外地陪讀呢，一時半會過不來的。」

    「沒有其他直系親屬嗎？」

    秦敏越發覺得情況不對，遲疑幾秒，道：「老徐是烈士遺孤，組織照顧，才讀完了書，沒有其他直系親屬了，他是……從小在公安大院里長大的……」

    牛護士人過中年，心腸軟了許多，聽的一怔，再對凌然道：「凌醫生，這種情況，你就直接告訴秦警官吧。」

    凌然面色凜然，思忖了幾秒鐘，還是直接道：「體格檢查，懷疑可能是胃癌，具體情況，先看CT結果。」

    「不可能，你才檢查了幾分鐘，按了按肚子，怎麼可能……」秦敏快語兩句，又停下來，吞嚥了一下，道：「我不是懷疑您，但是……會不會檢查錯了？」

    凌然略作沉吟，重複前語：「等CT結果吧。」

    他現在是大師級的體格檢查，在這種判斷上，出錯的概率很低，不過，凌然也沒有咬死，等CT結果的時間，也不至於耽誤病情。

第811章 胃癌
        

    「胃癌啊……」

    老徐望著報告單，久久不語。

    隊長和秦敏站在旁邊，想好的話，一時間也說不出口來。

    只有警犬栗子，嗚嚥著靠近老徐，用頭蹭蹭他的腿。

    老徐有點開心的樣子，摸摸栗子的頭，道：「你這個顏狗啊，多久沒蹭過我腿了？今天你知道蹭了？」

    栗子不明所以的看看老徐，又蹭兩下，走了。

    老徐悵然若失，望著栗子的細腰，道：「這顏狗還是挺好看的，就是不夠親人，也就是成了咱們警犬隊的狗了，放在外面寵物店，指不定就給淘汰了。」

    中隊長望著老徐，道：「你這是借狗言志啊，怎麼的，怕我們不要你了？」

    「我流過汗負過傷，吃苦在前，沒享受過，我怕什麼，你們不要我了，有的是地方要我。」老徐說的有點大聲，臉上的表情好像很驕傲，眼神卻有些發直。

    秦敏暗暗嘆口氣，低聲道：「這次你也就當是負傷了，等負傷好了，就繼續回來工作。」

    「工作什麼？養狗啊。」老徐撇撇嘴，道：「現在的狗都是看臉的，給他們喂吃喂喝的，不如一張好臉，沒意思。」

    聞訊而來的張安民，心道：問題是你也沒有一張好臉啊。

    當然，這個話是不能對著癌症患者說的，太殘酷，所以，張安民也只能暗戳戳的吐槽，同時分散自己心中的一絲不自在。

    身為醫生，對於病人的疾病無能為力，其實也是相當無奈的。尤其聽說對方是烈士後代，張安民其實是很想要發揮所長的。

    不說讀書的十幾年，張安民做醫生也做了10年有餘了，可以說，人生的大部分時間，張安民都是在學習中度過的。讀了這麼多的書，掙紮了這麼久，午夜夢迴，張安民想的最多的，永遠是一展所長。

    如果說，他一個晚上做了六個夢，那有三個夢都是關於自己站在手術室裡，或者站在手術室外，或者站在病房裡，治好了病人，再洋洋得意的理所當然的拒絕紅包的場景。

    剩下三個裡，只有兩個是自己脫離貧困而賺到錢的場景，一個是解決了脫髮或陷入脫髮恐懼的場景……

    可惜，胃部手術從來都不在張安民的好球區。

    張安民暗暗搖頭，再對老徐道：「徐先生，你這邊也不要太擔心，我們雲醫的普外科是國內一流的，技術水平，經驗積累都是非常強的，歐陽主任又是專研胃部手術的醫生，到時候，讓他給你詳細會診一個方案出來。現在的癌症，已經不再是絕症了，很多病人都可以帶癌生存的。」

    「你的意思是能治好？」老徐抬頭問了一句。

    「有很多人能治好。」左慈典撥拉了一下張安民，接替了談話的工作，語氣淡定的道：「胃癌的惡性程度通常是比較低的，手術的難度也不是很大，遠沒有到怎麼樣的時候，就像張醫生剛才說的呢樣，普外的歐陽主任技術是非常好的……」

    「能不能請凌醫生給我做手術？」老徐忽然打斷了左慈典的話。

    「凌醫生不是普外科的醫生。也不做胃癌手術。」左慈典停頓一下，反客為主的問：「你怎麼會想要凌醫生給你做胃癌手術？」

    「不是說凌醫生的手術做的好嗎？而且手術後恢復的也好，我考慮著，我們警犬中隊的日常運動量還是挺大的，得有一個好身板才行，不能一個手術做完，就只能去看墓了。」老徐說著一笑：「看墓一直是我的預備選擇。但得老一點好，耐得住寂寞。」

    左慈典下意識的點了點頭，如果是凌然擅長的項目，他真的是會建議老徐由凌然來做手術的，但是，胃癌手術確實不是凌然所擅長的，至少，他是沒有見過凌然做胃部的手術。

    相比之下，普外科的歐陽主任，雖然只是副主任醫師，卻也有10多年的主刀經驗了，最難得的是，他是常年做胃部手術的，光是胃癌手術就有近千例的經驗了，這不僅是他在雲醫安生立命的本錢，就是放在普外更強的省立，依舊是蠍子拉屎，獨一份。

    老徐的臉上露出來笑容：「可以讓凌醫生給我做是嗎……」

    「不是這個意思。」左慈典恨不得捶自己一巴掌，連忙道：「我的意思是說，你找凌醫生本來是一個正確的選擇，說明你還是挺清醒的。但是，這個疾病的分類是很廣的，胃癌手術都有多種分類，凌醫生原本就是不做胃癌手術，也沒辦法給你做。」

    「這樣啊……」老徐笑了笑，沒有再勉強下去。

    隊長和秦敏也低聲勸慰。

    老徐的狀態尚可，最初的不適應過去，說話的聲音都大了起來。

    不長時間，普外科的歐陽主任，帶著一隻住院醫，來到了急診中心的病房。

    左慈典又趕緊去拉了正在查房的凌然過來。

    幾個人圍在老徐跟前，又做了一次體格檢查，又看了一遍檢查報告。當然，這一次的報告就全活多了，螺旋CT的檢查結果，更是確定的證明了胃癌的存在。

    「盡快手術吧。位置還行，但具體怎麼做，還得再思考一下……」歐陽主任約莫50歲，頭髮白了一半，看著像是要退休似的。他也就是在普外科，落在競爭沒那麼激烈的科室，應該早就做主任醫師了。

    類似眼前的CT片，歐陽主任已經不知道看了多少，所以決定做的非常快。

    老徐也只是點頭，要他說說狗的四種感冒表現，他能說的頭頭是道，可是給自己看病就不行了。

    秦敏看的無奈，想了想，悄悄的挪到凌然身邊，低聲道：「凌醫生……如果可以的話，能請你給老徐做手術嗎？」

    凌然看向秦敏。

    秦敏大膽地看向凌然，道：「我有去過病房，病人和家屬都說凌醫生您的手術效果好，我知道你不喜歡做癌症手術，但如果您能做的話……」

    凌然沉吟不語。

    秦敏在凌然耳邊，有些自言自語的道：「老徐其實特別怕死，因為他少年時期就是孤兒了，所以，他一直說，絕對不能讓自己的兒子變成孤兒。他當年在刑警隊裡的時候，本來挺有前途的，結果兒子一出生，他立馬就申請去養狗，誰能想得到……」

    凌然悄無聲息的打開了系統界面，目光飄到了剩餘的兩隻中級寶箱上。

    如果要他做胃癌手術，只有兩隻寶箱內有相關的技能，才有可能。

第812章 打下手不
        

    「要不挪到我們普外的病房吧？」歐陽主任出於好意，並向凌然賣了個人情。

    就雲醫這樣的醫院，病房從來都是不夠的，哪怕是賀遠征的弱雞肝膽，大部分時間依舊是要加床的，更不要說大普外了。

    當然，癌症病人相對於其他的小疾病，還是比較受科室的重視的，歐陽主任自己也是願意將之給收下的。

    凌然沒有立即給出回答。

    如果要將手術交給普外科來做的話，自然是將徐警官交給普外科比較好。這不僅是病床的問題，也是術業有專攻的問題。一場胃癌手術做下來，3名外科醫生，一名麻醉醫生，兩名護士只是起步價，要是稍微複雜一點的，再各自增加一個人都屬於正常，等於要6到9個人做一台手術，這麼多人，是不能指望所有人都全科全知的，只能是在一個科室裡，對某種手術和術式比較熟悉方好。

    就是歐陽主任這樣的資深副主任，其實也以胃腸為主，連食道和胰腺基本都不涉及。

    後續的護理和恢復過程，更是有賴於熟悉情況的護士。

    這讓凌然對是否開啟中級寶箱，稍稍有些猶豫。

    但是，猶豫也就是一剎那的事，轉手間，凌然還是給系統下了命令：「開箱！」

    如果凌然現在還是個小新人的話，他可能不會做這樣的決定，畢竟，就算開箱出來一個大師級的相關技能，也不一定就比百分百的比歐陽主任強。

    凌然目前不是太熟悉歐陽主任，但就零散的信息來看，單就胃癌手術來說，歐陽主任多半是一個大師級，弄不好還是個強大師級。因為胃部手術本來就相對簡單，與肝切除之類的手術不在一個數量級上，加上歐陽主任做的手術量足夠大，雲醫的普外又是強科室，他單就胃癌相關的手術水平，絕對是國家級的。

    但是，凌然若是能拿到相應的技術的話，配套的輔助技能，卻是歐陽主任所不具備的。

    首先，大幾百的腹部解剖經驗就是一筆堪比大師級的積累了。

    用修車來比喻，歐陽主任最多是修過幾百上千次的氣缸，凌然的解剖經驗，相當於將發動機從頭到尾的拆卸玩弄了幾百次，考慮到不同人的生理結構的不同，這份經驗的差距，挪移到人體上，差距只會更大。

    除此以外，虛擬人的存在更是超bug級的。

    雖然凌然現在剩下的3個多小時的虛擬人時間，也要頂一個中級寶箱，屬於超級稀缺的消耗品，但它是真得好用。只需要幾分鐘的時間，就能杜絕大量的失誤。

    與之相比，各種影像資料的閱讀能力，反而比較普通了，更適合向歐陽主任提供信息……

    凌然眼前，燦出一片的光芒。

    兩隻中級寶箱和312枚初級寶箱，鋪出了一片的金光大道。

    凌然一眼就看到正中央的一本技能書。

    314只箱子，總計只開出了一本的技能書。

    凌然輕輕的皺了皺眉，心道：這麼低的技能書比例，出來的技能若非現用的，可就說不過去了。

    凌然面前的一片金光，微微的顫動了兩下。

    「先看技能書。」凌然抬了抬下巴，就看著藍瑩瑩的技能書翻開來，扉頁上露出一行字來：

    綜合技能書胃切除術（大師級）：包含了「胃大部切除術」，「全胃切除術」，「半胃切除術」，「胃竇部切除術」等在內的綜合技術。

    凌然看到綜合技術的時候點了點頭，他現在需要的不僅僅是一種胃切除術，有一個綜合技能書，可以說系統算得上貼心了。

    「凌醫生？」歐陽主任等了半天沒等到凌然的回應，略略有些不開心，我可是你們叫過來的。

    「歐陽主任。」凌然將技能書收了，又將一地的純粹的好無雜質的精力藥劑，以及一份4小時的虛擬人收入囊中，才道：「我考慮以急診中心為主，做這台手術。」

    「以急診中心為主？」歐陽主任皺皺眉，更不開心的問：「你想請誰來飛刀？」

    作為胃腸專家，尤其是胃癌切除的高經驗人士，歐陽主任自覺面對全國任何一名相關領域的專家，都是能說道說道的。

    在這種情況下，他不覺得凌然應該尋找外援如果是病人家屬主動提出的話，歐陽主任通常也不會太反對，他現在也經常去大城市開飛刀的。但如果是醫生提出的話，歐陽主任就覺得自己有資格不開心了。

    「我自己來做。」凌然回答。

    秦敏和老徐的眼神都亮了起來。

    幾乎是瞬間，凌然面前，就又跳出了提示：

    成就：病人的衷心感謝

    成就說明：病人的衷心感謝是對醫生的最大褒獎

    獎勵：初級寶箱

    凌然不由再看老徐一眼，沒想到這位也是個寶箱體質的。

    歐陽主任的眼睛也眯了起來。

    如果不是當著病人的面，歐陽主任已經要質問了：你有做過胃癌手術嗎？

    不過，做了這麼多年的醫生，歐陽主任再傻也不會在病人面前，跟凌然爆發矛盾。換成是小醫生，他雕了爽一爽也就罷了，可凌然這樣的醫生，是不能輕辱的。

    他歐陽勘再牛，也還是普外的副主任醫師，一個治療組的組長，還比不上普外的賀遠征……

    想到賀遠征，歐陽堪又悚然一驚。

    肝膽外科現在被凌虐成什麼樣子，大家都是看在眼裡的，要不是老霍太強，凌然太強，大家說不定都要仗義執言了。

    當然，因為幹不過，不能仗義執言的人們，再看凌然和霍從軍，就會感受到威嚴了。

    歐陽堪換了一個說法，問：「凌醫生親自做胃癌手術嗎？有把握嗎？」

    「歐陽主任如果願意幫忙的話，我的把握更大。」凌然難得作出了邀請，畢竟，他雖然拿到了一個合適的技能，但如果有普外科的副主任幫手的話，成功率會更高。

    歐陽堪第一時間的想法是拒絕加嘲諷：開什麼玩笑，我昌西數一數二的胃癌專家，給你打下手？

    可是看看凌然的眼神，尤其是回想凌然的戰績，再意識到凌然的年紀後，歐陽堪鬼使神差的道：「你如果堅持的話，我給你打個下手也行。」

第813章 主刀然
        

    老徐被安排到了急診中心的病房內，整個科室都動了起來。

    驚訝和好奇是一方面，主要還是現實的考量——胃癌手術，急診科可沒做過啊，凌治療組的助手們沒做過，科裡的護士們也沒護理過，這時間，自然是能學習的就學習，找得到幫手的就趕緊去問。

    沒人會說凌然接一個胃癌手術不合理，大部分人都沒資格說這個，再者，大家看著凌然兩年多的時間裡，從闌尾炎做到了肝切除，早都知道他是要開新術式的，只是沒想到是癌症相關的手術罷了。

    而且，對科室的其他人來說，同樣是切胃，切胃癌是比切胃潰瘍的收益高的，就像是切肝癌的獎金會比單純切肝的獎金要高一些的。現在的急診中心的獎金有三分之一強是有賴於凌治療組的，凌然要開一個收益更高的術式，大家自然更傾向於配合。

    霍從軍參加某會議，只罵了半場人，就收到消息，匆匆忙忙的回了雲醫，找到凌然，開口就問：「你能拿下胃癌手術？」

    「可以，歐陽主任也答應給我打下手了。」凌然回答的很全面了。

    「歐陽堪嗎？」

    「是的。」

    「哦，歐陽堪這麼好說話啊。」霍從軍心裡不多的緊張瞬間放下來了。對高階外科醫生來說，開一種新術式並不像是小醫生那麼複雜，這就好像會修轎車的高級修理工，被派去修理坦克，固然是要遇到無數多的問題，但入門和精通的速度還是要比小新人快的多。

    到了能做肝切除的醫生，若是要類比的話，起碼相當於能修理船舶的高級工程師了，別說換一種船了，就是將之換去修飛機，只要有人帶，學習進度也是非常快的。

    最重要的是，有歐陽堪在場的話，凌然即使做的不怎麼好，也算是有人兜底了，至少霍從軍本人是不慌了。

    「你是怎麼想的，突然要做胃癌手術？」霍從軍又問了一句：「現在的手術，你已經要做不過來了吧。」

    「是病床不夠了。」凌然的表情淡然，他剩下的精力藥劑多的都要發霉了，急診中心的病床卻是越來越稀缺。

    霍從軍一愣，轉瞬嘿嘿的笑出了聲，連忙換過話題，道：「病人是怎麼一個情況？」

    他做了多年的主任，自然知道，科室內的管理要重視手術，但手術的事，歸根結底還是病人的事。

    凌然自然不會隱瞞，一五一十的描述了情況，道：「病人要求，我也願意給他做胃部切除的手術……」

    「你沒有做過胃癌手術的，病人知道嗎？」

    「知道。」

    「讓歐陽堪做手術，你給打下手，會不會效果更好？」霍從軍聽到烈士獨子，思維的角度也就略微發生了變化。他本人就是軍醫出身的，對紀律部隊仍然很有感情。

    凌然毫不猶豫的搖頭：「我做的更好。」

    主刀醫生是決定手術整體思路的醫生，也是一場手術的絕對權威。假如凌然沒有掌握胃切除術也就罷了，他現在既然有相關的技能了，那麼，從手術開始的手術入路，再到切除範圍的選擇，手術過程的控制，最後到掃淋巴的收尾，凌然的技能等級都是全面超越歐陽堪的。

    就是以手術經驗來說，做了近千例的肝切除術的凌然，落在其他場合，都是可以居高臨下的俯視做了近千例胃切除術的歐陽堪的。

    在外科鄙視鏈上，做胃的也就是比掏屎的高端一點，但它高端的程度，也就是從胃到腸的距離罷了，用胃內容物來形容的話，可謂是半屎掏，乍聽起來，還帶點日式風格。

    歐陽堪唯一佔優勢的地方，也就是胃癌手術本身做的比較多，對術式瞭解的比較多，但這一點優勢，相對凌然所掌握的技巧來說，只是天平旁的小砝碼罷了。就好像美國體系的外科醫生，住院醫生涯結束，成為主治以後，都是有側重點的大科室制霸，今天做肝切除，明天做胃切除，可以說是非常普遍了，厲害的醫生，甚至會從顱腦一路做到泌尿。

    當然，這也是因為美國的外科醫生數量稀少，一間醫院裡能養得起的數量也不多，但是，既然美國的外科醫生能做多個科室的手術並保持一定的水準，凌然自信，自己目前掌握的多種技能，一定可以發揮比歐陽堪更好的醫療效果。

    歐陽堪原本也不是什麼天才外科醫生，他就是一個循規蹈矩的優秀醫生罷了。

    這種優秀，可以讓他讀書的時候自醫學院脫穎而出，分配到昌西省最好的醫院，可以讓他在新人期間自科室脫穎而出，成為同期最快晉陞的主治，同期最快的副主任醫師，但也差不多到此為止了。要論天才，到了國家級的層面，賀遠征這種40多歲成為科室大主任的醫生都太勉強，因為他是機緣巧合才坐上來的。

    強悍的天才系醫生，是能五年發七篇《新英格蘭》，三年幹出一個新術式，十五年一輪再造學科新標準的。

    凌然並不熟悉歐陽堪，但他確定自己的技術更好的時候，就毫不猶豫的道：「我主刀的成功率更高。」

    「不開玩笑。」霍從軍認真的再次確認。

    凌然盯著霍從軍的表情，沒有回答。

    霍主任哈哈的笑了出來：「開個玩笑，知道你不開玩笑的。」

    凌然依舊只是默默的看著霍主任。

    霍從軍笑笑，又嘆口氣：「這樣的話，得給歐陽堪好好說說，他有什麼要求？」

    「沒有。」凌然回答。

    霍從軍笑笑，拿起手機，打給了左慈典。

    幾分鐘後，霍從軍放下了手機，訝然道：「這個歐陽主任，還真的沒要求，甘心做助手？」

    凌然未答。

    霍從軍依舊是自言自語：「他是要參加術前會診的吧，那應該會提點技術方面的意見，然後給你打下手順便兜底？這個人這麼好欺負的？」

    凌然抬眉。

    霍從軍的表情已逐漸飛揚：「這麼好欺負的醫生，現在也不容易找了。凌然你幹的好，幹的好！」

    「我只計畫給徐警官做一台手術。」凌然覺得霍從軍走的遠了。

    霍從軍只是發出爽朗的笑聲，像是一隻在老年旅行團裡打滾的翡翠貔貅。

第814章 腹腔鏡下
        

    「腹腔鏡下做胃癌根治術？不行不行，風險太大了！」歐陽堪的好脾氣，在術前會議開始5分鐘之後，宣告終結。

    坐在旁邊的普外主任和兩名主治，一名住院醫，都不出意外的安坐於原位。

    霍從軍只愣了愣，就釋然一笑。外科醫生的好脾氣，好又能好到哪裡去，歐陽堪能忍到這個程度，霍從軍覺得，已經足夠好欺負了。

    當然，一般的小科室的副主任醫師，甚至主任醫師可能也不太欺負得動，但霍從軍可以，就他看來，這個硬度就很令人滿意了。

    坐在霍從軍旁邊的凌然，卻是好像絲毫沒有受到歐陽堪的態度的影響，繼續用激光筆掃著PTT，道：「選擇腹腔鏡下的胃癌根治術，有兩個主要原因，第一，病人目前還處於早期胃癌狀態，有足夠的切緣，病人損傷也小。第二，我淋巴清掃做的很好。」

    歐陽堪本來接著就準備說淋巴清掃的問題，聽著凌然的回答給氣笑了：「這說明你也知道腹腔鏡下的胃癌切除，會面臨的問題，但淋巴清掃是一個世界級的難題，要保證生存率，降低復發，你必須徹底清掃胃周淋巴，這是非常困難的。還要完全消滅腹腔內脫落的癌細胞，這個就更不用說了，非常之困難……」

    「我的淋巴清掃術做的也非常好。」凌然的回答，在旁人看來，或許有些針尖對麥芒，但他自己是確實有信心的。完美級的淋巴清掃術可不是開玩笑的，而且，這項技術也不管是開腹手術，還是開放式的手術。

    歐陽堪是不相信的，搖搖頭，道：「我同意給你打下手，就是怕遇到這樣的情況。凌醫生，我知道你做過肝癌手術，但肝癌手術和胃癌手術畢竟是不一樣的，如果你堅持要用腹腔鏡來做的話，那我要求把病人轉給我，我們也可以和病人好好談一談……」

    「歐陽。」普外科的主任原本是打定了主意不說話的，此時卻是不得不開口道：「凌醫生既然說他做淋巴清掃沒問題，那不如就先以此為基礎，繼續看看後續……」

    「沒必要再聽後續了，腹腔鏡下的淋巴清掃是非常麻煩的，在腹腔鏡和開腹的問題上都無法達成一致，後續聽來又有什麼用……」

    「你沒看過凌醫生做肝癌手術吧？」普外主任再次打斷歐陽堪的話。

    歐陽堪遲疑了幾秒，道：「我看過他做的肝切除術，也看過跟腱修補術……」

    「麻煩找一個凌醫生做肝癌手術，掃淋巴的視屏出來。我們歐陽醫生的脾氣還是比較倔的，看看視頻比較好。」普外大主任做了要求，急診科的醫生看看霍從軍，就都忙碌了起來。

    普外主任有些無奈的搖搖頭。如歐陽堪這樣的醫生，提升越來越慢，有一個問題，就是做的事太多，積累的事太少。平日裡光顧著自己做手術積累經驗了，卻是不去看看別人做的手術。

    這或許是歐陽堪能做的不錯的原因，也是歐陽堪做不上去的原因。

    余媛以最快的速度，找出了凌然做的一場肝切除術，並介紹道：「這是在京城做的一次肝切除術，也是現在京城多家醫院，包括附二院在內，推行的配有術中隨檢的肝切除術，為凌醫生首創，目前也在英國等地被嘗試推廣，命名為凌式肝切除術。」

    余媛的這一套介紹說下來，房間裡頓時為之一靜。

    余媛望著這一幕，得意的揚起脖子，看看兩邊，再緩緩道：「因為時間有限，我現在快進到淋巴清掃的過程。」

    說著，她就調整著時間，將視頻快進了起來。

    會診室裡安安靜靜的。

    屏幕裡，清晰乃至於乾淨的手術視野下，就見米粒大的淋巴粒被紛紛翻飛，每次清掃的範圍不大，但手術進行的如此流暢，解剖的結構感分明……

    歐陽堪看的直接就呆住了。

    自詡昌西省內的數一數二胃癌專家的歐陽堪，可以說是做了無數的掃淋巴，也看過無數的掃淋巴，所以，一看凌然的動作，就徹底震驚了。

    得對腹部的解剖結構熟悉成什麼地步，得對病人的情況瞭解到什麼地步，才能做到這個地步。

    歐陽堪不由問出聲來：「你這是哪裡長出來的？」

    凌然知無不言的回答：「下溝診所。」

    「什麼？」歐陽堪沒聽懂。

    坐他旁邊的主治年紀輕輕的，忍不住嘟囔：「別問，問就是天才。」

    「天才肯定是天才的。」歐陽堪卻是聽到了他的話，同樣給了回應。

    「抽吸。」

    屏幕裡，手術依舊在繼續。

    歐陽堪覺得不需要再看了，擺擺手：「可以關了。」

    余媛看看兩側，見無人反對，依言關閉了屏幕。

    「接下來呢？」歐陽堪說這句話的時候，就是默認了腹腔鏡下的胃切除術。

    解決了掃淋巴的問題，腹腔鏡手術的優點就多了，光是恢復情況一項，就能更早做化療，並採用更需要耐受力的藥品，歐陽堪也就沒理由反對了。

    凌然對歐陽堪的態度並無所覺，只道：「主刀由我來做，接下來首先是配合問題。我設想從臍下方刺入氣腹，探查以後，首先要游離大網膜……」：

    這就是談到手術入路的問題了。

    對於一場手術來說，入路的選擇，基本決定了術式的選擇。

    歐陽堪原本在這方面的準備頗多，現在卻是有些懶得說了。

    凌然的入路選擇，並不是歐陽堪的入路選擇，若是之前，歐陽堪一定會激烈反對的。但是，看了凌然掃淋巴的帥氣，歐陽堪就只能勸說自己放寬心了。

    主刀的是凌然，歐陽堪也只能認可凌然的選擇。

    他現在是沒有自信，奪凌然的位置，自己上了。

    凌然平鋪直敘的介紹了入路問題，又接著給護士和麻醉醫生說明情況，綜合技能的好處，顯露無疑。

    霍從軍開心的後槽牙都要露出來了。

    這台胃癌切除，眼瞅著就要成功了，到時候，他的大急診的心願就更膨脹了。

第815章 問候
        

    警犬栗子，邁著六親不認的步伐，在雲醫的樓下巡視著。

    它挺喜歡這裡的，既沒有別的狗，也沒有別的飼養員，想怎麼晃蕩就怎麼晃蕩，想怎麼打滾就怎麼打滾，高興了，還可以在柱子上蹭一蹭，甚至呲牙咧嘴一番，都沒有人管。

    假如能記日記的話，栗子十有八九會劃四條槓，寓意：狗生巔峰。

    如果不是後頸肉被一隻鵝叼了3分17秒，栗子肯定會劃五條槓的。

    秦敏一隻手牽著栗子，隨著狗慢悠悠的晃悠著，有點漫無目的。

    她不太想上去病房。

    病房的條件挺好的，雲醫的急診中心擴建以後，大部分的病房都能保證三人間，內裡寬敞明亮，也有單獨的衛生間等設施，比許多人租的房子都要好。但是，病房內的氣氛太壓抑了，尤其是在老徐的老婆孩子抵達以後，更是如此。

    老徐家裡的經濟條件其實是不錯的。他有兩套房，一套市區一套郊區，有存款有車，儘管老婆去外地陪讀不上班了，可是，租一套房出去，每個月照樣有結餘。

    但是，警隊裡的人，沒有一個羨慕老徐家的。

    他家市裡的老房子，是父母留下來，郊區的舊房子，是最後一批福利房給烈士子女的照顧，他的存款……是父母的撫卹金。

    警隊上下，沒有一個想要這樣的遺產，就想老徐，現在也不想留什麼遺產給兒子。

    秦敏實在不忍看到，老徐和兒子說話的樣子。

    即使有凌然給老徐做手術，可是，走進病房，沒有一個人是安心的。

    ……

    「秦警官，又來看隊友？」一名普外的住院醫，笑麼戳戳的湊了上來，順便向狗發出不明含義的叫聲。

    栗子連尾巴都懶得甩一下。

    秦敏鼻子裡「嗯」了一聲，牽著栗子，轉身就走。

    那住院醫望著秦敏的背影，一陣捨不得，又跟了上去，笑道：「秦警官，我在醫院裡人頭可熟了，你們要做個什麼檢查之類的，找我準沒錯。」

    秦敏無奈道：「我隊友得的是胃癌。」

    住院醫有點憋住了，想了想，道：「胃癌也得做檢查不是？」

    秦敏嘆口氣，再看看對方的臉，更沒興趣瞎聊了，叫了一聲「栗子」就往會走。

    住院醫又躊躇了幾秒鐘，在此跟上了。

    做醫生的，時間太少了，離開醫院的時間更少，好不容易看到個漂亮的，必須得抓緊了。要不然，看看急診中心的呂文斌就知道了，空有房和車，和女人說的最多的就一句話：「放屁了嗎？」

    普外住院醫痛定思痛，一邊思考，一邊緊隨警花秦敏，並在腦海中回憶種種撩妹技巧。

    兩人一前一後的繞過樓群。

    秦敏牽著栗子，栗子戴著口罩，沉默而乖巧。

    秦敏身後跟著普外的住院醫，住院醫戴著口罩，沉默而乖巧。

    秦敏奇怪的看了他一眼，問：「你還要跟著我嗎？你這是有跟蹤狂的嫌疑了。」

    戴著口罩的住院醫，露出神秘的微笑，心中狂笑：警花對我產生好奇了，哈哈哈哈哈，距離我吸引她，只有一步之遙了。

    強抑著內心的狂喜，他冷靜的道：「我不是跟蹤你，我是想去看看病人。」

    「為什麼？」秦敏更覺得奇怪。

    住院醫沉聲道：「為了給自己一個目標，我會將主刀一台這樣的胃癌手術，作為自己的人生的一個目標，總有一天，我會站在手術台上，記著你的名字，為病人開刀的……」

    秦敏深深的望了這位有目標的住院醫一眼。

    住院醫面帶微笑，心中繼續狂奔喜悅。

    「今天的手術是凌醫生主刀的，他應該比你還年輕……」秦敏決定說話直率一點，免得這位有目標的住院醫聽不懂。

    就像是雲醫的其他年輕醫生一樣，有目標的住院醫聽到凌醫生一詞，本能的就豎起了耳朵，打起了精神，並道：「凌醫生也沒比我年輕幾歲，要算的話，我們都可以算是同年了……」

    「你看著比凌醫生老很多的。」秦敏面無表情的說完這句話，再喊一聲「栗子」，一人一狗漸漸遠離目瞪口呆的住院醫。

    秦敏將栗子留在了病區外面，再洗了洗手，又用病房外的酒精凝膠擦了手，才進到老徐的病房中。

    一群人正在跟老徐聊天。

    警隊的同僚，警隊的領導，還有市局和政府方面的幹部，就將病房塞滿了，徐家的幾名遠親也派了代表來，卻是坐在病房外，態度平常。

    一撥人說了話，出來，再換一撥人進去說話，再告辭出來。

    老徐說著車軲轆話，自己反而不覺得厭煩。

    對老徐來說，這種熱鬧場面，也是許久不見了，也能沖淡心中的愁苦。

    再送走一撥人，老徐又轉頭向兒子笑笑，握住他的手，道：「我沒事，你作業寫了沒，別耽誤寫作業了，讓老師給罵了。」

    「我請假了。」老徐的兒子十三四歲的樣子，介於懂事與不懂事之間，整張臉都是茫然的，就像是老徐當年一樣。

    老徐勉強的露了一個笑容，再抬頭對老婆道：「你們出去休息休息好了，呆這裡也沒意思。」

    老婆想笑一下，卻是笑不出來，她有幾個月的時間沒見老公了，她原本以為，再熬幾年，等兒子讀大學出來，兩人有的是時間在一起膩歪，卻沒想到，人生的劇本竟是如此的曲折。

    「探視時間到了，病人家屬和親朋好友都請出去吧。病人要做術前準備了。」護士從外面進來，開始趕人了。

    眾人連忙給老徐道別，依依不捨的樣子，彷彿大家明天就可能見不到了。

    病房裡的氣氛，從來就沒有好過。

    秦敏也只好給老徐問候一聲，走了出去。

    ……

    手術室裡，洗手護士開始檢查腹腔鏡，並將各種用物按照使用順序放好。巡迴護士準備了滅菌純化水，準備術中的時候浸泡鏡頭，等到病人快來的時候，開始檢查儀器並熟悉。

    今天的手術，台上護士是手術科出的，巡迴護士卻是急診中心自己的人，以方便接下來用物要物的方便。

    麻醉醫生和麻醉助理也早早的來到了手術室裡，百無聊賴的等待著，並在霍從軍過來檢查的時候，裝作很認真的樣子。

    準備做助手的歐陽堪莫名的有些羨慕。

    雖然是普外科的副主任醫師，雖然是昌西省內的胃癌專家，但歐陽堪做手術的時候，可不會得到麻醉科如此審慎的對待的。

    像是雲醫這樣的醫院，每天都有一二十個科室開手術，期間不僅有自命不凡的神經外科主任和副主任醫師，也有自命有錢的骨科主任和骨科副主任醫師，還有如手外錦西主任那樣的頂級大拿，一個治療組的組長開手術，能不能得到其他科室的全力配合，是很能說明其在醫院的地位的。

    「年輕就是好啊。你們麻醉科都出動大隊人馬了。」歐陽堪扯了一隻圓凳，坐在了麻醉醫生們的身邊。

    今天的麻醉助手蘇嘉福只覺得身後們的一輕，訝然看向歐陽堪：「你不是急診中心的人啊。」

    「啥？」歐陽堪覺得自己沒對上暗號。

    「哦……沒啥。」蘇嘉福看看歐陽堪肛下的圓凳，默默嘆口氣，暗自警醒，喜歡偷麻醉醫生的凳子的，不止有老軍醫啊。

    今天的麻醉主治倒是認識歐陽堪，向他眨眨眼，笑道：「這可不是年輕的事。」

    「還有霍主任是吧。」歐陽堪笑笑。

    麻醉主治失笑：「還有獎金的事。」

    「獎金？」

    「你知道咱們院，做最多國際手術和自費手術的醫生是誰嗎？」麻醉主治呶呶嘴。

    歐陽堪恍然，轉瞬又有些醒悟：「所以，現在的急診中心，獎金還蠻高的？」

    兩名麻醉對視一眼，笑了起來。

第816章 首創
        

    歐陽堪彆扭的轉動著屁股，將下面的圓凳扭的吱吱嘎嘎。

    他是個高個兒，體重也在中等偏上，此時團成一坨，就像是一塊肉在壓迫那小圓凳似的。至少在蘇嘉福看來，是這樣的。

    手術室裡的圓凳，如果不是外科醫生要坐著手術的話，原本就是給麻醉醫生用的。有的手術進行的時間太長，或者麻醉醫生連續工作的時間太長，就會將兩個圓凳排成列，然後脊背靠著牆，小眯片刻。

    當然，違規是違規，爽也是真爽，而蘇嘉福最看不慣的就是外科醫生搶麻醉醫生的圓凳。外科醫生已經搶走了麻醉醫生太多東西了，比如關注度，比如裝逼的機會，比如炫耀的序列……現在還搶凳子？

    有沒有天理？

    「韋主任來了。」麻醉主治忽然說了一句話，就低頭對著電腦忙碌的……裝模作樣起來。

    歐陽堪順著麻醉主治的方向看去，就見樓上的參觀室，突出且下斜的大落地玻璃後面，不僅是普外的另一名資深副主任韋清來了，普外的大主任和另外兩名副主任醫師也都來了。

    歐陽堪不以為意的笑一笑，卻是道：「急診中心建的這個參觀室是真氣派。」

    「聽說雲利為了建它，專門挖了一個團隊過來，簽字費就給了三百萬。」麻醉主治嘖嘖有聲的說著八卦。做麻醉的，不是說八卦，就是在High，從這一點上來說，還是說八卦的比較安全。

    歐陽堪有些不相信：「三百萬也太多了，現在建房子的比挖腸子賺的多這麼多啊。」

    「別說挖腸子，太好聽。」麻醉主治嘿嘿笑兩聲，因著年齡有差，就沒有用掏糞出來開玩笑。

    「那霍主任建這個參觀室得花多少錢？」歐陽堪也不想談掏糞的問題，又換了一個話題。

    麻醉主治笑笑：「也就小幾百萬吧。」

    「雲利虧著做的？這麼猛？」

    「哪能呢。建設成本又沒有那麼高，而且，你看現在多少醫院都想搞參觀室。」麻醉主治諷刺的一笑：「錢是醫院的，炫的是自己的。對吧。外科醫生，呵……」

    歐陽堪作為外科醫生，都沒辦法為外科醫生辯駁。如果說醫院哪種人最愛炫耀，那絕對是外科醫生，然後才是骨科主任的小五。

    「雲利賺翻了。」麻醉主治繼續聊著八卦：「現在不光是昌西省的醫院看過來，跟前幾個省的醫院也都有來下訂單的，我聽說雲利生意都做到京滬去了，當初挖團隊的錢，別說是賺回來了.都不知道賺了多少倍了。」

    「雲利還挺有魄力的。」

    「要不說人家現在受歡迎呢，像我們……」麻醉主治向前面呶呶嘴，說：「雲利這邊是支持我們用其他公司的藥的，人家的話，什麼好用什麼，最好的挑出來，他們去爭代理權，你說這麼搞的公司，只要一直做下去，得有多牛，手底下的藥都是千錘百煉出來的好藥，到最後，人家能做到讓你不用都得用。」

    歐陽堪默默點頭，卻沒有就這個話題聊下去，樓上畢竟是普外科的人，而醫藥公司和藥品的選擇，卻是個敏感話題，就算是一個科室內部，都不是說談就好談的。

    麻醉主治也意識到談深了，同樣迅速的換了一個話題：「你們普外還挺重視的，大主任都來了？」

    「能不重視嗎？」歐陽堪悵然一笑：「腹腔鏡下的胃癌切除術，我沒記錯的話，這是雲醫第一次做。」

    「第一次？」麻醉主治訝然看向歐陽堪。

    「我不相信這個，數據也不支持。」歐陽堪的心思有些複雜，道：「腹腔鏡下做胃癌手術，日本人90年代就開展起來了，做了20多年，都是不溫不火的，他們自己都討論不清楚呢。日本以外的其他國家，也就只有少數幾家醫院有實驗性的做過，做的都不多。」

    新技術的開展，總是一步步展開的，尤其是外科手術，因為人命關天，所以更有賴於外科醫生自己的認識乃至於認識。

    簡而言之，不算中國在內的發展中國家，全球30多個發達國家的醫學中心，每年都在誕生大量的新技術和新發展，那對於一個國家的醫學人士來說，是否學習，如何學習，如何開展，可以說是一個全新的課題。

    而且，學習不僅僅是照抄，還有再認識，再研究，再吸收的過程。

    就如腹腔鏡下的胃癌手術，在全世界範圍內，都開展的比較慢，這既是該技術的難度較高，也是世界各國的醫學專家的觀點不同。

    一方面，支持開腹的醫生認為胃部的血運豐富，淋巴結構複雜，做腹腔鏡的復發概率高，另一方面，支持腹腔鏡的醫生認為——萬術皆可腹腔鏡，認為只要是能開腹做的腹腔內手術，都可以用腹腔鏡來做，無非是技術難度的高低罷了。

    喜歡腹腔鏡的都是四五十歲往下的年輕醫生，歐陽堪卻是做了上千例開腹胃癌手術的保守派，現在讓他改用腹腔鏡，那肯定是不願意的，也有點學不動了。

    不過，歐陽堪還是願意看看凌然做的，只是，他也不怎麼看好就是了。

    「首創也不是那麼容易的。」歐陽堪瞥了一眼樓上，又收回了目光。

    「不是說日本做了些嗎？」

    「10年2600例，也就是幾個醫生在搞這個，日本醫院的派系麼。」歐陽堪說到這裡停下了，卻是手術門開，病人被送了進來。

    巡迴護士不用人說，溫溫柔柔的核對了病人的姓名等等，就開始建立靜脈通道，再將吸引器放在病人的頭側，又留導尿管，擺體位。

    與此同時，麻醉醫生和麻醉助手也開始真的忙碌起來。

    一般的手術，只有麻醉醫生一個人的情況下，巡迴護士也是要給幫忙的，今天卻有蘇嘉福打下手，麻醉主治就做的更順手了。

    「就該兩個人做麻醉嘛。」麻醉主治讚了一句，就見旁邊的歐陽堪也開始了術前準備，動作熟練的讓人心疼，那駕輕就熟的樣子，不知道做了多少年的助手，才能形成好似本能的助手技術，繼而再獨立做多年手術，方成堂堂副主任醫師……

第817章 眾目睽睽
        

    凌然舉著手進入手術室的時候，參觀室裡已經又坐滿了人。

    雲醫的第一台腹腔鏡下的胃癌切除術，至少對雲醫的外科醫生，還是有些講頭的。再說的廣泛一點，做過腹腔鏡下的胃癌切除術的省立普外科，做的也不多，總的說來，這台手術的新鮮感還是有一點的。

    若是要形容的話，大約相當於西班牙餐，稍微關注一點的人都聽說過，可吃過的總歸是不多，吃過多次的，吃到熟悉的就更少了。

    對該術式有興趣的，對腹腔鏡的手術有興趣的，或者對凌然有興趣的醫生，輕輕鬆鬆就能把一間房的參觀室給填滿了，就連普外的大主任，在這種場合也沒有太多的特權，只能規規矩矩的坐在前排的椅子上，想要寬敞也不可能了。

    「開始吧。」凌然做的示範手術多了，對於參觀室更是日趨於習慣，已經不覺得裡面坐滿人有什麼特別了。事實上，凌然就算是做日常手術，參觀室裡也經常塞滿人的。

    來的人多了，做手術的醫生也都會習慣的。就好像歐美一些大醫院，如梅奧之流，手術室裡永遠都有實習醫生或者來自外國的醫生在參觀，做手術的外科醫生也就只能適應。

    而在凌治療組，在有參觀室的1號手術室裡呆的久了，如余媛這個的醫生都漸漸習慣了圍觀，呂文斌等人就更不用說了。

    反而是堂堂副主任醫師歐陽堪略有不慣，但也就是一剎那的事，等到二氧化碳充入病人的腹腔，歐陽堪望著熟悉的氣腹，也就漸漸安靜了下來。

    做胃癌手術，歐陽堪是要做開腹的，但在胃癌手術之外，歐陽堪也是做了不少腹腔鏡手術的。不做是不可能的，現在的普外科，大部分的手術都在被腹腔鏡所取代，無非就是做的好壞差別罷了。

    做的差做的少的，如歐陽堪這樣，通常也就是做點闌尾，腸梗阻之類的，而且多是自我練習，外加一點迫於無奈，做的好的，如凌然這樣……

    歐陽堪看著凌然的操作，心裡竟是不由升起了一絲的嫉妒。

    天才是一眼就能看得出來的不需要篩選，不用問如何甄別，「脫穎而出」就是為天才而準備的。

    歐陽堪望著凌然的操作，再回顧自己學習腹腔鏡的歷程，心中何止是波瀾，早都是風暴了。

    現如今，腹腔鏡如此流行，要說歐陽堪等人沒有練習，沒有付出時間和精力，那就太違心了。事實上，為了跟上時代的步伐，歐陽堪在腹腔鏡上付出的時間不少於1000個小時。

    但是，沒有天賦的醫生，學習的成本是極高的。

    如果還年輕，如果只是剛剛接觸某術式，歐陽堪或許還可以像是學開腹那樣，花費幾百個小時來學習，再花費幾百個小時來精進，然後再花費幾百個小時來提高，來形成競爭優勢。

    然而，歐陽堪早就不再年輕了，他要用腹腔鏡取代開腹手術，就得腹腔鏡的技術達到，至少是接近開腹手術的技術，而這期間的學習資源，他其實已經沒有了。

    不能以天才的方式，快速的學會腹腔鏡，負擔著一個治療組，且沒有老師的歐陽堪，基本就與腹腔鏡絕緣了。

    醫院乃至於科室都不會考慮，如何讓一名50歲的外科醫生學習新技術。他們只會要求歐陽堪用最後的時間，發光發熱，站好開腹手術的最後一班崗。

    唯有天才，唯有天賦超群的天才醫生，才可以隨意的轉向，最大化的實現個人價值。

    「腹主動脈和腸繫膜，都沒有發現轉移。」凌然的聲音清朗，瞬間將歐陽堪給拉了回來。

    歐陽堪望著屏幕，點點頭，表示認可。

    「肝面乾淨。」

    「胰腺橫結腸繫膜無侵犯。」

    「腹膜後淋巴結，無侵犯。」

    凌然沒有著急去出動胃部，先是繞著原發灶檢查了一圈。

    「運氣不錯。」這是歐陽堪下意識的反應，他也沒有掩飾。

    普外科的醫生們不喜歡腹腔鏡下的胃癌手術的原因之一，也是因為腹腔鏡下的操作範圍有限，對胃癌切除的範圍更有限，基本只能對付早期胃癌，到了進展期的胃癌，儘管有文獻報導的手術案例，但依舊是很富有爭議的。簡而言之，腹腔鏡下的胃癌根治術，安全範圍就是早期胃癌。

    然而，且不說早期胃癌發現的少，就算是確定了一例早期胃癌，腹腔鏡做出了氣腹，再去檢查的時候，若是發現已經有轉移了怎麼辦？

    到時候，轉成開腹手術，因為造氣腹，戳操作孔等操作，反而造成了更多的感染的可能這幾個步驟，原本就是癌細胞轉移的危險項。

    歐陽堪說運氣不錯，也就是說癌症依舊處於早期，但是，這也就是開始而已，一場正常需要五六個小時才能做完的手術，需要跨越的困難多了。

    歐陽堪的目光從屏幕稍移，看看凌然認真的表情，自己都替他難為，心中又想：這也就是年輕人了，換成自己這樣的年紀，怎麼可能冒著這麼大的風險，在眾目睽睽之下，做這麼危險的手術呢。

    頭頂的參觀室裡，此時也正是討論最熱烈的時間。

    普外大主任亦是忍不住，笑呵呵的對霍從軍道：「年輕人可是真衝動，你也不幫忙攔著點。」

    「攔著做什麼，我們做急診的，從來都不指望有什麼十拿九穩的事。世界如果盡如人意，哪裡還有我們急診科存在的必要啊。」霍從軍雙手抱胸，說著充滿哲理的話。

    普外大主任一眼看穿了他：「凌然給你的信心這麼強？」

    「這樣的技術，你說我得有多自信？」霍從軍笑了。

    普外大主任不以為然：「這才是開始。不說別的，就這條結腸帶，你說檢查多久，才能確認裡面無轉移？又有多大的概率，檢查也檢查不出來？」

    「這條結腸帶又粗又白的，看著就蠻健康的。」霍從軍笑了笑。

    「粗白也不能證明就無轉移。」

    「但如果是在豬身上的話，應該屬於比較好吃的類型吧。」

    「那肯定。結腸本來就好吃，這裡洗乾淨了，都屬於好位置。」

    「洗太乾淨也沒意思。」

    「算了吧，我可不想自己躺手術台上。」

第818章 不會的
        

    急診中心。

    1號手術室。

    經過改造以後的手術室，面積寬敞，動線合理，總計8個人站在裡面，還有人來回走動，也不顯的擁擠。

    同樣寬敞的參觀室，卻因為來的人太多，而略顯空氣污濁。

    老資格的韋清副主任醫師有心趕走幾隻住院醫，或者實習生，卻是嘴皮子顫了顫，最後也沒說出口。

    外科醫生雖然粗糙，還是要臉面的，另外一個，給年輕醫生提供較好的學習環境是政治正確，不能因為他們看不懂就趕人，看不懂有看不懂的學習方法，總沒有人是看一眼就學會某某技術的，大家都得有一個過渡和習慣。

    再者，要說趕人的話，趴在窗戶上死命拍照的幾位女士，才是應該趕走的對象吧。

    在雲醫呆了快30年的韋清甚至有點不記得，她們是做財務的，還是做公關的，或者乾脆就是第三方的公司的醫藥代表什麼的。

    韋清眼不見心不煩的將目光放在了上方的屏幕處，就像是大多數醫生們那樣。

    比起開腹手術，腹腔鏡手術就是這一點好，手術室裡的信號只要導出來，內外看到的都是相同的。相同的黃色腹膜，相同的脾，胃和肝左葉，還有佔據最大視野範圍的網膜和橫結腸繫膜……

    韋清恍然醒悟：「這是切到胃網膜了？」

    「右血管，還有結腸中動脈的淋巴群，一起處理了。」普外主任嚴肅的看著下方。

    與歐陽堪類似，他也沒有做過腹腔鏡下的胃切除術，倒不是學不會，而是胃略低端了點，作為大主任的他，主攻方向則是胰腺和十二指腸，所謂掏屎族的頂尖方向。

    雖然不會做，但大主任看過的各種手術卻非常多，經驗和眼力是遠超歐陽堪的，只瞅著凌然採用的手術入路，就知道他的信心很強。

    外科醫生有信心，就會冒大風險，或者獲取大收益。

    普外大主任不由再看霍從軍一眼，道：「病人是警察？」

    「嗯，還是烈士子女，運氣不好，得了胃癌。」霍從軍回答。

    「其實交給我們，安全係數更高一點。」普外大主任有心提醒。

    「凌然有信心，就讓他做麼。」

    「就怕太有信心了。」

    「哦？」

    「我們科的歐陽堪可不會做腹腔鏡下的胃癌，手術全得凌然撐起來。」

    霍從軍笑笑，沒吭聲。他聽得懂對方的意思，就是手術風險大，自家人不能背責任。

    霍從軍當然可以一拍胸脯，說「有事我兜著」，就像是武俠小說裡俠義無雙的某某掌門一樣。

    然而，霍從軍才不是那種底層混混頭子呢，

    參觀室裡安安靜靜地，霍從軍一言不發，像是一名金融精英似的，堅決不承擔任何責任。

    普外主任不屑的撇撇嘴：「老霍，你這樣子就沒擔當了。」

    「給手下人找事是什麼擔當。」霍從軍一點都不受激，用「你還年輕」的表情看看對方，並用語言攻擊：「你還年輕，以後就知道哪些事更重要了。」

    普外主任瞬間覺得好氣，他原本是沒有那麼氣的……

    「歐陽，安全第一啊。」普外主任按動通話鍵，通過麥克風表達了自己的情緒。

    底下手術室裡的歐陽堪頓了一下，但絲毫沒有影響到手術的進行。

    腹腔鏡這種手術，原本就是獨狼中的獨狼，助手的存在是必須的風景，而且永遠都只是風景。

    凌然做手術的時候，更是管都不管其他人說什麼，循著結腸動脈，就找到了腸繫膜上動脈，然後再在腸繫膜上動脈的右側，找到上靜脈，繼而暴露胃網膜右靜脈，又結腸靜脈，從而在胃網膜右靜脈的根部，將其結紮，切斷。

    一系列的動作做下來，手術室內外，就再次安靜了下來。

    這就好像籃球場上，幾名教練正在為球場上的幾個學生的三步上籃的膝關節的動作習慣做討論，其中一名學生突然來了一個低位單打轉身騎跨扣籃……

    不管是急診科還是普外科的醫生，都是短時失語了。

    凌然做血管結紮和切斷的速度超快，完全沒有普外醫生的戰戰兢兢，畢竟，他是做肝切除習慣了的醫生，歧視歧視胃部的血管是很正常的有本事你就破唄，堵不住算我輸！

    但是，真正讓眾人驚訝的，還是凌然對解剖結構的熟悉。

    結腸動脈是比較好認的，所以才會作為標記物，但是從結腸動脈開始，找膜上動脈就不容易了，再想摸到上靜脈之類的，就有更多的講究了。如果是開腹手術，順藤摸瓜的尋找組織結構還相對容易一點其實也不簡單，現在的外科手術，腹部的開口越來越小，想順著摸到地方，中間有層巒疊嶂的組織做障礙，很容易就讓人誤會。

    放在腹腔鏡手術裡，這個步驟就更困難了，想想小醫生們做闌尾炎手術，摸一兩個小時的腹腔，找不到闌尾，就能夠理解，如胃切除這樣的手術中，需要找的「闌尾」何止七八個。

    找一個屠夫三分鐘就能砍下來的胃，為什麼外科醫生通常要用五六個小時才能完成，也是因為期間可能遇到的各種問題所在。其中，醫生的解剖知識，就是一個決定手術時間的核心點。

    一場手術，如果醫生的解剖知識過關，打結縫合之類的小知識過關，危機處理又能應對，那剩下的，其實就是單純的對術式的理解了，而這部分，相對其他基本功，那就太簡單了，真的是照著書做手術，都能做下來的程度。

    「下視野。」凌然在間斷了胃網膜右動脈以後，又檢查了一圈，就讓扶鏡的歐陽堪換位置。

    已經準備好做備胎，原本考慮著隨時腹腔鏡轉開腹的歐陽堪，已是徹底服氣了，輕輕轉動鏡子，就在屏幕上暴露出了膽囊，肝臟，胃和上翻的網膜組織……

    「以胰臟做解剖標誌。」凌然主要是告知助手們情況。

    不僅手術室裡的醫生，參觀室裡的醫生也有不自覺點頭的。

    歐陽堪感覺輕鬆起來，此時不由看看病人腦袋的方向，卻是道：「總算沒有讓咱們的烈士失望。拼了命保衛的國家，已經有足夠的技術和資源，來保住他們的孩子的性命了。」

    凌然看看歐陽堪。

    「不能讓烈士拋頭顱灑熱血，然後又流淚，對吧。」歐陽看著手術順利，心情不由舒暢起來。

    凌然微微點頭：「不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