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詩奇幻] 娜迦神族 作者：越州 (連載中)

I 血與火 030、源血

源血是血脈騎士修煉的一種珍稀道具。

當青銅四階的大騎士或青銅五階的史詩騎士在死亡前將殘留的血脈力量以血液的形式剝離出來時，源血便誕生了。

它蘊含著一位大騎士或史詩騎士生前部分武技知識和戰鬥經驗，可以被同血緣的其他血脈騎士繼承吸收，獲得先輩關於武技、戰鬥專長和血脈專長的部分體驗。

注意，只是部分體驗，不是記憶，也不是全部繼承吸收，能獲得多少體驗完全取決於每一位血脈騎士的領悟能力和意志力。

儘管有眾多缺陷，但一點也不影響源血因此成為每一個血脈騎士家族最珍而重之的寶貝。

鑒於即便是和傳奇法師同階位的史詩騎士在臨死前最多也只能剝離出五滴源血的事實——五滴源血是理論理想狀態，事實上往往不會有那麼多——每一滴源血就更加寶貴了，血脈騎士家族不可能將源血浪費在天賦不足或不被家族看好的家族成員身上。

萊昂哈德能在短短三天時間內說服施耐德家族交給他一滴源血，是因為他大騎士的身份——青銅四階的他，如果不出現意外，在臨死前可以剝離出四滴源血。

“我只要一滴源血，以將來三滴源血換取現在一滴源血！”

當萊昂哈德在施耐德家族老宅說出這句話時，坐在他對面的尤裡葉和三位長老再也找不出拒絕的理由。

“可以，不過……”其中一位長老目光炯炯地盯著萊昂哈德，“我們需要簽訂一份契約，一份由以秩序與騎士之神為誓約對象的契約。”

“沒有問題。”

契約的種類有很多，精通附魔派系法術的中階法師就可以自行製作，在一件被施了魔法的載體上擬定條款——陸地文明的載體通常是羊皮紙，海洋文明通常是一種特殊的珍珠——雙方簽字就算完成。

在常規魔法契約外，還有一種最能保證契約公正性、安全性和執行力的契約，從秩序與騎士神殿流傳出來的神力契約。

這種神力契約借助強大神力秩序與騎士之神的【契約】神職完成，一旦簽訂，契約雙方就必須完全按照契約上的條款進行，如有違背，將受到秩序與騎士之神的神力懲罰（通常是死亡）！

將回憶打散，萊昂哈德伸出一隻中臂拍拍妻子的手，示意可以將源血條件部分留到晚餐結束後到書房慢慢談，然後開始為兒子科普關於血脈騎士的重要知識。

“很多人認為制約一位血脈者從見習劍士啟動血脈晉升到血脈騎士的因素有兩個，身體素質和武技水準，也就是通常所說的‘只有黑鐵七階才有資格啟動血脈’，但並不是。”

“實際上條件只有一個，身體素質，鍛煉身體和磨煉武技都為他服務，只要身體素質達到黑鐵七階水準，就能啟動血脈。”

只是這種情況下啟動血脈，得到的是一個沒有太多戰鬥力的血脈騎士。

“你因為……嗯……正在提升的身體素質縮減了距離血脈騎士的時間，一滴源血可以幫你減少在武技鍛煉上的時間，所以我才說有把握在五年內讓你啟動血脈。”

欣喜之餘，塔洛斯感受到這股撲面而來的沉甸甸的父愛，他張了張嘴，略微興奮的大腦清晰地傳達出激動的情緒，艱難地確認：“您的意思是，在我還是一名見習劍士的時候就提前使用源血？”

出身于娜迦王國最赫赫有名的魔法家族，不代表塔洛斯對血脈騎士家族的源血一竅不通。

他非常清楚不管在哪個血脈騎士家族，有資格使用源血，借助長輩、祖先遺留在源血中的體驗晉升大騎士或史詩騎士的無一不是天賦出眾的高階血脈騎士。

並且這些血脈騎士在動用源血前還需要經過族長和家族長老們的反復考驗與重重思慮。

整個施耐德家族，要說誰最有希望使用源血，非塔洛斯那位具備顯性血脈的表哥馬克西米利安莫屬——要是運氣足夠好，馬克西米利安在青銅四階大騎士巔峰時能借助一滴史詩騎士的源血晉升到青銅五階史詩騎士！

而塔洛斯到現在為止甚至還不是一名見習劍士，考慮到他不會任何武技的事實。

給一位不具備任何武技的“見習劍士”使用源血，大概只能用“暴殄天物”、“荒唐至極”之類的詞語來形容，萊昂哈德是在不計成本地用寶貝和錢財堆出一個青銅一階的血脈騎士出來。

“當然，這是我能夠許諾讓你在五年內啟動血脈的倚仗。”面對幼子疑惑且期待的眼神，萊昂哈德毫不猶豫地說，用溫暖堅定的目光傳達信心。

在大騎士看來，讓塔洛斯儘快啟動冥古宙滄鯨血脈，獲得超凡力量，成為一名正式血脈騎士是目前最重要的事情。

他的這種想法和賽恩斯的社會階層有關。

在個體實力沒有差異的現代社會，決定社會階層的是職業、成就、財富、權力和價值取向，而在個體實力出現嚴重差異的賽恩斯，個人實力成為一項重要影響因素，更多的時候充當著決定因素。

站在主物質位面巔峰的青銅五階強者——對應施法者的傳奇法師，血脈者的史詩騎士和天命術士，神職者的樞機主教和神眷祭司——永遠不可能對一位沒有超凡力量的普通人客客氣氣，這是源於實力本身賦予的驕傲和尊嚴。

同樣也不要指望一位職業者（特指血脈者、施法者和神職者）會接受普通人的領導，這不合實際。

——除非是各方博弈或扶持傀儡，否則一個勢力的領導人不可能是低階職業者或普通人。

在實力之外，才是身份、財富和權力等常規因素。

黑海騎士對塔洛斯客客氣氣，她們尊敬的不是塔洛斯這只沒有超凡力量在身的男性娜迦，而是站在塔洛斯身後的黑海領主桑德拉和萊昂哈德，兩位青銅四階的大師級職業者。

黑海領主幼子和涅普頓家族第二順位繼承人的身份決定塔洛斯在黑海擁有特殊地位，但父母庇佑只是一時，並非一世。

“既然如此，時間就定在後天吧，解開血脈封印。”晚餐結束的時候，桑德拉總結說。

“沒有問題。”塔洛斯點點頭答應。

今天是42日，明天休息一天，44日解除血脈封印，剛好在45日參加家族會議。

I 血與火 031、血脈封印

43日這一天塔洛斯在正常一天六餐外，終於找到機會跑到廚房借助廚師和時刻跟在身後的十二名黑海騎士完成在島嶼上沒有完成的實驗。

“魔網指環實驗日誌記錄：實驗物件，螳螂蛄……對照組一死因，廚師正常去頭斬殺；對照組二死因，黑海騎士……對照組三死因……”

實驗結果再次表明初步結論的正確性，被聽從他命令黑海騎士和廚師殺死的螳螂蛄靈魂會在第一時間被魂火吸收煉化，而正常被廚師殺死的螳螂蛄靈魂則沒有。

此外，在廚房中，塔洛斯還實驗出目前魂火可以吸收靈魂的最大距離是100碼。

超出這個距離，即便螳螂蛄的死因與他存在直接因果關係，也無法順利被吸收。

“如此一來，在接下來的時間裡，我可以借助黑海騎士的力量和進食幫助自己提升身體素質。”最後一絲憂慮從塔洛斯身上剝落，他的精神逐漸高漲，“現在一切就看明天的解除血脈封印了。”

每一個血脈家族封印血脈使用的方法不同，解除血脈封印使用到的魔法陣和相配合的魔法藥水也各不相同。

施耐德家族解除血脈封印使用的魔法陣主陣是一個內外共有三環，中央有一個類似雪花形狀正六角形圖案的魔法陣。

當塔洛斯來到密室的時候，萊昂哈德正將這張繪製著魔法陣的巨大卷軸攤開放在地上——施耐德家族不可能將視為家族根本之一解除血脈封印所用的魔法陣教給萊昂哈德。

“華爾特薩經典魔法陣，沒想到施耐德家族使用的會是那麼古老的一個魔法陣。”塔洛斯驚歎著。

華爾特薩是六大原始神靈中象徵【水】的水之龍的神名。

在很久遠的古代時期，久遠到連諸神都還沒有誕生，整個賽恩斯只有六位原始神靈。

那個時候，所有海族，不管是娜迦、美人魚還是魚人，又或者是其他擁有智慧的海族，她們擁有共同的信仰，水之龍華爾特薩。

水之龍對所有信徒一視同仁，她不會因為美人魚超乎常人的美麗高看一分，也不會因為魚人的醜陋而厭惡他們；不會因為正義為善多庇佑一分，也不會因為信徒墮落作惡而拋棄他們。

直到娜迦和美人魚兩大種族先後誕生屬於自己的神靈，並分別選擇娜迦和美人魚作為眷族，水之龍的信仰才逐漸衰微。

到了現代，水之龍華爾特薩的信仰被後來神靈瓜分，已經很難在娜迦王國和美人魚與魚人聯合王國中看到。

“源於六大原始神靈的魔法陣擁有不可思議的力量，你應該比我更清楚這個。”萊昂哈德小心翼翼地將魔法陣卷軸鋪好，然後轉身對桑德拉說，“接下來的部分就交給你了。”

桑德拉點點頭，從艾瑪手中接過一碗特殊的魔法材料，在魔法陣卷軸第一環和第二環中間上畫上特殊的魔法符號和圖案，塔洛斯在其中還看到以古代龍語書寫的“塔洛斯·涅普頓”這幾個字。

——塔洛斯不會古代龍語，按照計畫，這本來是當他從瑞亞魔法學校畢業後由家族長老親自教授的一門課程，他只認得自己的名字。

“這是專門針對你的一組魔法序列符文，其他擁有施耐德家族血脈的成員就算是站到魔法陣中央也不可能解除血脈。”萊昂哈德解釋說。

塔洛斯若有所思，這和前世電腦系統的秘鑰相似，只有輸入特定的秘鑰才能啟動系統。

不同的是，施耐德家族的魔法序列符文是一對一的，只有血脈者、魔法陣、魔法序列符文和魔法藥水四者完全相對應的情況下，才能真正發揮作用。

這就難怪那些從小被封印了血脈的家族成員到死都無法解開身上的封印，因為破解條件實在是太過苛刻困難。

十分鐘後，桑德拉這位大法師終於將這組複雜的魔法序列符文繪製完畢，示意塔洛斯將含有施耐德家族特殊血液的魔法藥水喝下。

“解除血脈封印的過程中身體會有一種輕微的，類似撕裂的疼痛感，屬於正常現象，不要擔心，明白嗎？”

在桑德拉啟動魔法陣前，萊昂哈德不放心地拍拍塔洛斯的肩膀叮囑。

“您放心吧，父親，我堅持得住。”塔洛斯信心十足地說，他有點迫不及待了。

在桑德拉、萊昂哈德和艾瑪鼓勵的眼神中，塔洛斯站在正六角形圖案中央，深吸了一口氣。

下一刻，桑德拉將魔法陣卷軸啟動。

哢嚓——

如同玻璃破碎的聲音在塔洛斯耳邊響起，整張卷軸迸射出青綠的光澤，纏繞在塔洛斯身上。

痛，這是塔洛斯的第一感覺。

全身上下，從腦袋到尾巴，像是被一把把銼刀打磨和匕首切割。

騙子，這是塔洛斯的第二個想法。

根本就不是萊昂哈德口中所謂“輕微的疼痛感”，他快被痛死了。

如果不是十分確定桑德拉和萊昂哈德不會害他，塔洛斯都要懷疑他現在是不是正在遭受千刀萬剮。

僅僅三秒後，塔洛斯就再也無法忍受那種劇烈的疼痛，大聲痛呼起來。

全身上下的肌肉同時痙攣、抽搐，疼痛這個資訊從身體各處同時傳遞過來，刺激大腦神經。

尾巴不由自主地卷在一起，密密麻麻的鱗片間滲透出一道道血痕，慢慢融入海水。

在魔法陣卷軸啟動的第十秒，塔洛斯完全失去對尾巴的控制，肌肉癱軟，他整個人都癱倒在巨大的魔法陣卷軸上，來回打滾——巨大的意志力好歹讓塔洛斯還記得不能滾出卷軸魔法陣，不然一切就白費了——像一條被活活扔進滾油中的魚，張大嘴巴，將疼痛宣洩除去。

耳邊隱約傳來艾瑪慌張的詢問和萊昂哈德強自鎮定的解釋，不過他們具體在說些什麼，塔洛斯一句都沒有聽清。

不知道過了多久，全身血液在魔法陣的力量下沸騰起來，塔洛斯甚至有一種血管被灼傷的錯覺。

一股沉寂已久的力量在沒有封印束縛後從血脈深處湧現出來，直沖大腦，塔洛斯瞳孔一縮，化作蛇類特有的豎瞳！

但事情並沒有到此結束，一直安靜無比的魂火突然顫動，輻射出道道光暈，與從血脈深處剛剛湧現出來的力量勾連在一起。

轟！

仿佛在一堆篝火上澆下一桶油，遊走在血脈中的力量整整被放大了十倍，到處橫衝直撞，塔洛斯身上頓時爆出一陣血霧！

“塔爾！”

“等等！”萊昂哈德拉住著急的女兒，看著憑空出現在塔洛斯周圍的七個細長的漩渦，擔憂逐漸被激動取代，“這是……”

I 血與火 032、顯性

萊昂哈德有充分的理由開心，他的兒子，塔洛斯·涅普頓，在法師道路斷絕不得不轉行血脈者再度謀取超凡力量的時候表現出驚人的天賦和潛力。

——在這之前，他甚至不被除親朋外的任何人看好。

七個又細又長的漩渦圍繞著塔洛斯緩緩旋轉，將一道道散開的血霧全部捲入，很快就染成瑰麗的紅色。

“裡奧（萊昂哈德的昵稱），我是否可以將這種情況理解為——”

“是的，當然可以，一點問題都沒有。”萊昂哈德的目光追逐著七個漩渦，神情激動地打斷妻子後面的話，“我們的兒子是顯性血脈，顯性！”

屬於血脈者中0.1的幸運兒！

意味著要是沒有意外，將來至少都能晉升到青銅四階，成為一名大騎士！

甚至有一定可能向主物質位面的巔峰史詩騎士發起衝擊！

僅僅是解除血脈封印，他在施耐德家族付出的所有代價就獲得回報，他低聲下氣的一切努力都沒有白費。

至於塔洛斯基於顯性血脈表現出來的潛力和天賦，以及顯性血脈者對血脈家族的重要性，恐怕用不了多久，施耐德家族便會派人前來黑海商談婚事，萊昂哈德暢快地想。

“顯性血脈？可是我聽說——”艾瑪同樣驚訝無比，但這和她的知識存在出入。

身為黑海領主第一順位繼承人，艾瑪在塔洛斯忙著暴飲暴食和實驗的時候在桑德拉的藏書室讀完了《血脈封印下血脈力量成長週期、活性強度及發展潛力的差異表達研究》、《血脈工程——血脈力量誘導與遺傳》兩本關於血脈騎士家族血脈封印和啟動血脈的著作，知識儲備比塔洛斯這位將來的正宗血脈騎士還要豐富。

“是的，是的，我知道你在擔心什麼，親愛的。不過你可以放心，我以萊昂哈德的名字起誓這的確是顯性血脈的特徵。”

大騎士憑藉過人的意志和控制力才將自己發散到“在塔洛斯和施耐德家族適齡女性娜迦的婚禮上，應該準備怎樣的祝酒詞更合適一些”的思維拉回來，並分出部分心神安撫不敢相信事實的女兒：

“在施耐德家族的記載中，不，準確的說應該是所有血脈家族的記載中，從來沒有出現過家族成員被封印血脈後還能表現出顯性血脈天賦的。”

血脈封印並不是沒有副作用，根據研究，在長達十年、幾十年的時間裡，血脈封印始終制約、壓制著血脈的成長，會削弱血脈活性和潛力。

如果封印時間過長，比如說超過三十年，就算解除血脈封印也沒有再啟動血脈的可能。

“我從來沒有奢望過塔爾會表現出顯性血脈天賦，他創造了一個歷史！”

想了想，萊昂哈德又飛快補充了一句，讓措辭顯得更為嚴謹：“——至少在海族歷史上是第一個！”

“兩個妻子！”艾瑪想起和塔洛斯當日在魔法潛艇上那場對話，腦中閃過一個荒謬的念頭。

“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海族歷史上第一個被封印血脈後還能表現出顯性血脈天賦的娜迦……但我知道如果你們再不來扶我……你們就要失去我了……”塔洛斯躺在地上虛弱地說。

——在他身下的廢棄魔法陣卷軸上，中央的圖案從原本和雪花類似的正六角形變成一朵浪花，代表血脈封印正式解除。

在疼痛感散去後，塔洛斯覺得整個身體都麻木了，渾身上下癱軟，連甩動尾巴尖的力氣都沒有，更不用說憑藉自己的力量站起來。

因為以前是一名法師，他的身形在同齡人中本來就屬於偏瘦的那一類，血脈封印解除後，身形變得更加瘦削。

——在剛剛血脈封印解除，原本被壓制的血脈重新釋放出來的瞬間，魂火席捲塔洛斯全身，燃燒的不僅僅是蘊藏在血肉骨骼中的能量，還將只嶄露出一個引子的血脈點燃，釋放本來潛藏在血脈深處、只有在啟動血脈時才會顯現出來的部分力量，硬生生將塔洛斯的血脈天賦從普通提升到罕見的顯性！

這真是個意外之喜，塔洛斯美滋滋地想。

幾天前塔洛斯還在魔法潛艇上羡慕表哥馬克西米利安·施耐德，沒想到幾天後就輪到自己成為顯性血脈者。

萊昂哈德上前一步，伸出四隻手臂將塔洛斯扶起來，笑著問：“顯性血脈天賦的感覺如何，塔爾？你應該和你年邁的父親好好說說，讓他在其他血脈騎士面前有一段永遠都不會過時的談資。”

塔洛斯被萊昂哈德逗笑了，萊昂哈德一點也不年邁，更不平凡。

當年桑德拉和萊昂哈德聯手，借力打力，借助王室力量打破黑海“族長”一系一家獨大的局面，奪回“領主”權力。

隨後分化、瓦解、拉攏種種手段齊上，排除異己，登上族長寶座，最終奠定在黑海至高無上的地位。

至於談資，塔洛斯猜測萊昂哈德指的是涅普頓家族那幾個試圖剝奪他繼承權的家族成員，又或者是施耐德家族看他不順眼的人。

不過現在這些都無所謂了，他們做夢都想不到一位被封印血脈十七年的娜迦竟然會在解除血脈封印當天就表現出顯性血脈天賦。

“為什麼不呢？”

在桑德拉釋放的活水術治療下，塔洛斯總算恢復幾分力氣，抬起右手對著前方一指，源於血脈的力量讓900碼深的海底深處翻滾起幾朵浪花。

這種操縱水流翻滾出幾朵沒有任何殺傷力浪花的能力一位魔法學徒就能做到，但不管萊昂哈德還是艾瑪都開心地笑著，就連平時總是板著一張臉的桑德拉都難得擠出幾分笑意。

因為這是一位顯性血脈者的傑作。

“和馬克西米利安一樣，第一次表現出來的天賦都是水流控制，非常棒。”萊昂哈德沒有放過這個稱讚兒子的機會，“冥古宙滄鯨血脈最高深的血脈專長之一是海嘯控制，只有史詩騎士才有資格掌握，戰鬥時一舉一動都擁有一個海嘯的力量。”

值得一提的是每一位晉升到史詩騎士的娜迦都是六臂娜迦，並且都具備多武器攻擊的戰鬥專長。

當六把刀輪流劈砍的時候就已經很少有人能招架得住，何況施耐德家族史詩騎士的每一刀都還擁有一個海嘯的恐怖力量！

“水流控制，是海嘯控制最基礎的能力。”萊昂哈德看著塔洛斯的眼神非常自豪，仿佛他第二天就能掌握海嘯控制這個血脈專長成為一名史詩騎士。

I 血與火 033、家族會議（1）

尼爾斯·涅普頓今年170歲，按照娜迦一族200歲的平均壽命，他已經邁入人生最後一個階段。

高達青銅第三階的施法者職業並沒有為他帶來額外的壽命加成，現實是常年精神力的透支使用和沒日沒夜的冥想讓他的壽命反而比普通娜迦還要短一些，能不能活到平均值都是個未知數。

以精神駕馭元素能量的施法者，挖掘血脈力量的血脈者，又或者是借助神靈偉力的神職者，在達到青銅四階大師級以前，消耗的都是本身潛力和生命力，壽命非但不會增長，反而會因為戰鬥中遭受的種種創傷和暗傷縮減。

只有那些天賦出眾、意志堅韌、運氣不凡的青銅四階職業者，才能真正活到一個種族最完美狀態下的壽命。

至於說增加壽命，那是青銅五階，主物質位面巔峰強者，傳奇法師、史詩騎士和樞機主教們的事情，與普通職業者無關。

——整個娜迦王國，目前也就只有三位青銅五階的職業者。

好在娜迦算半個長壽種族，和自然的寵兒精靈一樣，她們的兒童、少年期很短，青年和中年期很長，幾乎沒有老年期。

只有在臨近死亡的那一年，娜迦的身體才會迅速衰老，實力大幅下降，然後按照信仰強弱決定死亡後靈魂是直接前往海洋女神的神國珊瑚海還是死神的冥府。

年紀大的另外一個好處是可以用時間將實力慢慢堆積上去，加上資歷夠老，曾經在家族會議上只能坐著的尼爾斯終於擁有屬於自己的一個席位，並獲得投票權。

當一輪滿月和一輪新月剛剛升上天空，尼爾斯像以往一樣早早來到涅普頓家族沃爾特魔法莊園的會議室中。

這座古老的魔法莊園曾經是涅普頓家族的兩大權力中心之一，象徵著這個魔法家族的歷史、榮耀和輝煌。

不過隨著桑德拉史無前例地將屬於“族長”和“領主”的權力抓在手裡，權力中心逐漸全部轉移到伊芙琳宮。

尼爾斯不喜歡伊芙琳宮仿佛軍隊一樣冰冷，又充斥著政治交鋒的氛圍，更不喜歡魔法莊園日漸冷情的現狀。

但不可否認的是，在桑德拉的帶領下，涅普頓家族比以往更加強大，整個黑海都成為涅普頓家族的私有領地，真正的領地。

從政治到軍隊，從經濟到文化，都受黑海領主的領導，即便是在歸於神靈的信仰領域，桑德拉也擁有非凡的影響力——這一點，黑海教區的芬羅德大祭司深有體會。

這正好是尼爾斯現在心情矛盾的地方。

事情的起因是最近在家族中頻繁被提起的一個名字，塔洛斯·涅普頓，一位註定在法師領域有所作為卻不幸夭折的天才法師。

一開始，家族裡討論的最多的是“貴族特權”、“免除執勤兵役”之類的話題，今天他們損失了一個塔洛斯，將來呢？

戰場可不是歷練的地方，至少不適合還沒完全成長起來但天賦又十分不錯的年輕人。

很快，一些流言在家族多臂娜迦間傳開——剝奪塔洛斯第二順位繼承人的身份。

“毫無意義，是什麼讓她們有當著桑德拉的面剝奪她兒子繼承權的勇氣？”這是一位四臂娜迦和尼爾斯談論起這件事時他的態度。

魔法家族和血脈家族不像普通家庭按照王國頒佈的《繼承法》定下順位繼承人列表就行，法術、專長等超凡力量讓繼承權充滿變數。

其中最有名的例子就是桑德拉本人。

按照《繼承法》，上一代黑海領主意外身亡後，早就被定為第一順位繼承人的桑德拉將繼承黑海領主的位置。

然而當時的桑德拉只有14歲，屬於未成年，實力又弱，黑海領主的位置落入她的姑姑，也就是涅普頓家族族長，米夏埃爾的手中。

為了打消王室顧忌、安撫家族成員、穩定黑海局勢，米夏埃爾扶持當時只有11歲的侄女弗洛倫斯登上黑海領主的位置。

表面上，涅普頓家族依然雙權分立，族長米夏埃爾，領主弗洛倫斯，但事實上年幼的弗洛倫斯只是個傀儡。

米夏埃爾有吞併權力的野心，可惜時機和命運不好，最終在十七年後被桑德拉所殺，死後還被砍下尾巴。

——砍掉娜迦尾巴和挖出美人魚眼睛一樣，都是十分具有侮辱褻瀆性質的行為。

為避免類似情況再次發生，桑德拉早在十年前就定下兩位繼承人，第一順位繼承人艾瑪（長女），第二順位繼承人塔洛斯（幼子），並且使用的是從秩序與騎士神殿流傳出來的神力契約，七位實權家族長老也在上面簽了字！

後來，在家族長老的建議下，桑德拉才又補充了兩位繼承人，第三順位繼承人弗洛倫斯（妹妹），第四順位繼承人莫里茲（侄子）。

“我們只是想提醒桑德拉，家族始終是家族，並不是她單獨決斷的地方。要是再這樣下去，恐怕等到下一代，她們眼中只有領主，沒有家族了。”

尼爾斯沉默了。

事實上現在就有這個趨勢，族中年輕人瘋狂崇拜著黑海領主，渴望進入桑德拉一手建立的體制並在其中取得成就，對家族事務卻漠不關心。

在她們眼中，桑德拉黑海領主的光環蓋過了族長的榮耀。

這個態度給了另外一位四臂娜迦以為能夠說服他的希望：“按照桑德拉當初定下的繼承人列表，就算塔洛斯不再擁有繼承權，前面還有一個即將成為多臂娜迦的艾瑪，不會影響最終結果。”

尼爾斯揉了揉因為思考而有些沉悶的腦袋，低聲確認：“所以，你們只是希望通過剝奪塔洛斯繼承權來發聲？”

“完全正確。”

“我需要再考慮一段時間。”

不過到最後尼爾斯也沒有答應下來，漫長的歲月讓他變得極為謹慎，尤其是在牽扯到桑德拉的情況下。

他清楚地記得桑德拉從米夏埃爾手中奪回領主位置後涅普頓家族長達十年的內鬥場景，一位又一位族人從世上消失。

而桑德拉登上族長寶座後清洗米夏埃爾一系家族成員的場景更是讓他記憶猶新，其中就包括桑德拉的兩個堂姐，甚至還有一個出生不到半年的堂弟。

屬於米夏埃爾的一切痕跡都被桑德拉抹得乾乾淨淨。

尼爾斯不想成為其中一個，所以他決定看勢頭行事。

I 血與火 034、家族會議（2）

45日晚上，塔洛斯跟隨桑德拉和艾瑪來到沃爾特魔法莊園，參加人生第一個家族會議。

涅普頓家族的會議室是典型的圓形結構，一共十根直徑六呎的石柱環列成一個圓，讓人從進入會議室的那一刻開始就忍不住沉浸在歲月沉澱下來的莊嚴肅穆中。

石柱表面雕刻著蛇、蓮花等精美圖案，頂端各有一位形態各異、手持魔杖、栩栩如生的六臂娜迦雕像。

這些石柱被施了魔法，散發著松綠色的魔法靈光，偶爾卷起一朵朵浪花和水流，交織成各種圖案。

它們是族長和長老的座位，每一根高度都在十呎以上，象徵著權力。

本來會議室中石柱只有九根，七根稍矮，代表涅普頓家族的七位長老，兩根稍高，代表族長和領主兩位領導人。

最高大宏偉的第十根石柱在桑德拉一統涅普頓家族後出現，以一種王者降臨的方式。

塔洛斯環顧一周，發現有資格進入會議室的眾位家族成員都已經在石柱前的位置上入座——按照傳統，只有滿足多臂娜迦條件的涅普頓家族成員才有資格進入會議室——人數在三十左右。

因此，第一眼望去，給塔洛斯留下深刻印象的不是一條條平均長度在十五呎，讓他毛骨悚然的蛇尾，而是一雙雙手臂！

是的，此時坐在會議室中的除了塔洛斯和艾瑪，都是四臂娜迦，青銅三階高階職業者的身份和戰力，而他是唯一一位非正式職業者。

這些家族成員沒有吝嗇自己的善意，在察覺到塔洛斯的目光後都微微點頭示意，儘管在他們眼底深處藏著一絲抹不去的遺憾和喟歎。

七根稍矮的石柱頂端各自坐著一位四臂納迦，背靠六臂娜迦雕像，垂下長長的蛇尾。

她們是這一代涅普頓家族的七位長老，五女二男，穿著華麗的魔法長袍，胸前佩戴一枚涅普頓家族徽章，看到塔洛斯出現在會議室後相互交換了一個意味深長的眼神，若有所思。

——涅普頓家族的徽章呈圓形，銀質，共有四種元素。

中間是交叉的一金一銀、分別纏繞著一條毒蛇的兩根魔杖，魔杖上方有一張長有蛇發的女人的臉，網底是一片波浪。

稍高的一根石柱上，坐著一位相貌甜美的女性四臂娜迦，身披一件銀綠色的魔法長袍，看到塔洛斯後先是一愣，隨後綻放出更大的笑容，朝他做了一個“歡迎”的口型。

弗洛倫斯·涅普頓，塔洛斯的姑姑，一直待在沃爾特魔法莊園統領家族事務，和萊昂哈德一樣是桑德拉的左臂右膀。

要不是早就知道弗洛倫斯的身份，塔洛斯很難將這位長相甜美、時刻微笑著的四臂娜迦和桑德拉聯繫起來。

她們一個冷漠高傲，一個溫柔甜美，完全是兩種截然迥異的長相和性格。

當桑德拉在屬於自己的石柱頂端坐下來後，家族會議正式開始。

前面幾個議題在塔洛斯看來有點無聊，是幾位家族成員向桑德拉彙報家族產業的效益，一連串數字和術語讓塔洛斯有種恍如隔世參加公司會議的錯覺。

時間一點點過去，大概是覺得沒有人會分出注意力到自己身上，塔洛斯偷偷打了個哈欠，悄悄盤算著回去後是吃四份螳螂蛄還是來一大份海鮮拼盤，然後順利收穫了一個來自艾瑪的瞪眼。

“……受舒爾茲家族聯合奧托、格拉芙兩大家族共同進軍魔法道具製造領域的衝擊，本月家族在該領域的市場佔有率下降三個百分點，盈利比去年同期上升五個百分點……”

魔法道具製造向來是涅普頓家族的傳統產業，涉及魔杖製作、魔法袍紡織、魔法卷軸製作、魔法防具生產和魔法武器鍛造等多個領域。

——比黑海騎士更高一個等級，隸屬於黑海冰峰禁衛隊的娜迦劍師們（青銅三階）從穿戴防具到武器用品，都經過附魔工藝處理，為涅普頓製造。

桑德拉對此沒有發表任何看法，看向弗洛倫斯問：“魔法書研究進度到哪一步了？”

“目前魔法書最多可以承載五個中階法術或兩個高階法術，正在進行最後測試，預計今年17月可以投放市場。”

“加快速度，我希望舒爾茲家族能儘快認識到一個錯誤，魔法道具製造領域不是她們願意就能輕易涉足的。”

“是，族長。”

“其他長老有無議題補充？或者會議結束。”

終於等到這個環節了，塔洛斯精神一振，讓自己的脊背挺直了些，這是他今天晚上出現在這裡的目的。

“族長，我這裡有一個議題，關於《娜迦王國執勤兵役特殊天才條款》。”一位男性四臂娜迦從座位上站起來，朝桑德拉和七位長老微微鞠躬。

咦？事情的發展多少有點出乎塔洛斯意料，居然還有這個議題，在進入會議室前他沒有聽到一點風聲。

同樣意外的還有尼爾斯，豐富的人生閱歷讓他立刻明白過來，想要剝奪塔洛斯繼承權的人不少，可搶著向桑德拉示好的家族成員更多，一份《娜迦王國執勤兵役特殊天才條款》足以說明很多。

執勤兵役算是娜迦王國的傳統，從誕生之日到現在已經持續了整整七個世紀，貴族特權和免除執勤兵役更是每隔一段時間就會被提起的話題。

塔洛斯這位天才法師的不幸夭折是最近涅普頓家族的熱點，要不是礙于桑德拉的命令和連弗洛倫斯都待在魔法莊園的事實，這幾天前往伊芙琳宮探望塔洛斯的家族成員估計可以輕鬆破百。

和尼爾斯想得一樣，族長和七位長老一致同意這份《特殊天才條款》，並決定立即提交王國議會審核。

尼爾斯坐在位置上，觀察著眾位家族成員的表情，尤其是那位曾經試圖說服他一起剝奪塔洛斯繼承權的。

在這樣的情況下，她們還會堅持下去嗎？

“族長，這裡也有一個議題——”一位年紀不比尼爾斯小的女性娜迦站起來，環顧一周，“是關於順位繼承列表的。”

來了！

塔洛斯和尼爾斯同時將饒有興趣的目光投到這位四臂娜迦身上。

歲月並沒有在這位名叫赫爾維希的四臂娜迦身上留下太多痕跡，她臉上掛著矜持的微笑，聲音通過水流清晰地落在塔洛斯耳中：“這麼說可能有些直白，可是涅普頓家族從古至今還沒有非法師職業者佔據順位繼承人身份的先例。”

I 血與火 035、塔洛斯的紅外探測（1）

在赫爾維希說完這句話後，一直微笑著的弗洛倫斯忍不住用手捂住嘴巴，一副難以置信的神色——在塔洛斯遭受這樣的苦難後居然還會有人想著剝奪他的繼承權？

然而，在這位元代替姐姐履行部分族長職能的高階法師出聲前，桑德拉開口了：“先例？那麼從現在開始有了。”

黑海領主的意思再明確不過，不可能撤銷塔洛斯身為第二順位繼承人的身份和權利。

既然沒有先例，那就讓塔洛斯成為先例！

赫爾維希在第一時間聽明白桑德拉隱含的意思，為她專斷的行事作風所震懾，被反駁得說不出話來。

而這，恰好是她今天決定站出來的原因，桑德拉太過強勢，強勢到家族中與她不同的意見無法被重視的地步。

為家族成員發聲，打破桑德拉獨斷專行的局面，又或者是提升話語權，她有太多的理由繼續戰鬥。

赫爾維希一邊快速運轉大腦，以最快的速度組織語言，一邊朝另外一位四臂娜迦遞了個眼神。

“族長，諸位長老，我同意赫爾維希的看法，作為娜迦王國歷史最悠久的魔法家族。抱歉，塔爾，請原諒一位老人耗費心思為家族考慮的真摯和直接——”

又一位四臂娜迦站起來，倫納德，朝塔洛斯做了一個抱歉的動作：“一個歷史悠久的魔法家族以一位非法師非職業者作為順位繼承人，恐怕會為家族榮光蒙上一層陰影。”

這是委婉的說法，他真正的意思是如果塔洛斯繼續作為涅普頓家族第二順位繼承人，會讓整個家族蒙羞，淪為其他魔法家族的笑柄，類似“你們涅普頓家族究竟是有多衰落破敗，才會讓一位非職業者竊居第二順位繼承人”這種。

尼爾斯在沒人注意到的地方點點頭，為赫爾維希和倫納德的策略暗暗喝彩。

看得出來，為了增加在家族中的話語權，打破桑德拉一人獨斷的局面，她們私下裡一定做了不少準備。

先是拿先例傳統作為突破點，然後又以家族榮耀為武器站在道德制高點發難，引起其他中立家族成員情感上的共鳴。

果然，當家族榮耀被搬出來後，本來對塔洛斯繼續佔據第二順位繼承人位置並不覺得突兀的中立家族成員們開始竊竊私語，低聲交談起來。

尼爾斯的目光飛快地在坐在石柱上的七位長老身上掠過，垂下眼簾暗暗思考：不知道，她們背後站著的是哪一位長老，又或者是……幾位長老？

桑德拉有很多缺點，比如說為人太過高傲冷漠，行事霸道專斷，但在尼爾斯看來，就沖桑德拉將黑海真正變成涅普頓家族的黑海這一點，所有的不足都是值得忽略的。

當然了，這只是他的個人看法，並不會影響他待會根據會議上的局面決定是否就“取消塔洛斯繼承人身份”投贊成票，見風使舵是他為數不多的特長之一。

不到半分鐘的時間裡，陸陸續續又有好幾位家族成員贊同赫爾維希的看法，她們有的本來在家族會議前就和赫爾維希達成一致，有的是剛剛受倫納德“家族榮耀論”影響覺得桑德拉做法不妥的。

倫納德的觀點像是一勺油，將家族會議這團火焰徹底點燃，越來越多的家族成員參與其中展開辯論，偌大的會議室變得嘈雜起來。

尼爾斯大概猜到赫爾維希和倫納德的用意，自下而上和自上而下同時進行！

她們不要求全部家族成員贊同她們的想法，只要在小部分同意，大部分搖擺不定的時候由家族長老參與其中表明立場，就能左右剩餘家族成員的意見，給予桑德拉重重一擊，達到聯合發聲的目的。

“看來我們有不同的意見，艾瑪。”

“是！”艾瑪從位置上站起來——考慮到娜迦沒有腿的事實，她們所謂的坐其實是斜靠在座位上——無論表情還是語氣都和坐在石柱上的桑德拉驚人的相似，“我剛剛上傳了一份資料，希望大家在看完後有不同的意見。”

資料？

無論是赫爾維希、倫納德、尼爾斯還是其他家族成員都不明白艾瑪會突然在經過加密處理的會議群中上傳一份資料，然後在下一秒，她們就明白了。

那是一個全新法術的部分原始資料，更重要的是，這個法術的名字叫做塔洛斯的紅外探測！

“海洋女神啊！”

“簡直讓人難以置信，這是一個全新的法術！”

此起彼伏的驚歎聲在會議室中響起。

塔洛斯的紅外探測！

赫爾維希尾巴一陣發軟，差點沒有站住，怎麼可能會叫做塔洛斯的紅外探測？

在魔法界，法術的命名方式通常有兩種：

第一種，顧名思義，火矢術是一道由火焰組成的箭矢，毒雲術是一朵由劇毒氣體組成的綠雲，連鎖閃電就是會對整個區域造成電擊傷害的一大串閃電；

第二種，在法術名字前冠上法術發明人的名字，如咒法派系的天空沖拳，它的全名是賈廷斯的天空沖拳，是由一位叫做賈廷斯的傳奇法師發明的四階法術。

但凡是智商線上、具備常識的任何一位法師，包括魔法學徒，在看到塔洛斯的紅外探測這行字的瞬間就能獲得最為關鍵的一個資訊，這個法術的發明人叫塔洛斯。

會議室中還有第二個叫塔洛斯的娜迦嗎？

沒有。

儘管從資料說明上來看這個紅外探測術只是一個一階法術，但也不是一個打開冥想空間不到兩年，剛剛晉升青銅一階的初級法師能夠發明的。

新法術的發明建立在淵博的法術知識和見識上，沒有一定的知識量、法術模型演算法和魔法矩陣原理作為儲備，別說是發明新法術，連解析法術模型都是一個巨大的挑戰。

但以上種種是和塔洛斯這種順風順水的少年天才能扯上一點關係的嗎？

他太年輕了，今年才17歲，甚至還沒有成年！

赫爾維希今年都175歲了，但她有在魔法史上留下自己的名字嗎？

沒有。

有發明哪怕一個一階法術嗎？

沒有。

但塔洛斯有！

一定有哪裡不對，赫爾維希試圖運轉混亂的大腦尋找其中破綻，但不怎麼成功。

直到一分鐘後，她聽到倫納德隱隱戴上一絲詫異的“族長，鑒於資料上過於令人震驚的事實，請原諒我追尋更多真相的無禮”時，雙眼才重新煥發出神采。

I 血與火 036、塔洛斯的紅外探測（2）

對，就是這個！

赫爾維希豁然開朗，她終於意識到究竟哪裡不對。

一個名字和一份新法術的部分原始資料並不能證明紅外探測術就是由塔洛斯發明的。

桑德拉為了保住兒子第二順位繼承人的身份，被沖昏了頭腦，塔洛斯是如此的年輕，怎麼可能發明得出一個全新法術。

這是造假！

想通問題所在後，暢意和自信再次在赫爾維希胸腔內充盈，她很想知道桑德拉會做怎樣的辯解，一旦被她抓住機會，絕對不會輕易罷手。

她們的本意是通過剝奪塔洛斯身上無關緊要的繼承權和桑德拉交鋒，萬萬沒有想到事情會朝另外一個讓她驚喜的方向發展。

如果證實桑德拉造假，她的威望，她的聲譽，她的權力，勢必都會因此大打折扣。

意外之喜！

赫爾維希一掃剛才的鬱悶和慌亂，嘴角勾起自信的弧度，快樂地幾乎要笑出聲來，以一種洗耳恭聽的優雅姿態等待桑德拉解釋。

不過她等來的不是坐在石柱上的桑德拉，仍然是艾瑪：“當然，我知道這非常令人震驚，所以塔爾早就準備了一份聊天記錄作為證明。”

會議群中出現第二份上傳文件。

就像艾瑪剛才說得，這是一份聊天記錄，一份從魔網指環中匯出無法作假的聊天記錄。

聊天雙方的ID很有趣，一個叫做“貪吃蛇”，一個叫做“暴猿”，那條貪吃蛇毫無疑問就是現在場上的焦點塔洛斯。

能坐在這裡參加會議的起碼都是實力達到青銅三階的高階法師，精神力何等強大，不到半分鐘時間就將這份聊天記錄閱讀完畢。

剛剛充盈在赫爾維希胸腔中的自信在看到這份文件的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當她閱讀完畢後，整個娜迦都感到一陣天旋地轉。

鐵一般的事實證明，塔洛斯不但真的是紅外探測術的發明者，還通過聊天記錄透露出另外一個令人抓狂的資訊。

“塔爾，那個聲波探測術呢？”一直沒有直接參與“是否廢除塔洛斯繼承人身份”的一位家族長老在這份文件面前終於忍不住問。

一瞬間，在場所有長老和家族成員的目光都聚焦在會議室內唯一一位未成年娜迦身上。

冥想空間破碎的遭遇讓他的身形和以前相比顯得有些瘦削，但無礙他年輕，俊朗的事實。

加上非凡的天賦，不少四臂娜迦不得不承認，要不是和桑德拉爭鋒需要，她們很難在他身上挑出毛病來。

直到這個時候，塔洛斯才不緊不慢地像個局外人一樣從位置上站起來，朝諸位長老微微鞠躬。

“瑪蒂爾德長老，就像您在檔中看到的，按照當初我和克裡斯的協定，我負責提供創意、原理和方向，他負責構建法術模型和完善咒語，所以——”塔洛斯露出年輕人特有的充滿朝氣的笑容，用一種滿足的語氣說，“兩個法術中我最終選擇成為紅外探測術的發明者。”

“不——”

“太可惜了！”

“我們涅普頓家族的第二順位繼承人被詭計多端的人類法師欺騙了。”

“我有點難過為什麼塔洛斯接受的不是繼承人的教育方式。”

類似的歎息聲在會議室中不斷響起，每一個語氣中都帶著濃郁得化不開的遺憾。

人是群體生物，天然會為親近的群體發聲，娜迦同樣如此。

就在剛才，雖然沒有明說，但懷疑桑德拉為保住兒子繼承權造假的家族成員並不在少數，在她們看來桑德拉這位青銅四階的大法師發明一個一階法術才是正常不過的事情。

一旦證據確鑿，證實塔洛斯真的是紅外探測術的發明者，她們不但心照不宣地不再提及任何與繼承權有關的話題，也不在乎真正構建法術模型的人是克裡斯，還紛紛為塔洛斯抱起不平來。

尼爾斯就是其中一個。

現在的局勢已經很明顯了，一個發明了紅外探測術的塔洛斯怎麼可能會讓家族蒙羞。

不僅不會蒙羞，說不定涅普頓家族還能借此獲得好處。

——一個全新的一階法術當然不算什麼，但如果他的發明者是只未成年娜迦，曾經是一名天才法師，還出身於涅普頓家族，一切就不一樣了。

即使是赫爾維希和倫納德，也只能捏著鼻子承認塔洛斯有資格成為涅普頓家族多年來第一個非法師非正式職業者的繼承人。

在不少四臂娜迦看來，聲波探測術和紅外探測術這兩個全新的針對隱形、潛行能力的一階法術能夠被發明出來的關鍵在於塔洛斯提供的創意和方向，要她們說塔洛斯應該取得兩個法術的所有專利和發明人身份才對。

那個叫克裡斯的人類德魯伊實在太狡猾了，只是完成法術模型構建和咒語部分，就堂而皇之地從塔洛斯這兒竊取到發明人身份。

不過能有什麼辦法呢？

尼爾斯重重地歎息一聲，估計這會那個人類德魯伊已經在人類國度的法師組織真理殿堂註冊申請法術專利。

——真理殿堂是人類國度諸多法師共同建立的魔法組織，類似娜迦王國的永恆潮汐，同時也是九環議會的會員組織之一。

名叫瑪蒂爾德的四臂娜迦長老肩膀垮下來，看起來遺憾極了，但還是不甘心地問：“塔爾，我沒有責怪你的意思，只是當時你為何選擇與一位人類德魯伊合作，而不是……比如說艾瑪？”

“是這樣的，在執勤兵役期間我偶然誕生了兩個關於針對隱形和潛行的想法，但受限於自身淺薄的法術原理和知識儲備無法獨自一人完成。”

塔洛斯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後腦勺，眼神裡是未經世事的純粹，說著半真半假的話：“然後我就想找一個合作者幫我打下手——我總不能將這種差事交給艾瑪吧——我沒想到的是克裡斯真的將兩個法術都發明出來了。”

下一次你可以將這樣的苦差事交給我，包括尼爾斯在內的不少家族成員都這樣在心底默默地呼喊。

會議室響起今天第二次充滿遺憾的歎息。

在家族會議剩餘的時間裡，再也沒有娜迦提起塔洛斯的繼承權。

如何運作塔洛斯的紅外探測以擴大涅普頓家族的影響力，繼續提升在娜迦王國的聲望地位成為全新的議題。

《紅外探測術，一位17歲的“天才法師”的遺作！》

尼爾斯在腦袋裡連新聞標題都擬好了，雖然用遺作來形容好像哪裡有些不對，不過這會兒誰還在乎這些呢，就像現在沒有人（至少是明面上）在乎赫爾維希和倫納德沮喪的心情、看法。

以赫爾維希和倫納德為代表的家族成員和桑德拉間無形的交鋒，最終以全面失敗收場。

I 血與火 037、塔洛斯的紅外探測（3）

“一次徹頭徹尾的失敗，我們的族長大人甚至連一個眼神都沒有施捨給我。”

當其他家族成員和長老為塔洛斯的紅外探測這個全新法術與有榮焉開心時，沃爾特魔法莊園的一個房間中，赫爾維希、倫納德和其他幾位四臂娜迦垂頭喪氣地圍坐在一起。

赫爾維希粗暴地甩著十三呎長的尾巴將一個魔法燈具打碎，氣氛有些沉重。

倫納德非常理解她的心情，再也沒有比被對手徹底無視更令人氣悶的事了。

你的準備，你的作為，你的謀算，你的計畫，在她眼中還不如一個一戳就破的氣泡。

“不能再這樣下去了，看在海洋女神的份上，她的影響力和對家族的掌控力正在超出我們的底線！”一位四臂娜迦憂心忡忡地說。

“是什麼讓你產生我們還存在底線這種東西的錯覺？”赫爾維希壞脾氣地沖對方喊著，“再這樣下去，恐怕用不了多久，我們和她之間的對話就會變成‘是，族長’、‘好的，族長’、‘如您所願，族長’！”

眾人沒有在意赫爾維希被桑德拉刺激到的壞脾氣，因為都被她描述的畫面驚嚇到了，房間中的氣氛更加沉悶。

“我們需要聯繫更多擁有席位的家族成員——”倫納德揉了揉太陽穴，用他一貫沉著的語氣說，“瑪蒂爾德長老怎麼說？”

“長老讓我們暫時不要進行任何反擊工作。”

“不進行任何反擊？對不起，我是不是聽錯了什麼？”

赫爾維希腹部以下的蛇尾肌肉全部收縮，像一條被激怒的眼鏡蛇，以一種居高臨下的姿態直立起來。

她憤怒地揮舞著四隻手臂——這在人類看來簡直無法想像——氣急敗壞地叫著：“我們的時間已經不多了，看看剛才塔洛斯發言時她們那副欣慰的樣子。見鬼的，我去世多年的媽媽看我的眼神都從來沒那麼溫柔過！”

眾人沒想到赫爾維希會如此抓狂，因此沒能阻止她模仿塔洛斯的語氣繼續說下去：“當然，我一點都不介意宣傳上可能用到的‘天才法師’、‘夭折’之類的字眼。”

“雖然一切都過去了，但能讓更多人知道涅普頓家族的塔洛斯是多麼優秀的一隻娜迦——不管以前還是現在，又或者是更為遙遠的將來——是所有人的榮幸和福音，這一點毋庸置疑。”

“以前羡慕我的會變得崇拜，嫉妒我的只能繼續不甘的嫉妒著，這無關天賦、努力和際遇，因為屬於塔洛斯天才的光環，自始至終都光芒四射！”

倫納德露出一副牙疼的表情，對於當時瑪蒂爾德長老問塔洛斯有什麼感想時對方的即興發言，他只能用一個詞形容——自戀。

儘管她們針對的從來就並不是塔洛斯，但只有天知道他當時費了多大的力氣才忍住沒有出聲提醒塔洛斯他再也不是一個法師的殘酷事實。

等等！

倫納德腦中靈光一閃，或許這就是瑪蒂爾德長老的用意所在。

家族會議後的第一個笑容終於爬上倫納德的臉部：“塔洛斯確實是紅外探測術的發明者，但並不能改變他再也不是一位法師的事實。”

“發明人的光環只能讓他榮耀一時，家族，包括我們和其他成員，很快就會發現讓一位非職業者當繼承人是多麼危險的一件事，他甚至沒有自保能力！”

***

塔洛斯當然不知道赫爾維希和倫納德在會議結束後是如何垂頭喪氣，他非常愉快地躺在石床上睡了個好覺。

因為心情十分不錯，他還第一次主動伸手小心翼翼地摸了摸自己的尾巴，掌心冰涼帶著粗糙的觸感下是蛇尾為了支撐上半身天然就十分強壯的肌肉。

大片大片紅、黃、黑鱗片組成的圖案第一次讓塔洛斯從心底升起一種對娜迦的認同感和歸屬感，他長著蛇尾，是一隻名副其實的潮汐娜迦。

隨後，伴隨著海底水流從身邊輕輕拂過，他有一下沒一下地甩著尾巴，很快就進入夢鄉。

46日是重要的一天，塔洛斯在結束一頓由燈塔水母、電鰩和深海鑽石海星組成的豐盛早餐後，自動躺進名為布藍達的真蛸修復艙接受身體檢查，以證實“吃”和“身體素質”間的關係。

時隔多日，當真蛸修復艙又一次從粉|色的肉|壁中伸出一條條棕褐色柔軟的觸手纏繞在他赤裸的身上時，塔洛斯沒有再感到害怕或者恐懼，儘管滑膩的觸感仍讓他有些輕微的噁心感。

“布藍達，收集目標資料，進行綜合身體素質分析。”

隨著艾瑪的命令，纏繞在塔洛斯身上的觸手不時調整著位置，從吸附在塔洛斯皮膚或鱗片上的吸盤射出微弱的生物電流和魔法靈光。

長達五天的連續努力進食和煉化魔獸靈魂，不知道會讓身體素質提升到什麼程度，塔洛斯仰躺著好奇地想。

伊芙琳宮的廚師和跟在塔洛斯身後的十二名黑海騎士永遠都不明白為何他會如此樂忠於在特定的時間跑到廚房，就為了命令廚師們統一斬殺一天所需的食材。

更不會知道塔洛斯轉身離開廚房時帶著一個個魔獸和魔法生物的靈魂，投入魂火，煉化吸收。

“待會我和昆圖要去亞得裡亞島，來自萊茵王國的洛可哥歌劇團將在那裡舉辦一場為期三天的演唱會，有興趣一同前往嗎？”

亞得裡亞島是位於黑海的一座島嶼，屬於桑德拉領地的一部分，是黑海與人類國度、精靈王庭等其他大陸文明溝通交流的重要城市。

“不了，祝你們玩得愉快。”塔洛斯想了想最終拒絕了艾瑪的提議，“我下午還要接受父親的武技指導，他難得抽出整整一個下午的時間，我可不想錯過。另外，我對她們‘比美人魚更甜美天籟的歌聲’這樣的宣傳表示懷疑。”

雖然是死敵，但並不妨礙塔洛斯承認美人魚在歌唱方面確實擁有獨到技巧和高深造詣。

那是能讓水手排著隊撲通撲通跳進海洋的美妙聲音，整個賽恩斯或許只有那些在藝術領域浸淫多年的精靈才能分庭抗禮。

“好吧。”

艾瑪覺得萊昂哈德選擇在今天教授塔洛斯武技應該出於和她一樣的目的，將塔洛斯的注意力從身體檢查結果中轉移出來。

“好好努力，涅普頓家族史上第一位大騎士。”

I 血與火 038、霜鋼彎刀（1）

當天下午塔洛斯期盼了很長一段時間的武技教學並沒有像他期待的一樣展開。

“在學習武技前，你應該選擇一把屬於自己的武器，就像法師永遠都握著一根魔杖作為戰鬥夥伴。”面對兒子不解的目光，萊昂哈德微笑著認真解釋，“問題的關鍵在於你喜歡什麼武器。”

大騎士帶著身高還不到自己肩膀的兒子向伊芙琳宮的武器庫遊去：“釘頭錘、戰錘、手斧、投斧、彎刀、雙頭刀、單手長劍、重劍、闊劍、長矛、矛刺、標槍、匕首、反曲刀、三叉戟、鏈枷、弓箭、弩箭……”

萊昂哈德一口氣說了十幾種不同的武器，然後看向兒子，示意他在其中選擇一種。

“彎刀。”塔洛斯毫不猶豫地說。

萊昂哈德看起來對這個答案滿意極了，但他想確認原因：“哦，為什麼？”

“很簡單，娜迦雖然屬於大型生物，但無腿和蛇尾的生理構造決定了我們並不適合太過重型的武器。因此，技巧，逐漸成為娜迦擅長的領域，而彎刀和長劍恰好是最能賦予技巧的兩種武器。”

“非常好，繼續。”

“另外一個原因在於血脈傳承。”塔洛斯思索了一會繼續說，“父親所在的施耐德家族擅長用刀，因紐特海溝的克萊曼家族擅長用劍，我想這不並不是簡單的家族傳統，而是基於血脈誕生的特殊傳承關係。”

一位出身於擅長用刀血脈騎士家族的血脈者選擇長劍作為自己的慣用武器，等於捨棄前期隨時可以使用的家族資源，只能說是愚蠢至極的做法。

更重要的是，一旦做出這樣的選擇，意味著他從此再也沒有使用家族源血的機會，一點都沒有。

誰能指望一位擅長用劍的血脈騎士能從源血中領悟到擅長用刀前輩在武技、戰鬥專長和血脈專長領域的體驗？

如此荒唐的事情，不存在的。

萊昂哈德贊許地點頭，對兒子的未來充滿期待，連聲音都戴上一絲笑意：“對極了，所以現在我們的第一個任務是為你選擇一把刀，又或者是——”

大騎士停頓了一下，說出後半句：“兩把刀！”

人類、精靈、矮人這種一生都只有一雙手臂的血脈騎士在戰鬥中負責進攻的通常只有一隻手臂。

只有極少數具備特殊天賦的血脈騎士才能通過種種刻苦訓練，學會雙武器戰鬥這個戰鬥專長，同時靈活應用雙手進行攻擊。

娜迦不一樣。

作為賽恩斯世界三個多臂種族之一，娜迦在多武器戰鬥領域天然具備其他種族難以比擬的優勢和天賦！

當長出第二對手臂的同時，她們就知道應該如何使用這對下臂。

以血脈騎士為職業的娜迦們只需要經過簡單的訓練，甚至不需要額外訓練便能掌握多武器戰鬥這個等級還在雙武器戰鬥之上，令人驚懼的戰鬥專長。

萊昂哈德就是一位擅長多武器戰鬥的大騎士，他腰間常年掛著兩把彎刀，手指上的空間戒指裡還放著另外幾把趁手的武器。

如果有需要，他隨時可以進入多武器戰鬥的狀態，四把彎刀，配合冥古宙滄鯨血脈賦予他的血脈專長。

父子倆說話間穿過重重護衛和魔法機關，進入伊芙琳宮最為重要的宮殿之一，武器大殿，這裡收藏著歷代黑海領主在武器領域的珍藏。

整個大殿的四面牆壁被魔法製造出密密麻麻類似蜂窩的格子，每一個格子都藏著一件武器。

它們有的來自拍賣會，有的是來自王室和其他血脈家族和魔法家族的禮物，有的則是戰利品……

“既然塔爾你選擇的是彎刀，那麼——”萊昂哈德對陪同他們一起進入武器大殿的一位四臂娜迦說，“將刀類武器展示出來吧。”

“如您所望，先生。”

這位女性四臂娜迦和塔洛斯擁有相同的姓氏，是桑德拉的死忠之一，她微笑著伸出魔杖，在虛空輕點幾下，啟動一個籠罩在武器大殿中的魔法陣。

嗡！水流激蕩，四面牆壁輻射出青綠色的魔法靈光，從中浮現出一個個籃球大小的氣泡。

氣泡數量將近九十，整整齊齊地排列在大殿上方，散發著柔和的光，仿佛繁星。

每一個氣泡都有各自的編號，裡面包裹著一件武器虛影，任由塔洛斯選擇。

“能被收藏在這裡的每一件武器都不是凡品，您可以選擇一件最喜歡的，塔洛斯少爺。”四臂娜迦善意地提醒被一把把造型各異的刀類武器晃花了眼的年輕娜迦。

原來這才是真正的選擇恐懼症，塔洛斯看著一件件都讓他愛不釋手的武器苦惱地想。

那把長度在七呎以上的雙頭刀看起來格外威風，不知道在他手中會呈現出何種令人神往的英姿。

只是，雙頭刀的長度是不是太長了點？

甚至還在他的身高之上。

意識到這點後，塔洛斯又惱又怒地放棄了雙頭刀，總算記起剛才自己說過得話，他的目標是彎刀。

不過彎刀的種類也很多，而且看起來都非常不錯。

最終，在將近十分鐘時間的徘徊和猶豫後，塔洛斯求助地看向萊昂哈德。

“謝天謝地，你總算還記得我站在這裡。”萊昂哈德用力摸了摸塔洛斯的腦袋，轉身對四臂娜迦吩咐，“留下124號、167號、226號和278號武器，其他暫時撤銷。”

噗噗！

一連串氣泡破碎的聲音在大殿中響起，很快留在塔洛斯面前的氣泡就只剩下四個，代表僅剩的四件武器。

萊昂哈德這個舉動終於將塔洛斯從選擇恐懼症中解放出來。

四選一，比剛才容易多了，塔洛斯長長地吐出一口氣，從嘴邊冒出一串泡泡。

綜合著審美、武器外觀造型和大小，塔洛斯在半分鐘後做出最終選擇。

他指著第二個氣泡說：“167號，就決定是它了。”

塔洛斯話音剛落，被選中的氣泡化作一道魔法靈光射向左邊牆壁的一個格子。

然後，六把造型類似，相互配對的彎刀飛出來，緩緩落到塔洛斯面前。

I 血與火 039、霜鋼彎刀（2）

塔洛斯知道萊昂哈德口中的雪山神殿，它是水之龍在主物質位面為數不多的神殿之一，位於冰島，一個環繞南極、終年被冰川覆蓋的巨大島嶼。

平均氣溫在-35度以下的惡劣天氣和白色荒漠的美名決定了冰島人跡罕至，除了天然耐寒，喜歡冰雪的魔獸和魔法生物，以及一種特殊的智慧生物——雪域娜迦。

就像人類將具備同種遺傳體質特徵的人群劃分為不同的人種，又因為歷史、文化、語言等因素區分為民族一樣，娜迦同樣存在族群一說。

在塔洛斯所屬的這支潮汐娜迦和同為娜迦王國成員的深海娜迦外，賽恩斯世界還存在另外兩支娜迦，雪域娜迦就是其中一支。

按照塔洛斯從記憶深處挖掘出來的知識，雪域娜迦和娜迦王國的關係並不和睦，甚至算得上敵視。

她們遵循著代代相承的傳統和禮節，信仰古老的原始神靈水之龍，虔誠崇拜她象徵“冰雪”、“凍絕萬物”的一面，視海洋女神為“竊取水之龍榮耀的可恥小偷”。

據說雪山神殿就位於南極極點的一座冰山上，完全由冰雪建造而成，既是統領信仰的教會，也是至高無上的政權，是神權與王權的結合。

每當燦爛絢麗的極光在極夜降臨時，雪山神殿的娜迦女巫們便會在黑夜、極光和冰雪中舉辦神聖的儀式，祈求水之龍能繼續庇佑雪域娜迦一族。

霜鋼，是神聖儀式上雪域娜迦展示虔誠信仰極為重要的道具之一。

這種最初由雪域娜迦從冰島地底深處冰層中挖掘出來的特殊鐵礦雖然不具備任何魔導性——這意味著很難對武器進行附魔加工——但驚人的強度和密度使它成為一種極硬的金屬，未經過任何鍛造就擁有比尋常匕首更可怕的穿透力。

雪域娜迦將這種鐵礦命名為冰鐵，視為水之龍賜予她們的禮物，極為珍重。

因此市面上很少有霜鋼原材冰鐵流通，即使有也是有價無市。

冰鐵經過一系列複雜的冶煉、鍛造、加工，賽恩斯最堅硬的金屬之一，霜鋼就誕生了。

冶煉方法、加工手段不同，成品霜鋼品質也各不相同。

在諸多霜鋼中，以雪山神殿的娜迦女巫們使用神術鍛造出來的霜鋼品質最為優秀。

“眼光真不錯，塔爾，一下就從四件差點可以被劃為寶物範疇的大師級武器中選出最好的一件。”

——寶物，是對主物質位面最完美武器或魔法道具的稱呼，一般只能在五階巔峰強者或故事傳說中找到它們的蹤跡。

萊昂哈德伸出手臂將六把彎刀撿起來解釋說：“這是由雪山神殿娜迦女巫們借助神靈偉力親手鍛造而成的霜鋼彎刀！”

經由神靈偉力鍛造而成的霜鋼在製成刀劍武器後，具備一個獨一無二的能力，冰凍。

它能在不影響目標血液正常流失的情況下將傷口附近的肌肉組織凍傷，進而使身體僵硬，無法繼續戰鬥。

塔洛斯低聲歡呼，不敢相信這種強大的武器從現在開始就是他私人所有，他之前的魔杖要是按照品級劃分，距離大師級還有一段距離。

年輕娜迦迫不及待地從萊昂哈德手中接過一把霜鋼彎刀，手指在刀背上摩挲，仔細觀察起來。

這六把從雪山神殿流傳出來的霜鋼彎刀長五呎，帶著恰到好處的弧度，入手冰涼，儘管沒有附魔也閃爍著冰冷銳利的寒光。

更重要的是，在氣泡破碎前，塔洛斯從來沒想過這會是一整套彎刀！

在娜迦尤其是多臂娜迦們看來，四把、六把才是完整的一套，對應將來後續長出的下臂和上臂，兩把只能用一時。

除了重量讓到現在為止還沒接受過武技鍛煉的塔洛斯略微有些不適外，他幾乎找不出任何缺點。

“事實上它還有另外一個你沒有發現的地方。”

萊昂哈德從剩餘的五把彎刀中挑出一把，通過刀柄和塔洛斯手中的彎刀對接在一起，在塔洛斯驚訝且歡喜的目光中組合成一把雙頭刀！

居然還有這種操作。

差一點，要不是考慮到身高這樣的敏感問題，剛才塔洛斯就要選擇那把造型十分酷炫威風的雙頭刀了。

霜鋼彎刀給了他額外的驚喜！

當然了，這把由兩把霜鋼彎刀組合而成的雙頭刀長度仍不可避免的再次超過塔洛斯的身高。

“我不能苛求萬事萬物都是完美的，即便是出自雪山神殿的霜鋼彎刀。”

對身高的執念讓塔洛斯輕而易舉地找到霜鋼彎刀的第二個缺點，在心底默默評價。

萊昂哈德並不知道兒子的心理活動，用一隻中臂隨意揮舞著雙頭刀演示：“雙頭刀這種特殊武器在初階、中階的時候應用到戰鬥中氣勢十分驚人，不過到高階後，四刀齊出才是娜迦最令人忌憚的地方。”

此外雙頭刀對多臂娜迦來說還有一個非常嚴重的缺點，那就是當娜迦們長出第二對手臂後，並不能同時使用兩把雙頭刀，這意味著新生的下臂成為擺設。

令人遺憾的事實決定了萊昂哈德在最初並沒有將雙頭刀的用法列入教學計畫，直到他對上兒子亮晶晶的眼睛。

同樣是灰藍色瞳孔，放在桑德拉身上是冷漠疏離，到了塔洛斯身上就顯現出少年特有的蓬勃朝氣，加上混合著期盼、請求的眼神，實在是很難讓他將拒絕的話說出口。

父子無聲對峙著，最終以大騎士的潰敗為結局：“告訴我你有多想學習雙頭刀的用法？”

“非常，非常想。”

塔洛斯必須承認這柄由兩把霜鋼彎刀組合而成的雙頭刀不是一般的帥氣，他可以想像自己雙頭刀的組合會有多搶眼。

老天可以作證，他已經失去搓火球的能力了，一點都不想再被剝奪通過武器耍帥的權利。

“我並不介意教授你雙頭刀的用法，不過必須事先申明一件事情：這極有可能導致你每天花費在訓練場上的時間從預定的八小時增加到十二小時。如果……”

“當然，我一定能堅持下來，我可以對著……對著女神起誓！”

塔洛斯謹慎地將海洋女神稱號省略的行為並沒有引起大騎士的注意，他只是嚴肅地看著塔洛斯的眼睛，試圖通過這種方式給兒子最後一次改變主意的機會。

不過塔洛斯完全不在乎，在聽到萊昂哈德短暫沉默後帶著幾分無奈的“好吧，真希望你隨時都記得這句話”時立刻貼心地回應：“這是我今天聽到的最好的消息。”

“相信我，這只能算是第二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