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I 海與洋 015、詛咒(2)
這枚金幣和艾瑪之前從巨魷傭兵團手中獲得的那枚相同,正反兩面都是一模一樣的圖案。
因為擔心金幣上的高等夢魘詛咒,娜迦法師並沒有直接將金幣拿在手中。
在魔法的作用下,金幣緩緩旋轉著懸浮在半人高的地方,在太陽光的照射下閃爍著金色的光澤。
塔洛斯轉身,像平時一樣微笑地看著本來就擠在一起的海盜,清了清嗓子,確認他們的注意力都集中過來後才指著金幣問:“十分鐘,不,我希望在五分鐘內得知這枚金幣的來歷,否則——”
一聲巨響,年輕娜迦的尾巴抽在甲板上,造成一小片細密的裂紋。
啟動冥古宙滄鯨血脈,晉升一階血脈騎士後,塔洛斯的尾巴早就不需要尾甲那種東西,蛇尾上的鱗片就是最好的防禦器具,相當於一件普通皮甲。
不過塔洛斯高估了自己的力量,想像中其中一根木板被抽飛出來的駭人場景並沒有出現。
好在海盜們還沉浸在高等夢魘詛咒的恐懼中,加上黑海騎士的震懾,他們並不知道眼前這只年輕娜迦在威脅他們的時候犯了一個小小的錯誤。
塔洛斯心虛地甩了兩下尾巴,抬高了聲音:“所以,行動起來,先生們!還是說有人希望我將這枚金幣塞到你們口袋裡?”
作為一種相當古老的犯罪職業,海盜與和平扯不上一點關係,按理說應該見慣死亡和殺戮,十分貪婪兇殘才對,可絡腮胡的死法顯然超出這群法術知識普遍為零的海盜們的理解範圍。
無知可以無畏,但更多的時候它充當著誕生恐懼的溫床與土壤,狠狠折磨摧殘他們的靈魂,就像現在。
當娜迦法師十分配合地催動魔法讓金幣緩緩旋轉發出金屬特有的震顫聲並開始向前移動時,一個海盜終於忍受不住。
在恐懼的驅使下,他用顫抖的聲音說:“瘋女胡安娜,是船長從瘋女胡安娜捨棄的部分寶箱中搶來的!”
“很好,你要是能說得再詳細點,我會非常感謝你的。”
獲得了年輕娜迦的安撫、鼓勵,海盜的思路越發清晰起來:“胡安娜獲得寶藏的消息洩露後遭到西大洋波羅群島海盜聯盟和中心洋其他三股海盜勢力的聯合圍剿,在逃跑過程中胡安娜捨棄了一部分寶藏用來牽制其他勢力,我們就是在那時候搶到部分珠寶,以及這枚金幣。”
“兩個問題。”
“您……您請說。”
“你們船長呢?”
“死了,就在昨天。”海盜指了指躺在甲板上的那個絡腮胡,乾瘦的身體被恐懼搖晃著,“他在睡覺的時候身上突然出現很多傷口,我們想了很多方法去搖醒他,但沒有用。後來……”
“後來我們用火燒焦了他的一根手指。”另外一個海盜補充說。
塔洛斯點點頭,算是明白事情始末,顯然,即便是燒焦手指這樣殘忍的外部刺激也沒能將他們的船長從高等夢魘詛咒中解救出來。
連續目睹了兩個同伴在睡夢中莫名其妙地遭遇攻擊,十分淒慘的死去,終於讓這群海盜成為驚弓之鳥,喪失所有鬥志。
他們或許生性殘忍,又或者在燒殺搶掠的肆無忌憚中學會兇狠,但在更高層次的恐怖和狠厲前,他們也會選擇屈服。
“不錯,第二個問題,你們是怎麼知道胡安娜獲得寶藏的消息以及行蹤的?恕我直言,以你們的實力恐怕還不足以對瘋女胡安娜造成一點威脅。”
“蠻夷海盜,是蠻夷海盜。”
這次回答塔洛斯的是一個滿臉橫肉的男人,他並沒有因為塔洛斯輕視他們的實力而憤怒,而是順從地選擇解釋。
“蠻夷海盜在瘋女胡安娜手下安插了人手,因為擔心不是胡安娜的對手,於是將消息高價賣給海盜聯盟。至於後來為什麼消息傳得到處都是,我們就不清楚了。”
“蠻夷海盜?”塔洛斯看向身旁的阿列莎。
女騎士沒有讓塔洛斯失望,就像出發前她說得一樣,所有工作都準備就緒,包括中心洋和西大洋上的基本海盜資料。
“蠻夷海盜是中心洋上的四支海盜之一,由一群蜥蜴人和鷹身女妖組成。”
“蜥蜴人和鷹身女妖,你是認真的?”
年輕娜迦對此深感意外,畢竟按照他從書本中學到的知識,這兩支獸人前者一般生活在沼澤地,後者一般生活在密林深處,整體畫風和海洋並不相符。
蜥蜴人和鷹身女妖跑到海洋上當海盜,就像愛情女神守貞派的牧師向一隻放蕩不堪的黑暗精靈佈道一樣讓人感到違和。
“是的,涅普頓先生,我可以作證。”理查適時提供有效資訊,“我在一次前往南安第斯洲的過程中遇到過蠻夷海盜,那些鷹身女妖雖然不會魔法,但卻非常擅長馴養鉤嘴隼,遍佈大海收集獵物資訊。”
“後來呢?我對這個有興趣。”
理查有幾分尷尬,但還是滿足了塔洛斯的好奇心:“後來那群鷹身女妖仗著可以自由飛行搶劫了整整十桶葡萄酒。要不是當時我叔叔正好在船上——他是一位覺醒八眼巨蛛血脈專長的三階血脈騎士——我們的損失會更嚴重。”
除非掌握特殊血脈,否則血脈者體系的職業者只有在晉升四階後才能獲得淩空飛行的能力。
與之相對的施法者和神職者,從一階開始就能獲得羽落術,二階獲得漂浮術、羽翼術,擅長氣元素派系的法師還能比其他派系的法師提前一個階位在二階的時候獲得飛行術(持續時間很短就是了)。
“但願我們不要在接下裡的日子裡遇到蠻夷海盜,我可沒有多餘的時間。”塔洛斯嘀咕兩聲,看向等待發落的海盜們,“聽著,我宣佈這枚金幣從現在開始為我的私有財產,現在你們可以點頭了。”
海盜們非常配合地一起點頭,他們巴不得再也不要見到這枚金幣。
“很好,鑒於你們並沒有主動攻擊我,而我也沒有代替諸神審判你們的愛好,所以——”
塔洛斯本想恐嚇一番直接離開,不過在看到一張帶著刀片明顯用來捕捉娜迦或美人魚的特製漁網後改變了主意,朝另外兩位站在加隆號甲板上的娜迦法師做了一個手勢。
兩道猩紅的魔法靈光從娜迦法師的魔杖中射出,落在船上,從船頭到船尾,包括船上的海盜都掃描了一遍。
“我讓她們在船上下了一個威力不怎麼強的詛咒。”
在海盜們驚恐的目光中,塔洛斯飛快地說道:“解除詛咒的方法非常簡單,將另外一人的心臟之血點在自己的額頭,用一個人的死換取另一人的新生。如果在今晚第二輪月亮升上夜空前沒有完成,一場可怕的瘟疫就會降臨到這艘船上。”
“阿列莎,收走他們的魔網指環,如果有的話,我們該出發了。”
***
“那根本就不是詛咒,而是兩個最簡單的偵測法術,對嗎?”當加隆號沉入海底繼續出發後,理查終於忍不住這樣問塔洛斯。
“當然,伊芙琳宮標準法師小隊每位娜迦法師專精兩個法術派系,保證覆蓋水元素、咒法、防護、預言、幻術和白魔法,有時還會擅長附魔、心靈和空間,唯有黑魔法和死靈派系不是必備法術派系。”
“所以……”人類血脈騎士聳聳肩,“您只是在嚇唬他們,等到月亮升起的時候他們就會發現那只是一個惡作劇。”
“不,事實恰恰相反。”塔洛斯輕笑一聲非常得意地反駁,“鑒於高等夢魘詛咒在他們心靈中留下難以磨滅的恐怖死法,那群海盜的精神已經脆弱不堪,遊走在崩潰邊緣,任何簡單的一個推動都能讓他們做出平時難以理解的事情來。”
理查不敢相信地眨了眨眼睛:“比如一個根本就不存在的詛咒。”
“對,他們會在恐懼的驅使下相互殺戮,將同伴心臟上面的血液塗抹在額頭上,以解除一個可怕的詛咒。”
理查忽然發現這只年輕娜迦不僅十分努力,而且腦子也非常好使,簡單的幾句話就讓一群海盜陷入生死紛爭。
要是塔洛斯的計畫成功,那群海盜起碼要折損一半。
但理查還是不死心地問:“如果,我是說如果,那群海盜堅持認為您在騙他們呢?”
“小概率事件。”這次為理查解惑的是阿列莎,“只要船上有一人的精神崩潰,恐慌便會在海盜群體中蔓延。一旦恐慌蔓延開來,就不要奢望那群海盜還能保持理智正常思考。”
理查想起船上那一群被高等夢魘詛咒嚇破膽,面臨加隆號連反抗念頭都沒有的海盜,只能在心底提前為他們默哀。
“何況,就算海盜們心底沒有一丁點觸動,跟在加隆號後面的兩位海洋德魯伊也會幫助塔洛斯少爺將他們處理掉的。”
“非得提起這個是嗎?”塔洛斯沒好氣地說,剛從理查身上找到的一點來自智商的優越感快速消失。
“呃,其實——”人類血脈騎士猶豫了一會發表看法,“我個人覺得如果沒有將魔網指環收走說不定效果會更佳。”
“謝謝啊,下次記得提醒我給他們留下一枚。我去研究一下那枚金幣,誰都不要來打擾我。”塔洛斯甩著尾巴走了。
因為高等夢魘詛咒的存在,這枚與古薩丁王朝關係密切的金幣無法被塔洛斯貼身或放入空間指環收藏,而是單獨放置在一個房間中。
考慮到塔洛斯如今血脈騎士的身份,他口中所謂的研究只是一個拙劣的藉口。
不過也不能完全算是藉口,年輕娜迦的真實目的是嘗試解除金幣上的高等夢魘詛咒,確切的說,是吃了它!
得益于冥古宙滄鯨血脈的啟動,塔洛斯明顯察覺到這幾天屬於【暴食】的力量在緩慢增長。
仔細回想這兩個月內發生的事情,最初,他是因為為了維持魂火運轉才吃;後來,看到美食的時候會產生最本能的源於吃的欲望。
現在,【暴食】明顯進化到第二個階段,他開始對明顯不能用來吃的東西也產生興趣了。
當娜迦法師將金幣從絡腮胡懷中取出懸浮在空中的那一刻,【暴食】賦予塔洛斯的敏銳感知讓血脈騎士輕而易舉地察覺到高等夢魘詛咒的存在,在一陣食欲中以食物的身份。
“幸好平時狀態下這種食欲都是可控的。”塔洛斯慶倖地想,“不過我應該如何將高等夢魘詛咒吃掉呢?”
放置金幣的盒子外,年輕娜迦蛇盤著,十分苦惱,有一下沒一下地甩動尾巴尖尋找方法。
“或許我可以遵循一下本能?對,就是這樣。”年輕娜迦清空大腦中多餘的雜念,探索本能的秘密。
蛇瞳最先浮現出來,灰藍色的豎瞳收集著光線與畫面的資訊流,傳到大腦成像,帶來全新的視覺效果。
只見本來金燦燦的硬幣上盤踞著一縷黑色的霧氣,霧氣無風自動,扭曲成一隻燃燒著黑色火焰夢魘獸的形狀。
這團黑色霧氣就是高等夢魘詛咒!
塔洛斯將腦袋湊近金幣,深深地吸了一口氣,與此同時,一縷非常微弱的黑色霧氣被從金幣上扯落,嫋嫋飄入塔洛斯的鼻腔。
在霧氣完全進入呼吸系統前,一種神奇的力量從塔洛斯身體深處輻射出來,一口將霧氣吞噬。
“一股鹵牛肉的香味。”
現在,塔洛斯開始真的將金幣上的這個詛咒當成一種食物了。
年輕娜迦無視了劇烈扭曲起來的霧氣,繼續對準金幣吸食。
常人無法看見的霧氣一點點從金幣上剝落,被塔洛斯通過“聞”的方式吸入腹中。
因為第一次通過這種奇怪的方式進食,只有嗅覺器官獲得滿足,塔洛斯一邊維持吸食的姿態一邊從空間指環中掏出由海洋德魯伊提供的豌豆塞到嘴中滿足口腹之欲。
大概十分鐘後,塔洛斯感受到飽,無論是仿佛連通了一個無底洞的胃,還是精神,都獲得極大的愉悅和滿足。
年輕娜迦伸了個懶腰,渾身舒暢,而金幣上的霧氣還有一大半。
“起碼還可以吃上六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