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歷史] 如意小郎君 作者:榮小榮 (已完結)

   
HarukanoHimitsu 2018-5-26 22:13:37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991 2812710
HarukanoHimitsu 發表於 2018-10-4 23:27
第三百章 收網

  康王顯然是對在六部中無人可用而煩心已久,第二天一早,就命人送來了大批的禮物。

  從掌握的實權來看,一個戶部侍郎的重量,還要超過另外的幾部尚書,戶部經常和錢糧打交道,只要稍動手腳,現在送去的禮物,來日還會加倍的賺回來。

  但康王這次的算盤,終究是要落空的。

  且不說戶部右侍郎韓明,本就是端王的暗子,不可能為康王所用,就算不是,一個即將被雙規的戶部侍郎,也沒有拉攏的必要。

  現在的韓明,其實就像是一顆定時炸彈,不碰還好,誰碰誰倒霉,可惜康王不懂這個道理,在這顆炸彈爆炸之前,唐寧也不可能對康王透露出分毫。

  蘇如看了看院中的幾個大箱子,問道:「小寧哥,這些東西怎麼辦?」

  唐寧想了想,說道:「全都抬到庫房裡去。」

  蕭玨一大早就跑過來,分享他成為男人之後的第一次晨勃,成功地摘掉了早上起不來的帽子。

  他看著下人們將箱子搬去賬房,詫異道:「康王的東西你也敢私吞?」

  唐寧打開幾個箱子看了看,搖頭道:「康王還是有好東西的,這幾次送的禮物還一次比一次輕,太吝嗇的人,難成大事啊。」

  蕭玨看了看他,思考片刻,忽然問道:「你是不是有什麼事情瞞著我?」

  唐寧看著他,搖頭道:「天機不可洩露……」

  ……

  清晨,有京師百姓推門而出,剛剛邁出一步,忽有一陣密集的馬蹄聲從前方傳來,一隊騎士從他身前的街道上狂奔而過,他雖來得急閃避,卻還是吃了一嘴灰塵。

  京師街頭,縱馬狂奔,最低也要杖刑二十,那人連「呸」了幾聲,抬起頭看了看,怒道:「他奶奶的,趕著去投胎啊!」

  不多時,皇宮之中,陳皇手中拿著一份奏報,臉色陰沉至極。

  一名密諜單膝跪地,高聲道:「回陛下,臣等已經查明,博州、相州,衛州三州賦稅賬目造假,已有數年之久,戶部右侍郎韓明,勾結三州刺史,侵吞三州賦稅錢糧,全都折算成白銀,達兩百三十餘萬兩……」

  陳皇一巴掌拍在桌上,沉聲道:「好一個戶部侍郎,朕讓他做戶部侍郎,不是讓他把國庫裡的銀子放進自己腰包的!」

  「凌雲!」他低聲說了一句。

  凌雲出列,躬身道:「臣在。」

  「立刻捉拿戶部右侍郎韓明,著御史台,刑部,大理寺三司會審,一定要將此案,查一個水落石出!」陳皇咬著牙,一字一句地說道:「朕要將躲在背後的那些人,一個一個全都揪出來!」

  「遵命!」

  ……

  戶部。

  唐寧離開已有十數日,戶部依舊如往日般忙碌,自陛下養成了時不時地微服私訪習慣之後,京師的各大官衙,就少有偷懶懈怠的事情發生了。

  戶部右侍郎韓明走進值房,目光望向另一張桌旁的時候,表情一愣,左侍郎方哲向來勤快,如今上衙已經有好一會兒了,他居然還沒有來,實在是奇怪。

  他在自己的桌旁坐下,過了一刻鐘的功夫,方哲才姍姍來遲。

  他手中拎著一個紙包,打開之後,立刻便散發出一陣誘人的香氣。

  他指了指紙包中的糕點,對韓明示意了一下,問道:「我女兒做的糕點,韓大人要不要吃點?」

  韓明聞了聞香氣,捏了一塊糕點,嚐了嚐之後,讚歎道:「方大人愛女小小年紀,便有此等手藝,實在是讓人驚訝,小女年方十八,至今未曾下過廚房。」

  他一邊吃著糕點,一邊讚歎道:「天然居聞名京師的那幾樣糕點,本官也都嚐過,令女的手藝,在我看來,還在天然居那些名廚之上……」

  方哲微微一笑,說道:「我有些吃不下了,韓大人喜歡吃就多吃點,不然怕是會浪費。」

  韓明笑了笑,說道:「浪費糧食不好。既然這樣,本官就不客氣了。」

  他捏起最後一塊糕點,遺憾道:「如此美味,若是以後不能時常吃到,該有多可惜……」

  他話音剛落,便有數道人影從門外大步走進來。

  凌雲看著他,面無表情的說道:「奉陛下之命,捉拿戶部右侍郎韓明歸案,韓侍郎,跟我們走吧。」

  韓明見此,面色一變,急聲道:「凌統領,敢問本官所犯何罪,你這是什麼意思?」

  「博州、相州、衛州……」凌雲說了一句,看著他,問道:「韓侍郎,還要我再繼續說下去嗎?」

  韓明身體劇震,瞬間面無血色,手中的最後一塊糕點掉在了地上。

  凌雲揮了揮手:「帶走。」

  身後的侍衛一擁而上。

  「慢著。」韓明抬起頭,彷彿整個人都蒼老了許多,聲音更是沙啞無比。

  到底是戶部右侍郎,多年身居高位,身上自然有著某種氣質,見他開口,幾名侍衛的腳步頓住。

  「還剩一塊糕點,不要浪費。」他從地上撿起最後一塊糕點,放在嘴邊吹了吹,緩緩將之放進嘴裡。

  他看了看站在那裡,平靜看著他的方哲,轉過頭,說道:「本官自己走。」

  幾名侍衛看著凌雲,凌雲揚了揚手,跟在韓明的身後。

  戶部,自宮中禁衛來到戶部衙門的時候,便有不少人本能地察覺到了氣氛的緊張。

  又見韓侍郎面如死灰的從值房內走出來,眾禁衛跟在他的身後,終於有人意識到了什麼,臉上露出極度震驚之色。

  韓明便在眾人的目光注視之下,緩緩走出了戶部。

  半個早上的時間,戶部右侍郎韓明被禁衛從戶部帶走的事情,雖然沒有傳的滿京皆知,但各大官衙、高門府邸,卻在第一時間都得到了消息。

  韓明被帶走的原因暫時還無人知道,但所有人都清楚,一旦陛下出動了禁衛,事情便非同小可,韓侍郎這次,怕是凶多吉少了。

  禮部。

  禮部尚書手中的茶杯掉落在地,房內傳話的官員從未見過尚書大人如此失態,立在原地,有些不知所措。

  「你先出去吧。」不知過了多久,唐淮才緩緩開口。

  「是,大人。」那官員如蒙大赦,立刻推了出去,順便將房門關上。

  房內,唐淮雙手緊緊的握著衣襟下擺,手臂控制不住的顫抖。

  他向來古井無波的臉上,露出了極度的難以置信,以及一絲隱藏很深的懼意。

  「真他娘見鬼了!」定國公府,休息在家的蕭玨得知這個消息,一骨碌從床上爬起來,低聲罵了一句。

  蕭福看著他赤裸著的上身,問道:「小公爺,還按嗎?」

  「按個屁!」蕭玨匆匆穿上衣服,說道:「去找唐寧!」

  康王府。

  「戶部侍郎韓明被抓了?」剛剛得知這個消息的康王,亦是愣在原地,久久的沒有說出話來。

  一道人影匆匆地從外面走進來,還未走近,便大聲說道:「殿下不好了,不好了殿下!」

  那人三步並作兩步,奔跑上前,焦急道:「殿下,御史台傳來消息,說是戶部侍郎韓明在任期間,貪墨國家稅銀數百萬兩,陛下已經命刑部、大理寺和御史台三司會審,嚴查此事,韓明完了!」

  康王身體顫了顫,險些摔倒。

  韓明貪墨國家稅銀數百萬兩,一定是牽扯甚廣的大案,而昨天早上,他才讓唐寧轉贈了韓明豐厚的禮物……

  此事一旦被查出,朝臣會怎麼想,父皇會怎麼想?

  康王臉色幾乎是瞬間蒼白,高聲道:「快,備車,去唐府!」
  
HarukanoHimitsu 發表於 2018-10-4 23:29
第三百零一章 宣詔

  蕭玨瞪大眼睛看著唐寧,問道:「你是不是早就知道韓明的事情?」

  戶部侍郎可不是什麼小貓小狗,六部之中,也只有吏部的實權能和戶部比肩,戶部侍郎被抓,對於整個朝堂來說,都是天大的事情。

  「我不知道啊。」唐寧搖了搖頭,他並不想把這件事情往自己身上攬,自然不會承認。

  蕭玨不信道:「那你為何還不將禮物送去?」

  唐寧有些無奈道:「我請假了啊,本來打算過幾天去戶部問問,現在看來沒有必要了。」

  這個時候還要給韓明送禮,除非康王傻了。

  不知道得知這個消息的康王心中是怎麼想的,韓明貪污國庫數百萬兩銀子,別人避之不及,他卻非要貼上去……

  晴兒從門外跳進來,說道:「姑爺,外面有一個姓康的找你。」

  唐寧疑惑道:「姓康的?」

  晴兒想了想,說道:「他說他叫康什麼王……」

  想不到康王居然這麼沉不住氣,親自前來,讓唐寧有些詫異,仔細想想,又覺得正常。

  不管康王最近多麼得意,一旦和這件案子扯上關係,哪怕他是親王,不死也要脫層皮。

  若是陳皇鐵了心嚴懲,削了他的親王頭銜,將他趕出京去,朝臣也不會有什麼意見。

  至於康王身後的那些權貴官員,下場必定更慘。

  他迎出去的時候,康王正在前堂踱著步子,滿面焦色,見到唐寧進來,急忙道:「本王命你送給韓明的重禮,你送了嗎?」

  「還沒有。」唐寧搖了搖頭,說道:「最近身體有些不適,請假在家,還沒有來得急送去。」

  「沒有就好,沒有就好……」

  康王長舒了口氣,心中的大石頭終於落地,整個人都癱軟在椅子上。

  「耽擱了殿下的事情,實在是抱歉。」唐寧歉意的看著他,說道:「殿下若是著急,我馬上讓人送去……」

  「別!」康王從椅子上彈起來,說道:「不用送了,不用送了……」

  他好不容易才躲過一劫,這禮要是送出去,連他都想像不到,要承擔怎樣的後果。

  鬆了口氣之後,他看向唐寧時,臉上不由地露出笑容,說道:「唐大人,你可真是本王的福星……」

  「殿下謬讚了。」唐寧客氣地說了一句,想了想,繼續道:「既然這禮不用送了,那禮物殿下就拿回去吧。」

  康王揮了揮手,說道:「不必了,唐大人身體不適,這些禮物便算是本王的慰問,唐大人一定要早些養好身體……」

  唐寧為難道:「如此貴重的禮物,這不好吧……」

  康王擺了擺手,說道:「哎,本王送出去的東西,哪有收回去之禮,唐大人就不要推辭了。」

  雖然他心疼銀錢,但也知道,要不是唐寧的病,現在的他,怕是已經被宗正寺拿去了,進了宗正寺,哪怕他是親王,也要吃很多苦頭。

  康王盛情難卻,唐寧推辭不過,只好點頭道:「那便謝過殿下了。」

  「不用謝。」康王站起身,揮了揮手,說道:「唐大人好好養傷,本王走了……」

  「殿下慢走……」

  康王是一個講究人,禮數做得很周到,這份禮唐寧收得可謂是心安理得,畢竟就連康王自己都不知道,韓侍郎倒台了,對於端王將是多大的打擊,一份重禮還一個戶部侍郎,這波他絕對不虧。

  康王送的東西,很多都是唐寧自己用不到的,他走進內宅,招了招手,說道:「琴棋書畫,小詩,酒兒,還有晴兒,別傻站著了,過來給妳們挑禮物……」

  ……

  皇宮。

  由刑部尚書,大理寺卿,御史大夫共同負責,對戶部侍郎韓明的審問已經結束,期間並未動用什麼刑罰,韓明對於貪污稅銀一事供認不諱,案情進展的十分順利,不到半個時辰,便已經審問結束。

  一名宦官走上前,對御史大夫小聲說了一句,御史大夫點了點頭,說道:「陛下有旨,將罪臣韓明,押至崇明殿。」

  他看了身穿白色囚衣,披頭散髮的韓明一眼,目光複雜,長歎口氣。

  刑部尚書看著他,搖了搖頭,說道:「曾經那個不畏強權,寧死不屈的韓御史,怎得會淪落到這般境地……」

  刑部尚書亦是歎了口氣,遺憾道:「本官至今都不相信,韓明會行貪污之事,一代良臣,可惜了,可惜了……」

  御書房中,陳皇站在大殿正中,面色有些頹然。

  凌雲站在幾步遠的地方,躬身道:「陛下,臣已經率人,將除戶部右侍郎韓明之外,韓家主僕六人,全都打入刑部大牢。並且已經按照陛下的吩咐,押韓明去了崇明殿。」

  陳皇看著他,問道:「韓明官拜戶部侍郎,家中便只有主僕六人?」

  凌雲點了點頭,說道:「韓明一妻一女,一位老僕,一名廚娘,外加兩名家丁,只有六人。」

  陳皇看著他,問道:「在韓家搜出贓銀了嗎?」

  凌雲道:「回陛下,在韓家共搜出銀子六十三兩七錢,除了早年陛下賜過的一條玉帶之外,再無長物。」

  陳皇眉頭皺起,問道:「韓明數年間,貪污稅銀兩百三十餘萬兩,每年的俸祿,折算成銀兩,也有數百兩之多,緣何家中只有這麼點兒銀子,那兩百多萬兩都去了哪裡!」

  凌雲躬身道:「微臣已經將韓家整個翻了一遍,都沒有找到藏銀的地方,韓明與北區的貧民居住在一起,據他的鄰居所言,韓家平日裡生活簡樸,還經常拿出銀兩粥飯,施捨乞丐……」

  陳皇沉默了片刻,沉聲說道:「去崇明殿。」

  崇明殿內,韓明跪在地上,聽到身後有腳步聲傳來,抬頭看了一眼,將頭重重地磕在地上,說道:「罪臣韓明,叩見陛下。」

  陳皇站在他的身前,看著他,緩緩問道:「還記得你是怎麼當上戶部侍郎的嗎?」

  韓明低著頭,鮮血從額頭流下,卻默然無語。

  「你不記得,朕記得。」

  陳皇看著他,平靜的說道:「十一年前,你還只是一位監察御史,當年奸相蔡成權傾朝野,蒙蔽天聽,做下了許多天怒人怨的惡事,朝中百官攝於他的權勢威嚴,敢怒不敢言,只有你韓明,不畏權勢,不顧生死,直言進諫,羅列蔡成罪狀二十八樁,在金殿上以頭碰壁,以死直諫……」

  「六次當街刺殺,你不皺眉頭。」

  「韓家唯一的嫡子死在蔡賊的報復之下,你沒有退縮。」

  「他們綁了你年邁的母親,逼你就範,你的母親以死明志,不做你的拖累……」

  ……

  「你以一己之力,扳倒奸相一系,朕升你為戶部侍郎,盼望你能為國效力……」陳皇看著他,一臉痛心,沉聲道:「韓愛卿,朕的韓愛卿,你告訴朕,這些年你都做了些什麼!」

  「罪臣對不起陛下,對不起朝廷!」

  韓明聲音沙啞,再次俯身,將腦袋狠狠地磕在地上。

  一下。

  兩下。

  三下。

  ……

  他的額頭早已血肉模糊,卻依舊磕個不停。

  「十一年前,朕欠你們韓家兩條命。」陳皇長舒口氣,看著他說道:「今日,朕還你六條。」

  陳皇注視著他,緩緩說道:「可朕也必須給百姓,給朝廷一個交代。」

  韓明拜倒在地,高聲道:「謝陛下。」

  一名宦官,走上前,從玉盤中取出一個酒杯,遞給韓明。

  韓明雙手接過,最後看了陳皇一眼,笑道:「若有來世,韓明還願做陛下的臣子。」

  他放下酒杯,跪直身體,對陳皇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禮,只不過這一次,他的頭低下去之後,就再也沒有起來。

  片刻之後,刑部尚書看著崇明殿中的一塊白布,抬起頭,說道:「陛下,韓侍郎就這麼死了,他背後之人……」

  陳皇揮了揮手,說道:「韓明既已認罪,此案便到此為止,所有涉事官員,嚴懲不貸。」

  刑部尚書躬身道:「臣遵旨。」

  刑部尚書退出大殿之後,陳皇深吸口氣,說道:「宣端王進宮。」
HarukanoHimitsu 發表於 2018-10-5 23:15
第三百零二章 掃把星

  宮門口。

  剛剛被緊急宣召進宮的端王停下腳步,想了想,看著一名宦官問道:「你可知陛下召本王入宮,到底所為何事?」

  那宦官搖了搖頭,說道:「回殿下,陛下沒有說。」

  端王在原地駐足片刻,最終還是重新邁開了步子。

  他剛剛得知戶部侍郎韓明被抓的消息,正心急如焚,百爪撓心,與府中謀士想著如何搭救的時候,便受到了進宮的宣召。

  韓明是他手中最為重要的一顆暗棋,是他的財源所在,韓明若是出事,將會對他造成極大的打擊。

  他暫時還不知道韓明被抓的原因,但不到最後一刻,他怎麼都不願意放棄一個能在戶部呼風喚雨的搖錢樹。

  好在京中沒有幾個人知道他與韓明的關係,此刻先在父皇那裡探探風聲,再做打算。

  那宦官領他走到某處,說道:「殿下,陛下就在崇明殿,您進去吧。」

  端王有些詫異,父皇召見他的地點居然不在御書房,崇明殿是父皇平日裡靜思之地,很少在這裡召見官員。

  他推門而入,陳皇站在殿中,背對著他,緩緩道:「把門關上。」

  端王有些忐忑的關上房門,上前兩步,問道:「不知父皇召兒臣前來,有何吩咐?」

  陳皇看著他,面無表情地說道:「跪下。」

  端王愣了愣,張了張嘴:「父皇……」

  陳皇冷聲說了一句:「跪下!」

  端王不敢再問,屈膝跪地。

  陳皇指了指殿內的一塊白布,問道:「知道這是什麼嗎?」

  端王目光望過去,茫然道:「兒臣不知。」

  陳皇冷聲道:「這是戶部右侍郎韓明。」

  端王先是一愣,隨後便面色發白,身體微微顫抖,強行使自己恢復鎮定。

  陳皇看著他,問道:「韓明身為戶部右侍郎,這幾年間,貪污了國家數百萬兩稅銀,此事你怎麼看?」

  「兒臣,兒臣……」端王額頭上滲出細汗,小聲道:「兒臣以為,韓明行此大罪,罪有應得,死有餘辜……」

  砰!

  陳皇一腳踹在端王街頭,用力之重,使得他在地上直接橫移尺許。

  「死有餘辜?」陳皇眼中浮現出血絲,壓低聲音道:「你以為朕不知道,你早已籠絡了韓明;你以為朕不知道,他貪污的銀子,最後全都進了你的口袋;你以為朕不知道,此案的罪魁禍首是誰嗎!」

  陳皇喘著氣說了幾句,使得端王面色大變,跪伏在地,高聲道:「父皇明鑒,此案與兒臣無關,此案與兒臣無關啊!」

  陳皇深吸了口氣,說道:「韓明是何等的良臣,國庫是什麼地方,你讓良臣變奸臣,你敢向國庫伸手……,你好大的膽子啊!」

  端王面色瞬間蒼白無血,驚慌道:「父皇,父皇,不是兒臣,這不是兒臣……」

  陳皇轉頭看著魏間,說道:「拿刑杖來。」

  ……

  戶部侍郎韓明,貪污國庫巨額白銀,畏罪自殺,關於此案的消息一經傳出,便如同一顆巨石,使得本就不太平靜的京師湖面,再次掀起了滔天波瀾。

  這是近幾年來,朝中最大的貪腐案,震驚朝野民間,在短短一日之內,就傳遍了整個京師。

  韓明畏罪自殺,此案卻並未結束。

  朝廷徹查之下,此案涉及的同黨也都無所遁形,戶部一名主事,兩位郎中,包括博州三州地方官員,全都落網。

  敢向國庫伸手,他們的結果比韓明好不了多少,只是讓無數人詫異的是,韓明畏罪自殺之後,端王莫名其妙的被陛下禁足了三個月,據小道消息傳言,端王被陛下在崇明殿中毆打至昏迷,當日是被宦官們抬出去的。

  小道消息還稱,戶部侍郎韓明之所以會被查出貪污,正是因為當時任戶部主事的唐寧,在清查戶部賬目的時候,提出了一種查賬之法,可以輕易的辨別賬目是否作假,而戶部左侍郎方哲,利用此法,查出了右侍郎韓明貪污稅銀的事實,才有了這件轟動京師的大案。

  唐寧入戶部不過一月,就親手拉下來一位戶部右侍郎,使得京師各大官衙人心惶惶,在他的履歷之上,又添上了濃墨重彩的一筆。

  韓明的落網,雖然京中人人拍手稱快,但翰林院修撰,兼任戶部主事的唐寧,也有了一個掃把星的稱號。

  官場複雜,朝中的諸多官員,有誰敢說自己屁股底下乾乾淨淨,又有誰經得起嚴查?

  現在是戶部主事的唐寧,沒幾個月,就會變成刑部主事,吏部主事,到那時候,就不知道倒霉的是刑部侍郎,還是吏部尚書了。

  「掃把星?」

  唐寧舒服地坐在院子裡,小小將從南方走水路運過來的葡萄送到他的嘴裡。聽到這個消息,他睜開眼睛,面露不滿。

  戶部侍郎的事情,是韓侍郎罪有應得,憑什麼說自己是掃把星,就算沒有他,方哲也不會留韓明繼續在戶部,他只不過是在這其中做了一點兒微小的工作而已。

  蕭玨從外面走進來,吃了一顆葡萄,唐寧見他一身甲冑的樣子,問道:「你怎麼這身打扮?」

  蕭玨將葡萄連皮嚥下去,說道:「奉陛下之命,送韓明的妻女家人出京。」

  這件案子的處罰結果,其實有些出乎唐寧的預料。

  韓明所犯的罪,是夷族的大罪,但他畏罪自殺之後,陳皇卻赦免了他的家人,這已經算得上是法外開恩了。

  「真是想不到,韓明居然會貪污稅銀。」蕭玨一臉的惋惜,說道:「我小時候,我爹就經常給我講韓明的事跡,他鐵面無私,不畏強權,不懼生死,是當朝第一諫官,以一己之力,鬥垮了奸相集團,是朝廷的脊樑……,可誰能想到,朝廷的脊樑,也有彎下去的時候。」

  人都是會變的,各種原因都會導致這種改變,滄海都會變桑田,就連蕭玨都能變成真男人,良臣自然也有可能變成奸臣。

  想起那位饅頭鹹菜的韓侍郎,唐寧心中還是會有些哀歎,韓明被抄家之時,只在他家中發現了銀錢六十餘兩,一介清流為了端王淪落至此,可悲可歎……

  唐家。

  唐琦和唐璟還在談論戶部侍郎韓明畏罪自殺一事,即便是唐璟,都對此事表示出了足夠的震驚。

  而在唐府某座書房之中,氣氛卻極為沉悶。

  「陛下這次是動了真怒,端王至少要休養數月,才能完全康復。」唐琦聲音低沉,說道:「這件事情,怕是沒有瞞過陛下,失去了韓明不要緊,怕就怕經此一事,陛下對端王徹底失望……」

  唐淮沉默了許久,才開口說道:「再這樣下去,康王便會徹底的壓過端王了。」

  唐琦眉梢一挑,問道:「如此一來,我們多年的籌謀,不就全都打了水漂?」

  「陛下正當壯年,我們還有很長的時間。」唐淮坐在椅子上,緩緩說道:「端王會犯錯,康王也會犯錯,康王此刻能壓端王一頭,不代表永遠能壓端王一頭……」

  唐琦想了想,問道:「大哥的意思是,我們應該怎麼做?」

  「多做多錯,不做不錯。」唐淮眼睛微瞇,說道:「我們什麼都不做,等著他們犯錯就好。」

  「若是他們不犯錯呢?」

  「那就給他們創造機會犯錯……」
HarukanoHimitsu 發表於 2018-10-6 23:16
第三百零三章 互相推諉

  戶部侍郎的案子爆發得突然,收尾得也很快,種種跡象表明,陛下在很久以前就已經著手調查韓明瞭。

  有細心之人,從時間上推算,從京師派遣密諜前往博州三州調查,再日夜兼程趕回來的日子,正好是戶部清算完賬目的那幾天。

  如此一來,小道消息便不能再稱為小道消息,剛到戶部沒多久的新任主事唐寧,的確是清查此次貪腐案的源頭。

  此案涉及之廣,近年少見,明面上的牽扯便已經使得朝堂稍有動盪,一些沒有浮於明面上的消息,更是細思極恐。

  在韓明案發的同時,陛下莫名其妙的訓斥了端王,說是訓斥,程度卻猶在訓斥之上。

  據宮裡傳來的消息,陛下懲罰端王,打斷了一根刑杖,而後端王受到的,也不僅僅是禁足三個月的懲罰。

  據說,端王府的府庫,被禁軍搬空了大半,這些錢財的流向暫且不明,但聯繫到韓明案,以及陛下所下的重手,這其中的內情,怕是已經很明顯了。

  近些時日以來,端王在朝堂上的表現本就略遜與康王,這件事情發生之後,再想逆轉局勢,可就千難萬難,甚至有不少人心中已然認定,康王端王雙王之爭,大局已定。

  端王府大門緊閉,三個月內,正門不開,府內冷落淒清,康王府,卻是一片歌舞昇平。

  康王看著殿內舞女的舞蹈,長鬆口氣,說道:「原來那韓明竟然是趙銘的人,好險,好險啊!」

  身邊有人恭維道:「殿下得老天眷顧,遇事自然逢凶化吉。」

  「這一次靠的倒不是老天。」康王飲了杯酒,說道:「幸虧唐寧沒有將那禮物送去,要不然,本王怕是也比趙銘好不了多少。」

  那人想了想,說道:「殿下,既然那唐寧早就知道韓明有問題,他為何不早些告訴殿下?」

  康王身旁的一名中年人冷冷地看了他一眼,說道:「此乃朝中機要,若是他能夠隨便向殿下透露,陛下會怎麼想?」

  那人自知說錯了話,連忙道:「是屬下失言,屬下失言……」

  「有道理。」康王細想一番,點頭道:「此事牽扯太廣,若是稍有洩露,父皇一定會嚴查,到時候本王也不好交代,況且,這次是趙銘自己作死,本王知與不知,對本王都是一件大好事……」

  他略一思忖,然後看向身旁的中年男子,問道:「徐先生,我們下一步該怎麼做?」

  「我們什麼都不用做。」中年男子說道:「經次一事,端王已在朝堂上徹底失勢,殿下只要不出錯,端王就沒有機會,更何況,我們不做,也有人會替我們做,唐大人如今在六部行走,他的本事殿下再也清楚不過,以他和唐家的仇怨,會放過唐家和端王在六部那些人?」

  康王想了想,一拍大腿,笑道:「先生言之有理……」

  ……

  時間已經進入冬月,雖然還沒有落雪,但天氣已經有些森寒。

  天然居的小院中,光禿禿的樹上偶有幾片殘葉隨風搖擺,氣氛顯得有些蕭索。

  蘇媚坐在院內的鞦韆上,隨著鞦韆上上下擺動,時而露出一小段光潔的足踝,周身蕩起的微風,略帶香氣,衝淡了院內蕭瑟的冬意。

  她蕩著鞦韆,目光望向唐寧,問道:「你打定主意要助康王奪嫡了?」

  連作為枕邊人的蘇媚都這麼覺得,唐寧覺得很冤枉。

  他和康王的關係,類似於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的關係。

  以前是各取所需,互相利用,其實並沒有幫上康王多麼大的忙。

  而這一次的事情,是方哲挑起來的,最後得利的也是他,韓明身死,戶部除了尚書之外,便是他最大,唐寧敢肯定,在新的戶部侍郎到任之前,整個戶部,都會被他牢牢的抓在手裡。

  康王也是得利者,他什麼都沒做,獲利卻最大,端王這一次觸及了陳皇的底線,多半是廢了,康王人在家中坐,皇位天上來,總是遇到天上掉餡餅的事情,怕是做夢都會笑醒。

  而唐寧自己,經過了這件事情,什麼好處都沒有得到,掃把星的稱號倒是得到了一個。

  唐寧看著她,問道:「妳覺得康王如何?」

  蘇媚的鞦韆越蕩越低,說道:「你先幫我推一下鞦韆。」

  唐寧走到她身後,讓她重新蕩起來,蘇媚晃動著小腿,說道:「康王此人,沒有什麼大才,十分平庸,但他的運氣很好,你和唐家作對,和端王作對,最終得益的都是他……」

  蘇媚對康王的評價,唐寧同意的不能再同意,康王不僅平庸,還吝嗇,平庸倒也罷了,身邊有能臣輔佐,也不會出什麼大錯,而吝嗇的人,格局不夠,一般成不了什麼大事。

  韓明倒了,端王差不多也廢了,康王一隻腳已經踏進了東宮,可他到現在也沒有表示出哪怕是一丟丟的謝意,由此可見一斑。

  唐寧看著她,忽然問道:「妳說韓明為什麼會倒向端王?」

  「這有什麼好奇怪的。」蘇媚瞥了他一眼,說道:「當年韓明一人面對整個奸相集團的時候,唐家和唐惠妃在暗中出了不少力,要不然,就憑他一個監察御史,早就被啃得連骨頭渣都不剩了。」

  唐寧詫異道:「還有此事?」

  蘇媚從鞦韆上跳下來,說道:「唐家靠著那次機會,一舉成為朝中霸主,這十餘年來,又苦心經營,才有了今天的唐家,韓家明面上是奸相倒台的罪魁禍首,奸相雖然倒台了,但殘餘的勢力仍然不可小覷,你以為,韓家這些年來,憑什麼能安安穩穩的在京師生活?」

  唐寧想了想,又問道:「他連死都不怕,會因為這個屈從端王?」

  「人總是會變的。」蘇媚看著他,說道:「尤其是你們男人,朝三暮四,喜新厭舊,見異思遷的還少了……,你現在願意陪我睡,你能保證十年後還能陪我睡嗎?」

  一個很嚴肅的問題,也能被她跑偏到這裡,唐寧想了想,十年後,端王可能已經徹底倒台了,唐家也已經徹底倒台了,他們一家可以光明正大地出現,他也不用每次都偷偷摸摸地來這裡,到了那個時候,好像也沒有經常來這裡的理由了……

  唐寧看著她,老實地說道:「不能保證。」

  「好你個沒良心的……」蘇媚伸手拽著他的耳朵,怒道:「老娘這輩子就賴上你了,十年、二十年、三十年都賴著你……」

  ……

  御書房。

  陛下這兩日心情不佳,殿內侍奉的宦官宮女都小心翼翼的,大氣都不敢出,走路更是不敢發出太大的聲響。

  便是殿內被召集而來的朝臣,也都屏息凝神,不敢反駁任何一句。

  錢碩上前一步,說道:「陛下,如今戶部右侍郎之位空缺……」

  陳皇揮了揮手,說道:「朕暫時還沒有想到合適的人選,右侍郎之位,暫且空著吧。」

  錢碩點頭稱是。

  陳皇的目光再次望向下方,說道:「唐寧在戶部已有一個多月,他接下來去各部的順序,你們商量商量。」

  下方的不少人聞言,眉頭皆是一跳。

  禮部尚書唐淮低頭垂手,不發一言。

  刑部尚書左右四顧,看向吏部尚書,笑道:「我們刑部暫時不缺人,不如便讓他先去吏部……」

  吏部尚書眼皮跳了跳,立刻道:「我們吏部暫時也不缺人,不如讓他去工部。」

  他身旁的老者捋了捋鬍鬚,拍著耳朵,問道:「什麼,周大人剛才說什麼?我們工部怎麼了?」

  陳皇看著下方亂成一團,臉色黑了下來。
HarukanoHimitsu 發表於 2018-10-6 23:17
第三百零四章 神憎鬼厭

  翰林修撰唐寧只在戶部待了一個多月,便將戶部搞成了現在的樣子,連侍郎都被他拉下去一位,再想想他以前的做派,幾部尚書心中哪能不清楚,這根本就是一個大麻煩,無論他到哪個部,都會將其攪得雞犬不寧。

  這麼一個麻煩,誰都不願放在身邊。

  陳皇目光望向下方的幾名尚書,說道:「有誰願意接納唐寧的,上前一步。」

  刑部尚書宋義低著頭,心道這種麻煩,還是離刑部越遠越好,刑部不是六部中最有錢的,也不是最有權的,但卻是麻煩最多的,一旦京師發生什麼大案要案,大多數情況下,都是勒令刑部破案,他們刑部平日裡已經夠亂,還是不要再添亂了。

  「很好,既然宋愛卿主動要求,那麼便讓唐寧從戶部出來之後,下一個去往刑部。」

  宋義心中堅定了這個念頭,陳皇的聲音從上方傳來。

  他心頭一顫,猛地抬起頭,左右四顧時,才發現剛才站在他身邊的幾部尚書,不知道什麼時候,不約而同地向後退了一小步。

  這樣一來,倒像是他主動站出來一樣。

  他愣了愣,急忙道:「陛下……」

  陳皇看著他,問道:「怎麼,宋愛卿還有問題?」

  宋義抬起頭,咬牙道:「沒,沒有。」

  陳皇滿意地點了點頭,說道:「既然如此,那便這麼安排了。」

  眾人從御書房退出去,吏部尚書看著宋義,說道:「陛下給你們刑部安排了這麼一位能人,宋大人應該高興才是,怎麼看起來這麼不開心……」

  「哼,你也不要太得意!」宋義看著他,冷哼一聲,說道:「你們吏部早晚都逃不過去,我刑部不過就是些案子而已,不像你們吏部位高權重的,周大人還是多擔心擔心你們吏部吧……」

  他說完之後,便乾脆的揮袖離去。

  眾人各自散去,刑部接下了這個麻煩,他們就能多過幾個月的清閒日子……

  刑部衙門。

  「宋大人。」

  「大人好。」

  「見過大人。」

  宋義回了刑部,一路之上,刑部官吏紛紛問好。

  他走進某處值房,一名官員立刻起身道:「大人回來了。」

  宋義看著他,說道:「許侍郎啊,你去將各部郎中都找來。」

  那官員站起身,說道:「下官這就去。」

  刑部官衙之內,又分為四衙,分別是刑部衙,都官衙,比部衙,司門衙,不多時,刑部侍郎許程便將四衙郎中全都找了來。

  四人走進來之後,紛紛躬身行禮:「下官見過尚書大人。」

  宋義揮了揮手,說道:「這次找你們來,是要告知你們一件事情,陛下命翰林院修撰唐寧行走六部,下一個來的就是我們刑部。」

  此言一出,四衙郎中同時色變。

  掃把星唐寧的名字如雷貫耳,剛到戶部便剋死了上官,這麼快就要來他們刑部了?

  宋義看著他們,說道:「你們覺得,讓他待在那一部比較好?」

  這裡是刑部,四部中,也以主部刑部為首,都官郎中,比部郎中,司門郎中對視一眼,異口同聲道:「刑部!」

  刑部郎中嘴唇發白,正要開口,都官郎中上前一步,拱手道:「尚書大人,陛下命唐修撰行走六部,為的是對他進行一番磨練,依下官看來,自然是刑部更適合他。」

  比部郎中贊同道:「我三衙平日裡並無要事,讓唐大人來這裡,豈不是顛覆了陛下本意。」

  司門郎中附和道:「兩位大人言之有理……」

  宋義想了想,點頭道:「既然如此,楊郎中,便讓唐寧去往你部吧。」

  幾位郎中共同走出房間,都官郎中看著他,歎息口氣,說道:「楊大人,保重!」

  比部郎中對他拱了拱手,說道:「一切小心。」

  司門郎中想了想,看著他道:「楊大人這兩天吃點好的,別吝嗇錢財……」

  「你們,你們……」刑部郎中指著他們,臉色漲紅,但幾人卻已經徑直離去。

  刑部郎中站在台階上,腦海一片空白。

  這位新科狀元的戰績他當然知道,自他入職戶部以後,毆打上官便已經不算是他的巔峰,他最厲害的,是剋死上官……

  連戶部侍郎都無法倖免,何況是他一個小小的刑部郎中?

  他想了想,一咬牙,深吸口氣,走下台階時腳下一崴,整個人摔倒在地,抱著腳踝,痛苦的呻吟著。

  三部郎中同時回過頭,看著坐在地上,額頭冷汗直冒的刑部郎中,一人難以置信的張開嘴,喃喃道:「楊大人,你至於對自己這麼狠嗎?」

  一刻鐘之後,刑部某座值房,一名老者在刑部郎中的腳踝上摸了摸,忽然猛地用力,只聽得刑部郎中慘叫了一嗓子,怒視著他,「你輕點!」

  老者笑了笑,問道:「這位大人,現在還疼嗎?」

  楊郎中站起來,試著走了兩步,面色發愣的看著那老者。

  比部郎中笑道:「這位大夫,可是京中有名的正骨名醫,手段自然高明。」

  「想不到這位大夫的醫術如此神奇……」楊郎中點了點頭,在原地跳了跳,眾人耳邊只聽到「咯吱」一聲響,楊郎中再次摔倒在地,抱著腳踝,面色極為痛苦。

  片刻後,楊郎中額頭冷汗直冒,那老者從他的腳踝上收回了手,說道:「剛才那一下,怕是傷到了筋骨,至少需要休養半月才可見好。」

  「這麼久?」楊郎中搖了搖頭,斬釘截鐵道:「不行,絕對不行,刑部事務繁忙,我怎能休養……」

  宋尚書看著他,說道:「本官准你半個月的假,楊郎中便在家好好養傷吧。」

  眾人走出值房的時候,楊郎中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腳,喃喃道:「半個月啊……」

  宋義來到自己的衙房,目露思索之色。

  刑部不像戶部,牽扯不到那麼大的案子,仔細想想,他好像沒有什麼能搗亂的地方……,可在這之前,誰有能想到他在戶部算個賬,就能把一部侍郎給算沒了,又有誰能保證他來刑部之後,不會惹出其他的亂子。

  他要是惹出亂子,最後豈不是還是要他這位刑部尚書幫他收場?

  他想著這些的時候,忽有一人從外面走進來,慌張道:「尚書大人,不好了,楊郎中打翻了熱水壺,燙傷腳了!」

  ……

  唐寧站在院子裡,手上拿著一張紙。

  這張紙是從宮裡傳出來的,上面寫著一道手諭,手諭的內容是讓他在十一月月中之前往刑部報導,而按照他的計劃,他在戶部還有兩個月要待,請兩個月的假,正好過年,過年各大官衙都會放半個月的假,這樣在元宵之前,他都是自由的。

  這一道旨意,卻徹底打亂了他的計劃。

  年前都不能安生,他本來應該在戶部待到年底,一定是錢尚書又在皇帝面前說了什麼,他都放假回家了,這傢伙還想著辦法趕自己走,他有這麼不受待見嗎?

  蕭玨從門外踱進來,說道:「恭喜你啊,馬上就要成為刑部主事了。」

  唐寧看著他,問道:「你也知道了?」

  「今天御書房輪到我值守。」蕭玨看著他,說道:「幾部尚書為了你差點打起來的時候,我就在旁邊看著。」

  「差點打起來?」

  蕭玨點了點頭,說道:「陛下讓他們討論你下一個去哪部,那幾部尚書為了此事險些打起來了。」

  唐寧看著他,詫異道:「都搶著要我,最後刑部尚書打贏了?」

  蕭玨看著他,搖頭道:「不,他輸了。」

  從蕭玨的口中,唐寧才瞭解到了當時的情況,以及現在的他,在六部中時如何的神憎鬼厭。

  「豈有此理!」

  他一巴掌拍在石桌上,這個混賬方哲,利用他扳倒了韓明不說,自己獨吞了好處,掃把星的名頭讓他背,這筆賬先記在心裡,以後定要讓他加倍償還……
HarukanoHimitsu 發表於 2018-10-7 14:45
第三百零五章 刑部首案

  陳皇一開始說的是讓他在六部各待三個月,但實際上他只在戶部待了一個多月,就要轉去刑部。

  看來光明正大的請假,在皇帝那裡是過不去的,刑部相比於戶部吏部,工作要少多了,不知道刑部會給他安排一個什麼職,最好是一個閒職,安安穩穩地待夠了時間,拍拍屁股走人,掃把星專克上司的帽子自然就會摘掉了。

  皇帝說的是十一月中旬之前,唐寧自然不會違抗聖旨,十一月初九就早早地來刑部報導了。

  接待他的是刑部一名叫做許程的侍郎,刑部和戶部不同,只有一位侍郎,許程將他帶到刑部衙之後,就匆匆的離去,似乎是有什麼著急的事情。

  他所在的刑部衙,雖然是刑部四衙中事務最多的一個,但比起戶部可要清閒多了,負責斷案的刑部並不是每天都要審案,因為下面還有平安縣衙和京兆府衙,除非是人命要案,或是陛下特意安排的案子,那些雞毛蒜皮的小案子,刑部是不接的。

  一名官員對他躬身行了一禮,恭敬道:「下官刑部員外郎,見過唐主事。」

  唐寧見過了刑部員外郎,又在刑部那些令史和掌固面前刷了臉,左右看了看,問道:「郎中大人呢?」

  刑部員外郎道:「郎中大人前幾日受了傷,回家休養去了。」

  在刑部衙,除了刑部郎中之外,就屬他最大,如今刑部郎中回家養傷,他便成了這刑部衙的一把手。

  雖然這樣一來,刑部的大事小事都要經他之手,有些麻煩,但刑部郎中都不在衙門了,總不會再有人說他是掃把星克上官吧?

  刑部的官吏各自散去,一間值房之中,有人小聲嘀咕道:「外面說唐主事克上官的傳言果然不虛,他要來刑部,楊侍郎在同一天內就崴了兩次腳,還被熱水燙到了,聽說最少要休養三個月……」

  有人立刻附和道:「太危險了,我們也要小心點……」

  ……

  唐寧所在的刑部衙掌刑法和刑獄,平日沒有什麼大案,日常事務他都交給員外郎打理,一連幾日都沒有什麼事情,也就是在值房裡寫寫稿、看看書而已。

  「看閒書?」刑部尚書宋義頭都沒抬,說道:「看閒書總比找閒事要好,許侍郎希望他找閒事嗎?」

  刑部侍郎許程眼皮一跳,他上次找閒事,已經讓戶部折了一名侍郎,他可不想走戶部侍郎的老路。

  雖然身在刑部,但京官難當,很多時候都要綜合考量,他也不敢說自己處理的每一件事情都佔著大義,以防萬一,還是不要主動去招惹那人才好。

  許程剛剛走進值房,便有刑部吏員匆匆走上前,躬身道:「許大人,有人報案。」

  許程眉頭一皺,問道:「何人報案,所為何事?」

  刑部是陳國掌管刑罰的最高部門,全國的重大案件都要匯總刑部,由刑部覆核,但刑部平日裡卻不常審案。

  京師有縣衙,有府衙,這兩個衙門,便已經能處理九成以上的案件,剩下的那一成,是最為棘手的,這兩個衙門處理不了的,按照例,才會交由刑部。

  不過,不常審案卻不代表不會審案,只是平時那些雞毛蒜皮的小案子,都被掌固擋在外面,一旦進來通報的,必定是重案命案,但總的來說,這些重案命案,也要比縣衙和府衙交上來的要容易一些。

  那戶部小吏道:「城西一富商今早發現妻子自縊於家中,特來刑部報案。」

  「自縊?」比起兇殺案,自殺案要簡單的多,往往只需在刑部備案,不用去過多的探查。

  許程想了想,說道:「讓刑部衙的人去處理吧。」

  唐寧來刑部沒兩天,就接到了第一件案子。

  刑部員外郎看著他,說道:「唐主事,此案簡單,大抵是刑部的人過去勘察勘察,沒有什麼意外的話,將此案定性之後,就可以移交給縣衙府衙了。」

  唐寧想了想,才點頭說道:「那就走吧。」

  他雖然見過死人,但那個時候,正是生命受到威脅的時候,管不了也顧不了那麼多,但其實在心裡對於屍體還是有一些恐懼的。

  死者是城西的一個富商,昨夜在外喝了一夜的花酒,早上回來的時候,就發現妻子在房中自縊,唐寧簡單的詢問了一下案情,走出刑部衙門,正好看到一行人走進來。

  趙蔓遠遠地對他揮了揮手,問道:「哎,你要去哪裡?」

  不僅趙蔓在,就連陳皇也換了一身尋常衣服,微服私訪只有零次和無數次,陳皇最近越來越喜歡玩這個調調了。

  唐寧走上前,配合地拱了拱手,說道:「大人,城西有一樁案子,我們正打算去探查。」

  陳皇看著他,臉上露出感興趣的表情,說道:「我們也一起跟去看看。」

  辦案不是看熱鬧,但唐寧也不能只說他們這次出去是有正事,讓他們哪裡涼快哪裡待著去,只能和他們一起過去。

  走到案發現場的時候,屍體已被從白綾上解了下來,但先行而去的刑部差役也還有幾分辦案的素養,並沒有再讓閒雜人等進入房間。

  趙蔓躲在陳皇身後,只敢偷偷地看上一眼。

  一名小吏正詳細地詢問案情,唐寧走進房間,在四周看了看,目光最終望向白綾處。

  他縱身一躍,身體便騰空而起,單手攀住上方的一根橫樑,片刻後才跳下來。

  翻牆或是上房這種事情,對如今的他來說,已是小事一樁。

  趙蔓向屋內瞥了一眼,見到這一幕,立刻便睜大了眼睛。

  唐寧走出房間,蹲下身子,掀開地上的白布,趙蔓眼睛又立刻閉上。

  此時,那小吏已經詢問完畢,說道:「大人,死者是此胡姓富商的妻子,今天早上被發現死在家中,死亡時間應是昨天半夜,昨天晚上,姓胡的在外喝酒,徹夜未歸……,仵作已經檢驗完畢,確定是自縊而死。」

  一名身體富態的男子跪在地上,一把鼻涕一把淚,慟哭道:「娘子啊,有什麼事情妳說出來不好嗎,為什麼要這麼想不開……」

  「不是自縊。」唐寧搖了搖頭,說道:「她是先被人勒死,再做出自縊而死的假象。」

  陳皇上前一步,看著他,問道:「你如何斷定她不是自縊,而是被害?」

  唐寧搖了搖頭,說道:「這不是下官說的,是死者自己說的。」

  「啊,死,死人也會說話嗎!」趙蔓驚叫一聲,立刻跑的遠遠的。

  陳皇看著他,目露疑色,問道:「死人焉能說話?」

  「死人不僅能說話,而且往往比活人說的話更可信。」唐寧看著他,說道:「但凡自縊者,在死前會有劇烈的掙扎,會使得白綾在樑上滾動,致使樑上多處塵土有變,若只亂了一道塵土,說明被害人是在死後被轉移到這裡的。」

  「僅僅憑借這個,就能斷定她不是自縊?」陳皇看著他,疑惑道:「若是她一心求死,沒有掙扎呢?」

  「自縊時掙扎是人的本能。」唐寧搖了搖頭,又指著那屍體,說道:「況且,真自縊者,也有許多外在表現,如眼合、唇開、手握、齒露,勒痕深紫,縊在喉上則舌抵齒,喉下則舌多出,胸前有涎滴沫,臀後有糞出;若被人打勒殺假作自縊,則口、眼開,手散,喉下血脈不行,痕跡淺淡,舌不出,亦不抵齒……」

  他沒有停頓,繼續道:「此屍體頸間痕跡雖深,但口眼開,手散,舌不出,不抵齒,應是被人勒死後,假做自縊,所以,這應是一起謀殺案,而不是自殺案。」

  那仵作聞言,仔細想了想之後,恍然道:「這位大人說得有道理,老朽驗屍多年,見過不少自縊而死的人,好像真如這位大人所說,和這屍體有些不同……」
HarukanoHimitsu 發表於 2018-10-7 23:16
第三百零六章 洗冤集錄

  陳皇仔細琢磨了一番,亦是覺得唐寧說的也有些道理,看了看他,問道:「你怎麼連這些也懂?」

  如果連這些都不懂的話,他那些遍《少年包青天》和《大宋提刑官》就白看了,他以前還買過一本《洗冤集錄》,雖然只是翻了幾頁,但還是記住了一些內容。

  唐寧看著陳皇,笑道:「大人忘了,下官也是一名大夫。」

  「你不說朕……,我倒還真忘了……」陳皇目光古怪地看了他一眼,實在是因為他的身份太多,新科狀元,詩瘋子,翰林修撰,戶部主事,刑部主事……

  這麼多身份也就罷了,他還幹一行專一行,科考連中三元,寫詩無人超越,在翰林院時是最博學的翰林,在戶部時能提出治貪新法,在刑部又對查案這麼精通……,這種情況下,誰還能想起來他除了這些身份之外,還是太醫丞的師叔……

  聽了這些話,那胡姓富商早已涕泗橫流,癱倒在地,慟哭道:「大人,您要替小民做主,替小民的娘子做主啊!」

  唐寧畢竟不是神探,詢問了胡府丫鬟下人的情況之後,也沒有得到什麼太有用的信息,只能命刑部先備案查訪。

  從胡府出來的時候,陳皇隨口說道:「你在戶部教給計史的那些妙法,方侍郎已經向朕提出推行的申請了,朕覺得此法對朝廷大有益處,已經准奏,若是方侍郎找你,你要協助他將此法推行下去。」

  唐寧在心裡暗罵方哲這個無恥之徒,在戶部時利用了自己不說,現在他已經離開戶部了,居然還給他找事……

  他心裡罵著方哲,臉上卻還得露出笑容,點頭道:「臣遵旨。」

  陳皇沒有再回戶部,半路上就回了宮,趙嚶嚶也跟著他回去了,回去的時候,唐寧見她臉色有些發白,這小妞膽子這麼小,估計這次是幾天都吃不下飯了。

  唐寧走回自己的值房,一名小吏走到許侍郎的值房門口,敲了敲門,走進去。

  許侍郎看了他一眼,問道:「怎麼,案子結了?」

  「沒結……」那小吏看了他一眼,說道:「唐主事斷定那不是自殺案,而是他殺案,命刑部衙的人去調查了。」

  「他殺案?」許侍郎重新抬起頭,問道:「他怎麼斷定的?」

  那小吏將剛才發生的事情再次敘述了一遍。

  許侍郎愣了愣,隨後便揮手道:「算了,那就讓刑部衙的人去查吧。」

  一般來說,自殺案和他殺案的處理方法全然不同,前者只需要在刑部備案之後,就可以留檔不管了,後者則要麻煩得多,這種案件十件中難破一件,刑部積壓了太多太多,再多一件也無妨……

  他想到一件事情,說道:「上個月各地需要覆核的案子,都送來了嗎?」

  那小吏點了點頭,說道:「都送來了,只是刑部衙還沒有審核。」

  許侍郎看著他,說道:「那就先拿去刑部衙覆核吧。」

  唐寧坐在值房之中,本來已經到了吃飯的時間,但早上才見過屍體,他雖然沒有像趙嚶嚶一樣被嚇得臉色發白,卻還是有些吃不下飯。

  一名小吏將一大疊卷宗抱進來,說道:「大人,這是各地送來的案件卷宗,侍郎大人請您盡快審核。」

  「放下吧。」反正也沒有什麼食慾,唐寧乾脆翻開一份卷宗看了起來。

  朝廷對於人命還是很看重的,哪怕是犯了死刑的人犯,也要經過刑部審核,再由皇帝親自審核之後,才會下最終的判決。

  而在刑部,這些卷宗至少也要經過刑部衙和刑部侍郎兩道關卡,只要任何一人覺得案件哪個環節出了問題,便會打回重審。

  這些卷宗裡面包括證人的證詞,仵作的驗屍報告,以及地方縣衙的記錄文書等。

  十一份卷宗他一一看完,只留了兩份,將其他九份堆疊在一起,叫來了那名小吏,說道:「這幾份打下去重審。」

  那小吏看著他,詫異道:「這些……全都打下去重審?」

  唐寧點了點頭,說道:「全都打下去。」

  這些卷宗除了這兩份之外,其餘幾份,要嘛是證據不足,要嘛是屍檢報告有問題,若是其他的案件也罷,但這都是人命大案,他的手指動一動,就有一人活不過明年秋天,容不得有絲毫疏忽。

  或許刑部的人不覺得,但作為六部之中,唯一一個直接掌握百姓生殺大權的部門,更是要謹慎的行使手中的權力。

  那小吏看了看唐寧,點頭道:「屬下遵命。」

  唐寧對於縣衙的審案流程其實已經十分熟悉了,深知如今各地官衙在查案上的缺陷在哪裡。

  《洗冤集錄》上有這麼一句話,「獄事莫重於大辟,大辟莫重於初情,初情莫重於檢驗。」,唐寧對這句話記憶比較深。

  這句話的意思是,在所有案件中,沒有比人命案子更重要的,命案探查時也沒有比查清初始案情更重要的事情,要查清初始案情,檢驗又是最重要的一環。

  陳國可沒有《洗冤集錄》,仵作驗屍也處在一個很初級的階段,類似於今天早上的案情,放在任何一個地方縣衙,怕都會簡單的判定為自縊,這樣對於官府來說是足夠省事了,但民間卻多了大量的冤案,甚至會有不少無辜的人因此而死。

  他雖然鹹魚了一點兒,屬於需要被人推著走的那種,但在這件事情上,他還是打算主動做點兒什麼。

  《洗冤集錄》他當時沒有看完,主要是內容太過勁爆,看多了吃不下飯,現在雖然有些後悔,但也為時已晚,他只能先將自己看過的內容寫出來。

  限於當時條件和思想認識的局限,《洗冤集錄》中,也有一些不科學的地方,但不可否認的是,那些小小的瑕疵,掩蓋不了此書的價值。

  唐寧對於法醫的認識,僅限於在電視劇上看到的那些,可要著一本系統的法醫著作,這還遠遠不夠。

  寫完了他看過的《洗冤集錄》內容,又零零散散的記了一些電視劇中看過的,他放下筆,招來一名小吏,吩咐道:「將京畿道各衙的仵作名單,給我抄錄一份。」

  那小吏雖然不知唐寧要仵作名單幹什麼,但還是點了點頭,說道:「是,屬下馬上去辦。」

  要論驗屍經驗,他自然是不能和這些仵作相比的,他們都是世代相傳,每個人可能都有些獨門秘技,將這些綜合匯總,再加以甄別篩選,要比他一個人起到的作用大多了。

  這是一件造福天下的大事,唐寧罕見的沒有偷懶,將看過的各種探案劇再回憶了一遍,這是很耗費心神的事情,需要補充大量的能量,但他這兩天實在是沒有什麼食慾,只能強迫自己吃下去許多東西。

  《施公奇案》看到一半,他去後廚偷了兩個饅頭,準備回去補完後一半,走進值房就看到趙蔓坐在他的位置上,見他進來,瞥了他一眼,說道:「你最近又寫了什麼故事,居然不告訴我……」

  她手中拿了一本薄冊,正饒有興趣地看著,唐寧有些詫異,趙嚶嚶還是有幾分膽氣的,那種重口味的內容都能看得津津有味。

  他咬了一口饅頭,趙蔓抬頭看著他,臉色發白,看到他手中的饅頭時,面色更白,捂著胸口,「嘔……」

  唐寧近些天吃東西本就勉強,聽到她的聲音,頓覺胃中一陣翻滾,「嘔……」
HarukanoHimitsu 發表於 2018-10-8 13:14
第三百零七章

  趙蔓捂著嘴,聲音含糊地說道:「你,你怎麼能寫這麼噁心的東西!」

  這一本《洗冤集錄》的現實意義,要遠在那些小說本子之上,趙嚶嚶不瞭解,唐寧不和她計較,將她手中的冊子拿過來,他近幾天的心血可都在這上面了。

  「有了這一本書,天下的捕快就知道應該怎麼查案,仵作就知道應該怎麼驗屍,天底下不知道會減少多少的冤案……」唐寧看著她,問道:「那天被人殺害,做出自縊假象的婦人,公主還記得吧?」

  趙蔓臉色發白的點了點頭。

  唐寧繼續說道:「若是那天換做一個不懂得查案的捕快,一個學藝不精的仵作,這京師豈不是又會多一條冤魂,幾十年來,京師的天上,不知道漂浮著多少冤魂,可能公主的長寧宮裡也有,他們每天都飄在宮殿上方,不管什麼時候都看著你……」

  「你別說了!」趙蔓驚恐地捂著他的嘴,慌張道:「我的長寧宮才沒有鬼呢!」

  唐寧拿開她的手,說道:「我就是說說而已,公主不用當真。」

  「那,那你快寫吧。」趙蔓臉色有些發白,看著他說道:「等你寫好了,世上的冤案就少了,冤魂也就少了……」

  唐寧臉上露出為難之色,說道:「可是我現在遇到難處了……」

  趙蔓立刻問道:「什麼難處?」

  唐寧遇到的難處自然是他自己懂得的知識有限,但他一個戶部主事,官階微末,想要召集全京畿地區的仵作進京,讓他們把祖祖輩輩傳下來的看家本事都獻出來,難度還是有些大。

  「這有什麼難的。」趙蔓看著他,說道:「我求父皇下一道聖旨,他們誰不來就打誰的板子,把他們屁股打腫,看他們來不來。」

  這倒是個好主意,唐寧作為刑部主事,是沒有權力直接向皇帝上奏的,層層遞上去又麻煩,遠沒有趙嚶嚶一句話來的方便快捷。

  他對趙蔓拱了拱手,說道:「那就多謝公主了。」

  趙蔓揮了揮手,說道:「不用謝我,我幫的是天下的百姓,又不是你……」

  ……

  御書房,陳皇聽趙蔓說完了之後,略一思忖,便點頭道:「有道理,若是官衙的人探案也都能像他一樣,細緻入微,這天下就會減少不少冤案。魏間,命翰林院擬旨,快馬送到京畿道各地官衙,讓各地官衙的仵作在半個月內前往京師,不得有誤。」

  他從座位上站起來,緩緩道:「戶部的新算法已經推行,以後的賬目核算便會快捷許多,先是戶部,又是刑部,看來朕當初讓他行走六部,還真是一個正確的決定。」

  趙蔓聞言,撇了撇嘴,說道:「那個傢伙,有那麼厲害嗎?」

  「他雖然不諳官場之道,但卻總能提出治國的實策。」陳皇有些遺憾,說道:「他若是沒有婚配,朕便可招他為駙馬,這樣不僅他與我皇室的聯繫會更加緊密,蔓兒妳也能有一個好歸宿,朕看妳也挺喜歡他的……」

  「誰,誰喜歡他了!」趙蔓聞言,頓時紅了臉,說道:「他那麼好色,身邊的女人一大堆,我才不願意讓他當駙馬,我一點兒都不喜歡他!」

  陳皇看著她問道:「不喜歡他還這麼幫他?」

  「我,我這是為了百姓少受些冤屈。」趙蔓攥著衣角,說道:「而且,他都有兩位娘子了,我怎麼可能喜歡他……,我回宮去了!」

  她一路小跑回宮,臉色微微有些發紅,不知是累的還是羞的。

  她趴在床上,將頭埋在被子裡,腦海中浮現出一道身影。

  雖然她很喜歡和那傢伙一起玩一起說話,但要說到嫁給她……,她還沒有仔細考慮過嫁人的事情,就算是真要嫁,也不可能嫁給有婦之夫的。

  她搖了搖頭,將那道身影從腦海中揮去,然後便有些臉紅地想著,她以後要嫁的人,應該是什麼樣子……

  他最好文武雙全,長得俊俏,還要會寫好看的故事,會陪她玩,在她遇到危險的時候,會挺身而出來保護她……

  ……

  趙嚶嚶辦事還是挺靠譜的,自唐寧將那件事情托付給她之後,就陸續的有仵作來刑部報導,因為是皇帝親自下的命令,他們都十分的盡職盡責,知無不言言無不盡,尤其是在知道他們可以在這部著作裡面署名之後,積極性便更高了。

  這些人世代都是仵作,子承父業,代代相傳,即便是還沒有法醫學的概念,但他們每一家千百年積累下來的經驗,都是極具借鑒意義的寶貴財富。

  到刑部任職的一整個月,唐寧都在忙著編纂《洗冤集錄》,和那些仵作討論探究具體案例,這期間趙嚶嚶來了一次,聽了一會兒他們聊的內容,然後就再也沒有來過。

  這件事趙嚶嚶幫了他不少忙,唐寧不是知恩不報的人,下次她在要求他陪她逛街陪她說話,他便不會拒絕了,也不讓小桃再用蛇嚇唬她……

  這一個月裡,戶部的大小官員,對那位新來唐主事的印象也發生了很大的轉變。

  都說他好惹事,尤其是喜歡和上司過不去,但從過去的這一個月來看,他都安安靜靜的待在值房裡,需要他處理的公務,也都處理的井井有條,和外界的傳言極為不符合。

  唐寧將所有的資料整理完畢之後,已是十二月中,這本書朝廷會出錢雕版印刷,也將會在各地官衙中推廣,尤其是仵作,更是被要求必須學習。

  與之相對應,刑部的律法條陳中也要多增加幾條條款,加重檢驗在審案過程中的權重,同時要建立完善的追責機制,等到這些完畢,應該就是年後的事情了。

  需要唐寧做的事情已經不多,他乾脆向刑部尚書請了個假,理由是為編書尋找素材,刑部尚書批了他半個月,再加上初一到十五的法定假日,他便擁有了一整個月的假期。

  正好臨近年關,小如和小意已經著手操辦過年的諸多示意,唐寧忙碌了一個多月,終於有空閒好好休息休息。

  天然居,蘇媚的住處。

  唐寧躺在後院的草坪上,蘇媚坐在亭中,手中的洞簫聲音清遠,聽之心曠神怡。

  她的樂聲可以迷魂,被人稱為「魔音」,但也可以舒緩心情,陶冶情操,讓人暫時忘掉所有的煩惱,彷彿靈魂脫體,跟著她的樂聲滿世界的飄蕩。

  一曲畢,唐寧睜開眼睛,問道:「除夕的時候,我想把娘接過去,妳要一起過去嗎?」

  蘇媚放下手中的洞簫,說道:「除夕是你們一家團聚,我去做什麼。」

  唐寧雙手枕在腦後,說道:「乾姐姐也是姐姐啊,別拿自己當外人。」

  「不是外人是什麼?」蘇媚瞥了他一眼,問道:「內人?」
HarukanoHimitsu 發表於 2018-10-8 23:34
第三百零八章 求親

  「內人?」唐寧從草地上坐起來,說道:「不要這麼調皮。」

  「怎麼?」蘇媚站起身,走到他的身前,與他目光對視,問道:「你覺得我配不上你?」

  「這世上還有京師第一美人配不上的男人嗎?」唐寧稍稍退後一步,說道:「可是妳不要忘了,我們是姐弟啊……」

  「乾的。」

  蘇媚轉過身,走出院子的時候,回頭說道:「既然你這麼盛情邀請了,那我就勉為其難地去吧……」

  女人其實很多都是這樣好面子,想要的東西想做的事情,嘴上總要推諉一番,再邀請,再推諉,這麼推諉兩三次之後,才勉強做出一副我答應你是給你面子的樣子,唐妖精就從來都是這樣。

  出了天然居,唐寧走在街上,遠遠的便看到有一行車馬駛來,馬車上的圖案看起來有些熟悉,下一刻他便想起來這圖案到底是出自哪裡。

  這是楚國使臣的車隊。

  他幾乎是下意識的攔住車隊,車隊之中,立刻有護衛警惕的拔出兵器,大聲道:「前方何人,為何擋道?」

  「本官翰林院修撰。」唐寧看了一眼騎在馬上的一名楚國官員,說道:「你們可是楚國使臣?」

  聽說擋路的人是陳國官員,那人的面色立刻好了許多,說道:「這位大人攔路,不知有何要事?」

  唐寧看著馬上的一人,說道:「若非緊急軍情,入城需下馬,你們雖是使臣,也應遵守陳國規矩。」

  馬上的使臣聞言,立刻翻身下來,拱手道:「多謝這位大人提醒,我等第一次入京,不懂規矩,實在是抱歉,抱歉。」

  「無妨,下次注意就是了。」唐寧隨意的揮了揮手,問道:「本官和你們楚國的小李大人有些交情,不知這次出使,他有沒有來?」

  那官員想了想,搖頭道:「此次出使,並沒有姓李的同僚。」

  即便心裡知道以李天瀾的身份,應該是不會接連兩次出使的,但聽到楚國使臣親口確認,心中還是有些惆悵。

  和楚國使臣告辭之後,他便直接回了家。

  年前他不打算再些忙什麼,書坊的書這兩天已經賣不動了,倒是酒賣的很好。

  他們釀出來的酒,已經打入了京師的市場,並且佔據了極大的市場份額,一直都是供不應求的狀態。

  這期間,康王好幾次送來了請柬邀他赴宴,唐寧去了一次,之後就都婉拒了。

  康王天天開宴會也並不稀奇,如今的康王,無疑是處在他的王生巔峰,端王經過了戶部一事,已然涼了一半,懷王向來沒有什麼存在感,再加上陛下不知有意還是無意的賞賜了他兩次,包括康王自己在內,朝中的不少人都認為,康王的半隻腳已經邁入東宮。

  朝中無數人開始對康王示好,以前牆頭草兩邊搖的也逐漸開始倒向他,京中原本就和康王綁在一起的家族更是挺直了腰板,甚至有些得意忘形,導致的結果就是半個月內,平安縣衙便處理了三場京中權貴子弟的鬥毆事件。

  好在岳父大人有皇帝欽賜的令牌傍身,不怕那些家族的壓力,倒是因為臨近年節,京中人流劇增,每日維持治安的壓力不小。

  不過,他就算再忙,除夕之時,也還是早早地便過來了。

  家裡今天格外的熱鬧,他們一家人就不說了,岳父岳母,三叔三嬸,以及每年除夕都慣例一起過的唐妖精和唐財神,今年還要多一個勉強過來的蘇媚。

  當然,還有仗著小小師父身份就能免費蹭吃蹭喝的老乞丐。

  今夜府上的丫鬟全都被唐寧放了假,可以自己出去隨便逛,內宅裡面,全都是自家人。

  小意她們忙著準備晚上的飯菜,唐寧和晴兒坐在亭子裡包餃子,跟著蘇媚一起過來的小桃本來也想參與,被唐寧毫不猶豫地趕走了。

  她整天玩蛇捏蛇的,她包的餃子,唐寧沒辦法心安理得地嚥下去。

  小桃對此憤憤不平,雙手叉腰站在他們身後,不一會兒,蘇媚便洗了手走過來,說道:「我也來幫妳們包。」

  看著她包了一個餃子,唐寧將面前的餡碗拿過來,說道:「妳要不還是站在一邊看著吧。」

  蘇媚看著小桃,問道:「小桃,我包得很難看嗎?」

  小桃默然不語,低頭玩她的小青。

  遭受到接連的打擊之後,蘇媚就不願意包了,自己摸到唐寧的書坊睡覺,今天是她唯一可以在這裡睡覺的日子。

  她這一覺,直接睡到吃年夜飯的時候唐寧叫她起床。

  兩世為人,這大概也是唐寧吃過的最熱鬧的一頓年夜飯,不知道明年會不會比今年更加熱鬧。

  吃飯的時候,蘇媚主動找唐夭夭拼酒,唐夭夭的酒量雖然不及蘇媚,但她給蘇媚的是釀造出來的最烈的酒,自己喝的度數要低上許多,結果便是兩人雙雙醉的不省人事……

  唐寧牽著小小的手,站在院子裡,當皇宮的方向亮起煙花的時候,時間已經正式的從陳國興元二十四年,邁入定元初年。

  早在幾個月前,陳皇就和大臣商議,定下了修改年號的事情。

  這是自陳皇登基以來第一次修改年號,君臣普遍認為,如今的陳國,國力已經上了一個台階,如今草原局勢已定,陳國國內也是一片生機,欣欣向榮,此時修改年號,意味著今日的陳國,已經正式邁進了新紀元。

  唐寧第二天起了一個大早,要前往參加每年第一天舉行的朝會。

  改元的第一年,朝會尤其重要,京官六品以上,都要參與,唐寧雖然平日裡不必上朝,今日卻是不能缺席。

  陳國的官員何其之多,朝會之時,各地官員都會趕到京師,這麼多人,宮中沒有一座宮殿站的下,六品以下的,基本上只能站在外面吹冷風。

  好在翰林院這種清貴地方,官職雖然不怎麼高,也沒有什麼實權,但地位卻不低,唐寧從六品的翰林修撰,上朝的時候可以站在五品官的前面。

  大朝會參與人數眾多,耗時極長,兩個時辰過後,仍然沒有結束,唐寧很明顯的注意到,他身邊的幾名官員,已經站的有些臉色發白了。

  而在這種情況下,哪怕是站的兩條腿都沒有知覺,也得堅持到朝會結束,隨意亂動被御史看到,說不得辛苦掙來的官帽子就要丟了。

  「宣楚國使臣覲見!」

  經過了唐妖精長久的摧殘,站兩個時辰對他來說不算什麼,就是站的有些睏,隱隱約約的聽到楚國使臣進了大殿,在高聲的說著什麼。

  「平陽公主淑慎性成,柔嘉居質,婉嫕有儀,我等奉天子之命,代太子殿下,求娶平陽公主……,願兩國永結秦晉之好。」

  唐寧的眼睛在某一瞬忽然睜開,有些不太相信自己的耳朵,目光望向大殿正中的楚國使臣。

  楚國使臣這次來京,居然是為了求親的……

  直到朝會結束,眾官員陸續退走的時候,唐寧還沒有反應過來。

  他發誓他當時真的只是隨口一說,絕對不是有意毒奶,這下好了,趙嚶嚶是沒有嫁到草原和親,可對她來說,遠嫁草原和遠嫁楚國,似乎區別並不大。

  他心中想著這件事情,路過某處宮殿的時候,忽然被人抓住手腕,將他拉到了一旁的角落裡。

  趙蔓笑嘻嘻地看著他,捏著裙角轉了個圈,得意的問道:「你看我的新衣服好看嗎?」
HarukanoHimitsu 發表於 2018-10-9 14:43
第三百零九章 帝王無情

  唐寧見過不少陳國皇室的皇子,包括端王,康王,懷王,且不說他們的人品和能力,以普通人的審美來看,他們的長相也都算是出類拔萃。

  就連心寬體胖的潤王,模樣長得也算清秀,沒瘦下來的時候已經撩遍宮學,一旦瘦下來,想必又是京師的一大禍害。

  能被納入後宮的妃子,也都是從各大家族中精挑細選出來的美人,這麼一代代下來,皇室想要出幾個歪怪裂棗,也不容易。

  趙嚶嚶雖然公主脾氣了些,但樣貌卻無從詬病,長得是嬌小可人的類型,雖然她實際上一點兒都不嬌小可人。

  新年的第一天,她臉上施了淡妝,穿著一件百褶如意月裙,梳著凌虛髻,發間晶光閃耀,也不知道她的髮簪上到底穿了多少顆珠子,整個人看起來都多了一種Bling Bling的感覺。

  趙蔓今天一早打扮的漂漂亮亮的,本就存著炫耀的心思,特意跑過來堵唐寧,沒想到他居然無動於衷。

  她心頭微惱,不滿道:「喂,我和你說話呢!」

  不得不說,不考慮她的公主脾氣,趙嚶嚶也算得上是一個小美人,唐寧回過神,點頭道:「好看。」

  若是在平時,他可能還會打擊她幾句,今天卻是沒有了那個心思。

  剛才楚國使臣當場求親,陳皇雖然沒有立刻給出答覆,但唐寧又不是初入朝堂的初哥,要是陳皇不同意,一定會當場拒絕,「留後再議」這四個字,即便不代表他同意,也說明此事還大有商量的餘地。

  她現在這麼高興,等到聽到這個消息時,怕是只有哭的份兒了。

  「算你有眼光。」趙蔓終於滿意了,又捏著裙角轉了轉,說道:「這可是江南出的布料,是宮裡手藝最好的宮女做的。」

  炫耀過了她的新衣服,也得到了她想要的結果,趙蔓很大方地揮了揮手,說道:「好了,你早上站了那麼久,一定很累了,回去休息吧。」

  「我不累。」唐寧搖了搖頭,他雖然和趙嚶嚶一開始有些過節,但現在也算是朋友,這個時候丟下她,似乎有些不太仗義。

  他看著趙蔓,問道:「公主,我們算不算是朋友?」

  趙蔓瞥了他一眼,說道:「勉強算是吧,能成為本公主的朋友,便宜你了。」

  唐寧看著她,問道:「既然是朋友,那我能不能問公主一個問題?」

  趙蔓隨口說道:「問吧。」

  唐寧想了想,問道:「公主以後想要嫁給什麼樣的人?」

  趙蔓臉色一紅,「你問這個幹什麼?」

  唐寧揮了揮手,說道:「好奇而已,公主覺得不方便說就算了。」

  「算了,這有什麼什麼不方便說的。」趙蔓想了想,就大方的說道:「我要嫁的人呢,要比你長得好看,比你文采好,比你武功高,最重要的是不會像你一樣總是氣我……」

  唐寧總算明白她為什麼到現在還嫁不出去了,她喜歡的人,這個世界上根本就不存在,不稍稍降低降低標準,只能當一輩子的老姑娘。

  「你怎麼忽然問我這個?」趙蔓像是意識到了什麼,忽然狐疑地看著他,問道:「你是不是有什麼事情瞞著我?」

  事已至此,旁敲側擊已經沒用了,唐寧只能實話實說。

  他看著趙蔓,說道:「剛才朝會的時候,我聽到了一個消息。」

  趙蔓心中咯登一下,立刻問道:「什麼消息?」

  「楚國使臣前些日子來京……」唐寧語氣頓了頓,才繼續說道:「他們是來向陛下求親的。」

  趙蔓先是一愣,隨後臉色立刻變得慘白。

  皇室適齡還未出嫁的公主,只有她一個,他們求親求的還能是誰?

  她看著唐寧,抬手打了他一下,說道:「你別嚇我,你要是嚇我,我,我就讓父皇打你板子……」

  她說著威脅的話,聲音卻越來越低。

  唐寧輕歎口氣,說道:「剛才在朝會上,楚國使臣已經正式求親了,陛下暫時還沒有同意。」

  趙蔓站在原地,呆呆地站立了片刻,便飛快地向御書房的方向跑去。

  唐寧看著她的背影消失,再歎一聲,轉身走了兩步,腳步又頓住,站在原地。

  御書房門口,一名宦官攔住趙蔓,急忙道:「公主殿下稍等,我去通傳陛下……」

  趙蔓推開他,用力的推開殿門,大步走進去。

  陳皇坐在桌旁,抬頭看著她,問道:「蔓兒,妳找朕有什麼事情?」

  趙蔓抬起頭,顫聲道:「父皇要把我嫁到楚國嗎?」

  陳皇看著他,說道:「此事朕和朝臣自會好好商議,妳在宮裡等消息吧。」

  趙蔓身體一顫,頓覺渾身冰涼。

  商議的意思,她又豈能不懂,他們商議的,不是她嫁與不嫁,而是她嫁過去,朝廷能從中獲取什麼好處,拿到什麼籌碼……

  她跪在地上,淒聲道:「父皇,我不想嫁到楚國……」

  「國家大事,豈容兒戲?」陳皇看著她,說道:「妳不僅是朕的女兒,也是陳國公主,兩國聯姻,於國大有益處,豈能因妳一人,棄整個國家於不顧?」

  趙蔓抬起頭,看著大殿上方的男子,再也看不到分毫往日父皇的影子。

  「妳嫁到楚國,以後便是一國皇后,他們也不會待慢妳。」陳皇走到她身邊,沉聲說了一句,便大步地走出御書房。

  魏間走到殿中,腳步頓了頓,輕歎口氣,跟著走出大殿。

  ……

  唐寧在原地等了許久,才看到趙蔓失魂落魄地走出來,搖搖晃晃,像是被抽離了靈魂的行屍走肉。

  帝王無情,天家之內,殺兄弒父的事情尚且經常發生,人間親情更是少有。

  陳楚兩國聯姻,關乎的是兩個國家近幾年來的關係,犧牲一位公主的婚姻幸福,在皇帝看來,這根本不算是選擇。

  看著趙蔓恍惚的走過來,唐寧歎了口氣,輕聲道:「公主,事情沒有定下來,或許還有轉機,妳也不必太難過……」

  趙蔓抬起頭,才發現他還站在原地,一腔委屈像是找到了宣洩口,將頭埋在他的肩膀上,「哇」的一聲哭出來。

  「父皇真的要把我嫁到楚國……」

  「父皇不喜歡我了,嗚嗚嗚……」

  「我不想嫁到楚國,你個烏鴉嘴,烏鴉嘴,嗚嗚嗚……」

  ……

  趙蔓真的很傷心,「嚶嚶嚶」變成了「嗚嗚嗚」,一邊哭,還一邊用小拳頭捶唐寧的胸口。

  幸好這裡比較偏僻,朝臣都已經散去,也沒有什麼宦官宮女經過,否則還以為他把她怎麼了……

  公主也有公主的無奈,錦衣玉食,榮華富貴,可當國家需要的時候,一紙詔書,就要跨越千山萬水,可能這輩子都沒有機會再回來。

  唐寧胸前的位置,沒一會兒就被她的淚水打濕了,他只能輕輕拍著她的肩膀。

  趙蔓抬起頭,淚眼朦朧地看著他,說道:「你這麼聰明,有沒有什麼辦法讓我不用嫁過去嗎?」

  趙蔓罕見地誇他聰明,可這件事情,唐寧還真的沒有什麼好辦法。

  兩國都樂於促成這件事情,幾乎沒有什麼不可抗力,除非楚國太子暴斃,陳皇暴斃,楚皇暴斃,兩國開戰,趙嚶嚶懷孕……

  這些事情,任何一件都是近乎不可能發生的事情。

  看著她充滿期待的眼神,唐寧也只能無奈地搖了搖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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