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歷史] 如意小郎君 作者:榮小榮 (已完結)

   
HarukanoHimitsu 2018-5-26 22:13:37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991 2812679
HarukanoHimitsu 發表於 2018-9-30 12:26
第兩百九十章 公主探班

  戶部。

  度支衙近兩日一直牽動著戶部眾人的視線,不僅僅是因為度支衙遇到了棘手的差事,還因為每天中午,他們啃著饅頭,就著白菜,而就在一桌之隔的地方,度支衙官吏卻是大魚大肉,八菜一湯,這種差別,讓人感覺到心酸。

  度支衙,一名書吏滿臉輕鬆地走過來,看著唐寧說道:「大人,已經核算完小半箱了,只有一些無傷大雅的小問題,按照這個速度,我們兩天就能核算完一遍,第二遍半天便能核算完,若是無誤,比往年還能提前幾天。」

  一天之前,他心中還充滿了絕望,但自從度支衙的書吏們都學會了那種新的計數之法,核算的速度就大大提高,更何況唐主事教他們對賬目分門別類之後,核算便更加的方便快捷,若無意外,此次定然能夠趕在期限之前完成差事。

  唐寧隨手拿過來一份賬目數據,每一頁都井井有條,這些計史學到倒是挺快,讓他省了不少心。

  他翻了翻這些數據,來回翻了幾頁之後,像是發現了什麼,看向那書吏,說道:「給我拿幾張紙過來。」

  「是,大人。」那書吏應了一聲,很快便為他拿來了一沓紙。

  度支衙書吏看著唐寧將那些賬目數據都整齊的謄錄在紙上,然後將每一條數據的首位數字用硃筆圈起來,又在另一張紙上打了奇怪的表格,撓了撓腦袋,一頭霧水。

  小半個時辰之後,唐寧才放下筆,將一張紙拿起來,看著表格中中的數據,臉上露出古怪之色,喃喃道:「有意思……」

  那書吏疑惑道:「大人說什麼?」

  唐寧將那張紙放進抽屜,笑了笑,說道:「沒什麼,你去忙吧……」

  戶部某房。

  韓明拍了拍手上的塵土,將幾本塵封的賬簿遞給方哲,問道:「方大人要往年的賬簿做什麼,這些都是核查過多次的,沒什麼用處了……」

  方哲笑了笑,說道:「隨便看看,麻煩韓大人了。」

  「不麻煩。」韓明打了盆水洗手,說道:「就是這上面積了些灰,方大人找塊乾布擦一擦吧,免得弄髒了衣服。」

  方哲點了點頭,說道:「謝韓大人提醒。」

  韓明揮了揮手,坐回自己的位置。

  方哲平靜的翻動著賬簿,不多時,便將之合上,韓明抬起頭看著他,詫異道:「方大人看完了?」

  「隨便翻翻,都是些枯燥的數字,看著沒意思。」方哲搖了搖頭,說道:「還不如市面上的話本好看,韓大人有沒有看過前兩天新出那部?」

  「方大人說的是《梁山伯與祝英台》?」

  「原來梁大人也看過。」

  「我女兒很喜歡那唐凝凝,我也就跟著看了兩眼,這位才女文風多變,當世罕見啊……」

  ……

  御書房。

  陳皇罕見地沒有批閱奏章,而是望著桌上一幅地圖,若有所思。

  他的目光在地圖掃視而過,最終停留在「楚」字上。

  他坐回椅子,喃喃問道:「魏間啊,你說這一山能容得下二虎嗎?」

  不等魏間回答,他便又自言自語道:「虎性本凶,臥榻之側,其容他人酣睡,可兩虎相爭,必有一傷,或是兩敗俱傷……」

  魏間想了想,說道:「老奴覺得,這一山未必不能容二虎,若是兩隻老虎一公一母,不僅能容得下,還能生虎兒子,這可就是一山能容三虎,甚至多虎了……」

  陳皇愣了愣,隨後便笑道:「你這老東西,什麼時候學會逗樂子了?」

  「父皇,父皇……」

  一道清脆的聲音從門外傳來,人未到,聲先至。

  趙蔓從外面跑進來,陳皇看著她,問道:「又有什麼事情要求父皇了?」

  趙蔓站在原地,委屈道:「人家只是想來看看父皇……」

  陳皇揮了揮手,說道:「行了行了,說吧,有什麼事情?」

  趙蔓捏著衣角,說道:「我想出宮玩。」

  陳皇點了點頭,說道:「去吧,記得多帶幾個侍衛。」

  「啊?」趙蔓愣了愣,大驚道:「父皇同意了?」

  未出閣的公主是不能離京的,其實連她自己都覺得剛才的要求有些過分,父皇肯定不同意,然後她就嚶嚶嚶幾聲,回宮打麻將,沒想到父皇這麼容易就答應她了……

  這還是她的親父皇嗎?

  「去吧去吧。」陳皇看著她,說道:「朕知道妳在宮裡待的悶,出去透透氣也好,魏間,你安排兩名供奉跟著公主。」

  趙蔓眼睛睜大,又彎成月牙兒,高興道:「我就知道父皇對我最好了!」

  看著她蹬蹬蹬的跑出去,陳皇的目光再次望向桌上的地圖,目光在陳楚兩國的疆域之間來回掃視。

  宮門口,一名女官看著趙蔓,問道:「公主,我們現在要去哪裡?」

  「去戶部。」趙蔓得意洋洋地說道:「父皇說那個傢伙遇到了點麻煩,我們去看看熱鬧。」

  戶部衙門。

  「參見公主殿下!」門口的衙役恭敬地對趙蔓行了一禮,說道:「小人這就前去稟告尚書大人。」

  「不用了。」趙蔓擺了擺手,說道:「我進去隨便看看。」

  看著她走進去,門口一名衙役飛快地向後衙跑去。

  戶房,唐璟從衙內走出來,看到院內的一道身影,愣了愣之後,略有驚喜地問道:「公主是來找我的嗎?」

  「咦,唐璟哥哥你也在啊。」趙蔓看著他,問道:「我是來找唐寧的,你知不知道他在哪裡?」

  唐璟愣在原地,「唐,唐寧?」

  「對啊,唐璟哥哥你不知道他在哪裡嗎,那我再去找一個人問問。」趙蔓走到院內一名衙役的身旁,問道:「你知道唐寧在哪裡嗎?」

  唐主事之名,戶部誰人不知,誰人不曉,那衙役立刻指了指度支衙,說道:「唐主事的值房在那裡面。」

  「唐璟哥哥再見!」趙蔓對唐璟揮了揮手,蹦蹦跳跳地進了度支衙。

  唐璟站在原地,雙拳緊握,面色鐵青。

  ……

  唐寧坐在自己的值房之內,陳郎中走了,王員外郎也跟去了,這值房現在就隻屬於他一個人。

  相鄰值房的算盤打得辟哩啪啦的響,一開始的時候覺得有些聒噪,聽久了覺得居然還挺好聽的。

  不僅好聽,還助眠。

  他趴在桌上,迷迷糊糊的,只覺得睡得不太舒服,要是有張床就更好了。

  啪!

  一道清脆的聲音陡然傳到他的耳中,唐寧一個激靈,頓時睡意全無。

  趙蔓一巴掌重重的拍在桌子上,看著他,得意道:「好啊,你居然敢偷懶,我回去就告訴父皇!」

  唐寧睡得迷迷糊糊的,被她這一巴掌嚇得一顆心砰砰直跳,揉了揉眼睛,問道:「妳怎麼來了?」

  「我來替父皇看看,這戶部的官員有沒有偷懶。」趙蔓雙手環胸,看著他,說道:「沒想到一進來就抓住一個,我要告訴父皇!」

  不等唐寧回答,她又道:「不過,你要是帶我出去玩,我就可以考慮考慮,不告訴父皇這件事情。」

  小丫頭片子威脅誰啊,唐寧不為所動,說道:「公主別鬧,我這裡忙著呢。」

  趙蔓有些急了,說道:「誰和你鬧了,你不帶我玩,我就告訴父皇!」

  雖然她從小長在京師,但深居宮中,對京城並不熟悉,跑出宮來也不知去哪裡逛,只會來抓一個壯丁陪她。

  沒有一個人比最會玩的唐寧更適合這項差事了。

  戶部尚書錢碩得到通報,快步從門外走進來,拱手道:「戶部尚書錢碩,參見公主。」

  「你是戶部尚書啊……」趙蔓看著他,眼珠轉了轉,說道:「本公主呢,這次是替父皇巡視六部,沒想到剛剛進來,就看到他在偷懶,現在本公主要罰他陪我巡視其他部,你有意見嗎?」

  錢碩看了看唐寧,對他使了一個眼色。

  唐寧站起身,拱手道:「大人,度支衙今日公務繁忙……」

  錢碩道:「度支衙還有這些計史書吏在,既然公主殿下開口了,你就和公主去吧。」

  唐寧為難道:「大人,這不好吧?」

  錢碩揮了揮手:「有什麼不好的,這假本官幫你批了。」

  皇帝讓他來戶部是學習的,不是讓他做禮儀小姐的,可遇到這麼一個欺軟怕硬的上官,唐寧又有什麼辦法……

  他目光無神的看著趙蔓,說道:「公主殿下,走吧。」

  趙蔓伸手扯了扯他的臉,說道:「醒醒,看看你這沒睡醒的樣子,走在路上小心被馬車撞……」

  砰!

  門外,唐璟看著這一幕,一拳狠狠地砸在門框上。
HarukanoHimitsu 發表於 2018-9-30 23:11
第兩百九十一章 嚶嚶遇險

  遇到這麼一位上司,唐寧表示很無奈。

  趙嚶嚶哪裡是懲罰他陪同巡檢六部,分明就是懲罰他陪她出去玩,雖然不知道陳皇是一時腦熱還是忘記吃藥,怎麼就放她出來了,但戶部尚書的命令,他不能不聽。

  陪蘇狐狸睡,陪趙嚶嚶玩,一個是乾姐姐,一個是真公主,這兩件事都不能拒絕,人生在世,身不由己啊……

  一行人出了戶部,韓明站在戶部院中,看著錢尚書,問道:「大人,度支衙正忙,您怎麼還給唐主事批假?」

  「我有什麼辦法?」錢碩聳了聳肩,說道:「讓公主糟蹋唐主事一個,總比糟蹋我們戶部要好。」

  韓明愣了愣:「糟蹋?」

  「口誤,口誤。」錢碩擺了擺手,說道:「公主好不容易出宮一次,就讓唐主事好好陪她轉轉……」

  出了戶部衙門之後,趙蔓就再也沒有提巡檢六部的事情。

  倒是問了唐寧,這京師有什麼好吃的,好玩的,帶著一大群侍衛招搖過市,像是一夜暴富的鄉巴佬進了城,左手拿著糖葫蘆,右手拿著一支糖人,將糖人遞給唐寧,說道:「你幫我拿一會。」

  唐寧隨手就將那老師傅在桌上畫出來的糖人遞給了身後的侍衛,上次陪小意她們逛街的時候,手上拿了幾支糖人,結果引來了一群蜜蜂,兩根手指都被蟄腫了,從那以後,他就不再碰這東西。

  「哇,這傘上面畫的是白蛇和許仙斷橋相遇啊!」趙蔓手上拿著一把傘,心花怒放,揮手道:「買了!」

  「哇,這是白蛇和青蛇的白乙劍和青虹劍,我也都要了!」

  「咦,這是三聖母的寶蓮燈,我也要!」

  ……

  唐寧看著那侍衛要付錢,揮了揮手,說道:「行了,這些東西你們拿走就是了,不用付錢。」

  趙蔓看著他,疑惑道:「為什麼?」

  唐寧很大方的說道:「這店舖是我家開的,公主看上什麼就拿吧,就當是我送你的。」

  都是些小物件,不值什麼錢,當個順手人情送給趙嚶嚶,說不定她下次還想折騰他的時候,想到這些禮物,心裡會生出些許的愧疚感。

  「原來這是你家開的啊!」趙蔓很驚訝,說道:「那,那我就再拿幾件吧。」

  她伸手指了指,說道:「這件,這件,還有這件。」

  唐寧拿起了一個鐲子,一個玉釵,一個香包,問道:「這三件嗎?」

  趙蔓揮了揮手,說道:「這三件不要,其他全要了。」

  ……

  唐寧沉著臉走在趙蔓後面,剛才就不該多那一句嘴,她要是將整個店舖的東西都帶走了,今天回去唐夭夭肯定會拆了他,這些店舖都是他們的共有財產,大事上唐寧一個人做不了主。

  雖說最後也只是讓她佔了十件東西的便宜,但唐夭夭要是問起來,他還是得找一個使人信服的理由。

  趙蔓用小巧的舌頭舔著糖人,伸手指了指前面,大聲道:「前面在幹什麼,過去看看!」

  唐寧看了看前方街頭的一個雜耍班子,抬腳跟了上去。

  看完了雜耍,便有一位小童捧著銅鑼,從人群前方走過,趙蔓扔了一錠銀子過來,將那小童手裡的銅鑼砸的脫了手,那小童也顧不得撿起散落在地的銅錢,撿起銀子,納頭便拜:「謝謝夫人,謝謝夫人,夫人慈悲心善,祝夫人和老爺早生貴子,白頭偕老……」

  趙蔓回頭看了看,詫異道:「夫人在哪裡?」

  ……

  不一會兒,趙蔓紅著臉從人群中走出來,看了看面無表情的唐寧,狠狠地踩了他一腳,怒道:「你怎麼不解釋?」

  唐寧躲開她的奪命一踩,說道:「這種事情,越描越黑,反正也不是真的,何需解釋?」

  趙蔓還是有些生氣,問道:「本公主看起來像是嫁人的年紀嗎?」

  唐寧點了點頭,說道:「我家娘子和公主一般年紀的時候,已經嫁給我了。」

  「你!」趙蔓看著他,咬牙道:「你以為本公主嫁不出去是吧,我告訴你,想娶本公主的人,能從城門口排到宮門口!」

  唐寧不想拆穿她,這年頭,稍微有點本事的人,誰想娶公主,雖說陳國的駙馬沒有那麼窩囊,娶了公主也不等於斷了仕途,但受前朝影響,京中的大家族對此還是有所牴觸的。

  更何況,娶公主可不等於娶老婆,那是迎回去了一個祖宗,一個整天在耳邊嚶嚶嚶的公主------唐寧拍了拍胸口,有家室的人就不用擔心這個了。

  他看了趙蔓一眼,不再繼續這個話題,問道:「公主現在想去哪裡?」

  趙蔓想了想,揉了揉肚子,說道:「我有點餓了,去吃飯!」

  唐寧看了看,說道:「前面就有一座酒樓……」

  趙蔓搖了搖頭,說道:「聽說京師天然居的飯菜最好吃,我還沒吃過呢,好不容易出來一次,我們去天然居吧!」

  吃個飯而已,哪來那麼多的要求,去天然居的話,說不得又會多出什麼麻煩,唐寧想了想,說道:「天然居的飯菜不過如此,我知道有一家酒樓的飯菜也不錯,要不我們……」

  趙蔓看著他,微笑道:「你說不去,我偏要去。」

  唐寧想了想,說道:「我覺得,還是去天然居好。」

  趙蔓笑了笑,說道:「那就聽你的。」

  唐寧發現他還是小瞧了趙嚶嚶的套路,她傻的時候傻的冒泡,精明的時候各種套路一套又一套,帶她去了天然居,定了最好的雅閣,趙嚶嚶身份尊貴,沒有人能和她同桌吃飯,不過唐寧也不想像其他的侍衛一樣傻傻的等在外面,在她吃飯的時候,去了蘇媚的小院。

  蘇媚看著他,詫異道:「你怎麼這個時候來了?」

  蘇媚的房中不只她一個,還有唐寧上次見過的那位老嫗,唐寧一隻腳已經踏入門內,又退了回來,說道:「我去後面,妳們繼續……」

  他繞到後院,踩在牆角的一塊石頭上,借力飛過院牆。

  「見過公子!」院內的兩名女子見到他,立刻躬身行禮。

  蘇狐狸調教人的本事數一數二,她們二人,如今已經很聽話了。

  唐妤從房內走出來,看到他時,臉上露出笑容,說道:「天氣漸漸冷了,媚兒送了些紫貂皮,我在這裡閒著也是閒著,趕在下雪之前,正好給你們做幾件裘衣出來。」

  剛才在外面被趙嚶嚶煩的心浮氣躁,到了這院子之後,心情便平靜下來,唐寧走上前,說道:「謝謝娘。」

  「一家人說什麼謝謝。」唐妤笑了笑,說道:「你先在這裡坐一會,我早上做了些糕點,拿給你嘗嘗。」

  唐寧吃著糕點,唐妤坐在他的對面,喃喃道:「許久沒有見到水兒了,也不知道她近些日子過得怎麼樣。」

  唐寧喝了口水,說道:「我過幾天就帶她來見您。」

  唐妤搖了搖頭,說道:「還是算了……」

  唐寧知道她在擔心什麼,想了想,說道:「放心吧,我會想辦法的。」

  他又坐了一刻多鐘的功夫,一名侍女走上前,說道:「公子,蘇姑娘讓您出去一趟。」

  唐寧翻過院牆,看到蘇媚在院子裡等著他。

  他看著蘇媚問道:「怎麼了?」

  蘇媚瞥了他一眼,問道:「外面的人是你帶來的?」

  「什麼外面的……」唐寧剛剛開口,反應過來之後,便快步向前院走去。

  小院之內,趙蔓站在院中,一條青蛇盤在她的肩頭,正對她悠悠地吐著蛇信。

  「走,走開……」她臉色煞白,聲音裡面帶著哭腔。

  院內,數名侍衛劍拔弩張。

  另一邊,一名灰衣老者和那老嫗對峙在一起,氣氛極為緊張。

  唐寧快步上前,將那青蛇捏住,扔給了站在一旁看熱鬧的小桃,趙蔓如蒙大赦,幾乎是在瞬間跳起來,雙手攬著他的脖子,像是樹袋熊一樣掛在他的身上,顫聲道:「蛇,有蛇!」
HarukanoHimitsu 發表於 2018-10-1 12:42
第兩百九十二章 妳可真秀

  「蛇已經跑了,妳先下來再說。」

  趙蔓以一種很羞恥的姿勢掛在他的身上,唐寧不能亂動,只能拍了拍她的肩膀。

  趙蔓指著小桃,說道:「沒有,還在她的手裡呢!」

  小桃摸了摸那青蛇的腦袋,用不滿的眼神看著唐寧,似乎在責怪他剛才的暴力舉動。

  唐寧看了她一眼,說道:「小桃,妳先帶小青進去。」

  小桃雖然不情願,但還是走進了裡間。

  唐寧再次拍了拍趙蔓的肩膀,說道:「現在可以下來了嗎?」

  趙蔓這才從他身上跳下來,臉色還是有些發白,唐寧看著她,問道:「她為什麼要用蛇嚇你?」

  趙蔓委屈道:「我想要玩她的籐球,她不讓我玩……」

  她一開口,唐寧就知道剛才發生了什麼事情。

  趙嚶嚶是什麼人,嬌生慣養的小公主,衣來伸手飯來張口,要什麼有什麼,可小桃那丫頭死強死強的,也是驢脾氣一個,或許是趙蔓的態度不好,兩個人因此發生了衝突,小桃不知道她公主的身份,然後她就吃虧了。

  如果不是早就知道她的小青沒毒,他也鬥不過她。

  唐寧看了看那些侍衛,對趙蔓道:「一場誤會而已,讓他們先出去吧。」

  想到剛才唐寧徒手捉蛇的一幕,趙蔓拍了拍胸口,說道:「那你要保護我,別讓她放蛇咬我。」

  唐寧點頭道:「放心吧,她的蛇不咬人的。」

  趙蔓揮退了那些侍衛,唯獨那位灰衣老者留了下來,安靜地站在她的身後。

  唐寧知道這應該是宮中的高手,不會離開她身邊半步。

  蘇媚從前方走過來,問道:「這是……你妹妹?」

  或許是女人天生對於同類的一種應激反應,當蘇媚走過來的時候,趙蔓先是挺起了胸,蘇媚走進之後,人類的自知之明又讓她低下了頭。

  唐寧看著趙蔓,對蘇媚介紹道:「這是平陽公主。」

  蘇媚眉頭微微挑起:「平陽公主?」

  唐寧解釋道:「虎落平陽被犬欺的平陽。」

  趙蔓瞪了他一樣,咬牙道:「你才是狗!」

  蘇媚詫異了一瞬,便看著趙蔓,微微行禮道:「見過平陽公主。」

  唐寧又看著她,對趙蔓介紹道:「這位是蘇媚蘇姑娘。」

  「蘇媚?」趙蔓吃了一驚,脫口道:「妳就是京師第一美人?」

  蘇媚微微一笑,說道:「都是外面的人謬讚,當不得真。」

  趙蔓點了點頭,說道:「我也這麼覺得。」

  蘇媚臉上的笑容凝住。

  唐寧揉了揉眉心,一邊向房間走去,一邊道:「小桃,把妳的小青借我玩玩……」

  蘇媚的笑容停了一瞬,又很快恢復,笑道:「久聞平陽公主大名,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

  趙蔓好奇道:「外面都傳我什麼了?」

  蘇媚微微一笑,說道:「外面說平陽公主花容月貌,聰明伶俐,為國為民,願意以自身幸福換取兩國安寧,值得敬佩……」

  聽到花容月貌,聰明伶俐的時候,趙蔓臉上露出了笑容,但聽到後半句,她愣了愣,問道:「什麼以自身幸福換取兩國安寧?」

  「不是說,公主殿下為了草原和陳國的安寧,要去草原和親嗎?」蘇媚看著她,詫異道:「難道不是的?」

  趙蔓有些著急:「誰說我要去草原和親了!」

  蘇媚疑惑道:「大家都這麼說,公主殿下不知道嗎,據說朝中已經有數位御史和大臣,準備聯名上奏,正要向陛下奏請此事呢……」

  趙蔓的臉色刷的一下變得慘白。

  唐寧從蘇媚房間出來的時候,趙蔓已經不見了。

  他看著蘇媚,詫異道:「公主呢?」

  蘇媚瞥了瞥門口的方向,說道:「回宮去了。」

  小桃從房間裡面溜出來,拍了拍胸口,一臉後怕:「她走了?」

  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但唐寧大概也能猜出來。

  大精小怪,一隻只有十幾年道行的嚶嚶怪,怎麼敵得過修煉千年的狐狸精,蘇媚的嘴上功夫,他早就領教過多次了。

  從天然居出來,時間已經快要臨近下衙,唐寧便乾脆直接回了家。

  有好些日子沒有見過唐水了,貿然地將她約到天然居,並不是一個好主意,萬一引起有心人的注意,便要重新轉移陣地。

  但也不能從天然居直接將人帶出來,一旦被人認出,麻煩則會更大。

  關於這件事情,他還沒有想到一個完美的解決方法,暫且先放下,他走到院牆下,熟練地翻過去。

  今天用兩個人的共同財產送了趙蔓一個順水人情,還是需要和唐妖精解釋解釋,他主動解釋是一回事,等到唐妖精問起,又是另一回事了。

  唐寧走到唐妖精的房門口,敲了敲門,走進去。

  唐夭夭的梳妝台前坐了一道身影,但看身形不像她,她的腿要更長一點,腰更細一點。

  唐寧走進房間,問道:「秀兒,妳在做什麼?」

  那身影回過頭,唐寧腳步頓住,驚訝道:「妳是誰,怎麼會在這裡?」

  那女子看著他,疑惑道:「我是秀兒啊,唐公子你不認識我了嗎?」

  「妳少騙我……」唐寧走過去,警惕道:「妳把秀兒怎麼了?」

  「我真是秀兒。」那身影站起來,說道:「只是換了一個裝扮而已,你等一下。」

  她走到銅盆旁,洗了洗臉,又擦了擦,才露出一個讓唐寧熟悉的面孔。

  唐寧感歎道:「妳的化妝術可真高超。」

  秀兒有些得意道:「那當然了,當初我幫你扮成女子的時候,不也沒有人發現?」

  「這件事情就不用提了……」唐寧揮了揮手,忽然像是想起了什麼,問道:「秀兒,妳能不能把一個人化成另一個人,讓所有人都認不出來?」

  秀兒看著他,問道:「你剛才不就看到了?」

  唐寧愣了愣,然後才再次看向她,說道:「秀兒,妳可真秀……」

  ……

  戶部。

  已經下衙了一刻鐘,度支房中,卻還沒有一名官吏離開。

  各處值房,撥動算盤引起的辟哩啪啦的響聲不絕於耳,雖然經過唐主事的培訓,他們清算的速度和效率都有了很大的提升,但以防萬一,還是沒有一個人敢鬆懈。

  一名書吏在各處值房巡視了一圈,走到院子裡,看到一道人影,立刻小跑過去,躬身道:「見過方侍郎。」

  方哲看著他,問道:「賬目核算得怎麼樣了?」

  那書吏立刻道:「回大人,一切進展順利。」

  方哲在各處值房轉了一圈,來到最後一座空無一人的值房內時,問道:「唐主事回去了?」

  那小吏道:「正午的時候,公主殿下來巡視戶部,尚書大人命唐主事陪著公主去巡視各部了。」

  方哲目光在桌上不經意的掃過,順手拿起一張紙,紙上有著奇怪的表格。

  方哲又拿起幾張紙,看著紙上密密麻麻的紅圈,問道:「這是何物?」

  那小吏解釋道:「這是唐主事的位置,下官並不知這是何物。」

  方哲點了點頭,看了幾眼之後,將那些紙張放下,信步走出去。

  那小吏走出門外,躬身道:「方大人慢走。」

  方哲走出度支衙之後,他才歎了口氣,微微搖頭。

  這位方大人雖然聲名顯赫,但來戶部卻太晚了,魏侍郎一走,除尚書大人外,戶部大權都掌握在韓侍郎手中,方大人雖然是戶部左侍郎,但來戶部的時間畢竟太短,論影響,還遠不能和韓侍郎相比。

  他走回值房繼續監督那些計史的時候,京中某處酒樓,唐璟仰頭灌了一口悶酒,將酒杯重重的摔在桌上。

  桌旁一名青年詫異道:「唐兄這是怎麼了,這麼大的火氣,你年紀輕輕就任了戶部主事,京中不知道有多少人羨慕你,還有什麼煩心的事情?」

  唐璟沒有回答,另一名年輕人道:「咦,唐兄,你和平陽公主怎麼樣了,戶部主事只是一個開始,若是能和平陽公主結為連理,必將更加受到陛下的器重,到時候,這朝堂之上,唐兄便是年輕一輩中的第一人了。」

  另一人搖頭道:「憑借唐家的人脈,端王的人脈,便是沒有平陽公主,唐兄也是前途無量,娶了平陽公主固然有好處,但這平白無故的供一位祖宗在家裡,也不是一件好事啊……」

  砰!

  唐璟將酒杯重重地落在桌上,沉聲道:「都別說了!」

  「好,好,我們不說了。」一人搖了搖頭,說道:「唐兄別只顧著喝酒,多吃點青菜……」
HarukanoHimitsu 發表於 2018-10-1 23:18
第兩百九十三章 核算完畢

  度支衙的清賬進度飛速,計史們的積極也超過了唐寧的預料,主動加班到深夜,照這樣的速度,最遲明天下衙之前,第一遍的核算就會結束。

  少了最為繁瑣的整理分類工作,以後的每一遍都會更快。

  這樣一來,賬目的事情,唐寧便不用太過操心,下衙之後,唐夭夭和秀兒已經在外面等著了。

  三人向天然居走去的時候,唐夭夭小聲問道:「你覺得這個辦法可以?」

  「應該可以。」唐寧點頭道:「秀兒的本事妳還不知道?」

  秀兒拍了拍胸脯,保證道:「放心吧小姐,一定不會露餡的。」

  唐夭夭想了想,然後問道:「那以後豈不是可以將伯母接出來?」

  唐寧搖了搖頭,說道:「不行,只能偶爾出來一次。」

  若是唐府經常出入一位陌生人,哪怕是易容換面,也必定會引起別人的懷疑。

  天然居,秀兒被送去後院,唐夭夭坐在蘇媚的房間裡,看著她床上的大布娃娃,問道:「這個娃娃怎麼有些眼熟?」

  唐寧抿了口茶,走出院子,說道:「小桃,妳的小青再借我玩玩……」

  院子裡面不只有小桃,那名老嫗也坐在石凳上。

  唐寧走在院子裡,老嫗看了他一眼,問道:「小子,聽說你在戶部遇到了些麻煩?」

  唐寧停下腳步,說道:「小麻煩,不礙事。」

  「小麻煩?」老嫗瞥了他一眼,說道:「羊入虎口,也算是小麻煩?」

  唐寧目光望向她,問道:「什麼意思?」

  老嫗不屑道:「端王的人遍佈戶部,稍不小心,就有傾覆之災,你居然以為是小麻煩?」

  唐寧想了想,說道:「老人家的消息未免有些過時,魏侍郎已經被調離,唐家最多不過是有兩名主事,有什麼傾覆之災?」

  老嫗冷笑一聲,說道:「老婆子剛才說唐家了嗎?」

  唐寧愣了愣,看著那老嫗,問道:「老人家是什麼意思?」

  ……

  房間之內,蘇媚抱著那娃娃,躺在床上,唐夭夭坐在桌前,看了她一眼,撇嘴道:「多大的人了,還這麼幼稚,像個孩子……」

  蘇媚笑了笑,說道:「妳的年紀也不小了,不也像個孩子?」

  她說這句話的時候,目光有意無意地在唐夭夭的胸口掃過,唐夭夭愣了愣,忽地站起來,羞怒道:「妳什麼意思!」

  「小姐,妳來看看……」這時,秀兒的聲音從門外傳來,語氣中滿是得意。

  唐夭夭走出房門,看著秀兒身旁的一個陌生婦人,有些難以置信道:「伯母,真的是妳?」

  蘇媚從房間裡走出,神色也是一動,說道:「太神奇了,如果不是衣服,我差點就認不出娘了。」

  唐夭夭愣在原地,不確定道:「娘?」

  蘇媚微笑的看著她,說道:「唐姑娘,妳應該叫伯母的。」

  ……

  事實證明,秀兒是真的秀,唐寧對她佩服得五體投地。

  雖然沒有像小說中的易容術一樣化腐朽為神器,但經過她的雙手,唐寧自己連親媽都認不出來,更何況別人。

  就連唐夭夭都被秀兒震驚了,回去的路上,一直都沒有說話。

  回到家中的時候,唐夭夭忽然看著他問道:「蘇媚怎麼會稱呼伯母為娘的?」

  唐寧看著她,解釋道:「我娘認她做了女兒,她現在是我的乾姐姐。」

  唐夭夭瞥了他一眼,語氣複雜:「你怎麼這麼多乾姐姐?」

  唐寧看著她,說道:「我也有乾妹妹啊,小小就是,妳要是願意,也可以叫我一聲哥哥……」

  「呸,誰要當你的乾妹妹!」

  唐夭夭暗啐一口,腳尖一跺,輕飄飄地飛過了院牆。

  唐寧撇了撇嘴,她不想叫,他還不稀罕呢,誰要當她的乾哥哥,非得被她折騰死不成……

  天然居,蘇媚走出房間,看著院子裡的老嫗道:「妳剛才和他說什麼了?」

  「妳擔心什麼?」老嫗瞥了瞥她,說道:「我只不過是提醒他一句,戶部還有一隻猛虎,免得他大意了,折在戶部。」

  蘇媚皺起眉頭,問道:「妳是想提醒他還是想利用他?」

  「提醒也好,利用也罷……」老嫗看著她,說道:「他佔了我們這麼大的便宜,也該補償補償,這世上哪有只借不還的道理?」

  蘇媚不滿道:「戶部那隻老狐狸,這麼多年都沒有露出馬腳,他在戶部才幾天,怎麼可能……」

  「妳那位乾弟弟有多大的本事,妳難道不知道嗎?」老嫗瞥了她一眼,刻意將乾弟弟這三個字咬得很重。

  ……

  唐寧坐在自己的值房中,此次要計算的上季賬目,昨日已經有了結果,今天早上已經核算完了第二次,結果和第一次有些小小的差距,在第三次核算的時候,已經找到了原因,是一位計史算錯了一個數據,糾正過來之後,又核算了一遍,準確無誤。

  他對一名書吏揮了揮手,那書吏立刻走過來,唐寧將核算的冊子遞給他,說道:「拿去給兩位侍郎吧。」

  那書吏點頭稱是,捧著賬簿走出了值房。

  他走到另一座值房,看著一臉倦色的度支房計史,說道:「大家這幾日辛苦了。」

  「不辛苦,不辛苦……」

  「唐主事才辛苦!」

  「這次能這麼早地算完,都是唐主事的功勞……」

  ……

  眾計史立刻起身行禮,臉上滿是崇敬和佩服。

  唐寧揮了揮手,說道:「這都是你們大家的功勞,今日我請客,下衙之後,請大家去天然居吃酒。」

  「謝大人!」

  「想不到我老陳這輩子,也能去天然居吃頓飯……」

  「這一次,咱也總算能見識到這天然居是什麼樣子了……」

  度支房計史門歡呼雀躍之時,另一處房中,戶部右侍郎韓明驚訝地站起身,問道:「這麼快就算完了?」

  往年同樣的賬目,度支房近二十名的計史,不分日夜的核算,要近十日才能完成差事,今次度支房的人手少了一半,時間不僅沒有延長,反而縮短了一半,實在是讓人難以置信。

  他揮了揮手,說道:「拿過來我看看。」

  那書吏立刻捧上了賬冊。

  在正式上交之前,唐寧已經讓他們將最後交付的冊子又轉成了陳國通用的漢字數字,韓明翻了翻,見這賬冊井井有條,喃喃道:「不可思議,當真是不可思議,唐主事也太快了……」

  他將賬冊遞給方哲,問道:「方大人要看看嗎?」

  方哲擺了擺手,說道:「韓大人覺得沒有什麼問題便好,我就不看了。」

  韓明道:「應是不會有什麼大的差別,稅收和去年相差不多,出項有所減少,應是和水部撥銀的縮減有關,說起來,這也是因為唐主事,朝廷才能省下這幾十萬兩銀子。」

  他看著方哲,說道:「若是方大人也覺得沒有什麼問題,本官便將此簿呈交給尚書大人了。」

  方哲點了點頭,表示同意。

  與此同時,戶部其他值房,也已經沸騰起來。

  「度支部居然已經算完了,這才幾天?」

  「這不是真的吧,陳郎中帶走了一半計史,他們還能將時間縮短一半,這怎麼可能?」

  「呵,你們忘記了,度支部可是有唐主事,你們以為三元及第的狀元郎都和我們一樣是吃乾飯的?」

  「唐主事威武,果然不愧為戶部最快的男人……」

  ……

  在整個戶部都變的騷亂的同時,度支衙中,唐寧一邊等下衙,一邊想著事情。

  核算賬目一事雖然已經告一段落,但唐寧心中卻還有一件事情沒有放下。

  那老嫗到底沒有告訴他戶部那隻老虎是誰,方哲不可能,韓侍郎看起來不像,錢尚書……,好像可能性也不大。

  按照那老嫗所說的,端王居然如此地深藏不露,曾經的戶部,一位尚書,兩位侍郎,他至少三佔其二,如此一來,這戶部便如同他的後花園……,這麼說來,他發現的那些東西,也就不怎麼奇怪了。

  戶部這潭水可深得很,關乎國家錢糧,一般人是不好趟的,沒有深厚的背景便輕舉妄動,可能會被啃得連渣都不剩。

  唐寧不覺得他的背景有多深,小家小戶的,也沒有一個靠得住的大佬,茲事體大,在確定目標之前,他打算先按兵不動。

  估摸著下衙的時間快到了,他收拾好東西,在下衙的鑼聲響起之後,起身準備回去。

  便在這時,一名書吏匆忙走進來,說道:「唐主事,方侍郎讓你過去一趟。」
HarukanoHimitsu 發表於 2018-10-1 23:21
第兩百九十四章 妖孽

  「方侍郎?」

  唐寧正要走出去的腳步一頓,清算完畢的賬冊已經交了,方哲找他有什麼事情?

  即便他來戶部這幾天,一直都相安無事的,但他心裡可沒有放鬆警惕。

  方哲是戶部左侍郎,穩坐戶部第二把交椅,雖說實際上坐第二把交椅的是韓侍郎,但瘦死的駱駝比馬大,沒權的侍郎,也不是他一個主事能碰的過的。

  換一個角度想想,如果他是方哲,曾經毆打過他的人正好是他的下屬,每天低頭不見抬頭見------如果他是方哲,得罪他的主事早就涼了。

  換了無數種角度,唐寧覺得,這一趟不能去。

  「你去告訴方侍郎,就說我已經下衙回家了。」唐寧揮了揮手,快步走出度支衙,踏出大門的那一刻,看到方哲背著手站在前方,回過頭看著他。

  「這麼巧,我正要去見方侍郎……」唐寧腳步頓住,看著他問道:「不知道方侍郎找我有什麼事情?」

  方哲看了看他,淡淡道:「進來說吧。」

  唐寧一臉晦氣地跟著他走進一間值房,韓侍郎不在,應該是已經走了,值房中只有唐寧和方哲兩人。

  方哲等他走進來了之後,就隨手關上了門,唐寧對此並不在意。

  方哲要是想在這值房裡動手,無非是自取其辱,他也不擔心方哲在這小小的值房裡埋伏了人,放眼望去,就算是所有能藏人的地方都藏滿了人,他也無所畏懼。

  他打不過唐夭夭是事實,但對他來說,整個戶部沒有一個能打的,也是事實。

  「度支衙清算的賬目,已經交給錢尚書了。」方哲在自己的位置坐下,說道:「計算賬目的過程中,沒有遇到什麼問題吧?」

  「沒有。」唐寧搖了搖頭,說道:「度支衙只負責算賬,不負責查賬,沒有來龍去脈的數字,能遇到什麼問題?」

  方哲看著他,淡然道:「你或許不知道,韓侍郎是端王在戶部的暗子。」

  唐寧吃了一驚,戶部右侍郎韓明對他還不錯,雖說他知道戶部還有一個端王的暗子,但卻並不確定是錢尚書還是韓侍郎,而無論是朝中還是民間,對此甚至沒有一點點的傳言,方哲在翰林院睡了十四年,怎麼可能比蘇媚的消息還要靈通?

  即便蘇媚從來沒有和他明說,但自上次一事之後,他猜也能猜到,天然居在京中,一定有一個龐大的不可思議的情報網。

  他看著方哲,問道:「方大人是怎麼知道的?」

  「只要是這世上發生過的事情,就一定會有一些蛛絲馬跡。」方哲目光望著前方,說道:「看得仔細些,總能發現一些東西。」

  誰知道方哲是不是在誆他,韓明既然是端王的人,端王恨他入骨,他在戶部的這些日子,又怎麼可能平安無事?

  似乎是知道唐寧不信,方哲隨手遞過來一個冊子,說道:「這是興元二十年到二十三年,度支部計算的各州府賦稅賬簿,你看看。」

  唐寧接過賬簿,這上面記載的,是這四年陳國各州府的稅收情況,既然方哲讓他看看,就說明這賬簿有問題,但唐寧的腦子又不是電腦,沒辦法看上一眼就分析出這賬簿是不是有問題,而且這只是部分數據,在數據的不足的情況下,他懂得的方法也沒有什麼用武之地。

  連他都看不出來,如果方哲能從這一堆數據中找出問題,唐寧就承認,他真是個禽獸。

  方哲抿了口茶水,繼續說道:「你看看博州,相州,衛州這三州近年的賦稅數字。」

  唐寧目光在紙上掃了掃,說道:「博州,相州,衛州怎麼了,這幾年稅收平穩,有升有降,但幅度不大,再也正常不過,有什麼問題?」

  方哲放下茶杯,說道:「《陳書》,博州志,卷五十三,第十節。」

  《陳書》是翰林院修撰的一部史書,詳細記載了陳國的制度與風俗,包括各州府每年發生的大事小事,都會記錄在內,崔琅在翰林院就是幹這個的,這一套書,唐寧在翰林院的時候就已經看到了最新修撰的地方。

  「博州志,卷五十三,第十節……」唐寧在腦海中回憶片刻,喃喃道:「興元二十一年,六月,河北道輕旱,博州、相州、衛州尤甚,民流亡……」

  方哲看著他,面色微異:「周學士說你有過目不忘之能,看來他所言不虛。」

  虛不虛的暫且不談,唐寧發現他完全跟不上方哲的節奏,他說話東一鎯頭,西一棒槌,他到現在還沒有明白,他說了這麼多,想要表達的是什麼意思。

  他目光掃過手中的冊子時,看著紙上的數字,終於發現了什麼,表情微愣。

  「興元二十一年,六月,河北道輕旱,博州、相州、衛州尤甚,民流亡……」,《陳書》上是這麼寫的,但問題是,興元二十一年,這三州的稅收,居然是近四年裡最高的。

  百姓都跑了,這三州的官府找誰收稅?

  通常情況下,這種可能是不會發生的,除非是有人在賦稅數字上動了手腳,卻忽略了這三州的實際情況。

  興元二十一的稅收數字高於臨近三年,說明這三年的賦稅都被動過,直接在稅收上動手腳,這是膽大包天啊!

  博州、相州、衛州只是河北道的三州,所有的州府加起來,怕是也比不上江南富庶之地的一個州,平日裡不被重視也正常,戶部在清賬的時候,也不會想到這些,畢竟這幾年的賦稅相差無幾,誰閒的沒事幹,會查一查這幾州是不是發生了旱情……

  事實證明,還是有人閒著沒事幹的。

  能從陳書中犄角旮旯的隻言片語,推斷出有人在博州、相州、衛州三州的賦稅上動了手腳,這種人太可怕了,以後必須要和他保持距離。

  唐寧還有一事不解,看著他,繼續問道:「河北道的賦稅是韓侍郎負責,此事與他脫不了關係,但即便如此,方大人又怎麼推斷出,韓侍郎是端王的人?」

  「端王與背靠滿京權貴的康王不同,端王的背後是唐家以及朝中屬於唐家一系的文官,文官的特點就是窮,所以端王的財力,理應遠遜康王,但事實卻正好相反,端王之財力,乃是諸王之最。」

  方哲重新抿了一口茶水,繼續道:「韓侍郎所犯下的罪行,是夷族的大罪,他一個清貧侍郎,沒有那麼大的膽子,也沒有足夠的理由行此險事,更何況,他若是真為自己,這些年貪墨的巨額財富,都去了哪裡?」

  唐寧自己給自己倒了杯茶水潤潤喉嚨,韓侍郎膽大包天,直接對朝廷的賦稅伸手,已經不能讓他震驚。

  貌似忠厚老實的韓侍郎,居然是端王在戶部的暗子,也不能讓他的心裡掀起多大的波瀾。

  讓他感覺有些頭皮發麻的是,方小胖的爹,僅憑《陳書》上的一句,「興元二十一年,六月,河北道輕旱,博州、相州、衛州尤甚,民流亡……」,就推斷出戶部右侍郎韓明是端王的暗子,並且貪墨了朝廷大量的稅銀,包括稅銀的去處……

  他抬起頭,看著濃眉大眼,風度翩翩的方哲,忽然間感覺有些毛骨悚然……

  這他娘的才是妖孽!

  真正的妖孽!
HarukanoHimitsu 發表於 2018-10-2 13:42
第兩百九十五章 戶部假賬

  韓侍郎動了國家的賦稅,有可能不只博州等三州,這是抄家滅族的大罪。

  但唐寧想不到的是,方哲既然已經看出了這些,只需上奏朝廷,派遣御史查一查博州三州的賬目,事情不就真相大白了嗎?

  就算是韓侍郎早已和幾州串通好,但賦稅是層層向上的,他們不可能安排得面面俱到,一層層查下去,總有查到的那一天。

  無論如何,他都沒有必要和自己說這件事情。

  方哲將那賬簿合上,隨口道:「你在想,既然我已經知道了韓侍郎侵吞稅款一事,為何不直接上報朝廷,而是要告訴你?」

  「……」

  和方哲這個人交流其實很不舒服,他總是站在上帝視角,而這個位置,一般是唐寧自己站的。

  方哲沒有等他回答,便再次開口道:「戶部的流水賬是查不出什麼的,要想徹查此事,就必須遣人前往博州三州,這需要很長的時間,其中充滿了變數,稍有不慎,就會前功盡棄。」

  唐寧看著他,問道:「可方侍郎還是沒有解釋,為什麼你要將這件事情告訴我?」

  方哲道:「我需要一個不會打草驚蛇,不動聲色的方法,查出戶部的賬目問題。」

  唐寧問道:「比如?」

  方哲道:「戶部的賬目是假的,有人在其中動了手腳。」

  戶部的賬目是流水賬,只有數字,沒有來龍去脈,度支部做的是計算工作,若是要查賬,看看有沒有官員剋扣稅款,行貪污之事,僅憑戶部的賬目是看不出來的,需要追本溯源,查到每一筆款項的來源,這是一項極為龐大的工作,費時費力,或許在朝廷還沒有部署的情況下,對方就已經有了準備,殺人滅口,銷毀證據……

  除非不經過查賬,僅從戶部的賬簿便能看出來有人動了手腳,而博州三州的賦稅數字,說服力並沒有那麼強。

  幸虧方哲沒有看出來,要不然,唐寧就要懷疑他是不也是從未來哪個時代穿越過來的了。

  唐寧點了點頭,說道:「有些賬目,確實是做的假賬。」

  雖然他掌握著戶部有人做假賬的證據,但這件事情牽扯太廣,大佬和大佬的博弈,在他成為大佬之前,還是站在一邊看熱鬧的好。

  方哲看著他,頗有興趣地問道:「你是怎麼看出來的?」

  唐寧看著他,問道:「方大人覺得,在所有的賬目數據中,首位是一的數字占總數據的幾成?」

  「所有的數字,首位無非是從一到九,場照常理來說,首位是一的,應占一成有餘。」方哲思忖片刻,看著他,說道:「事實怕是並不能按照常理吧?」

  唐寧道:「方大人若是信得過自家賬房,可以用此法將方家賬簿統計一番,取賬目數據在千條以上,便知結果。」

  「無須如此。」方哲搖了搖頭,說道:「京畿道天子腳下,每年徵稅都有御史隨行,賬目不會有什麼問題,用京畿道的賬簿一試便知。」

  方哲隨手將手中的賬簿翻開,此賬簿每頁二十條,他翻了幾頁之後,便將之合上,喃喃道:「取百條賬目,首位為一的,竟佔了三成有餘,是常理推測的三倍之多,為何會如此?」

  本福特定律的深層原因唐寧也不清楚,他只知道,在一堆從實際生活得出的數據中,以一為首位數字的數的出現概率約為總數的三成,接近期望值九分之一的三倍,這也被稱為第一數字定律。

  這一數字定律,在後世也經常被用在經濟學領域,通過此定律,可以甄別數字造假,後世曾有不少上市公司的虛假財報,就是栽在這一定律上面。

  這條定律雖然看起來反直覺反人類,但它確實是真實存在的,是在大數據下被驗證過的,科學有時候就是這麼不講道理,不講直覺,便比如在陳國還有誰能想到,同一高度下扔下來的大石頭和小石頭,落地速度其實一樣快……

  「直覺有時候並不一定正確,那些做假賬的人,就是因為太相信直覺,才會出現這樣的漏洞。」唐寧看著他,說道:「方大人可以再多驗證驗證。」

  方哲點了點頭,目中異色閃動,說道:「心細如此,能察常人之不能察,你果然是個妖孽。」

  唐寧在心中暗呸一口,方哲有什麼臉說別人是妖孽,他自己只不過是仗著後世的經驗和知識,方哲自己才是妖孽中的妖孽,禽獸中的禽獸。

  這種人要是陰起人來,對方怕是連死都不知道怎麼死的。

  方小月這麼純潔無瑕的小姑娘,怎麼會有這麼一個爹,家門不幸,家門不幸啊……

  方哲要留在戶部驗算數字第一定律的正確與否,唐寧卻是沒有時間陪他繼續待下去。

  下衙好一會兒了,要是再不回去,她們該等急了。

  戶部還有一些官吏沒有回去,遠遠的看著唐寧打開房門走出來,臉上露出詫異之色。

  剛才見方侍郎將唐主事召進去,他們刻意的在戶部多留一會兒,就是想看看熱鬧,畢竟,他們兩人的恩怨,戶部人盡皆知,這一場熱鬧,眾人已經等了好久了。

  可想像中的毆鬥並沒有發生,唐主事在房間裡停留了片刻之後就走了出來,身上看起來也沒有什麼傷痕,難道是方侍郎又被打了?

  直至方哲完好無損的走出值房,眾人才逐漸散去,心中的疑惑卻更深了,兩人沒有動手,那剛才在值房中到底發生了什麼……,這件事情,暫時成為了戶部眾人心中的未解之謎。

  ……

  皇宮,早朝剛下,陳皇走回御書房的時候,看到一道身影站在門口。

  趙蔓看著他,泫然欲泣:「父皇……」

  陳皇看著她,無奈道:「父皇答應妳,不讓妳去草原和親,妳怎麼就不相信呢?」

  趙蔓搖頭道:「我不信,除非父皇立下字據……」

  「胡鬧!」陳皇看了她一眼,說道:「越來越沒規矩了,罰妳在寢宮面壁三日,沒有朕的允許,不許出來……」

  說罷,便大袖一揮,走進御書房。

  趙蔓聞言,臉色一白,立刻道:「父皇……」

  魏間攔住了想要追上去的趙蔓,對她使了一個眼色,小聲道:「公主先回宮去吧,千萬不要惹怒了陛下……」

  趙蔓悶悶不樂的走回宮去,魏間這才緩步走到殿內,說道:「陛下,戶部錢大人剛剛遞上了折子,說是上季的賬目已經核算出來了,請陛下過目。」

  「這麼快?」陳皇詫異的說了一句,又道:「拿來給朕看看。」

  戶部每次的賬目核算,不到最後一天是不會出結果的,可這次人數少了一半,時間反而提前了幾天,讓他一時有些難以置信。

  「這麼快就算出來了,果然沒有讓朕失望。」他翻了翻,說道:「稅收沒有多大變化,支出卻是少了許多,他這次可替朕省了不少銀子。」

  魏間走上前,又道:「陛下,這裡還有一封折子,是方侍郎直接遞上來的。」

  「方哲?」陳皇挑了挑眉,問道:「直接遞上來的,沒有走尚書省?」

  魏間躬身道:「回陛下,沒有。」

  陳皇接過折子,疑惑的看了看,隨後便詫異道:「這件事情聽起來倒是稀奇,如果是真的,以後朝廷查賬就不用那麼麻煩了。」

  他看著魏間,說道:「讓人將內侍省的賬簿拿幾本過來,再從翰林院找幾個人,讓他們到這裡來。」

  內侍省是負責宮廷事務的部門,包括皇室的財政,都是內侍省在打理,雖然不知陛下用意,魏間還是立刻照辦。

  幾名翰林在將賬目整理歸類的時候,陳皇放下那奏章,問道:「這件事情,到底是真是假,朕怎麼都想不明白……」

  魏間笑道:「老奴也想不明白,但既然是唐修撰提出,方侍郎驗證過的,想來應是不會有假。」

  陳皇點了點頭,說道:「他們二人都是百年不遇的妖孽,不會無的放矢。」

  半個時辰之後,魏間捧著一張紙走上前,說道:「陛下,幾位翰林已經按照您說的,將那幾本賬目歸類了。」

  陳皇正在批閱奏章,隨口問道:「怎麼,哪個數字最多?」

  魏間低頭看了看,說道:「回陛下,是五。」

  陳皇手上的動作一頓,將手上的折子扔在桌上,重新拿起方哲的那封,目光投上去。

  奏折的最後,清清楚楚地寫著一句。

  「凡偽造賬目者,首位多以五、六為甚……」

  陳皇一巴掌拍在桌上,怒道:「讓內侍監給朕滾過來!」
HarukanoHimitsu 發表於 2018-10-2 23:26
第兩百九十六章 尚書相召

  向來冷清寂寥的皇宮之中,今日卻非同尋常的熱鬧。

  一聲聲哀嚎慘叫不絕於耳,宮中宦官宮女遠遠的看到一名內侍監和兩名少監被侍衛從御書房拖出來當眾杖刑,心中皆是惶恐至極。

  不知這三位到底是犯了什麼錯,侍衛打了五十杖了還沒有停下,看來陛下此次怒氣不小,負責御書房值守的宦官更是早就提起了心,戰戰兢兢……

  趙圓抱著一個精緻的盒子,走到御書房門前的時候,看到被杖刑的三人,眼珠轉了轉,又原路返了回去。

  他抱著盒子走到宮學之內,立刻便有一群女孩子圍了過來。

  他從盒中捏了一個丸子扔進嘴裡,將那盒子打開,說道:「一人只能拿一個。」

  「謝謝圓哥哥。」

  一群小姑娘爭先恐後的從盒中取了丸子,一個嬌滴滴的女孩才猶豫的走過來,緩緩伸出手。

  趙圓看到她,臉上露出笑容,說道:「她們只能吃一個,你可以全都吃了。」

  小姑娘隻捏了兩個,紅著臉說道:「謝謝圓哥哥。」

  「不用謝。」趙圓擦了擦手,說道:「一會兒下學了,我再帶妳去御膳房吃好吃的……」

  方小月走過來,看著他問道:「我一會兒要去唐寧哥家裡,你要去嗎?」

  趙圓遺憾的說道:「父皇最近不讓我隨便離宮,我還是和王家妹妹去玩吧……」

  ……

  度支房的賬目算完了,正好遇到休沐,唐寧將有關賬目上的一切證據,全都交給了方哲。

  韓侍郎是端王的人,唐寧自然不希望他好過,但更不希望他好的人,卻是方小胖的爹。

  韓侍郎在戶部經營多年,除錢尚書外,大權獨攬,很容易便將初來乍到的方哲架空,唐寧之前還在懷疑,以方哲的本事,應該不至於會被韓侍郎排擠成這樣,現在才明白,他是不動則已,一動便是毀天滅地,讓對方再也沒有翻身的機會。

  陳皇對於貪污一事,深惡痛絕,據說昨日險些杖斃了內侍省的兩名宦官,敢動國家稅銀的,自然沒有好下場。

  今日無事,小意和晴兒回了縣衙,唐寧和小如去街上的店舖。

  唐人齋負責源頭的書籍,實際上賺錢的卻是各種周邊,他讓小如閒著無聊了打理一間店舖,免得平日無聊。

  她們到店舖的時候,蘇媚已經到了,小如走到另一道身影的身邊,低下頭,紅著臉叫了一聲娘。

  前面是店舖,後面是帶著院子的住宅,她們兩人去了後宅,蘇媚留在店舖裡,走到他身邊,小聲道:「端王在戶部的暗子是戶部右侍郎韓明,你在戶部小心一些。」

  有一個胳膊肘超外拐的乾姐姐就是好,當初他問那老嫗的時候,對方居然不告訴他……,唐寧深深的覺得,那幾聲乾姐姐沒有白叫。

  「我知道。」唐寧在桌旁坐下,說道:「韓明利用職務之便,在幾個州的賦稅上動了手腳,是端王的錢袋子,隱藏在戶部這麼多年,一直沒有人發現。」

  「你說的是真的?」蘇媚顯然不知道這件事情,驚訝道:「我們雖然猜測韓明和端王之間有關係,但是也沒想到,他居然膽大包天,竟敢直接在賦稅上動手腳。」

  唐寧搖頭道:「妳是我姐,我敢騙妳嗎?」

  蘇媚看著他,認真道:「這件事情牽扯太廣,一旦披露,必定會引起端王強烈的反撲,你不要輕舉妄動。」

  唐寧點頭道:「放心,我不會輕舉妄動的。」

  韓明一去,一半的戶部就姓方了,方哲顯然不想再像之前那樣鹹魚下去,也不會容忍戶部有韓明這樣的對手,一定不會放過這個機會,唐寧已經做完了自己該做的,接下來的事情,就要交給他了。

  門口傳來腳步聲,顯然是又有客人來了。

  一名女子站在街頭,對一對中年夫婦揮了揮手,說道:「爹,娘,你們先逛逛,我去這裡面看看。」

  唐水走進店舖,目光望向唐寧,看到他身邊的蘇媚時,又閉上了嘴巴。

  「別擔心,自己人。」唐寧看了看她,說道:「娘和小如在裡面,妳自己進去。」

  唐水看了看蘇媚,快步走進去。

  唐寧看向蘇媚,想了想,忍不住問道:「有件事情,我一直很好奇,妳和那個老婆婆到底是什麼人,妳們天然居想要做什麼?」

  「這個我不能告訴你。」蘇媚看著他,說道:「但是我可以保證,我絕對不會害你。」

  這點唐寧倒是不懷疑,蘇狐狸已經食髓知味,要是斷了藥,以後都別想睡好,她總不會犧牲自己後半輩子的幸福。

  不過他還是好奇,想了想,問道:「妳們不會是想要造反吧?」

  「不是……」蘇媚瞥了他一眼,說道:「你就別問了,以後有機會我會告訴你的。」

  既然不是造反,為什麼要等以後,唐寧沒辦法再問下去,因為蘇媚已經起身走去了後宅。

  唐水在店裡的時間太久會被人懷疑,一刻鐘之後,她們便走了出來。

  唐水回頭看了一眼,走出店舖。

  中年夫婦從另一間店舖出來,那婦人問道:「水兒買了什麼東西?」

  唐水將手中之物晃了晃,說道:「一個釵子。」

  婦人搖頭道:「這釵子長得怎麼和蛇一樣,歪歪扭扭的……」

  唐水忍不住笑道:「娘妳不知道,這是這個月最流行的白蛇釵,我還買了一支青蛇款,我們一人一個……」

  那位中年男子沒有說話,目光停留在從店舖內走出來的一位婦人身上,直到一行人的身影消失,都沒有收回視線。

  「她長得漂亮嗎?」身邊陡然傳來一道聲音。

  中年男子回過頭,笑道:「看了那麼久,也沒有找到她身上有什麼地方比妳好……」

  「咦……」唐水忍不住抱緊雙臂,說道:「爹,娘,你們逛吧,我一個人去前面轉轉……」

  ……

  唐家,唐昭一巴掌拍在桌子上,怒道:「什麼,那傢伙這麼快就算完了!」

  唐琦看了他一眼,說道:「吃飯就好好吃飯,吵吵鬧鬧的,成何體統?」

  「真是走了狗屎運!」唐昭冷哼一聲,大口扒飯。

  坐在他身旁的唐璟,拿起筷子,看了一眼唐昭,再看著桌上的飯菜,無法下筷。

  晚宴過後,書房之中,唐琦看著唐淮,說道:「如今方哲在戶部,當提醒韓明,讓他做事加倍小心,他若出事,對端王的影響太大了。」

  「放心,韓明心中有數。」唐淮站起身,走到窗邊,說道:「即便方哲再有本事,在戶部也只是一隻沒有牙的老虎,韓明在戶部經營多年,早已根深蒂固,沒那麼容易被撼動。」

  戶部某房。

  方哲合上手中的一本書,看著韓明說道:「韓大人,若是本官沒有記錯,河北道的賦稅,好像應是左侍郎負責,早前魏大人遠調,韓大人總攬諸道,怕是累的不輕吧,本官來戶部也有些日子,韓大人肩上的擔子,是時候放一放了。」

  韓明眼皮一跳,隨後便笑道:「方大人有所不知,這河北道的賦稅,一直都是本官在負責,本官對此早已熟稔,若是方大人貿然接手,怕是免不了一陣手忙腳亂,誤了大事,方大人才剛剛來戶部不久,還是先熟悉熟悉戶部日常為好……」

  方哲笑了笑,說道:「多謝韓大人體諒。」

  韓明點頭道:「應該的。」

  ……

  唐寧這兩天都在關注方哲的動靜,但他似乎一直都表現的很淡然,似乎一點兒都不著急的樣子。

  來到這個世界以來,他最看不透的人有兩個,一個是蘇媚,一個就是方哲,後者雖然看起來春風和煦,但總是給人一種很危險的感覺,猜不出他葫蘆裡賣的什麼藥。

  不管他葫蘆裡賣的什麼藥,這件事情,他隻打算站在一旁看熱鬧。

  他無聊的撥弄著算盤,忽有一道身影走進來。

  他抬起頭,看到多日不見的陳郎中快步走進值房,問道:「唐主事,賬目核查的怎麼樣了,處理完那邊的事情之後,我就馬不停蹄的趕回來,希望還來得急……」

  「陳郎中先喝杯茶。」唐寧等他坐下之後,才道:「陳大人放心,賬目前兩日就已經核算完畢了。」

  噗!

  唐寧一個靈敏的騰躍,躲開了從前方噴過來的茶水。

  陳郎中顧不得擦拭口水,震驚道:「什麼,已經核算完了,這麼快?」

  唐寧點了點頭,說道:「前兩日便完了。」

  不等陳郎中開口,忽有一人從門外走進來,看著唐寧,說道:「唐主事,尚書大人讓您過去一趟。」
HarukanoHimitsu 發表於 2018-10-2 23:27
第兩百九十七章 即將變天

  唐寧這了怪了,他來戶部這麼久,也沒見過錢尚書和方哲幾次,度支衙清賬壓力山大的時候,亦是沒有見他們關心過,現在賬目好不容易清算完畢了,他們一個叫完了另一個又叫,葫蘆裡賣的到底是什麼藥?

  他走到錢尚書的房門口,敲了敲門。

  戶部尚書錢碩抬頭看了看,說道:「唐主事請進。」

  唐寧走進房門,錢碩又道:「麻煩唐主事將門關。」

  唐寧滿心疑惑的關房門,心疑惑著錢尚書找他到底有什麼事情,轉頭看到方哲坐在角落裡,心立刻瞭然。

  三元及第的禽獸果然信不過,這傢伙肯定是一轉頭把自己賣了。

  錢碩望著他,問道:「唐主事應該知道,本官找你來,所為何事吧?」

  「不知。」

  唐寧搖了搖頭,鬥韓明,鬥唐家,鬥端王,方家和錢尚書陣行了,他這小門小戶的,根本損失不起。

  「……」錢碩想要說的話又被堵了回去,喝了口茶,才說道:「聽方侍郎說,唐主事發現了一種方法,可以查出賬目是否作假,不知此事是真是假。」

  唐寧道:「錢大人若是不信,只需找一些沒有被做過手腳的賬目,一試便知。」

  錢碩問道:「可本官又如何知道,哪些賬目是真,哪些賬目是假?」

  唐寧想了想,說道:「大人可以找一些信得過的賬房。」

  錢碩道:「知人知面不知心,人言不可輕信,算本官信得過,也不一定代表他們值得信任。」

  唐寧思忖片刻,說道:「大人若是還不信,可以查一查戶房記錄在冊的,近十年京每一月的人口出生數字,依然符合這個結果。」

  錢尚書想了想,說道:「即便是人口出生數字符合,又如何保證此法對賬目數字也通用?」

  唐寧在心暗啐一口,這他娘的哪裡是戶部尚書,這分明是一條槓精,他面無表情的說道:「其實此法只是下官的玩笑之作,當不得真,錢尚書要是沒有什麼事情的話,下官先回去了。」

  「唐主事留步。」錢碩站起身,說道:「唐主事不要怪本官囉嗦,實再是此事茲事體大,不可馬虎大意,須得小心對待。」

  他看著唐寧,說道:「明日,請唐主事和方侍郎隨本官一起,進宮面聖。」

  這件事看來是躲不過了,唐寧生無可戀的點了點頭,說道:「聽從尚書大人決定。」

  他和方哲一同走出房間,迎面看到韓侍郎走過來。

  「唐主事,方侍郎。」韓明看了看他們,正要開口。

  唐寧仰頭望著天空,說道:「今天天氣不錯。」

  「是不錯,晴空……」方哲應了一聲,抬頭看著烏雲密佈的天空,說道:「看樣子一會要下雨,唐主事出門別忘了帶傘。」

  兩人走下台階,各自離去,韓明看了看他們,揮手道:「莫名其妙……」

  ……

  自離開翰林院,轉任戶部主事之後,唐寧這還是第一次進宮。

  兩人在偏殿等了一會兒,便有宦官前來報,陛下召見。

  唐寧和方哲走進大殿,還未參見,陳皇便面沉似水的看著他們,問道:「錢尚書所言,可是真的?」

  錢碩看向方哲,方哲看向唐寧。

  唐寧心暗罵一句老狐狸,拱手道:「回陛下,臣此次奉命核算戶部賬簿,的確發現,某些賬目存在問題,疑是有人在賬目數字動了手腳,而這些賬目,分別來自博州、相州、衛州三地。」

  錢碩前一步,說道:「陛下,此事非同小可,臣以為,還是驗證過唐主事所提之法以後,再行商議。」

  「朕已經驗證過了。」陳皇面色陰沉,說道:「內侍省少監貪墨白銀千餘兩,前日已經招供,將貪墨之銀補全之後,賬目情形和方侍郎呈來的折子相差無幾,朕又命人查了內侍省前些年的賬簿,發現變化也不大,此法雖然不能以常理度之,卻是不爭的事實。」

  錢碩目露喜色,說道:「陛下,若是此法可行,那以後朝廷核賬,則會變的簡之又簡,必定會對貪腐官員形成極大的震懾,此乃廉政之法……」

  陳皇點了點頭,面色稍緩,目光望向唐寧,說道:「此次你有大功於朝廷,理應重賞,但朕此次命你六部行走,朝已有異議,若是再賞,怕是會惹人非議,這樣吧,朕便封你家的兩位夫人,一位六品敕命,一位七品敕命,你以為如何?」

  在陳國,皇帝會對朝有重大功績的臣子家人進行封賞,夫人從夫品級,一至五品稱誥,六品以下稱敕,對於官員來說,這是極大的殊榮。

  一般而言,誥命和敕命只會封賞家大婦,很少一次封賞兩位。

  雖說這次沒有撈到什麼實質性的好處,但為小意和小如爭取一個敕命夫人,也是倍有面子的事情。

  唐寧心念一動,躬身道:「臣謝陛下恩典。」

  陳皇點了點頭,看著魏間,說道:「命翰林院即刻擬旨。」

  錢碩又道:「陛下,既然朝廷要借此法查賬,則此法萬萬不可外傳。」

  唐寧拱手道:「陛下放心,此法臣只告訴了方侍郎一人。」

  錢碩道:「陛下,戶部右侍郎韓明,應該如何處置?」

  陳皇轉過身,說道:「侵吞稅銀一事,僅憑韓明一人,無法辦到,博州,相州,衛州三州的稅務,朕會命人暗前去調查,此外,韓明負責的其他州府,也要一一徹查,在此之前,先不要走露風聲。」

  唐寧還以為陳皇會以雷霆之勢,一舉拿下韓明,沒想到他居然會如此安排。

  此舉的意思是,這一次,只抓一個戶部侍郎還不夠,怕是朝的部分官員,以及某些地方官員也要遭殃。

  他記得明初的一件特大貪腐案,也是戶部侍郎如這般直接對國家稅銀伸手,最後的結果是六部侍郎以下的數百官員都被砍了腦袋,案件株連人數達到數萬……,看來無論哪個皇帝,都不能容忍此等貪腐之事。

  走出御書房,錢尚書緩緩的吐了口氣,喃喃道:「這天,怕是要變了。」

  他目光望向唐寧,說道:「唐主事近些日子要多加小心。」

  唐寧本不想趟這趟渾水,沒想到還是被這兩隻老狐狸拉了進來,萬一有些人惱羞成怒,老乞丐不在身邊,他心裡還真不踏實。

  他望向錢尚書,說道:「錢大人,下人突覺身體不適……」

  錢碩揮了揮手,說道:「放你一個月假,唐主事在家好好養身體,一個月養不好,再放你一個月。」

  這樣一來踏實多了,唐寧和他們兩人一同向宮外走去的時候,行至某處,目光望向前方,面色忽然一變,說道:「錢大人,方大人,你們先走,我稍候再回去。」

  不等錢碩和方哲回答,他便閃到了某處殿牆之後。

  有好幾天沒見趙嚶嚶了,今天的她看起來心情不怎麼好,還是躲著點她為好。

  他在殿牆後面躲了一會兒,估摸著她應該已經走過去了,這才走到牆角,探過頭張望。

  一張熟悉的臉在他眼前迅速變大,趙蔓看著他,微笑問道:「驚不驚喜,意不意外?」

  唐寧臉的表情凝固,乾笑道:「公主殿下,巧啊……」
HarukanoHimitsu 發表於 2018-10-3 13:55
第兩百九十八章 少女趙蔓之煩惱

  「不巧。」

  趙蔓看著他,眨了眨眼睛,說道:「看到你我才過來的,你在這裡幹什麼?」

  「我在這裡啊……」唐寧左右四顧,看著四周青色的宮牆,說道:「我在這裡看風景,這裡風景還不錯。」

  好在趙蔓沒有再拆穿他,問道:「你的麻煩怎麼樣了,解決了嗎?」

  唐寧點頭道:「多謝公主關心,已經解決了。」

  他目光望著宮門口的方向,剛才陳皇封了小意一個六品敕命,小如一個七品敕命,他正打算回去和她們分享分享,沒想到路上居然遇到了嚶嚶公主。

  趙蔓看著他,問道:「你有急事要回去嗎?」

  唐寧點了點頭,說道:「是有些急事。」

  趙蔓想了想,說道:「那我送你出去吧。」

  唐寧急忙道:「公主身份尊貴,怎麼能……」

  趙蔓揮了揮手,說道:「反正我也想走走。」

  這裡距宮門還有一段距離,唐寧和她走在路上,今天的趙蔓有些奇怪,也不嚶嚶嚶了,也不說話,似乎是有什麼心事,低著頭踢踏著步子。

  哪個少女沒有一點兒心事,或許是遇到了每個月不方便的那幾天,過幾天就好了。

  「唐凝凝。」趙蔓走著走著,忽然轉頭看著他。

  「嗯?」唐寧心中正在想著,什麼時候才能把小如和小意從敕命變成誥命,隨口應了一聲。

  趙蔓有些發愣地問道:「你爹對你好嗎?」

  「我沒爹。」唐寧看著她,說道:「我從小就沒有見過我爹。」

  趙蔓這才想起來他的身世,急忙道歉:「啊,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沒關係。」唐寧揮了揮手,表示並不在意。

  比起上學時那些同齡人充滿譏諷和嘲笑的眼神,或是故意取笑的話語,趙嚶嚶看上去發自內心的真誠道歉,某一瞬間,讓唐寧覺得她刁蠻之餘,其實還挺可愛的。

  「我很小的時候,母妃也去世了。」想起來唐寧和她有著相同的身世,趙蔓看向他的眼神就充滿了一種同病相憐的感覺。

  唐寧聳聳肩,說道:「公主還有陛下,陛下對妳多好。」

  憑心而論,他也覺得陳皇對趙嚶嚶挺溺愛的,連出宮都帶著她,皇室的所有公主中,有這個待遇的,只有她一人。

  「我那天不小心聽到父皇和丞相議事。」趙蔓小聲道:「父皇要把我嫁到楚國。」

  想到那天她躲在柱子後面聽到的那些話,趙蔓的眼眶有些發紅。

  本來是想給父皇一個驚喜,結果她一個人靠在柱子上,發呆到深夜。

  「啊?」唐寧看著她,驚訝道:「竟有此事?」

  陳楚兩國以前處在蜜月期的時候,互嫁公主不是稀罕事,楚國還弱小之時,陳國公主嫁過去,便是一國之母,楚國公主嫁過來,地位也不低,如今的兩國皇室,血脈其實已經互相融合,從某種程度上來說,陳皇的血液中,也有一部分楚國皇室的血脈。

  唐寧當初嚇唬趙蔓的時候,只是隨口一說,她有嫁到楚國的可能,沒想到這一口毒奶居然真的發作了。

  原來趙嚶嚶是因為這件事情悶悶不樂,唐寧看著她,安慰道:「其實公主也不用擔心,妳知道妳嫁到楚國,是要嫁給誰嗎?」

  趙蔓搖了搖頭,說道:「不知道。」

  唐寧解釋道:「我們陳國公主要是嫁到楚國,一定是嫁給楚國皇子,而當今的楚皇,只有一位皇子,就是楚國太子。」

  趙蔓瞥了瞥嘴,說道:「我才不想嫁給楚國太子。」

  「公主先別急。」唐寧仔細的為她解釋道:「陛下是不會讓你當側妃的,可是,楚國太子的正妃以後會是楚國皇后,母儀天下,現在的楚國已經不比陳國弱小,公主覺得,楚國皇室會允許一個異國公主做他們的皇后嗎?」

  趙蔓想了想,眼前一亮,問道:「你是說,就是父皇想讓我嫁過去,楚國也不會同意,這樣一來,我還是不用嫁了!」

  唐寧點了點頭,除非楚國皇室腦子抽了,在國家綜合實力蒸蒸日上,馬上就要從小弟翻身當大哥的時候,自甘屈居人下,讓異國公主做皇后,自古以來,這是只有弱國才會採取的做法。

  「哈哈,我不用嫁了!」趙蔓情緒瞬間便高漲起來,說道:「姓唐的,我就送你到這裡,你自己回去吧,我要回宮打麻將!」

  唐寧看著她絕塵而去的背影,搖了搖頭。

  女人果然都是大豬蹄子,剛才訴說委屈的時候叫他唐凝凝,一轉眼就變成「姓唐的」,翻臉無情,穿上衣服不認人,枉他剛才為了開導她做了那麼久的知心姐姐……

  在路上和趙蔓耽擱了一會兒,回到家時,府上已經炸鍋了。

  聖旨的速度快的不可思議,封賞小意和小如的聖旨在唐寧之前就到了府上,連岳父岳母都受到了驚動,匆匆趕來。

  無論是封官還是還是封爵,都是要有俸祿的,這些年國庫空虛,朝廷對於封賞很是吝嗇,非大功者不授,對於誥命和敕命的封賞,自十餘年前皇后亡故之後,就更加稀少了。

  琴棋書畫看著她們身上穿著的敕命制服,一臉羨慕,府上的丫鬟下人們更是喜氣洋洋,與有榮焉。

  「相公,你回來了……」

  小如和小意走到他的身邊,還有些手足無措,唐寧輕輕拍了拍她們的手背,說道:「這些都是相公替你們掙下的,放心受著吧。」

  看著女兒身上的敕命服,陳玉賢很隱晦的看了鍾明禮一眼,鍾明禮低下頭,小聲道:「以後會有的,以後會有的……」

  從今天起,小如和小意才算是真正邁進了命婦行列,唐寧陞官之時,她們的品級也會相應提升。

  唐夭夭抱著劍站在一旁看熱鬧,某一刻,走到唐寧身邊,小聲道:「她們的這件衣服挺漂亮的,什麼時候也送我一套?」

  唐寧費了一番口舌,才和唐夭夭說清楚,這兩件衣服不是想送就送的。

  只有朝廷封賞的命婦才能穿戴,其他人穿了就是逾制,要抓去坐牢的。

  除非她能像小如和小意一樣嫁得好,不過這個可能性很小,畢竟這年頭,像這樣的好人家不多了。

  錢尚書放了他長假,但他今天還得去戶部一趟,收拾東西之餘,也要辦一下請假手續。

  方哲不在,只有韓侍郎在值房中。

  韓明看了看手中的紙箋,詫異道:「唐主事要請這麼久的病假?」

  唐寧點頭道:「身體不適,回家休養一些時日。」

  「唐主事是國之棟樑,身體要緊。」韓明在紙箋上簽上了自己的名字,說道:「還未恭喜唐主事,兩位夫人獲封敕命,自娘娘亡故之後,陛下就很少再封命婦了,足見陛下對於唐主事的恩寵……」

  唐寧看著韓明桌上的餐盒,盒中是饅頭和鹹菜。

  他看了看韓侍郎,詫異道:「韓大人中午就吃這個?」

  韓明點了點頭,問道:「怎麼了?」

  唐寧搖了搖頭,說道:「想不到韓大人身為戶部侍郎,身居高位,平日裡居然如此儉樸,實在是我輩楷模。」

  韓明笑了笑,說道:「為官者,要從自己做起,官員們省下一些,百姓那裡就會多出一些。」

  「韓大人勤儉,下官佩服。」唐寧點了點頭,說道:「不過,偶爾奢侈奢侈,也無傷大雅,韓大人這些天還是多吃點好的吧……」
HarukanoHimitsu 發表於 2018-10-3 23:21
第兩百九十九章 那我試試

  唐寧的病假申請,在韓侍郎和錢尚書籤名存檔之後,就正式生效了。

  回到度支衙和陳郎中打了一個招呼,他便離開了戶部。

  陳侍郎對此自是喜聞樂見,唐寧在度支衙名義上是他的下屬,但這個下屬,他這個上官可得罪不起。

  況且他離開京師這段日子,度支衙在對方的帶領之下,不可思議的完成了在他看來根本不可能完成的任務,衙中官吏敬他服他,他這個郎中反倒是多餘的。

  度支衙的小吏,紛紛走出衙門送別。

  唐主事在度支衙的時間雖然不長,卻用他的學識和胸懷,折服了衙內所有人。

  當然,最重要的是,他走以後,他們又要從山珍海味,跌落回白菜饅頭……

  唐寧的離去,使得戶部郎中之上的官員都鬆了口氣。

  只要他在戶部一日,所有比他官職高的人,就得提著一顆心,說不得哪一天,就會在他的戰績上,添上濃墨重彩的一筆。

  唐寧本就是戶部一位多餘的主事,他的離去,只在戶部掀起了一些風浪,整個京師,依舊平靜如初。

  沒有人注意到他的離去,一如眾人不會注意到,在某天深夜,京師緊閉的城門忽然打開,十餘騎由皇宮奔出,隱秘地出了京師。

  自正式入職翰林院以來,唐寧還是第一次這麼清閒。

  當然,雖然沒有什麼重要的事情做,但他卻沒有讓自己閒下來。

  早就想和老乞丐學識毒下毒之法,不一定用來害人,但起碼可以保證自己不會中招。

  此時距離他休假已經過去了整整十天,京師依舊沒有什麼動靜,但朝廷快馬派出去的密諜,想必早已抵達博州等地,若是行程順利,現在怕是已經啟程回京了。

  京師的百姓依然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百官上朝下朝,沒有人知道,這看似平靜的背後,已經醞釀了一場腥風血雨。

  不用上班,每天除了練功學習之外,過著沒羞沒臊的日子,悠閒中透著愜意。

  大半年的功夫,劉老二已經將京師的乞丐都整合到了一起,乞丐們從鬆散一團,變的有組織有紀律,當然,有組織的乞丐還是乞丐,他們暫時派不上什麼大用,唐寧也沒有用到他們的地方,就暫且讓劉老二自由發展。

  老乞丐帶著小小出去了,說是要帶她歷練三日,學習一些野外生存技能。

  老乞丐早前就教給了琴棋書畫以及詩酒一項合擊之術,無論是兩人三人,還是五人六人,都有不同的陣法招式。

  幾女雖然沒有武功底子,但舞蹈底子不俗,竟也學的飛快,她們六個人聯起手來,唐寧應付起來都有些吃力。

  以此來看,假以時日,當她們小有所成之時,保護小如和小意是沒有什麼問題的。

  他坐在亭中看著老乞丐隨手扔給他的一本毒經,蕭玨從外面走進來,走到他的身邊,神神秘秘地說道:「我昨天晚上夢遺了。」

  他說這句話的時候,臉色有些發紅,不過不是害羞,明顯是激動。

  夢遺是男生青春期之時的正常表現,可對蕭玨來說,卻是鐵樹開花頭一次。

  折騰了近一年,他才終於有了一點兒男人的樣子,無論多麼激動和高興都不足為奇。

  唐寧拱手道:「恭喜恭喜。」

  想不到有一天,他居然會恭喜別人夢遺,這種感覺還真是奇怪。

  蕭玨激動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說道:「晚上天然居酒宴,你等我一會兒,我過來找你,我們一起過去。」

  唐寧沒想到蕭玨一個人激動還不夠,居然要擺酒慶祝,擺酒慶祝這種事情的,整個京師,不,整個陳國,除了他之外,也沒有別人了。

  蕭玨分享完這個消息,離開之後,晴兒才從外面蹦蹦跳跳的進來,將一封請柬遞給唐寧,說道:「姑爺,這是那個經常給我們送禮的那個人送來的。」

  唐寧打開請柬,才明白今天晚上是康王的飯局。

  近幾個月,康王可謂是春風得意,活動頗為頻繁,無論是民間還是朝堂,輿論導向都偏向他。

  晚上反正沒有什麼事情,去天然居吃頓飯也好,吃完飯正好再去蘇媚那裡坐坐……

  天然居。

  唐寧和蕭玨進來的時候,康王親自起身相迎,「唐大人,蕭都尉,你們來了,快坐……」

  康王身邊最近的兩個位置,是留給唐寧和蕭玨的。

  席間的其他人,唐寧大部分都見過,但也只限於知道他們的名字,具體並不知他們是哪家哪戶的。

  不過,康王的主要支持者便是京中的權貴,想來這些人的父輩家族也都不會簡單。

  席間推杯換盞,康王作為主人,自是被敬了不少酒,酒過三巡之後,康王放下酒杯,有些鬱鬱的歎了口氣。

  有人詫異地開口道:「殿下如今風頭正盛,贏得了不少朝臣的支持,穩壓端王一頭,殿下又因何歎氣?」

  康王再次將杯中斟滿酒,說道:「本王雖暫時取得了一些優勢,但端王也沒有傷筋動骨,有唐家做支柱,他們在朝中的黨羽眾多,幾乎遍佈六部,本王遠遠比不上他。」

  有人開口說道:「殿下無須煩惱,唐家的黨羽,還不是這麼多年慢慢拉攏而來,殿下如今在朝中的聲望一時無二,唐家和端王卻是節節敗退,朝臣都是聰明人,只要殿下付出足夠的誠意,他們知道應該怎麼選擇。」

  康王想了想,說道:「你的意思是……」

  那人道:「天下熙熙,皆為利來,端王能收買他們,我們也能收買,如今端王低迷,正是殿下招攬人心的好時機,殿下何不許之以重利,從六部中爭取幾個人過來,為我們所用?」

  「重利?」康王聞言,嘴角抽了抽,目光隱晦地看了唐寧一眼,面露猶豫之色。

  那人急忙道:「殿下,這世上做任何事情都是要付出代價的,若是選得好,我們前期投入的,都能再回來……」

  康王想了想,似乎是有所意動,說道:「那依你之見,六部之中,我們應該拉攏誰?」

  那人仔細想了想,說道:「禮部是唐家的後花園,我們插不進去,況且,拉攏禮部的人也沒有什麼用,兵部都是將門,拉攏不來,我們也不敢拉攏,工部和刑部沒有拉攏的必要,要拉攏,還是要拉攏吏部和戶部,只要殿下能拉攏一位侍郎,以後做事,便會方便許多。」

  康王自是知道,若是吏部和戶部能有人站在他這裡,無疑是天大的喜事,但這兩部的侍郎,實權還在其他各部尚書之上,又其實那麼容易拉攏的?

  他看著那人一眼,問道:「戶部和吏部,還有誰能拉攏?」

  「殿下,戶部和吏部四位侍郎,方家便便佔了兩位,但方家向來不涉黨爭,不好說話,但戶部侍郎韓明,卻是一個極好的拉攏對象,韓家在京師沒有什麼深厚的背景,也不是端王一系,若是殿下能夠爭取到他,對殿下以後的大事大有裨益……」

  「此人倒是一個不錯的人選。」康王忽然看向唐寧,問道:「唐大人如今就在戶部,不知和這位韓侍郎能不能搭上話……」

  唐寧一口飯菜還沒有嚥下去,康王便立刻道:「戶部地位非凡,本王不能親自出手,還需麻煩唐大人,本王明日便準備一份厚禮,唐大人可先試探著幫本王拉攏韓侍郎……」

  唐寧終於將飯菜嚥下去,開口道:「殿下,這……」

  為康王出主意的那人說道:「只是傳個話而已,唐大人不會也要拒絕吧?」

  唐寧左右四顧,發現所有人的視線都望著他,康王的眼神中,更是充滿了期許,他此刻要是拒絕,沒有一個能夠服人的理由,立刻就會成為眾矢之的。

  可這件事情,暫時還是機密中的機密,一個字都不能透露。

  他喝了口水潤潤喉,看著康王等人,點了點頭,說道:「那我試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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