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歷史] 如意小郎君 作者:榮小榮 (已完結)

   
HarukanoHimitsu 2018-5-26 22:13:37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991 2812959
HarukanoHimitsu 發表於 2019-3-12 14:15
第六百三十章 驚嚇

  這個世界其實很不公平,康王故意撞了唐寧的船,唐寧卻不能指使天然居那管事撞回去。

  因為他是皇子,處在京師乃至於整個陳國特權階級的最上層,他欺負別人是天經地義,別人欺負他就是以下犯上,觸犯皇室威嚴。

  別的事情無所謂,任何事情只要和皇室的面子牽扯上,都是大事。

  便如同唐寧的功勞再大,官職再高,也不可能將身為皇室公主的趙蔓娶回家做妾一樣。

  今日的遊湖賞景,雖然出現了一些小插曲,但大抵也還愉快。

  其實江南的風景和氣候要好過京師,但很多時候,賞景並不重要,重要的是一同賞景的人。

  與衙門裡繁重的事務、官場上的勾心鬥角相比,唐寧還是喜歡和家人出來散散步,吹吹風。

  當然,如果沒有康王搗亂就更好了,一家人難得的愜意休閒時刻,康王的闖入,就像是在平靜的湖面投入了一顆小石子,即便只是濺起了一點小小的波瀾,很快就被抹平,但對於唐寧這種眼裡揉不得沙子的人來說,還是會有些不舒服。

  報復是不能當面報復了,真要是撞沉了康王的船,也是直接落了陳皇的面子,即便是陳皇不會因為這件事情太過責罰他,也沒必要惹上這樣的麻煩。

  畢竟,來日方長。

  唐寧近幾個月的精力,都要放在工部上,與之相比,左驍衛的訓練已經細緻化、正規化,無須他太過關注。

  重騎兵的裝備圖,老鄭在昨天已經全都畫出來了。

  姓鄭的以前如果沒有上過戰場,沒有見過重騎兵,唐寧可以把腦袋砍下來給他當球踢。

  唐寧雖然對老鄭的過往很好奇,卻也沒有多嘴。

  每個人都有秘密,老鄭不是公孫影,他不說自然有不說的原因,唐寧也不會打破砂鍋問到底,威脅不說就弄死他雲雲……

  關鍵是他也弄不死。

  這些裝備圖紙,唐寧需要交給工部的匠人去打造。

  陳皇之所以將這個計劃重新啟動,是因為草原騎兵的強悍,陳國軍隊遇上他們,天然的處在弱勢。

  只有擁有比他們更加厲害的騎兵,才能對草原上的肅慎騎兵形成有效的牽制。

  條件所限,即便是草原第一大部完顏部,也沒有多少重騎兵。

  因為他們窮。

  不僅沒錢,還缺鐵,更缺乏成熟的鍛造工藝,而這些陳國都不缺,陳皇要的,就是打造出一支比草原人還厲害的騎兵出來。

  即便重騎兵自身也有不夠靈活,機動性差的缺點,但在草原上,他們的優點,足以掩蓋這些缺點。

  唐寧看著老鄭,隨口問道:「以前見過重騎兵?」

  老鄭搖了搖頭:「沒見過。」

  唐寧奇道:「沒見過你畫的是什麼?」

  老鄭道:「研究過。」

  老鄭說起不合時宜的廢話來一套一套的,每當唐寧問到正事的時候,他就恢復了三棒子打不出一個屁的本性,問到這裡,唐寧也就不打算再問下去了。

  工部的事情多且繁雜,唐寧將那些圖紙給了工部的工匠,讓他們先做出一套來看看效果。

  之後便是一些修橋鋪路的雜事,陳皇對於修建宮殿不是很熱衷,最近在西北的交通驛路上,投入了大量的銀子,可謂是真正的進入了戰時準備。

  幾個州的水患,工部也要出些方略。

  另外,工部除了自己的事情之外,還要配合別的部門,幾位大學士向陛下申請建造一處大型官捨,供貧寒官員居住,以方便他們每日上朝上衙,這些事情要工部落實。

  兵部要生產一批新的軍械,運往西北,也要工部督造。

  戶部送來了一些報廢的衡器,要工部造出一些新的來,還要人手,工部尚書休了病假,侍郎出差在外,這些事情,樁樁件件,都要唐寧親自經手。

  偏偏這些事情,件件都是要緊事,西北的驛路修建不能耽擱,兵部的軍械更不能延誤,戶部送來的衡器,是官用砝碼,每兩年一換,倒是可以稍稍推後,至於大學士建議的官捨,需要的是木匠,和其他幾件事情並不衝突,可以馬上安排……

  在這之前,唐寧還要將重騎兵的預算算出來,給陳皇報備上去。

  整整一天,唐寧連飯都沒有吃幾口,到了下午的時候,已經忙得有些頭暈腦脹,靠在椅子上,覺得閉上眼睛就能睡過去。

  他其實是一條鹹魚,最討厭的就是這種一刻都不得閒的生活,這麼辛苦的為陳皇做事,他不嫁個女兒都有點說不過去……

  工部放衙之後,他也不能回家,而是要先進宮一趟。

  當然,這次進宮不是和陳皇商量嫁女兒的事情,而是報備打造重騎兵的預算。

  陳皇依然是在御書房,不過不是在批閱奏章,而是在考校三位皇子。

  唐寧站在一旁,靜靜的等待。

  現在開口的是端王,他站在殿中,拱手道:「父皇,今草原威脅日漸嚴重,西域之地又起了不臣之心,兒臣以為,文臣治理朝綱重要,但武將守衛好邊疆,才是國泰民安的前提,今西北將亂,朝廷應當擴大武舉,甄選出更多的將才,輸送往西北……」

  陳國雖然沒有重文輕武,也開設有武舉,但相較而言,武舉的熱度極低,普通百姓,甚至都不知道有這麼一件事情。

  端王所提的建議,非常適合陳國如今的局勢,擴大武舉,會吸引到不少有能力有夢想的年輕人,文舉只能為官,武舉卻能封侯,西北之亂對於陳國來說,是一個極大的麻煩,但對另一些人來說,何嘗不是一飛沖天,福澤後代的機會?

  蕭玨劉俊等人前往西域和草原,存的便是這樣的心思。

  端王能提出如此的建議,唐寧並不意外,他有唐家在背後出謀劃策,府中的謀士,也不是吃白飯的,從陳皇的表情來看,他對於端王應該很滿意。

  陳皇看著端王,目中露出欣賞之色,開口道:「很好,朕近日也正有此意,這件事情,便交給你去辦吧……」

  「謝父皇。」端王拱了拱手,躬身道:「兒臣必不負父皇所托!」

  陳皇的目光望向懷王,說道:「你有什麼說的嗎?」

  懷王拱手道:「兒臣覺得,端王兄說的極對,朝廷現在欠缺的是將才,兒臣覺得,朝廷在擴大武舉的時候,能放寬出身的限制,如此才能招攬到更多的人才……」

  懷王的話,只是對端王的一個補充,沒有什麼出彩的地方,但也沒有什麼疏漏。

  端王暗中瞥了懷王一眼,目中浮現出一絲不悅,陳皇臉上並沒有什麼表情,看著端王,說道:「懷王說的也有道理,這件事情,你看著處理。」

  端王拱手道:「兒臣遵旨。」

  陳皇的目光最後望向康王,問道:「你呢?」

  康王心中咯登一下,早知道父皇今日進宮是來考校的,他便讓徐先生提前為他準備了,此時腦子裡根本沒有什麼東西,支支吾吾道:「父皇,兒臣,兒臣覺得……」

  支支吾吾了半天,他還是沒有說出什麼來,陳皇皺起眉頭,說道:「這些日子,你在府中都幹了什麼?」

  康王眉梢忽然一動,看向端王,說道:「父皇,兩位皇弟剛才說的,就是兒臣想說的,兒臣……」

  陳皇不耐煩的揮了揮手,說道:「行了行了,你們下去吧……」

  康王自以為躲過一劫,緩緩退出殿內,離開的時候,還用莫名的眼神看了唐寧一眼。

  讀懂了他眼神中的意味,唐寧忍不住有些好笑。

  三位皇子之中,陳皇最偏向的,顯然是端王,若是康王機靈一點,或者勤勉一點,或許還能趕上來,他要是這麼一直的蠢下去,可就和皇位徹底無緣了。

  如果持續這樣的狀況,不出意外,邊緣人懷王和草包康王,就會成為端王登上大位的墊腳之石,若是端王仁慈,懷王或許會被發配到某個偏僻的地域,康王從現在開始,就可以準備後事了。

  三位皇子走後,陳皇才望向唐寧,問道:「打造重騎兵的花費,都計算好了?」

  唐寧點了點頭,說道:「回陛下,大體已經算好了。」

  陳皇道:「朕欲打造一支十萬人的重騎兵隊伍,每年需要多少銀子?」

  唐寧想了想,伸出五根手指。

  「五百萬兩?」陳皇心下鬆了口氣,五百萬兩足夠整個西北地區數年的花費,但用五百萬兩打造出一支無往不利的雄兵,也還划算。

  他看著唐寧,說道:「朕給你六百萬兩,什麼東西都給朕用最好的……」

  唐寧看著陳皇,糾正道:「陛下,是五千萬兩。」

  「……」

  陳皇顯然是被嚇到了,猛地站起來,不確信道:「多少?」
HarukanoHimitsu 發表於 2019-3-12 23:38
第六百三十一章 不要命啊

  唐寧看著陳皇,重複道:「回陛下,若要組建一支十萬人的重騎,每年至少需要五千萬兩銀子。」

  五千萬兩銀子,其實還只是他的保守估計。

  十萬重騎兵,可不是十萬人馬和十萬鎧甲就夠了,還包括馬具、飼料,鐵匠雜役的僱傭費用,騎兵的餉銀,馬匹的更換,軍械盔甲的維護,以及出征的損耗。

  更何況,一直重騎兵隊伍裡面可不止是重騎兵,一般而言,十萬重騎,至少要配備三四十萬的輔兵,這些錢自然也得算在裡面。

  對於一支擁有十萬重騎兵的隊伍來說,每年五千萬兩銀子,其實並不多。

  內廷富足起來之後的陳皇,也是真的飄了,幾個月以前,朝廷每年結餘的銀子,全都用在重騎兵上,最多只能維持一萬人的數量,十萬重騎,一年出頭,就能將整個朝廷吃空。

  不當家不知柴米貴,陳皇高坐龍椅,自然也不瞭解這些實情。

  震驚之後,陳皇便皺眉看著他,問道:「不過是十萬重騎,怎麼會需要這麼多銀子?」

  陳皇根本不瞭解十萬重騎的概念,唐寧看著他,耐心解釋道:「陛下有所不知,十萬重騎兵不僅需要大量的軍械馬具,還需要準備騎兵口糧,戰馬糧草,此外,還需大量的輔兵,雜役,鐵匠,這些人都需要糧餉,不僅如此,重騎兵每年的維護費用,也是一筆不小的數字,十萬鐵騎,每年消耗五千萬兩銀子,其實並不多……」

  陳皇只知道十萬重騎能橫掃草原,無往不勝,卻不知道要花費這麼多的銀子。

  若是每年要拿出五千萬兩銀子用於這些,朝廷傾盡全力,也只能維持兩年,他自然不能看著這樣的事情發生。

  他看著唐寧,臉上露出笑容,問道:「國庫的銀子都要用在刀刃上,五千萬兩自然是拿不出來的,唐愛卿可有什麼辦法?」

  唐寧的臉色黑了下來。

  國庫都沒有什麼辦法,他能有什麼辦法?

  五千萬兩對他來說也是一個天文數字,硬要湊的話,雖不至於湊不出來,但問題是他憑什麼?

  他和陳皇非親非故的,沒有理由傾盡家財做這些,反正就算是他為朝廷養這麼多的騎兵,陳皇也不會把女兒嫁給他……

  陳皇對重騎兵的預算只有五百萬兩,因此只能將十萬重騎削減為一萬,一萬重騎,再加上隨行的其他兵種,已經足夠對草原產生很大的威脅了,數量再多,只是一種資源的浪費。

  遇到陳皇這麼能作的皇帝,也算唐寧倒霉,以他目前這種花錢的態度,說不定等不到兩年,自己就得再下一次江南……

  十萬變一萬,任務量也不小,唐寧在讓人加緊督造的同時,還要處理工部的其他雜事。

  五百萬兩銀子,只換來了一萬重騎,陳皇顯然有些不開心,所以唐寧只能節省一點,一文錢掰成兩半來花。

  兩位大學士要求的官捨,已經讓工部的匠人去蓋了,唐寧一開始就叮囑過負責的大匠,一切從簡,在保證安全的前提下,官捨經濟實惠能住人就行,一些太過花俏的東西,能少就少了。

  有些地方能少,有些地方則不能少。

  兵部要求的軍械,關乎將士的性命,則要格外的慎重,嚴格按照標準,不能缺斤少兩。

  工部郎中送來了新的一批軍械樣本,這些都是隨機抽樣取出來的,交給兵部之前,工部要先檢驗檢驗。

  唐寧單手拎起一把陌刀,此刀入手極重,揮舞起來會很吃力。

  這種陌刀每把重十五斤,換算成後世的計量單位,也有十公斤左右。

  普通的刀也就三五斤,一般人自然是用不了這種刀的,在戰場上使用此種兵器的,都是最勇猛的猛士。

  唐寧隨手將之扔給老鄭,說道:「十五斤的陌刀,看看怎麼樣。」

  老鄭是刀的祖宗,刀好不好,他說的才算。

  老鄭接過刀,在手上拎了拎之後,說道:「刀是好刀,重十三斤九兩,沒有你說的那麼多。」

  工部生產出來的刀都是制式的,說重十五斤就是十五斤,可以在這個數字上下小範圍的浮動,但多一兩少一兩絕對不行,少一斤一兩的情況,更是不可能。

  唐寧望向一名小吏,說道:「取衡器來。」

  工部有專門用於稱量的衡器,種類繁多,那人取來了專門用於檢驗軍械的衡器,稱了稱之後,說道:「回大人,此刀重十五斤整,沒有差錯。」

  十五斤非說是十三斤九兩,老鄭是唐寧見過的最實誠的屠夫,難怪他們家的肉鋪生意那麼好,十五斤的肉只需要花十三斤九兩的錢,生意不好才怪。

  唐寧看向老鄭,說道:「你可能是多年沒有摸刀了,手感差了些也正常。」

  老鄭將那衡器上的幾個砝碼放在手上掂了掂,看著他,面無表情的問道:「十三斤九兩的刀,稱了十五斤,你猜這十五斤的權器,重幾斤幾兩?」

  按理說老鄭賣了十幾年的豬肉,應該對重量十分敏感,不太可能出一斤以上的差錯。

  唐寧想了想,看著那小吏,說道:「再取別的權器來。」

  權器就是砝碼,工部按照用途,打造了很多種權器,那小吏很快就拿來了另一套,唐寧用了一個十斤和一個五斤的,那把十五斤的陌刀吊起來之後,秤桿沒有揚起的跡象。

  唐寧繼續撥動秤桿上的繩子,過了十四斤、十三斤的位置,秤桿才有了一點揚起的跡象。

  唐寧臉上露出感興趣的表情,同一把刀,用一套砝碼稱重十五斤,用另一套稱卻連十三斤都不到,問題顯然出在砝碼上。

  唐寧讓那小吏出去,在街上找了一個肉鋪,將店裡的稱借了過來。

  用這桿稱稱這把陌刀,刀重十三斤九兩,分毫不差。

  唐寧看著第二套權器,問那小吏道:「這種權器是送往哪裡的……」

  那小吏面色發白,顫聲道:「回,回大人,是送往各地鹽場的……」

  用來檢驗軍械的權器,顯然份量不足,這才將這把刀稱的重了,這說明有貪墨了材料,那一斤一兩,怕是進了某些人的口袋。

  從工部出去的軍械何其之多,這裡少一點,那裡少一點,加起來也是一個非常可觀的數字了。

  而送往各地鹽場的,情況正好相反。

  陳國雖是鹽鐵專營,卻也允許商人插足,他們從朝廷手中將鹽買來,然後在朝廷劃定的地方以規定的價格販賣。

  這十五斤的權器,重量顯然超過了十五斤,說明那些鹽商從朝廷那裡拿走的鹽多於十五斤,卻只付十五斤的錢,這是薅朝廷的羊毛,從皇帝手中搶錢……

  至於有膽子從陳皇手中搶錢的人……

  唐寧將那把刀扔在地上,歎息道:「真不要命啊……」
HarukanoHimitsu 發表於 2019-3-13 13:49
第六百三十二章 查!

  這兩年時間,從戶部到工部,唐寧已經走遍了六部,見過了太多的事情。

  六部之中的官員,有貪贓的,有枉法的,有屍位素餐的,有結黨營私的,真正的清流不能說沒有,但唐寧見的的確不多。

  人無完人,這句話放之四海而皆准,任何時候也都適用。

  比如他不能要求唐夭夭腿長的同時,身材還要前凸後翹;不能要求趙蔓天真可愛的同時,還要想蘇媚一樣成熟嫵媚,這樣女子不是沒有,但可遇不可求,總不能什麼好處都讓一個人佔了。

  同樣的,朝中的官員,品性上或多或少都有一些瑕疵,有人愛財,有人貪色,但他們卻將分內的事情做的很好,得到了眾人的一致稱讚,與之相比,便沒有多少人關注他們糜爛的私生活。

  唐寧看著地上的陌刀,透過它看到的不是一個人,而是一群人。

  從各地的鹽場一路打通到工部,製作這些有問題的權器,再繞過工部的檢驗程序,將之運送到地方,可不是賄賂一兩個人就能辦到的事情。

  而且,有問題的不止這一套權器,該少的時候少,該多的時候多,這已經形成了一條完整的產業鏈,官商勾結,薅朝廷的羊毛,挖陳皇的牆角,也不知道挖了多少年,吃進去了多少。

  唐寧看了看那小吏,說道:「去將張郎中找來。」

  水部郎中張昊很快便走進來,問道:「大人,可是這批軍械出了什麼問題?」

  唐寧沒有回答他的問題,問道:「平日裡工部的權器,都是經誰之手檢驗的?」

  張昊雖然不知道他問這些做什麼,還是老實的回答道:「回大人,這些權器,每次都是崔侍郎親自檢驗的。」

  唐寧輕歎口氣,喃喃道:「崔侍郎啊……」

  唐寧其實很不想被人稱作是掃把星,可這口鍋他已經背了這麼久,想摘也摘不下來,也沒有人會聽的他的解釋。

  張昊看著他,試探問道:「大人,可是這批權器有問題?」

  「把製作權器的工匠都抓起來吧。」唐寧點了點頭,看著他,說道:「張大人要做好挑重擔的準備了……」

  「啊?」張昊疑惑的看著他,問道:「什麼重擔?」

  ……

  早朝之上。

  近日的早朝持續的時間都很長,時局發生變化,朝廷每天都要做出大量的部署,來應對以後可能發生的任何變故。

  此時,端王與戶部尚書,已經在朝堂上僵持許久了。

  僵持的原因在於擴大武舉一事,陛下命端王負責此事,但武舉並不是說擴大就能擴大,擴建場所需要銀子,考官的酬勞需要銀子,安排比試需要銀子,為了吸引人才所設立的獎金也需要銀子,這些銀子,都需要從國庫裡出。

  但想從戶部那裡拿錢,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往往需要經過一番討價還價,還只能拿到最低的數目。

  若是在以前,康王和端王為了能爭到在朝的話語權,是從來都不在乎銀子的,戶部給的少,他們自己會補足剩下的。

  但今時不同往日,端王一系,曾經遭受到了巨大的打擊,變的七零八落,端王依靠的唐家,也被人搶了在江南的錢袋子,如今的端王一窮二白,怕是拿不出多少銀子了。

  戶部尚書看著端王,為難道:「殿下,兩千兩銀子不能再多了,如今西北戰事吃緊,陛下連內府的銀子都捐出來了,國庫的餘銀,更是全都用在了西北,拿不出太多的銀子來……」

  端王看著他,皺眉道:「本王做的,難道不是支援西北的事情,擴大武舉,才能為軍中輸送更多的將才,錢大人難道連這一點都看不清?」

  看到端王連幾千兩銀子都要和戶部尚書爭論這麼久,康王臉上露出笑容,說道:「皇弟也不能怪錢大人,國庫吃緊,每一筆銀子都要用到刀刃上,我等身為皇子,為父皇、為朝廷分憂是應該的,不過是幾千兩銀子而已,皇弟自己從府裡拿出來就好了,若是皇弟手頭拮据,不如從皇兄這裡先拿五千兩,如何?」

  眾官員面面相覷,康王這番話說的,明為相助,實為嘲諷。

  他是在嘲諷端王連區區的幾千兩銀子都拿不出來,再次揭開了端王的傷疤。

  眾所周知,端王的倚仗是唐家,唐家的財源大部分都來自江南蘇家。

  前些日子唐寧下江南,直接將蘇家抄了家,家產全都歸於朝廷,唐家丟了錢袋子,端王自然也沒錢了。

  康王卻不同,他的背後站的是京中的中小權貴,雖然在過去的日子裡也被處理了一批,但比起端王的情況,無疑是要好的多了。

  端王自然能聽出康王話語裡的深意,若是他接受了康王的饋贈,豈不是說明自己連幾千兩銀子都捨不得出,反而讓康王落了好處。

  他看著康王,淡然道:「這件事情,就不勞皇兄費心了,若是拮据一些,兩千兩銀子足矣……」

  康王擺手道:「都是一家人,無須客氣。」

  端王看了他一眼,說道:「皇兄的心意皇弟心領了,這點小事,我還是能辦好的……」

  百官們對康王端王在朝堂上裝出這一副兄友弟恭的樣子早已習慣,又有幾名官員上前稟報了一些事情,便看到有一人從最前方的人群中走出來。

  朝堂上的站位是有規矩的,站的越前的官員,官職越高,權力越大,當眾人看清站出來的人影時,不少人心中不由的「咯登」一下。

  唐寧出聲,雞犬不寧。

  這是他行走六部以來,百官總結出的一個規律,只要他主動開口,就定然沒有什麼好事,大概率是某些人要倒霉了。

  連靠在龍椅上的陳皇看到唐寧站出來時,都忍不住坐直了身體,問道:「唐愛卿有何事要奏?」

  唐寧拱了拱手,說道:「回陛下,臣奉陛下之命,暫代工部侍郎之職,然臣在工部卻意外發現,有人在工部的權器了做了手腳,打造的軍械缺斤少兩,送往各地鹽場礦場的權器,又有一定的加重,臣懷疑有人中飽私囊,侵吞了朝廷大量的鹽鐵之利……,請陛下明察。」

  唐寧此言一出,朝堂上立刻變得鴉雀無聲。

  工部是六部之中,油水最充足的衙門,這一點所有人都心知肚明。

  平日裡修橋鋪路,修繕宮殿,戶部或者內府撥銀,工部官員私下裡剋扣一點,也是常事,只要不出什麼大問題,連陛下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但他們連軍械都敢缺斤少兩,膽子可是太大了,那是視邊關將士的性命為兒戲,已經觸及到了朝廷的底線。

  這還不是最嚴重的,最嚴重的是他們居然將手伸向了鹽鐵,朝廷鹽鐵專營,為了便是將這巨利的產業收歸國有,他們倒好,竟然直接在這上面動手了……

  誰都清楚,這件事情,絕不是一個人兩個人能做成的,拎起源頭抖一抖,或許能抖出幾十上百人出來……

  端王站在殿中,對於這個消息有些意外,康王喉嚨上下動了動,抿了抿乾澀的嘴唇,感覺到一陣陣的眩暈。

  「好大的膽子!」陳皇沉著臉,從龍椅上站起來,厲聲道:「給朕查,一個都不要放過!」
HarukanoHimitsu 發表於 2019-3-13 23:47
第六百三十三章 康王之憂

  工部今天很熱鬧。

  刑部,御史台,大理寺官員齊聚,當著工部諸位官員的面,將所有的權器都重新檢驗了一遍。

  工部官員看著檢驗結果,抿了抿嘴唇,皆是難以置信。

  與朝廷規定的標準權器相比,工部的權器輕的輕,重的重,如果不是製造權器的工匠不認真,便是有人在這上面動了手腳。

  前者的可能性幾乎可以忽略,工部的工匠就算是再不認真,也不可能出這麼大的差錯,更何況,每一個權器磨製完成之後,還要經過層層檢驗,除非有人買通了每一關的檢驗人員,否則這種不合規的權器,根本不可能被送出去使用。

  於是,負責製作權器的工匠,以及所有的檢驗官吏,全都被刑部和大理寺拿下。

  權器的製作是工部司負責,檢驗的人也都是工部司官員,這一次,工部司上到郎中,下到工匠,幾乎是被一網打盡。

  至於崔侍郎,朝廷也已經發下了詔令,召他回京。

  工部尚書聞訊,匆匆從家中趕來的時候,工部郎中、員外郎、三名主事,五名掌固、書令史,十餘名工匠,正排著隊被官差從工部押出去。

  工部尚書看著這一幕,大驚道:「怎麼回事?」

  屯田郎中抿了抿發乾的嘴唇,走上前,說道:「工部司製作的權器出了問題,陛下下令嚴查,工部司的同僚都被帶走了,朝廷也發令召回崔侍郎……」

  「權器!」工部尚書聽到這兩個字,就明白了事情的嚴重性。

  工部造的權器,不是給工部用,而是運送到各地的鹽場,礦場,等任何需要計量的地方。

  工部的權器出了問題,牽扯到的,是整個陳國!

  唐寧以前在御書房見過工部尚書,走上前,拱手道:「尚書大人的病情好些了嗎?」

  工部尚書看了看他,下一刻便扶著腦袋,說道:「大夫說還要休養幾個月才能痊癒,這段時間,工部就麻煩唐大人了。」

  「這是本官的職責。」唐寧笑了笑,說道:「尚書大人放心,工部就交給我了。」

  工部尚書看著他,嘴唇抿了抿。

  放心,他怎麼能放心,怎麼敢放心?

  他才不在工部幾天,工部四司就只剩下了三司,離開的這幾個月,他的工部還不知道會變成什麼樣子。

  雖然心裡有些生氣,但他卻也不想再留在工部了,掃把星自己惹下的爛攤子,還是交給掃把星自己去收拾吧。

  這些事情牽扯出來的東西,即便是他也會感到頭疼。

  工部尚書匆匆離開之後,唐寧也離了工部衙門,去往戶部。

  這些權器是出自工部,工部崔侍郎要負主要責任,等到他被召回京之後,自會有人問罪。

  但那些鹽場礦場的問題,卻需要從戶部調查,各大鹽商,需要在戶部備案,才有販賣的資格。

  他剛剛走進戶部衙門,戶部尚書錢碩便迎出來,笑道:「唐大人要的東西,本官都已經幫你準備好了。」

  錢尚書顯得很積極,唐寧能夠理解,這次事件,牽扯到的不只是工部,陳國的大部分鹽商,都要被拉下水。

  一旦查實他們的罪名,他們不僅要將這些年吃進去的都吐出來,還要交數倍的罰銀,家底不厚實的人,怕是要傾家蕩產了。

  而這次的罰銀和江南不同,是光明正大進行的,收繳上來的銀兩,也全都要上繳國庫,陳皇但凡要點臉,就不好意思在這上面動手腳。

  唐寧將戶部提供的材料交給了大理寺,剛剛回到工部,便有宦官傳信,陛下召見。

  他走進御書房,大理寺卿正在給陳皇匯報。

  「陛下,包括工部郎中在內,工部司官吏工匠,已經承認權器造假的事實,並且供出主謀工部侍郎崔敏,侵吞朝廷撥銀,與各地鹽商官商勾結一事……」

  物證就擺在眼前,工部司官吏工匠狡辯也沒有什麼用處,大理寺在極短的時間內就讓他們全都招了。

  接下來要做的,無非就是召工部侍郎回京問罪,細查各地鹽商,能交的上罰銀的交罰銀,交不上罰銀的抄家,朝廷在這種事情上從來都不會仁慈。

  陳皇看著他,沉聲道:「這件案子,大理寺、刑部及御史台聯合辦理,但凡涉案之人,無論是誰,一律按照律法懲處!」

  大理寺卿,刑部尚書,御史大夫同時拱手稱是。

  陳皇揮了揮手,說道:「行了,你們下去吧,唐寧留下。」

  三人離開之後,唐寧走上前,拱了拱手,說道:「不知陛下召臣進宮,有何要事?」

  陳皇站起身,看著他,有些期待的問道:「這次朝廷能收繳多少銀子?」

  這個唐寧還真的不清楚,搖頭道:「回陛下,臣估算不出來,此事戶部已經在查了,應該很快就可以出結果。」

  他雖然估算不出來具體數字,但陳皇如果想要用這些錢來養他的十萬騎兵,卻是白日做夢。

  這次朝廷追回來的銀子,數額不會小,但和潤州的相比,自然就不值一提了。

  畢竟,唐寧從江南帶回來的,是陳國最富庶州府的一半,比陳國幾十年鹽鐵專營賺的還多,即便是再加上罰銀,也不會超過一千萬兩。

  陳皇看向唐寧,宛如在看一棵搖錢樹。

  事實上,唐寧就是他的搖錢樹,每當他缺錢的時候,他就會為他送上來一大筆銀子,放眼望去,滿朝也只有這麼一位貼心的臣子。

  想到一事,他再次看向唐寧,輕咳一聲道:「以後若是再遇到這樣的事情,你先到朕這裡來稟報……」

  唐寧抬頭看著臉不紅氣不喘的陳皇,拱手道:「臣遵旨……」

  「另外……」陳皇想了想,臉色沉下來,說道:「此案牽扯到的,定然不是一個人兩個人,你親自去查,刑部、大理寺、御史台三司協助,不要放過一條漏網之魚!」

  ……

  康王府。

  康王面色發白,在殿內踱著步子,神色焦急。

  不多時,便有一人快步從外面走進來,焦聲道:「殿下,打聽清楚了……」

  康王目光猛地望向他,問道:「怎麼樣了?」

  那人道:「工部司的所有官吏都被抓走了,朝廷已經派人捉拿工部侍郎回京問罪,陛下命刑部、大理寺、御史台三司徹查此案……」

  康王身體晃了晃,扶著桌子才好不容易穩住。

  他面色凶厲,咬牙道:「工部那裡不是已經萬無一失,怎麼會出疏漏,有誰會沒事去驗那權器……」

  那人想了想,看著康王,說道:「殿下,這件事情是那唐寧挑起的,他是不是知道,工部侍郎是殿下的人,才故意……」

  康王怒道:「本王與他無怨無仇……」

  那人抬頭看了看康王,說道:「殿下,您前幾日撞了他的船……」

  康王愣愣的望著他,問道:「就因為這個?」
HarukanoHimitsu 發表於 2019-3-14 13:28
第六百三十四章 載入史冊的一撞

  「殿下忘了,那人可是斤斤計較,睚眥必報,要不然,他為什麼沒來由的去驗那權器……」

  康王已經不太能聽清楚王府的下人在說什麼了,工部侍郎是他的人,這件事情沒有幾個人知道,工部打造的軍械缺斤少兩,但兵部用來檢驗的權器,也是由工部配套打造,根本不會出什麼疏漏,有工部侍郎盯著,誰沒事會去查這個?

  工部剋扣的銀子,一大半都進了他的銀庫,這件事情若是深究下去,早晚會查到他的頭上。

  這還不是讓他最擔心的。

  他擔心的是鹽場礦場的事情,陳國自立國以來就是鹽鐵專營,能做鹽鐵生意的,無一不有官方背景,順著那些鹽商向上查,查到的是京中的部分權貴,再往上,便是康王府了……

  即便他是皇子,也承擔不起這個後果。

  康王忽然有些後悔,當日在天然居的湖面上,或許,真的不應該撞那一下……

  ……

  工部侍郎崔敏是康王的人。

  涉事的幾大鹽商,背後站著的是京中的某些權貴,而這些權貴身後,也有康王在撐腰。

  看著戶部的資料,以及蘇媚從天然居給他帶回來的情報,唐寧可以摸著良心發誓,他絕對不是針對康王,更不是公報私仇。

  康王不過就是指使手下撞了他的船,多大點事,他怎麼可能因為這件事情就將康王往死裡整……

  當然,康王到底是皇子,放在別人身上是掉腦袋的大罪,放在他身上,肯定罪不至死,但對他來說,也和死差不多了。

  作為親王,插手鹽鐵之政,已經觸及到了陳皇和朝廷的底線,其行徑比起端王貪污稅銀還要嚴重,陳皇對康王的處置,不會太輕。

  甚至於他還能不能保住親王的位置,也要看陳皇有沒有念在父子的份上,酌情輕判。

  說起來,如果康王真的被辦了,他豈不是間接的幫助了端王?

  唐寧搖了搖頭,就算是無意幫了端王,也是沒辦法的事情,誰知道康王膽大包天,連軍械和鹽政都敢橫插一手……

  御書房中。

  陳皇看著戶部尚書,問道:「那些鹽商們要補交的罰銀,算出來了嗎?」

  戶部尚書拱手道:「回陛下,戶部已經算出了大體的數目,按照工部那些有問題的權器推算,這次各地鹽商要補交的稅銀,怕是會超過一千萬兩……」

  陳皇站起身,難以置信的問道:「一千萬兩?」

  戶部尚書抬眼看了看,以為陛下被這個數字嚇到,又動了將之收到內府的心思,立刻道:「陛下,國庫近些日子頻繁撥銀,若是再不補充,怕是連朝廷的日常運轉都維持不了,這次至少需要五百萬兩……」

  陳皇也是見過一億兩白銀的人,自然不會被一千萬兩嚇到。

  他不是覺得這些銀子太多,而是太少,戶部不敢在數字上造假,是他自己的預期太高了。

  畢竟唐寧前些日子才從江南給他搬來了白銀億兩,這一千萬兩,已經不能讓他的內心泛起多少波瀾。

  朝廷每年在鹽鐵上的總進項,不過幾百萬兩,對比之後,陳皇才深刻的意識到,唐寧從江南給他帶回來的大禮,到底有多大。

  他看著緊張的戶部尚書,揮了揮手,說道:「行了行了,這一千萬兩,都給你了……」

  戶部尚書看著陳皇,愣了一剎,有些不太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喉嚨動了動,試探的問道:「陛下的意思是,這一千萬兩……」

  「都放到國庫吧。」陳皇看了他一眼,說道:「朕看起來像是會貪圖國庫銀子的皇帝嗎?」

  戶部尚書這才回過神來,拱手道:「陛下英明……」

  陳皇不再追問銀子的事情,看著戶部尚書,說道:「給那些鹽商天大的膽子,也不敢動鹽鐵,京中是誰在給他們撐腰?」

  戶部尚書抬起頭,抿了抿嘴唇,片刻後,才鼓起勇氣道:「回陛下,工部這次的案子,怕是和康王殿下脫不了關係……」

  陳皇眉頭緊皺,沉聲道:「什麼?」

  戶部尚書道:「那些鹽商背後的靠山是京中的某些權貴,而這些權貴背後,應該是康王殿下在撐腰……」

  陳皇面沉如水,森然道:「這個混賬!」

  ……

  工部代侍郎唐寧當朝捅出工部官員中飽私囊,官商勾結,竊取國利的事情,在極短的時間內,就傳遍了京師。

  這幾乎是近年來,京師乃至於陳國,發生的最為嚴重的一樁弊案。

  掃把星依然是掃把星,威力不可小覷,在工部不過待了短短數日,便弄沒了整個工部司,使得工部官員人人自危,工部尚書更是因為御下不嚴,被罰俸停職,若是這樁案子調查出來和他有關係,這個尚書的位置也坐不穩了。

  當然,京師的百姓聽到這個消息無不拍手稱快,朝中的貪官越少,他們便越是高興。

  工部郎中,員外郎等人已經被捉拿下獄,工部侍郎也被召回京師問罪,不僅如此,陛下勢要將與此事有關係的官員一網打盡,朝中已經有數位官員相繼被查。

  同一時間,也有一些似真似假的傳言,在百姓之流傳開來。

  據說,工部郎中剋扣軍械撥銀,其中一大部分都交給了康王,而那些鹽商,在京中的靠山,也是康王,這次工部的案子,罪魁禍首,便在那康王府中。

  這些消息起初只是傳言,但有心人調查之後,便震驚的發現,工部的兩樁案子,矛頭直指康王,就算不是他所為,也和他脫不了關係。

  另有傳言說,康王這次之所以會被查,是因為他前幾日得罪了工部代侍郎唐寧,這次的事情,就是那小心眼的掃把星對他的報復。

  有人親眼所見,數日之前,在京師天然居的湖上,康王命人故意撞了唐寧的遊船,心胸狹隘的唐大人那個時候沒有報復,卻在幾日之後,給康王來了一個釜底抽薪……

  天然居內的小湖是人工開挖的,面積並不很大,每年節令合適的時候,便是京中諸多達官顯貴遊玩的好去處,遊船多了,自然難免會磕磕碰碰。

  平日裡碰了別人的船,最多陪個不是,或者賠些銀兩也就夠了。

  康王這次,怕是有史以來,天然居湖上後果最為嚴重的一撞了。

  這一撞,必將被載入史冊。

  他剋扣軍械撥銀,插足鹽鐵之政,即便是皇子,也不能免罪,更何況還有時時刻刻盯著他的端王,一定不放過這個機會,他在天然居湖上的這一撞,很可能將他的爭儲之路撞上了歧途。

  對與這一足以改變朝局的歷史事件,坊間有歌訣曰:「水路千萬條,安全第一條,行船不規範,皇位沒一半……」
HarukanoHimitsu 發表於 2019-3-14 23:46
第六百三十五章 塵埃落定?

  康王府。

  康王靠在椅子上,面色灰敗,府內一眾謀士立於殿中,低著頭,目光躲閃,不敢與之對視。

  不知過了多久,康王扶著椅子站起來,目光掃視下方,厲聲道:「都說話啊,本王這些年難道養了一群死人嗎!」

  人群一陣騷動之後,終於有人忐忑的開口。

  「一旦工部侍郎回京,剋扣兵部軍械銀兩一事,勢必會查到殿下頭上……」

  「京師的那些權貴,擔不起插手鹽政的罪名,為了自保,他們一定會將殿下推出來保命……」

  「從現在開始,殿下要做好最壞的打算了……」

  ……

  康王氣的發抖,指著他們,顫聲道:「你們說這些有什麼用,本王是要你們想辦法,本王現在到底應該怎麼做!」

  一人顫抖著聲音說道:「京,京師所有人的眼睛都在盯著殿下,殿下什麼也不能做,只能等候朝廷,等候陛下處置了……」

  「一群廢物!」康王指著他們,大聲道:「滾,都給本王滾!」

  眾人如蒙大赦,爭先恐後的跑出此殿。

  殿內沒有一人時,康王雙腿一軟,癱軟在地,雙目中浮現出恐懼之色,喃喃道:「不會的,不會的……」

  與此同時,唐家。

  唐家大門緊閉,這兩日,上門拜訪的官員,都被拒之門外。

  這讓無數人心生疑惑,康王遭逢大難,最高興的,應該是端王和唐家,可唐家的表現卻過於鎮定,和之前大相逕庭。

  仔細想想,唐家似乎在朝堂上沉寂很久了,無論是當初以馮相為首的清君側事件,還是江南蘇家被查抄家產,唐家都沒有什麼動作,安靜的有些詭異。

  此時,唐府,唐淮的書房之中,他沏了杯茶,輕輕的抿了一口,便走到窗前,望著窗外的天空,長舒口氣。

  唐琦從門外走進來,說道:「大理寺的消息,與各地鹽商有關的權貴已經招了,不招出康王,他們只有死路一條,供出他來,起碼還能保住一家性命……」

  他看著唐淮,有些釋然的說道:「康王完了。」

  和康王鬥了這麼久,暗地裡和明面上交鋒無數,但那都是小打小鬧,唐琦沒有一次比這一次更加篤定,康王完了。

  剋扣國庫撥銀,在軍械上缺斤少兩,勾結鹽商與工部官員,插足鹽鐵之政,即便他是皇子,也斷然沒有被原諒的道理。

  工部的油水這麼足,鹽鐵更是蘊藏著巨大的利潤,唐家為何沒有插足,不是不能,而是不敢……

  明日的朝堂之上,一旦此事落實,康王輕則被削爵趕往封地,重責貶為庶民,驅逐出京……

  無論是哪一種結果,康王都再也不是端王對手,永遠的失去了奪嫡的機會。

  而沒有了康王,東宮之位,便沒有任何懸念了。

  唐淮從窗前走回來,說道:「想不到,為我們解決最大威脅的,居然是他……」

  唐琦看著他,問道:「明日的朝堂之上……」

  「不用說話。」唐淮擺了擺手,說道:「看著就好。」

  唐琦點了點頭,說道:「我去提醒端王。」

  ……

  今日的早朝還未開始,殿前等待的官員就已經感受到了極度的壓抑,目光時不時的望向前方站著的一道身影。

  康王神情憔悴,面色蒼白無血。

  這兩日內,宮裡沒有任何消息傳來,他度過了人生中最為艱難的兩日,即將到來的早朝,關乎著他今後的命運,他此刻精神極度緊張,根本沒有閒暇時間去關注周圍之人異樣的目光。

  端王從後方走過來,站在康王身旁,看了看他,笑問道:「皇兄上次說,要捐助五千兩銀子,不知還算不算數?」

  康王看著他,拳頭緊握,表情陰厲至極。

  似曾相識的場合,但當時是他譏諷端王拿不出銀子,今日則輪到端王反諷回來。

  端王與他目光對視,目中浮現出得意與嘲笑,一名宦官從殿內走出來,高聲說道:「上朝!」

  百官按照次序走入大殿,不多時,陳皇才從後殿緩緩走上龍椅。

  今日的殿內一片寂靜,陳皇目光最前方的康王,沉聲道:「趙誠!」

  康王身體一顫,走上前,顫聲道:「兒,兒臣在。」

  陳皇目中露出濃濃的失望之色,厲聲道:「跪下!」

  康王雙腿一軟,跪倒在殿上。

  ……

  唐寧今日沒有上朝,是從別人口中聽到今日朝堂上的情況的。

  今日朝堂上議論的只有一件事情,那便是工部的案子。

  這件案子牽扯甚廣,僅僅京官,就有數十位牽扯其中,涉及的權貴,也有十多人,這些人的下場都不怎麼好,但凡牽扯其中的官員,沒有一位能保住頭頂的官帽,膽敢將手伸到鹽政上的權貴,也都落得一個抄家流放的下場。

  當然,這其中眾人最關注的,還是康王。

  這些官員權貴,都和康王有關,在過去的一段時間裡,康王的勢力本就遭到了重挫,餘下的這些人被懲處之後,康王身邊,幾乎再也沒有什麼可用之人,比起當初的端王還要慘,在朝堂上,也沒有和端王爭鋒的本錢了。

  當然,他也不用再和端王爭了。

  定元二年九月,康王趙誠,因牽扯到工部一案,貪墨國庫撥銀,插手鹽鐵之政,被陛下免去了親王的爵位,降為嗣王,一月之內,便要離開京師,前往朔州封地。

  陳國的王爵分為三種,親王,嗣王,以及郡王。

  其中以親王的地位最為尊崇,嗣王的地位高於郡王,低於親王,而這三種王,只有親王有爭儲的資格。

  也就是說,康王受工部的案件牽連,被直接踢出了親王的行列,再無可能爭奪儲君之位。

  朔州在偏遠的北邊,康王一旦前往,此生便沒有幾次機會能回京。

  京師爭儲的只有康王與端王,康王一走,這東宮之位,十成有九成要落到端王頭上。

  雖然康王走後,他負責的國子監等部門,都交給了懷王代理,但懷王手中的資源,比起端王,根本不值一提,康王端王爭儲這麼多年,這儲君之爭,也終於要塵埃落定。

  雖然這其中的過程頗多波折,但唐家和端王,最終還是笑到了最後。

  有人想到康王倒台的過程,不由有些唏噓。

  康王是因唐寧而敗,沒有工部代侍郎唐寧揭發康王的案子,端王不可能這麼早的上位。

  然而,唐寧和唐家,和端王的關係,眾人也心知肚明。

  這一次,是他自己造就了他的對手,是他親手將端王推上了至高的位置,將唐家推向下一個輝煌。

  然而,待端王坐穩了那個位置,大權在握之後,唐家又豈會放過他?

  想必那位掃把星小氣鬼唐大人,此時的心裡也是百味雜陳,極不好受……

  唐寧心裡的確不好受,說起來他和康王並沒有什麼深仇大恨,他只不過是做了他職責之內的事情,誰讓康王膽大包天,連鹽鐵這種朝廷底線都敢動呢?

  現在康親王變成了康嗣王,馬上就要離開京師,再也不能牽制端王,等於他間接的幫了唐家、幫了端王一個天大的忙,除了掃把星的名聲更加響亮之外,他什麼好處都沒有得到。

  無論怎麼看,這次都是他虧了。

  想到康王,唐寧便不由的歎了口氣,搖頭道:「不成器啊……」

  康王府。

  康王一個人癱坐在殿內,身邊無一人陪伴。

  今日的早朝之前,王府的謀士便走了一個乾淨,下人們雖然不敢逃離,卻也都躲避的遠遠的。

  他轉頭看了看空曠的大殿,臉上露出一絲慘笑。

  多年的謀劃,多年的夢想,在這一朝煙消雲散,轉眼成空。

  可笑的是,這一切的源頭,竟然只是因為他撞了一下別人的遊船……

  「嗣王,嗣王,哈哈哈哈……」康王狀若瘋狂,仰天狂笑,笑的涕泗橫流。

  「殿下就這麼放棄了嗎?」一道平靜的聲音忽然從殿內傳來。

  康王止住笑聲,回頭看著身後的中年男子,慘笑著問道:「你還不走?」

  徐先生看著他,問道:「為何要走?」

  康王怒視著他,咬牙道:「我已經被父皇廢了啊,廢人能當皇帝嗎,你留在這裡,是不是想要看本王的笑話……」

  徐先生平靜的看著他,說道:「我說你能,就一定能。」

  康王從地上爬起來,抓著他的衣領,瘋狂道:「什麼辦法?」

  徐先生將一條白綾扔在地上,說道:「這就是辦法。」
HarukanoHimitsu 發表於 2019-3-15 23:42
第六百三十六章 別無選擇

  康王因受工部一案影響,被陛下從親王降為嗣王,失去了爭儲的資格,即將前往偏遠的封地。

  端王與康王爭了這麼多年,到今日,兩人終於分出了勝負。

  成王敗寇,康王今日失去了親王的位置,待到端王得到大位的時候,失去的可能就是性命。

  無論是哪一位皇帝,都不會容許這樣的威脅存在。

  康王府的下人們一整日都戰戰兢兢的,府上的謀士跑的一個不剩,他們卻不能逃跑,生怕在王府中惹怒了康王,誰也不知道盛怒之下的他會做出什麼可怕的事情來。

  午膳時間,一名送飯的下人才不得已的靠近康王所在的大殿。

  他端著膳盤,站在門口,顫聲道:「殿下,用膳了。」

  殿內沒有傳來任何聲響。

  那下人硬著頭皮,推門而入,目光望向殿內時,臉上的表情猛地愣住,手中的膳盤「哐噹」一聲掉在了地上,飯菜撒落滿地。

  只見一條白綾從殿頂的大樑上穿過,康王直直的吊在白綾上。

  那下人嚇得魂膽俱喪,高聲道:「來人,快來人,殿下自盡了!」

  ……

  御書房。

  陳皇坐在上方,心情明顯的不悅,一封奏章看了許久,也沒有翻開新的一頁。

  魏間從殿外走進來,說道:「陛下,張賢妃在殿外跪了一個多時辰了。」

  張賢妃是康王的母妃,此次康王被降爵流放,下朝之後,張賢妃便跪在御書房門口,為康王求情了。

  陳皇冷哼一聲,說道:「有什麼好跪的,犯了錯要挨罰,他犯下如此滔天大罪,朕沒有將他貶為庶民,就已經是看在賢妃的面子上了,朕要是赦免了他,怎麼向百官交代,怎麼向百姓交代?」

  這一次康王膽敢在軍械上動手腳,插足鹽鐵之政,已經觸碰了他的底線,幾百上千萬兩銀子是小事,但康王的做法,卻讓他心裡產生了濃濃的危機感,這是至高之位被威脅的危機。

  鹽鐵向來都是由朝廷專營,怕的便是有人從中攫取了巨大的利益,藉著鹽鐵之便,興兵造反,外人他尚且要千防萬防,更何況是本就有資格再進一步的皇子?

  陳國如今外敵環伺,短時間內,他還沒有將身下的皇位交出去的想法。

  魏間看了看外面,小聲道:「陛下,張賢妃的身體向來不好,老奴擔心,她若是跪的久了,身體會支撐不住……」

  想到張賢妃,陳皇臉上終是露出一絲不忍之色,說道:「讓宮女扶她回宮吧。」

  他話音剛落,忽有一名宦官匆匆的外面跑進來,也來不及稟報,噗通一聲跪倒在殿中,大聲道:「陛下,不好了,康王殿下,康王殿下自盡了!」

  「誠兒!」御書房外傳來一道顫抖的呼聲,隨後就沒了消息。

  陳皇猛地站起來,眼睛死死的盯著那宦官,顫聲道:「你,你說什麼?」

  那宦官頭埋的很低,小心道:「回陛下,剛才康王府傳來消息,康王殿下留下一封遺書,懸樑自盡,太醫已經前往康王府,奴才一得到消息,就立刻向陛下稟報了……」

  陳皇匆匆從上方走下來,焦急道:「快,去康王府!」

  康王府內,匆匆而至的陳皇剛邁進殿內,便看向一旁的太醫,問道:「怎麼樣了,誠兒有沒有事?」

  那太醫立刻躬身,拱手道:「回陛下,幸虧發現的早,救下康王殿下的時候,他還有一息尚存,現在性命已經沒有什麼大礙,就是需要修養一段日子,才能補回損失的元氣……」

  陳皇鬆了口氣,一顆心也終於放了下來。

  康王雖然犯了大錯,令他失望至極,但即便是他再失望,這也是他的兒子,他怎麼可能眼睜睜的看著他去死?

  陳皇走進殿內,看著躺在床上,奄奄一息的康王,怒道:「混賬,你要父皇和母妃白髮人送黑髮人嗎!」

  康王面色蒼白,嘴角露出一絲笑意,說道:「兒臣自知罪孽深重,唯有一死謝罪,請父皇成全……」

  陳皇看著他,更加憤怒,說道:「誰讓你死了!」

  康王慘笑一聲,說道:「和死在朔州相比,兒臣寧願死在京師,起碼這裡離父皇和母妃近一些……」

  「你再說什麼,什麼朔……」陳皇話未說完,面色微凜,直到此刻,他才意識到了一個問題。

  康王若是離開京師,怕是到不了朔州,就會死在路上。

  畢竟,他是皇長子,在某些人看來,只要他不死,就永遠有繼承大位的希望。

  他自己也出生在皇家,見多了皇家的手段,包括他自己身下的龍椅,也是建立在屍山血海之上的。

  他看著康王,沉默片刻,說道:「你先留在京師養傷,前往封地的事情,過兩年再說……」

  康王咳了兩聲,虛弱道:「謝父皇。」

  回到宮中時,陳皇的臉色也極不好看,心事重重。

  某一刻,他終於開口問道:「難道為了一個皇位,就非要兄弟相殘,父子反目?」

  魏間沉默了片刻,開口道:「在有些人眼裡,慾望高於一切,不是每個人都像陛下這樣重情……」

  陳皇想了想,問道:「你覺得,銘兒是這樣的人嗎?」

  魏間笑了笑,說道:「端王殿下是陛下的兒子,陛下應該再也瞭解不過了。」

  「是啊,朕瞭解他……」陳皇沉默了一會,開口道:「他比誠兒更適合做皇帝,可他若是做了皇帝,誠兒一定不會有命在……」

  他想了想,揮手道:「罷了,到時候,將他送到楚國,讓他後半輩子安安穩穩的過他的富貴日子,朕能為他做的,也只有這麼多了……」

  他的這句話說的輕描淡寫,但若是傳出去,必定會在朝廷引起一場驚天的波瀾。

  這似乎只是他隨意的一句感歎,卻已經表露出了他心中的皇位歸屬。

  只可惜,此時御書房內只有兩人,這些話,再也沒有第三人聽到了。

  陳皇說完之後,便看向魏間,說道:「叫銘兒過來吧。」

  ……

  康王府。

  徐先生走進殿內,看了看殿內的丫鬟下人,說道:「你們都下去吧。」

  平日裡在王府,徐先生的地位,只在康王之下,這些僕從下人應了一聲,便匆匆離開,關上殿門。

  徐先生看著康王,說道:「殿下受苦了。」

  「和死相比,這點苦算什麼?」康王從床上坐起來,笑道:「本王這算不算是已經死過一次了?」

  徐先生道:「希望這次以後,殿下能夠徹底醒悟。」

  「以前的康王,已經死了。」康王看著他,忽而說道:「本王是不是應該感謝唐寧,沒有他,本王還不會明白這些事情……」

  徐先生瞇起眼睛,說道:「殿下不要再去招惹那個人了,唐寧不是你的敵人,端王才是。」

  「你不止一次的勸說本王不要和他作對。」康王看著他,問道:「你很怕他?」

  「我是怕殿下重蹈覆轍,事實已經證明,我的想法是對的。」徐先生輕描淡寫的說了一句,轉移話題道:「殿下明白了什麼事情?」

  康王自嘲的笑笑,說道:「父皇的心,其實一直都偏向趙銘,當初他動了國庫的稅銀,罪名不比本王輕多少,父皇是怎麼罰他的,本王可記得很清楚……」

  徐先生問道:「所以,殿下知道接下來該怎麼做了?」

  康王笑了笑,問道:「本王還有別的選擇嗎?」
HarukanoHimitsu 發表於 2019-3-15 23:42
第六百三十七章 一波三折

  皇宮,御書房。

  得到召見的端王匆匆走到御書房門口,看著站在門口的魏間,問道:「父皇在裡面?」

  魏間笑了笑,說道:「陛下已經等候殿下多時了。」

  康王剛剛被廢了親王之位,他便立刻得到了召見,端王雖然不清楚這次召見所為何事,但卻有一種大喜臨門的感覺。

  他深吸口氣,壓制住心中的喜意,大步走進殿內。

  魏間這次卻沒有跟進去,看著端王走進去,默默的關上殿門,守在門口。

  端王走進御書房,見殿內沒有一名宦官宮女,只有陳皇一人坐在上方,他走到殿中,躬身道:「父皇。」

  陳皇放下手中的奏章,目光望向他,說道:「上來坐。」

  端王這才發現,陳皇的對面放置了一張椅子,這麼多年來,他還是第一次有和父皇面對面而坐的機會。

  他忐忑的坐下之後,陳皇才看著他,說道:「你的康王皇兄剋扣軍械撥銀,身為皇子,插足鹽鐵之政,為法理所不容,朕無奈之下,只能將他罷黜,你對此怎麼想?」

  端王立刻站起身,肅然道:「兒臣一定引以為戒,做好自己的分內之事,絕不僭越……」

  「坐下吧。」陳皇點了點頭,看著他,說道:「你也無須像他那樣,這個天下,朕遲早要交到你手裡,這一切都將是你的,自是不需用這些手段……」

  端王聞言,身體猛地一顫,下意識的站起身,面露恍惚之色,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和康王爭奪這麼多年,他等這一句話等了太久太久,真正等到的時候,感覺像是在做夢一般。

  康王敗了,他即將成為未來的太子,未來的皇帝……,可他明明什麼都沒有做,更沒有做好這樣的準備。

  好不容易回過神來,他才看著陳皇,疾聲道:「謝父皇,謝父皇……」

  陳皇看著他激動的難以自持的樣子,搖了搖頭,說道:「坐下吧。」

  端王這才重新坐下,眼中光彩閃動,縮在袖中的拳頭握緊又鬆開,身體因為激動而微微顫抖。

  陳皇看著他,說道:「今日召你過來,是有些話要對你說。」

  端王肅然道:「父皇請講。」

  陳皇道:「朕已經決定將皇位傳給你了,但還不會立刻封你為太子,接下來的日子,你要比之前更加的勤勉,給百官做出樣子,用你做出的成績來告訴他們,朕沒有看錯人。」

  端王恭敬道:「兒臣謹記父皇教誨,日後一定勤勉做事,不讓父皇失望。」

  陳皇點了點頭,又道:「等你到了朕這個位置,就會明白一些事情,但有些事情,朕希望你現在就明白。」

  他說這句話的時候,語氣變得認真起來,端王的表情也變的肅然。

  「為君者,應當有寬廣的胸懷,心胸狹隘者,不會是一個好皇帝。」陳皇看著他,問道:「這兩年來,你的黨派在唐寧手中損失慘重,你恨他嗎?」

  端王聞言,表情一滯。

  陳皇繼續問道:「你是不是想著,等到你登基之日,就是找他清算的時候?」

  端王張了張嘴,「兒臣,兒臣……」

  「你要當的是皇帝,你最親近的人是天下的百姓,不是某一個家族,更不是某一個人!」陳皇看著他,沉聲說道:「要是每個皇帝都像你這樣想,那要御史台何用,要這滿朝的言官諫臣何用?」

  陳皇的氣勢壓迫之下,端王額頭的冷汗直冒,唯唯諾諾,不敢開口。

  「一個唐寧,從江南為國庫帶來了國庫十年的稅銀,整頓江南,剿滅反賊,肅清六部的貪官污吏,提出強國強軍之法,這樣的人,難道不值得你重用嗎?」

  「還是你覺得,如此一位肱股之臣,比不上一個只會在朝中廣植黨羽,把持朝政的門閥豪族?」

  「你到底是要一個能幫你匡扶社稷的重臣,還是要一個把持朝政,與你爭權的舅舅?」

  ……

  端王擦了擦額頭的冷汗,站起身,顫聲道:「兒臣糊塗,多謝父皇點醒……」

  陳皇看了看他,說道:「坐吧,朕的話還沒有說完。」

  端王坐正之後,拱手道:「兒臣恭聽父皇教誨……」

  ……

  京中今日的氣氛有些壓抑,康王被罷黜的消息雖然沒有佈告天下,但這幾日滿京的消息傳的沸沸揚揚,早朝剛下,便有人通過特殊渠道得到了消息,傳的京師人盡皆知。

  康王的親王變嗣王,近乎流放似的被發配朔州,正是應了那句「行船不規範,皇位沒一半」的歌謠,不過,這次他的皇位不是沒了一半,而是全沒了。

  嗣王是沒有資格爭奪皇位的,離了京師,他就再也別想回來,今日之後,眾人已經可以預見到,那個至少無上的位置,端王已經坐上了一半。

  說來可笑,因為區區一起撞船事件便失去了皇位,這位康王殿下,應是陳國有史以來最憋屈的皇子了。

  如此大好的消息,唐家依然門庭冷落,這些日子唐府謝絕外客,即便是今日上門拜訪的客人,也被拒之門外。

  說來也奇怪,唐家最氣盛的時候,遭受到了一次次的打擊,逐漸敗落。

  而如今低調起來的唐家,反而悄無聲息的完成了最大的目標,成為了再也無人敢招惹的家族。

  唐府之內,斷臂老者站在唐淮身後,小聲道:「康王到了朔州,我會找機會動手,讓他徹底消失的。」

  唐淮平靜道:「做的乾淨一些,不要再留首尾了。」

  老者看著他,問道:「若是康王在朔州出事,陛下會不會懷疑?」

  唐淮看著他,說道:「所以讓你手腳乾淨一些,康王殿下在京師嬌生慣養,到了朔州那種地方,水土不服,不治而亡,不也很正常?」

  老者點了點頭,說道:「我明白了。」

  他轉頭正要離開,唐琦面色肅然的從外面走進來,說道:「出了一些變故,康王不用去朔州了。」

  唐淮目光望向他,眉頭微皺。

  唐琦看著他,解釋道:「康王自盡了。」

  唐淮道:「死了?」

  「差一點。」唐琦搖了搖頭,說道:「被太醫救下來了,陛下去康王府看過,據說是讓他暫時先留在京師,調養身體,不用去朔州……」

  「苦肉計……」唐淮目光望向窗外,說道:「還不死心啊……」

  「暫時不要去管唐寧了。」唐淮搖了搖頭,說道:「讓姓徐的盯著康王,看看他到底想要幹什麼?」

  唐琦點了點頭,說道:「我知道了。」

  按照唐家的計劃,康王死後,京師大局已定,唐家和端王在京中便再也沒有了對手和阻礙,到那時,就是唐家向唐寧討回那些舊賬的時候了。

  只要端王成為了太子,能夠實質性的參與朝政,對付一個權臣,根本算不了什麼。

  然而不知道是誰給康王出了這種鋌而走險的主意,竟然用自戕的方式博取陛下的同情,免於前往朔州,得以留在京師。

  即便是他已經成了嗣王,但也依然是大皇子,康王不走,唐家和端王便永遠不能放心,而在這之前,他們是不會對唐寧動手的。

  萬一給了康王可乘之機,他們之前所做的一切,都會前功盡棄。

  唐琦走出房門時,舒了口氣,喃喃道:「真走運啊……」
HarukanoHimitsu 發表於 2019-3-15 23:42
第六百三十八章 是挺大的

  工部前幾日在朝中可謂出盡了風頭,工部侍郎被召回京師問罪,工部尚書被停職三個月,工部的大小雜事,便全都堆到了唐寧手裡。

  今日是難得的休沐,唐寧沒有和幾位夫人們出門逛街,坐在院中,一邊曬著太陽,一邊享受著晴兒巧手的按摩。

  工部的案子到現在已經大致結束,刑部和大理寺正在進行收尾工作。

  朝中幾十位官員都被牽連進去,好在職位最高的只是正四品的工部侍郎,並沒有引起整個官僚體系的動盪。

  吏部那裡還有一大堆進士等著補缺,陳國的官位從來就沒有供過於求的時候。

  當然,和康王的事情相比,這些官員的貶謫降職都不是事。

  康王從親王被貶為嗣王,便已經斷絕了儲君之路,如果端王以後不出什麼大的差錯,他想要上位,就只有造反一條路。

  而這條路對他來說,也近乎已經被堵住了。

  雖然康王憑藉著一條白綾,成功的留在了京師,但卻再也沒有了參與朝政的資格,手中的資源大都移交給了懷王,身邊的權貴,也在一次又一次的清洗中,所剩無幾。

  他雖然能夠留在京師,卻已經和廢人無異,唯一的好處大概就是唐家和端王不敢在京師對他動手,如果不爭皇位,他還是可以在京師過的很舒服的。

  陳皇罷黜了康王之後,不久就接見了端王,由不得不讓人想入非非。

  很顯然,康王已經被淘汰出局,陳皇本就偏向端王,這次再也不用猶豫讓誰當太子了。

  只是他正值壯年,立了太子,父子之間想必還要猜忌,但等到再過幾年,端王入主東宮幾乎是板上釘釘的事情。

  畢竟,康王已經沒戲了,懷王姥姥不疼舅舅不愛的,只是陪襯端王的綠葉,陳皇又沒有老糊塗,皇位不傳端王,難道傳給滿腦子都是這家妹妹那家姐姐的趙圓?

  唐寧歎了口氣,瞧瞧他這都幹的是什麼事情,康王淘汰,端王坐大,似乎是他自己給自己挖了個坑……

  不僅如此,外面居然還在流傳他的掃把星神功已經修煉至高深處,什麼侍郎啊尚書,已經頂不住他的霉運,康王這次之所以從雲端掉到深淵,就是因為撞了掃把星的船,沾染了霉運所致……

  晴兒柔軟的小手在他的頭上來回移動,好奇的問道:「姑爺歎什麼氣啊……」

  唐寧閉著眼睛,隨口問道:「姑爺是不是掃把星?」

  晴兒瞥了瞥嘴,說道:「誰說姑爺是掃把星,姑爺是文曲星……」

  「呦,這不是掃把星唐大人嗎,今天怎麼這麼閒,沒跑出去克人?」

  晴兒話音剛落,就有一道聲音從門口的方向傳來。

  唐寧睜開眼睛,看著從門外緩緩走進來的安陽郡主,心中有些後悔,前些日子真的不該得罪她的。

  永遠不要低估一個女人的小氣,唐寧心中猜測,如果他當初好好和安陽郡主說話,是不是就不會惹上這個麻煩?

  可惜這個世上沒有如果,只有得罪一個小氣女人的後果。

  誰能想到,在京師上層圈子中知名度極高,以高貴優雅,落落大方著稱的安陽郡主,居然也有這麼小氣和刻薄的一面。

  女人,果然不止一面。

  唐寧看了她一眼,說道:「知道唐某是掃把星,郡主還敢走這麼近,就不怕我連你也克了?」

  安陽郡主看著他,不屑道:「你可以試試……」

  唐寧知道這個女人就是來找茬的,也懶得搭理她,閉上眼睛,繼續享受晴兒的按摩。

  殊不知他這種無視的態度,落在安陽郡主眼中,反而使她更加的生氣。

  這麼多年來,她走到哪裡,不是被人眾星拱月一般,京中不知有多少人想成為她的朋友,唯獨眼前這可惡之人,對她當面說出「不是朋友」的絕情話語,還對她的樣貌,文采,身手,甚至於性格都大加貶低……

  雖然他沒有直接說這些,但在她聽起來並沒有什麼兩樣。

  唐寧並沒有因為被稱作掃把星而和她辯駁,晴兒臉上卻露出不滿的表情,噘著嘴,說道:「姑爺才不是掃把星,姑爺做的都是好事,街上的百姓都說姑爺是好官,是青天大老爺……」

  看到唐寧身後的小丫鬟,安陽郡主便氣不打一處來。

  那天她本來是沒有生氣的,但這小丫頭的話卻讓她羞惱萬分,更讓她羞惱的是她說的都是實話,她一句都無法辯駁------於是她便更加生氣了。

  安陽郡主撇了撇嘴,說道:「小丫頭懂什麼……」

  晴兒挺起胸脯,說道:「我一點都不小。」

  安陽郡主的目光在她的胸前掃過,下意識的低頭看了看,心中暗啐一口,這小丫頭年紀雖小,這個年紀本該小的地方卻一點都不小,讓年長幾歲的她也生出了幾分羨慕之心。

  晴兒看著她,上下打量了一番,說道:「郡主也不小……」

  安陽郡主愣了愣,心中竊喜,問道:「哪裡不小了……」

  「屁股不小。」晴兒看著她,說道:「人都說屁股大好生養,郡主以後一定能生一個大胖小子……」

  「你……」安陽郡主指著她,臉色漲紅,她身體的某個部位,的確比起普通女子更豐腴一些,這也是她的煩惱所在,連關係最親密的唐水平日裡都不和她開這樣的玩笑,這等誇讚村婦的話,用在她的身上,就是恥辱……

  她羞惱的指著晴兒,正要開口,鍾意唐夭夭幾人從外面走進來,詫異道:「郡主怎麼來了……」

  安陽郡主伸出去的手指迅速收了回來,臉上的怒容也變成了笑容,恢復了淑女的樣子,輕笑道:「我是來找小蔓的……」

  趙蔓走上前,挽著她的胳膊,說道:「安陽姐姐,我們進去說……」

  安陽郡主被她們簇擁著離開了,唐寧不得不承認,她在京師的女子中,還是極受歡迎的,趙蔓將她當姐姐,小意和小如也將她當成是沒有什麼避諱的朋友。

  晴兒跑到前面,蹲下身子為唐寧捶腿,笑嘻嘻的說道:「姑爺,郡主在我們和在小姐面前,就像是兩個人一樣……」

  唐寧捏了捏她的臉,說道:「你怎麼能說郡主屁股大呢……」

  晴兒無辜的說道:「可是她的屁股真的很大,姑爺不覺得嗎……」

  「我……」唐寧想了想,誠實的說道:「是挺大的……」

  說完又捏了捏晴兒的臉,晴兒這個小丫頭不知道什麼時候學的壞,居然將他也帶跑偏了。

  安陽郡主的屁股大不大不是重點,重點是端王現在已經正式的走到了台前,這樣一來,唐家豈不是要百尺竿頭,再進一步?

  唐府。

  端王今日拜訪唐府,唐家兩兄弟親自送他出門。

  臨別之時,唐琦看著他,說道:「康王雖然留在了京師,但他對我們已經沒有什麼威脅,殿下不用擔心,至於那唐寧……」

  端王揮了揮手,說道:「不要再管那唐寧的事情了,本王的敵人不是他,沒有必要處處和他作對。」

  唐琦表情一愣,有些詫異的看著他,今日之前,端王向來都是將唐寧視為唐家的恥辱,欲除之而後快,與此刻的態度截然不同。

  端王對二人揮了揮手,說道:「兩位舅舅回去吧,本王走了。」

  唐淮看著端王離去的背影,目光微凝,緩緩問道:「你有沒有覺得,他開始變得像一個人?」

  唐琦看著他,問道:「像誰?」

  唐淮目光望著端王的馬車啟動,說道:「像陛下。」

  唐琦笑了笑,說道:「他是陛下的親兒子,自然像陛下了。」

  「不一樣。」唐淮搖了搖頭,說道:「他開始變得像一個皇帝了……」

  唐琦皺眉道:「什麼意思?」

  唐淮看著他,問道:「如果你是皇帝,選唐寧,還是選唐家?」
HarukanoHimitsu 發表於 2019-3-16 13:41
第六百三十九章 張昊陞遷

  唐琦沉默了片刻,問道:「你是說,殿下打算招攬他?」

  唐淮道:「拋棄恩怨情仇,有用則用,無用則棄,這是帝王的行事之道,不要忘記,他現在已經不是端王了,而是未來的帝王。」

  剛才端王在唐府,已經透露了那日和陛下的對話,康王雖在京師,卻已經沒有和他競爭的資格,最多兩年,他就能成功坐上太子之位。

  唐琦皺眉道:「那我們應當如何?」

  唐淮揮了揮手,轉身走回唐府,淡淡道:「這終究是兩廂情願的事情,即便是他願意,有些人不願意,只會讓事情變的對我們更有利。」

  ……

  唐寧很意外的接到了宮裡的一封旨意。陳皇讓他協助端王,負責這次的武舉。

  出了上次的事情,工部的麻煩已經夠多了,大批的軍械要回爐重造,所有的權器都要重新校準,還要打造一萬重騎的盔甲裝備,在這個緊要關頭,工部的工匠還被抓了不少,本來就時間緊任務重,再加上京畿州試的時間越來越近,吏部也有些忙不過來,他又不會分身術,哪裡有空去管什麼武舉。

  而且陳皇的聖旨上,用詞也十分曖昧,句句不離協助端王,陳皇似乎在有意的讓他和端王拉近距離。

  這自然是不可能的事情。

  唐寧向來恩怨分明,冤有頭債有主,唐家和他有著生死大仇的是唐淮以及唐琦,而唐水一家,唐寧就從來沒有將她們當成是敵人過。

  來到京師之前,他和唐惠妃以及端王,自然也是沒有什麼仇怨的,但端王和唐家是一丘之貉,兩人明爭暗鬥了這麼久,端王在他手上吃的虧比康王還大,兩人怎麼可能安然相處?

  不過聖旨不可違抗,此時距離武舉開始還有幾日,到時候,自然就知道陳皇和端王是什麼意思。

  在這之前,他還是要先忙工部的事情。

  尚書停職,侍郎落馬,他一個人負責這些,的確有些累,得早點選一個工部侍郎出來。

  吏部這些日子同樣忙的不可開交,工部一下子空出這麼多位置,都需要安排,見唐寧在工部,方鴻直接將這件事情扔給了唐寧。

  唐寧到了工部,先是召集剩餘的三司郎中開了一個小會,工部現在本來就缺人,事務也幾乎全是工部司的,然而工部司從上到下被擼了個乾淨,這些事情雖然不是其餘三司的責任,但他們也不能在一邊閒著看熱鬧。

  唐寧將這些事情分派下去,三人也都很積極的應了下來,一句推辭的話都沒有,工部有如此明事理的官員,唐寧感到很欣慰。

  安排完這些,唐寧才看向水部郎中張昊,說道:「今工部事務繁忙,尚書大人停職,崔侍郎又被革職查辦,本官還另有要事,工部急需一人帶領,張郎中在工部多年,是工部最有資歷的官員,吏部決定,推舉你為工部侍郎,對此你有沒有什麼意見?」

  「啊?」張昊顯然被這個消息給震驚到了,愣在原地,不知所措。

  其餘兩位郎中愣了一下,立刻便回過神來,看向他的眼神充滿了羨慕。

  水部郎中張昊對這位新來的唐大人有知遇之恩,他在工部對他照顧有加並不意外,但誰能想到,他居然真的將原工部侍郎從那個位置拉了下來,將張昊扶了上去。

  屯田郎中雖然開玩笑的這樣說過,但那只是玩笑,他從未想過會應驗的玩笑……

  張昊回過神來之後,面露激動之色,立刻點頭道:「多謝唐大人栽培!」

  唐寧揮了揮手,說道:「不用客氣,以後我們就是同僚了。」

  吏部不能直接委任工部郎中,但卻是可以決定候選名單的,一般而言,除非皇帝對吏部排在第一順位的候選人有意見,都會默認吏部的決定。

  張昊此人身上沒有污點,要資歷有資歷,要能力有能力,基本也就是走個流程而已。

  三人走出侍郎衙,屯田郎中面色複雜的對張昊拱了拱手,說道:「恭喜張大人高昇……」

  虞部郎中同樣拱手道賀:「恭喜張大人……」

  工部郎中只有從五品,工部侍郎卻是正四品,這種官場上的三級跳並不常見,以張昊的人脈,如果沒有什麼意外,這輩子或許都要蹉跎在水部郎中的位置上。

  可這運勢到了,昨日還是一同啣泥築巢的燕子,轉眼別人就飛上枝頭變了鳳凰。

  郎中這個官職,一輩子若是沒有大的際遇,也就到此為止了。

  但侍郎不一樣,這才是一部衙門的中流砥柱,是有極大可能再升兩級的,這輩子如果能當上尚書,以後的墓志銘上都大有文章可作。

  其實他們本來也有這樣的機會,但現在卻被堵死了。

  張昊和他們年紀相仿,他坐上侍郎之位,他們兩人便沒有了希望,他成為了尚書,他們就只能在他身後排隊,賭一賭誰先將誰熬死,比張昊活得久,或許還有那麼幾分可能……

  屯田郎中和虞部郎中雖然羨慕的要死,但也只是羨慕而已,他們並沒有張昊的際遇,三年之前,兩人都想留在京師,不想奔波去偏遠的靈州擔任考官,排擠張昊前往,三年之後,張昊成為工部侍郎之時,他們也只能這麼羨慕的看著……

  ……

  似乎是知道工部最近忙不過來,唐寧的折子遞上去不過短短一個時辰,宮裡就有聖旨到工部了。

  原水部郎中張昊,升任工部代侍郎,暫代工部侍郎一職,在工部尚書停職的這幾個月裡,行使尚書之責。

  這一個「代」字是暫時的,只要在這幾個月,張昊不搞出什麼大亂子,幾個月後,代侍郎就能變成侍郎。

  唐寧長舒了口氣,工部的爛攤子,終於有人替他接下了,之後的這兩天,他要好好的休息休息,補一補這些日子損失的元氣。

  工部的事情丟給張昊,未到下衙時間,他便徑直回了家。

  還沒有走到內院,他就看到小如站在花壇外,觀賞著壇內盛開的花叢。

  看到小如的身影,唐寧的心中便忍不住的浮現出歡喜。

  從小到大,從靈州到京師,無論遇到什麼事情,她都一直不離不棄的跟在他的身邊,雖然大多數時候,她都是默默的跟在鍾意身後不說話,也從來不和人爭些什麼,但在唐寧的心裡,卻總有一個位置屬於她,無人能夠代替。

  他輕手輕腳的走過去,從背後輕輕的攬住她。

  然後他就察覺到什麼地方不對,遠遠看上去並沒有什麼異樣,但兩人緊緊的貼在一起時,唐寧便意識到,小如並沒有像安陽郡主一樣翹的屁股。

  安陽郡主掙脫開他,一隻手高高揚起,羞怒道:「無恥!」

  唐寧抓住她揮下來的手,看著她,無辜道:「你怎麼穿小如的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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