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世危機] 末世圖騰 作者:輝煌戰狼(已完成)

 
梅爾斯 2018-6-1 16:37:41 發表於 科幻靈異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646 263913
梅爾斯 發表於 2018-6-20 08:48
卷十七 狼行四野:第五十一節 放逐

  二十分鐘後,兩人聊著聊著,宿舍的金屬門忽然「哐」的一聲,朝內打開了。緊接著,一道高大的身影低下頭,走了進來。

  「老大!」花瓢蟲起身叫道。

  「黑哥。」大頭蜂也跟著上前問候道。

  「你看吧,我就說老大不會忘記我們。」花瓢蟲討好著說道。

  「嗯嗯。」大頭蜂點頭附和道。

  黑豬王左右看了眼,臉上沒有表情,也沒有說話。

  「老大……」氣氛有些尷尬,兩人不由自主地垂下頭,用眼角的餘光互相瞄了一眼,都不知道該說什麼。

  審視了兩人好一會兒,黑豬王背過身體,問道,「你們知道自己錯在哪嗎?」

  「我……我們不該壞了規矩……」花瓢蟲蠕動著嘴唇,說道。

  「黑哥,對不起,給你添麻煩了。」大頭蜂低著頭說道。

  見黑豬王沒反應,花瓢蟲又辯解道,「老大,我們沒有殺那個孩子,進餐廳的時候,他就已經死了,中了好多槍,胸口血淋漓的。」

  「是啊,我們沒幹壞事。」大頭蜂跟著附和道,「請相信我們,都是誤會,誤會……」

  沉默了許久,黑豬深深地吸了口氣,轉過身,注視著兩人,緩緩說道,「大頭蜂,花瓢蟲,你們都是我的好兄弟……」

  「你們說的,我都相信。」

  「這些年來,你們跟著我,出生入死,沒少受過傷。」

  「跟別人拼命的時候,大頭蜂幫我擋過子彈,沒東西吃的時候,花瓢蟲塞過牛肉乾給我。」

  「這些我都記得,這輩子也不會忘記。」

  說到這裡,兩人都有些不好意思,局促地說道:「老大,你說這個幹啥,咱們做兄弟的,都是應該的。」「黑哥,你說這個就見外了。」

  「可是……」黑豬王頓了頓,說道,「雖然你們沒有殺那個孩子,但你們依然錯了。」

  「老大,說真的,我不服……」花瓢蟲顯得有些委屈,「以前鬧饑荒的時候,大夥不都吃過嗎?」

  「是不是他們不喜歡我們,想找個藉口趕我們走?」大頭蜂追問道。

  黑豬王嘆了口氣,默默地看著兩人,過了好一會兒,才說道,「兄弟啊,你們想過沒有……」

  「我們是蟲化者,是被這個世界遺棄的人。」

  「聖殿和世界議會,不把我們當人看,說我們是蟲化變異體,天性殘暴、混亂,是墮落的惡魔。」

  「然後把我們趕到南部墓園,這個世界上核輻射污染最嚴重的地方,逼我們和惡劣的環境作鬥爭,逼我們和變異生物拼命。」

  「不僅如此,他們還通過控制食物的供給,來控制我們的人口數量,迫使我們自相殘殺。」

  「為了能活下來,我們什麼事情都幹……」

  「殺人奪物,吃人喝血,無所不用其極。」

  「但那是被逼的,是沒有辦法中的辦法。」

  「同類相食,那是畜生的行為,就連墓園狼都不吃同類,更何況我們是人!」

  「他們可以不把我們當人看,但我們自己不能不把自己當人看。」黑豬王紅著眼圈,用力地砸著自己的胸口。

  「全世界都可以瞧不起我們,但唯有我們自己,不能瞧不起自己!」

  聽著黑豬王的話,花瓢蟲和大頭蜂都止不住地流出了眼淚。

  「從我們出生的那一刻開始,就背負著罪惡的命運。」

  「這不公平,也不公正。」

  「從我們懂事的那一天開始,就在盼望著聖火的救贖。」

  「盼望星火燎原,盼望遲來的正義。」

  「可你們想過沒有,如果真到了那一天,我們應該用什麼樣的面目,站在聖火之前,問心無愧!」

  「大哥,別說了,我們錯了,我們真的錯了。」花瓢蟲泣不成聲,大頭蜂沒說話,只是默默地流著淚。

  黑豬王擦了擦眼睛,沉默了許久,說道,「好了,我的話說完了……」他轉過身,背對著兩人,抬了抬手,「你們可以走了。」

  「哦。」花瓢蟲點頭應道,隨即拉了下大頭蜂的衣袖,朝外走去。

  可剛出門口,花瓢蟲卻像是想起了什麼,臉色驟然一白,反身回來問道,「老大,你……」他的聲音不由自主地顫抖起來,「你讓我們去哪?」

  「愛去哪,就去哪。」黑豬王望著牆上的小窗戶,緩緩地說道。

  花瓢蟲頓時「哇」的一聲,沖前抱住黑豬王銅澆鐵鑄的腿。

  「大哥,我們錯了,你可以打我們,駡我們,但你不能不要我們啊!」花瓢蟲哭得眼淚鼻涕都出來了。

  十年相依為命,已是血濃於水。

  「大哥,大哥!」大頭蜂反應過來,癱倒在地上嚎啕大哭。

  「沒有規矩,不成方圓。」滾燙的淚水順著黑紅方正的臉流下,「如果有一天,雷錘召喚天下英雄,我們或許還能再次並肩……」

  「走!」他咆哮著,「快走,別逼我動手!」

  花瓢蟲隨即擦了擦眼睛,和大頭蜂對視一眼,然後一同站直身體,朝黑豬王的背後深深一躬。

  千言萬語,匯成了一句,「大哥,請保重!」

  說完,兩人轉身就走,快步跑下樓梯,出了要塞,朝風沙堡方向逃去。

  片刻之後,黑豬王擦乾眼淚,猛地一頭撞在牆上,頓時鮮血淋漓,隨後搖晃著腦袋,回到了指揮中心。

  「兩個狗崽子,趁我不注意,偷襲我……」黑豬王捂著腦袋,向鐵渣解釋道。

  「也就是說,他們跑了?」鐵渣一邊喝著德田大智收藏的紅酒,一邊輕描淡寫地問道。

  「我辦事不利,罰我吧。」黑豬王乾脆地說道。

  「那你就……」鐵渣想了想,轉頭望向趙文可,說道,「為我們的參謀官,洗一個月的厠所吧。」

  「別……」趙文可眉頭一皺,剛要拒絕,黑豬王卻已經丟下一句「我馬上就去」,然後就頭也不回地跑了。

  看著撞壞半扇門,倉促離去的背影,趙文可無奈地搖了搖頭。

  「好了,事情到此為止,以後不要再提了。」鐵渣總結道。

  「你是老大,你說了算。」趙文可看了他一眼,沒好氣地說道。

  接下來的幾天裡,衆人全面接手了平野要塞以及阪田實業名下的礦區,而赤峰要塞附近的礦區,也開始動工了。

  阪田實業的大部分士兵都是雇傭軍,經過一番不太費力的勸誘,全都加入了新的平野衛隊。由於要塞的更名有些麻煩,鐵渣乾脆就沿用原名,反正也只是個叫法而已。

  關於平野要塞的負責人,鐵渣是想讓趙文可擔任的,但後者第一時間就拒絕了,理由有兩個。

  一方面,趙文可是參謀官,同時也負責外交和情報,無法長時間待在一處地方;另一方面,帶兵打仗不是他的强項,和底層士兵打交道,更不是他擅長的領域。所以,他不適合擔任平野要塞的指揮官。

  於是,鐵渣又找了黑豬王。可後者想也不想,就以「我正在替參謀官洗馬桶」為由,拒絕了他的任命。

  和海格商量了幾次,鐵渣最終決定,還是冒點風險,讓王虎擔任平野要塞的指揮官。畢竟他手下就這麼幾個人,再加上現在伊娃當權,不用擔心被尤歌發現。

  隨後,在王虎的鼎力推薦下,由杰羅姆擔任猛虎團團長,希爾曼·希羅斯升任副團長,馬文升任機甲突擊隊隊長。而朱雀團也從風暴要塞調到平野要塞,牧千鶴擔任要塞副指揮官兼機甲大隊隊長,火柴升任朱雀團團長,馬庫斯升任副團長。

  白小雲終於升級了,擔任平野要塞的財政官,巨阿木則擔任後勤官,鋼澤被調往赤峰要塞,作為海格的護衛。

  半個月後,赤峰要塞和平野要塞周邊的礦區陸續恢復生産,一車車的金屬礦、靈礦,為黑狼軍團帶來了源源不斷的財富。

  貝麗基金會接手平野要塞及紅杉要塞剝離的五個礦區後,瓦列里婭跑到赤峰要塞開設辦公場所,因為她討厭一切和祈雨神殿有關地方。

  戰爭結束後,葉夫根尼和德田大智就被關在了赤峰要塞的監獄,瓦列里婭沒事就下去折騰兩人。有次鐵渣和比爾談論事情,就被比爾投訴,說那兩個人叫得太大聲,晚上還經常抽泣,嚴重影響到了他的休息。他申請更換牢房,遠離兩人,還要求加裝隔音設備。

  而鐵渣路過監倉的時候,葉夫根尼和德田大智都隔著鐵欄杆,伸長手臂,淚光盈盈地向他求助。

  「大哥,放了我們吧,您要我們做什麼都可以。」「大哥,我們錯了,當初不該和您鬧不愉快,救救我們吧,看在都是男人的份上。」

  然而,對於兩人的遭遇,鐵渣也只能當做沒看見。儘管身為男人,他還是有些同情的。看著兩個大男人被女人折磨成這樣,實在不符合他的審美觀。但畢竟之前答應過對方。同時,這也是貝麗基金會出兵的條件之一。

  每當他看見瓦列里婭拿著小馬鞭,或是提著裝滿各種小工具、小道具的皮箱,搖搖擺擺地走過時,都會感到渾身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朋友,遠東有句古話,說得人饒處且饒人。」有次鐵渣終於忍不住,勸說道。

  「我若是饒了他們,誰又饒了我呢?」為此,瓦列里婭還掀開衣服,袒露小腹給他看,「您看看,您看看,他們究竟對我做了些什麼!」

  「嗯。」鐵渣無話可說,只好違心地點了下頭,表示贊同,雖然他的內心是極其不情願的。
梅爾斯 發表於 2018-6-20 08:51
卷十七 狼行四野:第五十二節 夢想

  Dr3717─01─23,上午10點。

  就在黑狼軍團的礦區建設得如火如荼的時候,冬末的季風吹過南部墓園灰黑色的大地,掠過奔湧向西的污水河,帶著片片雪花,捲入了烏鴉鎮。

  鎮上的房屋密密麻麻,灰石牆壁,茅草屋頂,以及壓在上面的,厚厚一層的積雪。凜冽的寒風呼嘯而來,灌進了石牆與石牆之間,在幽深的小巷中亂竄,吹得隨處擺放的木箱吱吱作響,掛在窗邊的煤油燈叮叮噹當。

  此時,在小巷的轉角處,一間名為「大板牙」的小酒吧中,二樓的客房裡,光線昏黑黯淡。

  空氣中彌漫著一股酒味,混合著嘔吐物的臭氣,實在令人難以忍受。牆邊的小床上,正蜷縮著一條人影。他藏在被子裡,背部弓得像只蝦米。

  「咚咚咚……」

  靜謐之中,一陣輕巧的敲門聲響起,床上的人影動了動,隨即又恢復了原樣。

  「咚咚咚!」

  漸漸地,敲門聲變得急促起來,還伴隨著一個嬌氣的叫嚷聲。

  「懶蟲,快起來啊,太陽都曬屁股了。」

  片刻之後,或許是被吵得受不了了,床上的人煩躁地掀開髒兮兮的被子,搖頭晃腦地爬出被窩,坐在了床沿。

  這是個二十出頭的年輕人,雖然臉上鬍子拉渣,卻絲毫不影響他的俊俏。那透亮的眼眸就像黑夜中的寶石,散發著淡淡的幽光,十分好看。

  過了好一會兒,年輕人才從宿醉中清醒過來,用力地揉了揉臉,起身打了門。

  「臭傢伙,不是說了好今天陪我去蔬果市場的嗎?」門剛開,一個相貌姣美,穿著花格布圍裙,戴著兜帽的女孩就闖了進來,氣呼呼地指著他說道。

  「呃……」年輕人先是一楞,隨即露出一個迷人的笑容,誠懇地說道,「對不起,我忘了。」

  女孩不依不饒地插起腰,哼了一聲,說道,「你的心裡就只有那個初戀情人,把別人都不當一回事。」

  「艾莎小姐,我錯了,請原諒我。」年輕人不溫不火地說道,但目光裡,卻沒有多少真誠的歉意。

  相反,還有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

  「真壞!」女孩瞧了他一眼,又朝他吐了吐舌頭,轉身走出去,「啪」的一聲,關上木門。

  「快換衣服。」她在門外叫道。

  「好的。」屋內傳來了一個略帶沙啞,卻充滿磁性的聲音。

  等待年輕人換衣服的時候,艾莎靠在過道的牆邊上,心臟撲通撲通地跳著,像有只小鹿在裡面亂撞。

  她叫艾莎,是這間酒吧的服務生。她的父親是一名墓園狩獵者,已經兩年沒回家了。她的母親覺得丈夫已經死在外面,就跟別的男人跑了,留下她一個人,獨自生活。

  裡面的年輕人叫「天暢」,是個讓人捉摸不透的壞傢伙。兩個月前,他來到這裡,天天在酒吧裡買醉。每次都喝得不省人事,她總是扶著爛醉如泥的他回到房間。這樣一來二往,兩人就熟絡了。

  半個月前,鎮上的幾個小流氓得知她的父親很久沒回來,母親也跟人跑了,就到酒吧裡調戲她,强迫她跟他們出去玩。那天,酒吧的老闆正好不在,拉拉扯扯之中,獨自喝著酒的年輕人忽然出手了。

  眨眼之間,他就像掃垃圾一樣,把幾個小流氓掃了出去。

  從那天開始,只要看見他,她就會感到心亂如麻。可是,這位年輕人的心裡似乎還藏著另一個女人。每當他喝醉酒的時候,她都能聽見他低聲的囈語。那位女孩,似乎叫什麼滄瀾的。

  一定是個很好的女孩兒吧,她這樣想著。

  「咯吱……」隨著一聲輕響,門開了。

  只見年輕人刮了鬍子,換上身整齊的衣裝,一掃剛才的頽廢樣子。劍眉星目,英氣勃發,不禁讓人眼前一亮。

  看著眼前帥氣的小夥子,艾莎的心跳得更快了,她彷彿能聽見「嘭嘭嘭」的聲音。

  「走吧。」天暢露出一個溫和的笑容,朝略顯呆滯,擋在門口的女孩做了個「請」的手勢。

  艾莎終於意識到自己的失態,臉上浮起紅暈,急匆匆地朝樓下走去。

  不一會兒,兩人繞過一大堆桌椅,出了狹窄的小酒吧。

  開門的時候,寒風和雪花湧了進來,艾莎連忙緊了緊衣服,身後的天暢立即上前一步,擋在她身前,風勢頓時小了不少。

  「謝謝。」艾莎小聲說道。

  「真壞!」艾莎咬了咬嘴唇,嗔駡道,然後上前抱住他的手臂,「走吧,去市場。」

  天暢雖然有些不習慣,但還是任由她抱著,畢竟天氣有點冷,而那位曾經的愛人,也和他沒有關係了。

  想到這裡,他的心不由得微微一痛。抵達南部墓園後,他只覺得兩眼一抹黑,該去哪裡,該幹什麼,他完全不知道。

  他總不能隨便遇到一個人就上去說,「我是天暢·諾爾塞斯,行走於蒼茫大地的火,你願意聽我講故事嗎?」且不說這樣太傻,萬一遇到聖殿的監察者,豈不是自投羅網……

  再加上離開遠東後,無論是起居飲食,還是風土人情,甚至是天氣,他都不習慣。心中又思念著烏木滄瀾,一時間沒了動力,天天待在酒吧裡借酒消愁、囫圇度日。

  這一晃眼,三個月就過去了。

  還好這個女孩兒,時常關照他,陪他說說話、解解悶。不然他就像一塊腐朽的木頭,由內至外地,逐漸爛掉。

  「窸窸窣窣……」

  踩踏著積雪,衣衫摩擦的細碎聲中,兩人在灰黑色的石牆之間曲折穿行,彷彿正行走於諾大的迷宮中。大約二十分鐘後,前方豁然開朗。一條寬大的街道橫於眼前,兩頭看不到盡頭。地上的積雪被清掃一空,露出了條形麻石砌成的地面。

  相較於居住區的內部,沿街的房屋漂亮多了。大都是五至六層的結構,灰色的瓦片屋頂。牆上釘著「X」形狀的鋼條,加固了石砌的牆壁。通常屋前有個小花園,屋後有個小倉庫。

  這些房子需要兩千金幣,或兩千五百贖罪幣左右,是南部墓園的居民們夢寐以求的住所。艾莎曾不止一次地對他說過,她最大的願望就是住進沿街的大房子裡,找個願意對她溫柔的丈夫,生三個孩子。如果可以的話,她還想養條看門的大狗,以便於丈夫出門的時候,能保護她和孩子們。

  烏鴉鎮雖然處於《世界公約》的保護之下,但對於一個蟲化者密度超過百分之七十的地方來說,守備隊的執法强度就顯得相當乏力。儘管還不至於形同虛設,可破案率據說才百分之三十。

  然而,每年世界議會開席的時候,烏鴉鎮的官方都會振振有詞地說,他們的守備隊是全銀城世界最優秀的,破案能力最强的。至於破案率為什麼這麼低,那是因為案件的總量是中部大陸大多數地面鎮的五倍,西部大陸地面鎮的九十七倍。即便只破了百分之三十,數量也是其他地面鎮的數倍。而他們稅收和經費,又是全銀城世界最低的。

  「你跟一名蟲化變異體收稅,就得帶上兩個小分隊的士兵,最好再配上幾台機甲,免得他們飛走,或是爬上屋頂……」去年的時候,烏鴉鎮的議員就是這樣說的。

  對於南部墓園北部數個地面鎮的議員,其他地區的議員是這樣評價的:「他們都是一群要飯的。」「除了會哭窮,他們還會什麼?」「如果吹牛和訴苦有專業,那他們一定是宗師級的。」

  若是第一個願望無法實現,艾莎還有第二個願望,就是到外面的世界去看看。她聽說從中部大陸的賽特之門過去,有個叫風沙堡的大城市,是個願意接納蟲化者的地方。那裡有兩千多萬人口,到處都是高樓大廈,寬敞公路。

  華燈璀璨,晝夜不息,燈紅酒綠,繁花似錦。

  天暢雖然沒去過,但在戰熊神廟的時候,就聽大宗師們說過,風沙堡不是什麼好地方,而是個吃人的大坑。於是,他勸她別去,可她卻說,如果有人願意求她留下來,她就哪都不去了。

  對此,天暢只能沉默不語。

  無論他對她有沒有感覺,他都無法做出任何回應。雖然他有五項蟲化能力,七階巔峰的靈能,精湛的古武,學富五車的知識,只需要些許的努力,就能給予她夢想中的一切。但他唯獨沒有自由,注定與人世間的愛戀無緣。

  因為他蒼茫之劍,諾爾塞斯,墓園中的行者。

  思緒之間,兩人來到了蔬果市場外。看著前方熙熙攘攘的人群,來來往往的板車,艾莎抱緊天暢的手臂,一邊加快腳步,一邊問他。

  「喜歡吃什麼?」她興致勃勃地說道,「等會去我家,我做給你吃。」

  「唔……」天暢歪著腦袋,想了想,說道,「我想吃小雞燉蘑菇、土豆紅燒肉、麻辣粉條、醋溜大白菜、松子炸江魚、白菜豬肉餃子……」他說了一連串遠東菜出來,可艾莎卻瞪大著眼睛,一臉茫然,最後怯生生地說道,「我……我不會做……」

  「沒事……」天暢露出潔白的牙齒,笑容陽光明媚,「我會做。」

  「哇嗚~你好厲害啊~」艾莎高興地跳了起來,然後又說道,「要不這樣,你教我,我做給你吃。」

  「好啊。」天暢欣然同意。
梅爾斯 發表於 2018-6-20 09:12
卷十七 狼行四野:第五十三節 愛戀

  兩人一邊聊著,一邊走進了市場。

  抬眼望去,是大片大片雜亂無章的簡易攤檔,上頂蓋著遮陽布,由幾根木杆撐起,下方擺著老舊的木桌,堆滿了各種各樣的水果蔬菜。大聲吆喝的攤主、斤斤計較的商販、提著菜籃子的顧客、推著板車的工人,來往其間,絡繹不絕,彷彿一片五顔六色的汪洋大海。

  艾莎拉著天暢,在摩肩接踵的人群中穿行,很快就來到一個熟悉的攤檔前。

  攤主是個老頭,額前上長著一對灰色的,有著一節節白環的觸角。他是一名蟲化者,擁有「蛾化嗅覺」的能力,早在艾莎還沒進入視線之前,就已經聞到熟悉的氣味,並朝人群中大喊。

  「小艾莎,你今天可來得真晚啊,好東西都快被搶光了。」他一邊說著,一邊擺動著觸角,在攤上挑了個最大的蘋果,在艾莎鑽出人群的第一時間,就拋了過去。他的視力很差,但嗅覺卻十分靈敏,能通過氣味分辨出蔬果的好壞,這正是他賴以生存的本錢。

  艾莎微微一蹲身,雙手抱住老頭拋來的蘋果,然後一蹦一跳地跑攤檔前,低頭正要拿錢,老頭卻擺著手阻止道,「拿去拿去,不喜歡吃就扔了。」

  「麥大爺,您老送我東西,還怎麼賺錢啊。」艾莎推卻道。

  「前些年虧本的時候,要不是你爸爸資助,我這身老骨頭早不知道埋哪裡去了。」老頭說道。

  「這都是好久以前的事情了,您怎麼還老提啊……」艾莎有些不好意思地說道。手中的蘋果沉甸甸的,起碼有三百克以上,至少要三枚銅幣,是麥大爺小半天的收入了。

  「你再跟爺爺客氣,以後就別來了。」老頭板起臉,不高興地說道。

  最後,在麥大爺的執意要求下,艾莎沒有再推遲,拿起蘋果在圍裙擦了擦,遞給了身邊的天暢,說道,「快吃。」

  「你吃吧,我不愛吃蘋果。」天暢沒去接,隨後摸出一枚銀幣,「叮」的一聲,彈進了老頭裝錢的鐵盒裡。出發前,海格給了他五百金幣,坐船花了一百多,這段時間吃飯住宿喝酒又花了五十多,現在還剩不少。他剛才之所以拒絕,倒不是因為他真的不喜歡吃蘋果,而是他不習慣吃沒清洗過的。

  烏木滄瀾說,果皮上噴了不少農藥,要用水泡三十分鐘,削了皮才能吃。

  「嗯~好甜啊~」艾莎卻沒這麼講究,天暢不吃,她就「哢吧」的一聲,大口咬了下去。

  「哎呀,我們的小艾莎終於長大了……」老頭看了看天暢,忽然笑著說道,「長得越來越漂亮了,都開始交男朋友了。」

  艾莎俏臉一紅,慌忙解釋道,「大爺別亂說,他不是我的男朋友。」

  「那是……」老頭面露疑惑。

  「他是我們酒吧裡……」艾莎猶豫了一下,說道,「最尊貴的客人。」

  「大爺您好,我叫天暢,來自於遠東西部。」天暢落落大方地自我介紹道。

  「你是遠東人……」老頭顯得有些意外。他能從年輕人的身上聞到蟲化者的味道。而據他所知,遠東雖然承認蟲化者的身份,但僅限於遠東血統的蟲化者。一方面,遠東養不起過多的外來者;另一方面,他們十分排斥其他大陸的蟲化者,除非有本地人帶著,否則連正常的食宿都有困難,更別說長期居留了。

  可是,從對方的髮色和瞳色上看,又不像遠東人。艾莎是個單純的女孩兒,沒有見過什麼世面,很容易受騙。

  「嚴格來說,我是在遠東長大的北荒人。」似乎看出了老頭的疑慮,天暢誠實地說道。

  「哦……」老頭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沉默了一好會兒,忽然長嘆一聲,「艾莎是個好孩子啊……」

  天暢是個聰明人,自然明白對方說這句話的意思,當即微微一笑,說道,「大爺,請放心,我不是壞人。」

  然而,他的保證不僅沒有減輕老頭的憂慮,反而增添了許多。

  老頭做了一輩子的生意,見過許許多多的人。眼前的這位年輕人,身材勻稱,步伐穩健,目光敏銳,氣質淡然,一看就知道不是平凡之輩。又長得陽光帥氣,舉止優雅得體,說話大方禮貌。這樣的人,就像天上星辰,璀璨奪目。要說是壞人,可能性實在太低了。就是退一萬步來說,對方在欺騙艾莎,誰吃誰的虧,還說不定呢。

  可偏偏就是這樣的人,才讓他感到無比的擔憂。對方若是個富家少爺、紈絝子弟,大不了就是個始亂終棄。其實也什麼,南部墓園的漂亮女孩兒,十有八九是酒吧女郎的命。但對方若是個真心英雄,那可就慘了……

  因為只有這樣的人,才能將女人的心傷到骨頭裡,也只有這樣的人,才會給她們帶來毀滅性的災難。

  看著滿臉幸福,挑選著蔬菜和水果的艾莎,他只感到了深深的無奈。她的父親了無音訊,母親又跟人跑了,現在又遇到了命中的剋星。他不禁嘆息,只希望她的一生,別太坎坷了……

  片刻之後,艾莎挑了些青菜、土豆、紅蘿蔔、西紅柿,又要了些葡萄、雪梨。付了賬,又帶著天暢到另一個市場買了些牛肉,就回到了大板牙酒吧附近的家中。

  艾莎的家很小,卻是個單門獨戶的小房屋,前面有塊菜地,種了些蔥薑蒜。走進房屋,裡面分了兩層,第一層是客廳和廚房,角落裡還挖了小地窖;第二層是閣樓,只有第一層的三分之一,架著一副木製的梯子,擺著兩張單人床,作為臥室使用。

  客廳的家具很簡單,但收拾得乾淨整潔,別有一般風情。一張小圓桌,三張小木椅,上面鋪了紅白兩色的花格布,中間放著一個玻璃瓶子,裝了些清水,插著兩朵小野花。

  由大塊石頭砌成的壁爐邊上,是一張雙人布沙發,海藍色條紋,然後是個小茶几,地上鋪著起了毛的灰色毯子。此刻,壁爐裡忽明忽暗,正散發著淡淡的暖意。

  天暢坐在沙發上,烤著火,心中不由得有些感動。看來,艾莎為了邀請他來家裡做客,一早就起來做了不少準備。

  不一會兒,艾莎洗乾淨水果,端到茶几上,又央求他削皮給她看。

  天暢微微一笑,拿起雪梨和水果刀,一點點地削了起來。他的動作很輕,很穩,彷彿變魔術般,隨著雪梨的轉動,外皮層層剝落。沒過多久,一個晶瑩通透,表面像剝了皮的雞蛋一樣光滑的雪梨,在他手中逐漸成型。

  艾莎痴痴地看著,只覺得好神奇,

  接著,天暢手中寒光一閃,然後放進盤子裡,雪梨頓時像綻放花朵般,分成了均勻的數瓣。

  「哇~」艾莎拍著小手,撲乎的大眼睛裡全是崇拜。

  「你快吃~」她又要求道,「我想看你吃東西~」

  「有什麼好看的?」「不知道,就是想看。」「這……」天暢摸了摸鼻子,顯得有些局促。

  「好嘛,好嘛~」「呃……」「要不,我喂你吧~」「美女,我吃還不行嗎……」「不嘛~我要喂你,就要喂你,偏要喂你~」艾莎拈起一片雪梨,整個人都貼了上去,硬要塞進天暢的嘴裡。

  當事人被飽滿的胸部蹭得渾身不自在,只好恭敬不如從命,張嘴吃了。

  「嗯,真乖~」艾莎笑嘻嘻地稱贊道,「我要獎勵你小紅花~」小學的時候,只要她做對了事情,老師就會在她的胸前貼個小紅花,以茲鼓勵。

  然後,她還真拿出剪刀和紅紙,剪出一朵小紅花,沾了些麵粉,貼在天暢胸前。

  「咦,這是什麼?」貼小紅花的時候,她發現天暢的左胸口袋的內側,別著一枚徽章。

  仔細看去,那徽章的表面坑坑窪窪,顯然有些年月了。上面的圖案是個狼頭,嘴裡咬著三把劍,雖然磨損得很嚴重,很多地方的線條都淡化了,但狼的眼睛卻依舊明亮,彷彿擁有生命一般。

  「我們的族徽。」天暢回答。

  「哇偶~你還有家族啊!」艾莎驚訝道,接著又好奇地問道,「你的家族是什麼?」

  「諾爾塞斯。」天暢說道,聲音裡不自覺地帶上了一絲驕傲。

  「諾爾塞斯……諾爾……塞斯……」艾莎自言自語地重複著。她覺得好熟悉,卻又忘了在哪裡聽過。

  天暢沒說話,只是靜靜地看著她。

  「嗚……」她絞盡腦汁地想了好一會兒,卻沒想出什麼來。

  「只是一個普通的小家族而已,沒什麼特別的。」天暢說道。

  「那我們去做飯吧~」艾莎很快就放棄了,轉而提議道。

  「好啊。」天暢微笑著應道。

  「你教我做,然後我做給你吃。」「嗯。」「不許動手,不許跟我搶。」「沒問題。」「那我們拉鈎好不好~」「可以。」「拉鈎上吊一百年……一百年哦~」「一千年都可以。」「那就一萬……不,十萬年!」

  「會不會太久了?」天暢溫和地笑了笑,問道。

  「不,我要一百萬年~」艾莎愉快勾起他的小手指,念叨著,「拉鈎上吊一百萬年……一百萬年哦~」

  「一百萬就一百萬,誰怕誰啊?」天暢收起笑容,擺出一副嚴肅的樣子,沉聲說道。

  「一百萬一百萬!」艾莎興奮地叫嚷起來,心裡就像灌了蜜糖似的。那甜美的笑容,彷彿綻放在原野的鮮花,
梅爾斯 發表於 2018-6-20 09:17
卷十七 狼行四野:第五十四節 傳單

    正當天暢和艾莎在廚房裡忙活開的時候,烏鴉鎮公寓區的一個舊地下停車場裡,燈火通明,不時傳來擊打沙包的聲音和低沉的吶喊。

    環眼看去,場內有三個擂台,上面有幾名穿著短褲,赤裸上半身男人正在互相搏擊。擂台的周圍是各種健身設施,槓鈴、臂力器、拳擊手套等物件散落一地。

    擂台呈「品」形分佈,中間擺著一圈紅沙發。此刻,十來個男人正圍坐在一名體型極為龐大的壯漢身邊,七嘴八舌地議論著。

    「三倍價格,老大,我們沒聽錯吧?」「天啊,這下豈不是發財了!」「可哪來的貨源啊?」有人疑惑,有人驚歎,有人擔憂。

    坐在中間的壯漢有近三米的身高,雙手握成拳狀,足有籃球般大小,手臂又長又粗,爬滿青筋,彷彿老樹樁一般。他的眼睛很小,腦袋卻不小,剃著光頭,梯形臉,就像一個倒扣大水桶。他的肩膀很寬,甚至比野狼式機甲還寬,穿著一件墨綠色的背心,胸肌高高鼓起,脖子粗粗大大,壯碩無比。可奇怪的是,相較於發達的上半身,他的下半身卻和正常人差不多,顯得極為不平衡。

    他叫泰格,外號「大手」,是這個地下組織的頭領。只見他抬了抬巨大的手掌,手下們就立即安靜下來。

    「一個月多前,風沙堡遭到野生蟲潮的衝擊,極樂會在那邊的會館被摧毀了,損失了很多貨,所以急需補充……」泰格磋磨著拳頭,說道,「好好幹一票,我們將來的發展,就看這次了。」他頓了頓,左右看了眼,才說道,「尤迪思大人已經答應我了,只要這次供的貨能讓他們滿意,他就給我們弄十二套機械動力甲。」

    話音剛落,眾人一片嘩然。十二套機械動力甲,能讓整個組織的實力提高好幾倍。

    「可是,我們哪來的這麼多貨啊?」一個目光精明的漢子問道。

    「沒辦法,就想辦法。」泰格握緊拳頭,「這次的價格這麼高,一定要抓住機會。」然後意味深長地說道,「哪怕是事情做過了些,也值得……」

    「老大,我們幹的活已經處於邊緣地帶了,如果再往前一步,我擔心其他組織……」那名漢子沒說完後半句,但意思已經很明確了。

    「滑蟲,你賭過錢沒有?」泰格轉過頭,慢悠悠地問道。

    「啊……」被稱作「滑蟲」的漢子愣了愣,隨即臉色一沉,說道,「我明白了。」

    「不用擔心,尤迪思大人已經和鎮上的幾位大人打過招呼了,只要別做得太張揚,他們是不會管的。」泰格拍了拍滑蟲的肩膀,接著抬起頭,向眾人宣佈道,「這次的提成也是三倍,都去找線索吧。」

    「好的,老大。」「是!」「哈哈……」「發財了,發財了。」不一會兒,連同滑蟲在內,眾人四散離開,分頭尋找貨源。

    大約二十分鐘後,滑蟲步行來到公寓區的一處籃球場。十多名穿得胡裡花哨,耳朵、鼻子、嘴巴或眼角上穿刺著金屬環的年輕人,正在場內追逐嬉戲,爭搶著一個髒兮兮的籃球。

    滑蟲站在生銹的鐵絲網外,點燃了一根煙。沒過多久,場內的一名年輕人看到他,立即跑了過來。

    「大哥,來跟煙唄。」年輕人笑著說道。

    滑蟲從胸口的衣袋掏出一包「魔狼」,隨手一甩,煙盒就劃著拋物線,飛過鐵絲籠。年輕人跳起來一抓,拿出一根點上,然後轉身丟給了正走過來的幾名同伴。

    「最近有什麼消息嗎?」滑蟲抬了下眼皮,懶洋洋地問道。

    「您說的是……」年輕人靠近鐵絲網,問道,「哪方面的?」

    「還能哪方面,哪家的姑娘漂亮,家裡條件又一般,最好還是個原裝的。」滑蟲說道。

    「這個啊……」年輕人用力地吸了口煙,想了想,吐出一口煙霧,然後搖頭說道,「沒有。」說完,他正要轉身離開,卻被對方叫住了。

    「等等!」

    回過頭,一道耀眼的光華頓時刺入眼中,只見滑蟲的手中,多了一枚閃閃發光的金崩子。

    年輕人頓時面露異色,臉上一陣紅一陣白,似乎有些琢磨不定。而這時,滑蟲好像變戲法般,手一晃,又多了一枚。年輕人終於抵不住誘惑,反過身來。

    「鎮南居民區,大板牙的酒吧的……」他支支吾吾地說著,似乎還在猶豫,滑蟲又加多了一枚金幣,「艾莎,她叫艾莎,她爸爸已經兩年沒回來,媽媽也跟人跑了,現在獨自一人。」

    「還有其他人嗎,比如說……」滑蟲提示道,「男朋友。」

    「應該沒有,不過酒吧老闆對她挺好的,我們想找她出來玩,每次都被老闆趕出來了。」年輕人說道。

    「好,謝謝了。」滑蟲將金幣塞入鐵絲網,然後轉身離開了。

    兩個小時後,大板牙酒吧的門縫裡,塞進了一張宣傳單。

    「好消息,好消息!」

    「蟲潮來襲,風沙堡損失慘重,急需補充大量女性從業人員。」

    「想成為一名氣質優雅,身份高貴的OL嗎?」

    「想成為一名穿著最新款式的衣裝,提著名牌的包包,蹬著紅色的高跟鞋,行走於繁華的街頭,恣意揮灑精彩人生的都市麗人嗎?」

    「機不可失,時不再來!」

    「柏拉圖大酒店,長期招聘部長、服務生,月薪十五金幣起。」

    「聖瑪利亞機械改造醫院,招聘機械護士,提供半年培訓機會,免食宿,年薪八十金幣起。」

    「各類辦公人員、會所服務人員、礦物登記員、產品檢驗員、銷售人員,薪金從優……」

    「火速報名,船費全免。」

    「報名條件:女性,相貌姣好,二十八歲以下……」

    「蟲化者從優錄取,若相貌達標,年齡可適當放寬。」

    「報名地點:公寓區四十七號大樓。」

    下午四點,酒吧開門了。一個腰繫白色圍裙的胖子,一瘸一拐地挪了出來,手裡拿著一個長柄大湯勺。他是這家酒吧的老闆,由於兩顆門牙特別大,像老鼠牙齒似的,所以大伙都叫他「大板牙」。

    「咦?」大板牙很快就發現腳下的宣傳紙,挪開膠皮靴,艱難地彎下水桶般的腰,撿了起來。

    他只看了幾眼,就自言自語地嘟噥著「艾莎那丫頭老說想去風沙堡……」,然後轉身回到店內,把宣傳紙放在吧台上,用空酒瓶壓著。接著,他回到廚房,繼續弄他的牛骨湯。

    片刻之後,當他端著一小盆撒了蔥花的湯回到吧台,拿起湯勺,正要美美地喝上幾口的時候,酒吧的門忽然「咚」的一聲,被人從外面用力推開,撞在牆壁上,落下了幾縷灰塵。

    「誰!」他頓時嚇了一跳,湯勺掉進了湯裡,慌亂地摸向吧台下的散彈鎗。等他看清來人,終於鬆了口氣,放開了槍柄。

    「我的大小姐,你怎麼了?」看著滿臉通紅,淚光盈盈的艾莎,大板牙一臉關切地問道。

    「誰是大小姐了!」艾莎氣呼呼地嚷道,「我就是一個又醜又傻的村婦,沒人要的爛貨!」說完頭也不回地衝進側面的洗手間,用力地摔上門。

    「唉……」大板牙歎了口氣,他是莉莎父親的隊友,自從瘸了之後,沒法再參與狩獵,就留下來開酒吧。這兩年來,他作為叔叔,一直照顧著艾莎。可隨著年齡的增長,小丫頭開始有自己的想法了,他也逐漸管不住了。

    也罷,孩子總要長大……

    他這樣想著,繼續喝起了湯。

    洗手間中,艾莎對著滿是黑斑的鏡子,淚水止不住地湧了出來。就在剛才,吃完了一頓愉快的午餐後,她終於鼓起勇氣,向那個人說出了自己的心意。可那個人卻無情地拒絕了她,說自己的心裡已經有愛人了,再也容不下任何人。

    「壞蛋,壞蛋!」艾莎咬牙切齒地罵著,用力地捶打著洗手台,濺起了些許水花。

    既然無情,為什麼要對她,對她這麼溫柔……

    既然無愛,那天為什麼要幫她,害得她心如鹿撞。

    想起他溫文的笑容,暖人的聲音,又想起他冰冷的面容,傷人的話語,她就迷糊了。

    到底哪一個,才是真正的他。

    「對不起,我是一名囚徒,無法給予任何人幸福。」

    「你是個好女孩,一定會遇到比我更好的人。」

    「再過幾天,我就要離開了……」

    不知過了多久,就在酒吧快要開門營業的時候,萬念俱灰的艾莎走出洗手間,開始收拾吧台。

    無意間,瞄到了那張宣傳單,於是拿了起來。

    「船費全免……相貌姣好,二十八歲以下……蟲化者從優……」她自言自語地念著,麻木的眼睛很快就恢復了光彩。

    或許,穿著整潔的制服,拎著小皮包,蹬著高跟鞋,行走於燈火璀璨,車流如梭的大都市中,是大多數底層女孩的夢想吧。

    「總有一天,我會讓你另眼相看的。」艾莎在心裡說著,小手不自覺地握緊了。
梅爾斯 發表於 2018-6-20 09:30
卷十七 狼行四野:第五十五節 欺騙

    第二天上午,艾莎換了一身比較新的衣服,上身是白色的蓋肩衣,下身是厚厚的綿裙。這是去年生意好的時候,用大板牙給的獎金買的。

    戴上淺灰色的棉織帽,穿上長筒膠鞋後,她就出了門。踩踏著積雪,走到大街,搭上破破爛爛的鐵皮車,來到了公寓區。

    相較於鎮上其它居住區,公寓區的樓房比較高,也比較密集。都是些九層左右的大樓,鋼筋混凝土結構,外牆由灰砂磚砌成,裡面分成一個個隔間,供給暫時留居的人群。

    由於人口密度比較大,流動性也高,公寓區是整個烏鴉鎮最繁華的地方。

    下車後,艾莎很快就找到了宣傳單上的地址——四十七號大樓。遠遠看去,樓前擺著幾張長木桌,三名工作人員穿著正裝,端坐在那裡。

    「請問這裡,是報名處嗎?」艾莎走上前,揚了揚手中的宣傳單,問道。

    順著好聽的嗓音看去,坐在中間的滑蟲只覺得眼前一亮,年輕貌美,唇紅齒白,皮膚細膩,正是上等貨色。如果成功交易,起碼是六百金幣,再算三倍的話,就是一千八百,一筆打錢。

    於是他熱情地站了起來,露出溫和的笑容,說道,「是的,小姐,請坐。」

    「你們是正規的招聘公司嗎?」艾莎不太確定地問道。

    滑蟲沒回答,而是拿起桌上的一大疊資料,遞上去說道,「這是本公司的資料,一切手續都是嚴格按照世界公約辦理的,你看這……」然後指著文件中幾處印章說道,「這是烏鴉鎮自治會的紅印,還有風沙堡市政廳的藍方印……」

    資料中的不少內容是用銀城貴族語書寫的,艾莎看不太懂,裝模作樣地翻了幾頁,就還給了工作人員。

    「怎麼樣,手續還算齊全嗎?」滑蟲問道。

    「還挺正規的。」為了避免被看不起,艾莎隨意地評價道。

    「小姐想去什麼公司?」滑蟲問道,接著又感歎道,「像小姐這樣的人才,要是去了外面,大公司肯定搶著要。」

    「真的嗎?」艾莎微微一笑,問道。

    「那當然了,小姐天生麗質,又聰明伶俐,禮貌得體,大公司還敞開大門迎接啊。」滑蟲稱讚道。

    艾莎聽得心裡美滋滋的,暗罵天暢有眼不識人。

    「我想去聖瑪利亞機械改造醫院,聽說有半年的培訓期。」艾莎指著宣傳單上的一行說道。

    「是的,為期半年的培訓,全免費,包食宿。」滑蟲認真地說道。

    「為……為什麼會這麼好啊?」艾莎有些不相信地問道,對於外人,她還是有些警惕心的。在她的印象裡,哪會有老闆願意出錢給人培訓,還給吃住的。

    「這你就不知道了……」滑蟲一邊坐下來,一邊伸手示意艾莎坐下,然後說道,「風沙堡被蟲潮弄得亂七八糟,死了好多人,屍體堆滿了大街,有小山那麼高。」他停頓了一下,加強語氣說道,「由於缺少從業人員,大酒店、大醫院、大工廠都快要停工了。」

    「天啊!」艾莎吃驚地摀住了嘴巴,眼睛睜的大大的。

    接著,滑蟲話鋒一轉,「不過現在沒事了,蟲子都跑了,正在恢復生產,需要大量人才。」他朝艾莎豎起大拇指,「像小姐這樣的,年輕能幹,肯定有很好的前程,說不定……」他故意拉長聲音,在艾莎期盼的目光中,誠懇地說道,「將來還得你們這些未來的大人物,提攜我們哥幾個……」

    「這破地方,能走早走了。」「是啊……」其餘兩名工作人員點頭附和道,歎息聲裡飽含著說不出的落寞。

    「萬一……我是說萬一……」艾莎顯得有些猶豫。

    「萬一什麼?」滑蟲追問道,一臉關切。

    「我是說,萬一半年學不會,會不會……給人趕出來……」艾莎支支吾吾地說著,畢竟她只讀過中專,文化很低。

    「這個問題應該不大,上次有名像你這樣的小姐,一開始沒習慣那邊的生活,功課沒做好,但考慮到她是人才,公司又讓她重新培訓了半年……」滑蟲又強調道,「全免費。」

    「真的可以嗎?」艾莎撲乎著大眼睛,一臉不可置信。

    「哎喲喲,你不知道啊,那邊的大公司可有錢了,不是你能想像的,我們這邊的錢,到了那邊就不是錢了。」滑蟲舉例說道,「一台跑車,就三千金幣,一瓶年份好的海妖紅酒,就兩百多金幣……」然後他又問道,「一盒護膚品,知道多少錢嗎?」

    「多……多少?」艾莎似乎被鎮住了,好奇地問道。

    「說了你也不相信,要八個金幣!」滑蟲比劃道。

    「哇~」艾莎吃驚地叫道,八個金幣,就是她好幾個月的生活費了。

    眼看**湯灌得差不多了,滑蟲趁機問道,「怎麼樣,有興趣到風沙堡闖闖嘛,我覺得,年輕女孩就應該多出去見識見識。」

    「需要交錢嗎?」艾莎怯生生地問道。

    「一枚銀幣的手續費,剩下的都由招聘方出資。」滑蟲伸出一根手指說道。

    「什麼時候出發啊?」艾莎又問道。

    「七天後的船。」滑蟲回答。隨後,在他的勸說下,女孩交了一枚銀幣的手續費的,然後他又拿出四份合同,讓她簽名。

    「啊,還要簽名嗎?」合同中有兩份是用貴族語書寫的,艾莎看不懂,所以有些猶豫。

    「這可是正規的大公司,不是隨隨便便請零工,必須嚴格按照世界公約的約定來做。」滑蟲解釋道。

    「哦……」

    就這樣,艾莎稀里糊塗地簽上名字,又蓋上了手印。

    「好了,後天來報道,大後天出發,到黑港坐船。」蓋好公司印章後,滑蟲收起兩份合同,將剩下的兩份交給了艾莎。

    隨後,他看著艾莎逐漸遠去的身影,目光停留在她翹挺的屁股上,臉色露出了一絲淫邪的笑容。只可惜,他們不能觸碰貨物,否則會極大程度地影響交易價格。真要發洩獸慾,還是找酒吧女郎划算。

    對他這種人來說,只要別長得太寒磣,關了燈都一樣。

    晚上的時候,天暢又喝醉了,趴在桌上說著胡話。

    雖然決心不再理會,但看著天暢不省人事,艾莎還是不忍心,像往常一樣扶起他,送他回到房間,蓋上了被子。

    「渡鴉……海格……你們在哪……我們來喝酒……喝……」

    黑暗之中,艾莎坐在床沿,聽著天暢含糊的囈語,淚水悄然滑落。

    「艾莎要走了,你以後一定要好好照顧自己,不要再喝醉了……」她喃喃自語地說著。

    「你是大人物,是天上的星星,美麗又耀眼。」

    「艾莎知道,艾莎配不上你……」

    「你心中的那個女孩,一定是個很好的女孩,你要加油,重新搶回她的心。」

    「如果連你都做不到,艾莎相信,世界上沒有人能做到。」

    「不要在糟蹋自己了,艾莎會心疼的,那個女孩也會心疼的。」

    沉默了許久,艾莎站起來,最後幫天暢掖了掖被子。

    「如果將來你成了大人物,就去風沙堡看看艾莎吧……」

    霎時間,風沙堡三個字,傳進天暢的耳中,在腦中嗡的一聲,炸裂開來。

    「什麼,你要去風沙堡!」天暢猛地睜開眼睛,眼中藍光乍現,如暗夜中爆發的光團,瞬間照亮了整個房間。

    「啊!」正要離開的艾莎被眼前的景象嚇得整個人都呆住了。

    磅礡的靈能從天暢眼中散發出來,讓人感到窒息。

    「我……我只是……只是報了名……」艾莎怯懦地說道。

    「哪裡報的名,是什麼人?」天暢坐了起來,沉聲問道。

    「公寓區……一個……一個公司……正規的公司……」艾莎猶猶豫豫地說道。

    「什麼公司?」天暢冷著臉問道。

    「就是……就是……」艾莎記不起公司的名字,隨即想起了合同,說道,「我……我簽了合同的……」

    「什麼合同,拿來給我。」天暢手一伸,口氣不容置疑。

    片刻之後,艾莎將合同交給了天暢。

    天暢開了燈,認真地看了好一會兒,然後揚起手中的合同,朝她問道,「你知道自己簽的是什麼嗎?」

    「什……什麼……不就是……工作合同嗎?」艾莎不太確定地回答。

    「這一條寫著,如果想去風沙堡,當事人就必須接受公司方的一切安排,並以後續的工作支付兩百金幣的船費及服務費。」天暢又指著另一處條款,「這一條寫著,如果不按照公司方的安排,當事人必須歸還雙倍罰金,並且接受風沙堡官方的調配。」

    「你是蟲化者,簽了這份協議,等你到風沙堡的時候,就會變成任人宰割的奴隸了!」天暢的眼中快要噴出火來,渾厚的靈能在手中凝聚,合同憑空燃燒起來,眨眼之間就變成了灰燼。

    「啊!」艾莎目光呆滯地摀住了嘴巴,呢喃道,「那……那我該怎麼辦?」

    「不去就行了,合同自動失效。」天暢說道。

    「但是……」艾莎欲言又止。

    「我會保護你。」天暢起身說道,目光沉穩而堅定。

    那平靜的聲音,就像一股暖流,衝進了艾莎的心房,她的心又不爭氣地亂跳起來。
梅爾斯 發表於 2018-6-20 10:00
卷十七 狼行四野:第五十六節 威脅

  兩天後……

  滑蟲不見艾莎來報到,頓時心生疑慮,經過短暫的思考,他決定帶人去看看。反正對方已經簽訂合同,必要的時候,可以用點强制手段。

  傍晚時分,他拿著卷成圓筒狀的合同複印件,走進了大板牙酒吧。進門後,他環視了一圈,酒吧裡只有一位客人,正坐在角落裡吃東西。而他的目標,就站在客人的旁邊。

  「小姐,今天怎麼沒來呢?」滑蟲面朝艾莎,微笑著問道。

  「啊……」看到滑蟲,艾莎慌忙走上前,兩隻小手用力地擰在一起,猶豫了片刻,才說道,「最近……最近家裡出了點事情,可能沒辦法去了,實在抱歉。」說完,她就鞠了一躬,表示歉意。

  眼看煮熟的鴨子就要飛了,滑蟲臉色一沉,揚了揚手中的複印件,提醒道:「小姐,你可是簽了合同的。」

  「那……那個銀幣,給你們就是了。」艾莎帶著幾分怯懦說道。

  「什麼?」滑蟲皺起眉頭。

  「我是說,那個銀幣給你們了,我不要了。」艾莎鼓起勇氣,再次說道。

  「開什麼玩笑!」滑蟲頓時大聲喝道,徹底撕下了僞裝,「你以為簽合同是小孩子玩泥沙嗎!」隨著他的喝駡,早就候外面的七、八名小弟立即踹開門,闖了進來。眨眼之間,就將艾莎團團圍住。

  「大爺,大爺,有話好好說……」大板牙見狀,連忙從吧台裡跑出來。這群人他認識,是鎮上臭名遠揚的「爬地虎」,行事狠辣,專做見不得光的生意。收款放貸、杰克交易、人口買賣,全都有他們的份。

  前段時間,就有名狩獵者得罪了他們,當街被打成肉泥,塞進了下水道。更可怕的是,他們似乎和鎮上的大人物有些交情,對他們的暴行視若無睹。甚至有人看見,他們和守備隊的人勾肩搭背,稱兄道弟。

  這群人,千萬不能得罪,否則就別想在烏鴉鎮待下去了。

  「既然簽了合同,就由不得你了。」滑蟲沒有理會大板牙,彷彿對方不存在一般,盯著艾莎的眼睛,眼球外凸,目露凶光,咬著牙說道,「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

  「幾位大爺,她只是個孩子,還不懂事,你們大人有大量,不要跟她計較……」大板牙額頭冷汗直冒,雙手抱拳,喋喋不休地哀求著,「若是有什麼得罪的地方,我們……我們願意賠錢……」他一邊說著,一邊哆哆嗦嗦地摸索著腰間,解開錢袋,遞了上去。

  「你賠得起嗎,滾!」滑蟲一聲咆哮,猛地抬起腳,踹在大板牙又圓又大的肚子上。後者頓時摔了出去,錢幣叮叮噹當地掉落一地。

  「我不去,你們這群騙子、壞蛋!」艾莎向後縮了縮,雖然有些膽怯,但目光卻倔强無比。

  「臭婊砸,找死!」滑蟲的一名小弟大步上前,一巴掌抽了過去。

  然而,他的手還沒落下,就感到一陣冷風襲來,緊接著眼前一花,就倒飛了出去,乒呤乓啷地撞翻了大片桌椅。

  這一切只發生在瞬息之間,滑蟲等人呆了一下,才反應過來,不由自主地向後散開。

  定眼看去,艾莎的身邊多了一個身影,戎裝革履,英氣不凡,正是剛才在角落裡吃東西的客人。卻誰也沒發現,他什麼時候過來了。

  「滾。」那人淡淡地說道,目光森寒冷冽,如同一把出鞘的利劍。

  見對方只有一個人,滑蟲當即招了下手,喝道:「敢和我們爬地虎作對,弄死他!」

  只聽見「唰啦」的一片聲響,小弟們紛紛拔出匕首,一擁而上。

  雪亮的刃尖在昏暗的燈光下閃閃發光,天暢將艾莎向後輕輕一推,跟著腳下一旋,合身迎了上去。雖然他還沒有達到「靈化星沙」的境界,身體强度和普通蟲化者差不多,但他擁有泵式回路和蟲化感知,反應極快,又修行了古武八卦掌,擅長貼身作戰的「寸勁」。

  怦然之間,天暢欺身而至,微微一扭腰,一掌擊出!沖在最前的流氓剛舉起匕首,就倒飛出去,接連撞翻了身後兩名同伴。

  與此同時,另一名流氓緊握著匕首,從側面沖來,直刺他的腰部。

  天暢閃身側移,一肘擊在流氓的臉上,那流氓頓時像飛旋的陀螺般,劃著弧線摔落出去。而就在擊飛流氓的瞬間,天暢借力向前一沖,快如閃電般撞開一名流氓,同時一拳甩在滑蟲臉上,將其打得眼冒金星,向後倒去。

  剩下的兩名流氓剛沖到一半,就發現同伴全被放翻,頓時停下腳步,面面相窺,不敢再沖上來。

  天暢緩緩地走過去,在兩人驚愕的目光中,雙手抓起他們的衣領,拖到門口,甩了出去。

  「啊!」「哇!」轉眼間,慘叫聲接連不斷地響起,一個個流氓像垃圾袋般,被他扔了出去。

  「兄弟,你確定要和我們爬地虎做對?」趴在地上的滑蟲抬起頭,一臉陰狠地問道。

  「如果下次再讓我見到你們……」天暢淡淡地說道,「死。」

  片刻之後,在酒吧裡,艾莎扶著大板牙坐到桌旁,正想轉身去收拾東西,卻被大板牙叫住了。

  「你們快跑吧,這群人你們得罪不起。」大板牙喘著氣,說道。

  「跑去哪?」天暢開口問道。

  「這……」大板牙當場一楞,臉色變得陰晴不定,艾莎一個女孩兒,能跑去哪裡?而這名年輕人,顯然不可能一直跟著她。大板牙想了好一會兒,說道,「今天不做生意了,你們先回家,等我消息。」然後又解釋道,「我在守備隊認識一個小隊長,人還不錯,我去找他說說。」

  隨後,三人一同出了門,大板牙前往守備隊的駐地,天暢和艾莎則回到了小房屋。

  「待在房間裡別出來。」天暢吩咐完,就張開節足,從閣樓的窗戶爬上屋頂,取下突擊步槍,一邊檢查,一邊戒備。

  他的身上一共有三件武器,一支中部重工生産的AUGs靈能突擊步槍,一把靈能匕首,還有海格給他的單刃直劍——光牙。

  作為戰熊神廟的精英,他身懷絕技,擁有除了天生的兜蟲甲殼和蟲化節足外,還有泵式回路、蟲化感知、蜂化飛翼,再加上靈能七階巔峰的實力,無論近戰還是遠戰,都有相應的優勢。

  正如這把AUGs,近可掃射,遠可狙擊。

  離開的時候,他沒有帶上自己的靈能動力甲。一方面,穿出來後還要相應的維護,很麻煩;另一方面,戰熊神廟常年入不敷出,對於這個養育自己長大的地方,他有著非常深厚的感情,只想留多點東西下來。

  悄然無聲中,天色漸漸暗了下來,浮現繁星點點。耳畔不時傳來一兩聲狗叫,四處炊煙緩緩升起,一派祥和寧靜的景象。

  望著天空,他想起了大哥,那個臉上總是帶著微笑的男人。他從小就嚮往著,成為那樣的人,勇敢、豁達、智慧。現在他已經長大,擁有不凡的實力,可他還是覺得,離那個背影很遠。

  思緒之間,下方傳來了艾莎的聲音。

  「天暢,晚餐做好了~」

  低頭看去,只見艾莎將拿著根小木竿,支著個小籃子從窗戶裡伸出來。天暢看她笨笨的樣子,不禁笑了起來,伸出三米長的節足,將籃子勾上了屋頂。

  打開籃子,裡面裝著烤好的芝士香腸、煎雞蛋、生菜葉和薄烙餅,還有一小塊浸泡了酸醋的紅薑和一小瓶咖啡。

  「謝謝。」天暢朝下方說了句。

  「吃得習慣嗎?」艾莎忐忑不安地問道。她知道天暢喜歡吃遠東菜,可惜她不會做。

  「嗯,好吃。」天暢用烙餅卷著香腸、雞蛋、生菜葉,一邊吃著,一邊含糊地回答。

  「還要嗎?」艾莎又問道。

  「夠了。」「還要咖啡嗎?」「等會。」「我就在下面,隨時叫我哦~~~」「好的。」

  「對不起,連累你了……」不知為什麼,說著說著,艾莎的聲音裡帶上了一絲哭腔。

  天暢安慰道,「沒事,我很厲害的。」

  「我……我不值得你這樣做……」

  聽著她的聲音,天暢只覺得鼻子一酸,斬釘截鐵地說道,「不,你值得!」

  「可是我……」艾莎欲言又止。

  「我什麼我,你是我的女人,我當然要保護你了。」天暢平靜地說道,那記憶中的背影,漸漸淡去……

  霎時間,艾莎整個人都僵住了,彷彿聽到了讓她神魂顛倒的魔音。

  「怎麼,不同意嗎?」他語氣一冷,問道。

  「不……不是……」艾莎慌亂地叫道。

  「你要是不同意,我就殺了你。」天暢探出頭,齜著牙,惡狠狠地朝小窗戶邊上的艾莎說道。

  「真壞~~~」艾莎回過神來,嬌嗔了一聲,臉上洋溢著幸福。

  可就在這時,小巷子裡閃出一道高大的身影,朝小屋大步奔來。

  天暢眼睛一眯,舉槍就射。

  「噠噠噠……」

  子彈激射而出,劃出一道道湛藍的紋波。只見來人雙手一抬,交叉護在頭頂。叮叮噹當的聲響中,那人的手臂火花四濺,身形卻紋絲不動。定眼看去,那人的手臂極為粗壯,就像一棵單人合抱的老樹。

  發現子彈無效,天暢立即丟下槍,拔出匕首,灌注靈能的同時,張開節足,連續翻過幾個屋頂,然後一躍而下,直撲那人的頭頂。

  那人卻不退不讓,微微一矮身,揮拳轟了上來。

  「鐺!」

  濺射的星火中,那人一步未退,天暢卻彈開了數米,隨即節足曲張,扎入石牆,三兩下爬回了屋頂。
梅爾斯 發表於 2018-6-20 10:05
卷十七 狼行四野:第五十七節 筆錄

  兩人一高一低,對峙了片刻,那體型和手臂都異於常人的壯漢開口了。

  「小子,把那個女人交出來,我們就兩清了。」泰格甕聲甕氣地說道,那低沉聲音彷彿敲響了牛皮大鼓,震得人頭皮發麻。

  天暢沒有回答,只是靜靜地盯著下方的泰格,就像一張綳緊的獵弓,隨時準備射出致命的一箭。剛才的交鋒,他算是吃了點暗虧,握刀的右手有些發麻。對方的身體素質比他强悍,反應速度又不比他慢,是個相當棘手的敵人。

  「你會後悔的……」泰格伸出大手,指著天暢說道,「我保證。」然後轉身離開,沒有一絲拖泥帶水。

  天暢沒有追,一方面,艾莎就在屋內,如果他貿然離開,難保他們沒有其他埋伏;另一方面,他也沒有拿下這個對手的把握,對方的身體極為堅韌,連靈能步槍都打不穿,至少有三項防禦類的蟲化能力。

  接下來的兩天裡,爬地虎的人沒再出現。到了第三天的時候,大板牙回來了。

  他一進院子,就拉著艾莎往外走,說已經和守備隊的長官們反映了情況,要帶她去自治會做筆錄。

  「有用嗎?」天暢看似隨意地擋在了門前。

  「只要當面說清楚情況,做了筆錄,爬地虎的人就不敢亂來了。」大板牙信心滿滿地說道。

  「我覺得沒有必要。」天暢反對道,如果守備隊真管事,爬地虎不至於這麼明目張膽。

  「不去也可以,但我問你……」大板牙看著天暢,「你能一直留在鎮上嗎?」

  「又或者將她帶在身邊,無論去到哪裡,都保護好她,給她一個安穩的生活。」

  「如果你能做到,我就什麼都不管了,任你們去天涯海角。」

  面對這樣的問題,天暢沉默了。他是大地行者,不可能長時間待在一處地方。

  「年輕人,艾莎的爸爸是我的老戰友,他將她交給我,我就要負起責任。」大板牙語重心長地說道,接著又嘆了口氣,「當然,在她自願的前提下,我也可以把她交給你……」他頓了頓,「但我說的,你能做到嗎?」

  「我……」天暢的喉嚨像被堵住了。

  「別擔心,我們在鎮上都生活幾十年了,如果沒有守備隊,早就出問題了。」大板牙又勸道。

  「天暢,沒關係的。」艾莎附和道,「守備隊的人都挺好的,爸爸以前還經常帶我去他們的駐地玩,有幾個大叔還讓我上過機甲呢~」

  天暢猶豫了許久,最終還是讓開了。正如大板牙所說,他不可能帶著艾莎到處跑,真正能保護她的,還是當地的守備隊。

  隨後,三人踏著積雪,出了居民區,在街邊搭上鐵皮車,經過半小時的車程,來到了烏鴉鎮自治會。

  抬眼望去,是一棟十二層高的大樓,寬一百多米,外圍是一圈白色圍牆,青瓦琉璃窗,裡面種滿了花草。

  進門的時候,天暢被守衛攔住了。

  「先生,請出示身份證明。」那守衛行禮說道。

  「證明?」天暢微不可察地皺了下眉頭。

  「哦,是這樣的,自治會這邊,只允許烏鴉鎮居民進入,你就在外面等等吧。」大板牙說道。

  「我從沒聽說過,去哪裡要證明的。」天暢眯著眼睛說道。

  話音未落,幾名守衛同時退後一步,「哢嚓」的一聲,拉開槍栓,瞄準了天暢。

  「別別別,誤會,都是誤會……」大板牙連忙擋在天暢身前,解釋道,「他剛從外面來,還不懂這裡的規矩。」

  在南部墓園,自治會既是管理機構,又是流放貴族的住所,所以守衛比其它地方森嚴。通常情況下,只有身份明確的人才能進入。像天暢這種外來者,除非擁有世界議會認可的身份,否則在南部墓園就是流民。

  由於戰熊神廟和世界議會處於半斷交狀態,再加上天暢又是蟲化者,所以只有遠東承認他的身份,世界議會的主電腦裡,根本沒他的資料。

  「一會兒就好了,別擔心。」大板牙說道。

  「我會照顧好自己的。」艾莎也跟著安慰道。

  最後,天暢看著守衛們黑洞洞的槍口,極不情願地點了下頭,同意了。

  然而,艾莎和大板牙一進去就是幾個小時,天暢在門口來回踱步,眼睛裡閃爍著寒光,心中焦急無比,卻又無可奈何。難道真闖進去?那絕對是找死的路,即便他是聖階强者,也得好好掂量掂量。

  自治會的背後,是世界議會,乃至整個銀城世界。

  如果剛才鐵渣在這裡,一定會阻止,他只相信自己能把握的。而天暢是在相對安逸的環境中長大,自己又是戰熊神廟的武僧,在西京地位超然,根本沒見識過底層世界的黑暗。

  遠東有句話,說社會就像一棵爬滿猴子的大樹,向上看全是屁股,向下看全是笑臉,左右看全是耳目。

  天暢在戰熊神廟長大,左右看是肩靠著肩的兄弟,向下看,則是一片崇敬與畏懼。

  古戰熊,遠東魂。

  就是西京的市長,見了他們的軍車,也得停車讓道。

  而鐵渣不同,從小就是鐵山鎮裡的拾荒者,見慣了底層世界的殘酷,除了自己的眼睛和耳朵,誰也不相信。

  就在天暢快要失去耐心的時候,大板牙終於出來了。可他只有自己一個人,艾莎並沒有跟著出來。

  「艾莎呢!」天暢冷著臉,壓著滿腔怒火問道。

  「她……」大板牙一臉愁容,支支吾吾地說道,「暫時要留在這裡,那……那長官說,艾莎也簽了合同,要等候上面的指示,把……把她關進了拘留所……」

  「什麼!」天暢眼中藍光爆現,磅礡的靈能頓時噴湧而出,嚇得大板牙向後一退,跌坐在地上。守衛們也受到驚嚇,紛紛顫抖著手,端起槍。

  其中一名守衛,控制不住心中的懼意,下意識地扣動了扳機。

  「嘭!」

  槍口噴出火舌,子彈脫膛而出。那守衛和天暢相距不到十米,眼看就要將他腦殼轟飛,卻見他微微一眯眼,靈能外放!

  那彈頭剛出槍膛,就「轟」的一聲,炸裂開來。

  頃刻間,雄厚的靈能激蕩於空氣之中,開槍的那名守衛被炸得滿身是血,直挺挺地向後倒去。而其餘的守衛也被爆炸波,紛紛摔倒在地上。

  「讓你們長官出來,否則我就殺進去!」天暢面朝剛爬來的一名守衛,厲聲喝道。

  「是是……」那守衛點著頭,連滾帶爬地向自治會大樓跑去。這種位階的强者,一道靈能衝擊就能將他絞成肉碎,根本不是他們這群守衛能抗衡的。

  不一會兒,大樓內藍光閃爍,飛出了數十顆流星。

  「洶洶洶……」噴發聲由遠至近地傳來,然後落在了天暢周圍,形成了一個直徑三十米的包圍圈。

  「靈能者,我是烏鴉鎮副警長阿瑟夫,請你立刻說明,為什麼無故傷害我們的守衛?」一名身材高大,身著第二代靈能動力甲的中年男子越衆而出,指著天暢說道。

  高階靈能者對低階靈能者有著天然的壓制,靈能衝擊更是靈能者對靈能者的大殺器,即便這個人沒穿動力甲,也是極度危險的,所以阿瑟夫沒有直接開戰。若是換成其他人,只怕已經成為一堆肉泥了。

  「我要求你們立即釋放我的女人,否則……」天暢瞪圓了眼睛,「我將不惜一切代價!」說完,他亮出了一枚徽章。

  熊爪,鋼環,火盆。

  見多識廣的副警長很快就認出了戰熊神廟的徽章,頓時大驚失色。戰熊武僧,全都是不要命的狂信者。他連忙轉過頭,朝身後的幾名手下問道,「他說的女人是誰?」

  那幾名手下面面相窺,都搖了搖頭,似乎不瞭解情況。

  「他說的是誰,快帶出來!」阿瑟夫環視了一眼,命令道。

  「我剛才看見……」一個年輕男子踱步而出,嘴角帶著一絲譏諷,看著天暢說道,「好像有個女的從後門出去了。」

  天暢頓時臉色一白,正要喝問,阿瑟夫卻先一步開口了。

  「尤迪思,你給我說清楚點!」阿瑟夫指著尤迪思,大聲問道。他對這名男子沒有任何好感,只是對方的身份有些特殊,是大貴族布萊恩·萊茵哈特的手下,臨時過來辦事,不受他的轄制。

  「還能說什麼,就是無意間看到的。」尤迪思聳了聳肩,又望向天暢,挑釁道,「黑瞎子,想打就動手啊,還楞著幹嘛?」

  「住嘴!」阿瑟夫喝道,萬一真打起來,對方至少是靈能六階,拉一兩個墊背的,完全沒問題。

  「副警長,你什麼意思嘛?」尤迪思冷笑著說道。

  「別以為你背後的主子有多了不起,老子不吃這套。」阿瑟夫用力一揮手,「拿下!」幾名手下立即上前扭住尤迪思的手臂。

  「阿瑟夫,你找死!」尤迪思沒想到副警長會對自己動手,一邊掙扎著,一邊叫駡。

  「人在哪,說!」阿瑟夫大步上前,一巴掌抽在尤迪思的臉上,頓時打得他整個人都懵了。

  「阿——瑟——夫!」尤迪思回過神來,面露凶狠,一字一句地說道。

  「說!」阿瑟夫從腰間拔出一把超大號的靈能左輪,槍口足足能塞進一顆李子,頂著尤迪思的太陽穴,大聲吼道。

  「我不知道,你有種就殺了我。」尤迪思盯著他的眼睛,牙縫裡擠出幾個字來,「想想你的家人……」

  「法克!」阿瑟夫一聲怒吼,抬起槍柄,猛砸在尤迪思頭上,當場砸得對方頭破血流,暈死過去。接著,阿瑟夫面向天暢,說道,「你們先回去吧,稍後我會給你們一個交代的。」
梅爾斯 發表於 2018-6-20 10:06
卷十七 狼行四野:第五十八節 騎士

  儘管天暢不相信副警長所謂的交代,但從他們剛才的對話中,不難看出艾莎已經落入爬地虎的控制,就算他有能力隻身殺進去,也難保艾莎的安全。更何況,以他目前的實力,頂多就是拉上幾個同歸於盡,除了賠上性命外,沒有任何幫助。

  就在天暢心灰意冷地離開時,尤迪思在四名同僚的押送下,走出電梯,來到了位於自治會底層的監獄。

  行走於幽暗的通道中,尤迪思對其中一名同僚說道,「兄弟,我要見警長。」

  「等等吧,警長知道後,肯定會來見你的。」那名同僚說道。

  「不行,再晚就遲了!」尤迪思焦急地說道。

  「要遲也是你遲,和我們有什麼關係呢?」另一名同僚戲謔地說道,頓時引來一陣哄笑。

  「嚴肅點,都別笑。」那名同僚看了其他人一眼,然後對尤迪思說道,「兄弟,我們也只是奉命行事,對不起了。」

  「幾位兄弟,我可是替布萊恩·萊茵哈特少將幹活的人……」尤迪思微微一笑,然後意味深長地說道,「如果你們想離開這個鬼地方的話,我建議你們,最好對我客氣點。」

  「這……」「嗯……」四人同時停住了腳步。

  「你用什麼來保證?」那名同僚問道。

  「我想你們應該知道,極樂園在風沙堡的會館被摧毀了,現在極度缺貨,就連謝比特人都在刮地三尺,到處找貨。」尤迪思左右看了眼,繼續說道,「你們可能不知道,萊茵哈特家就是極樂園核心股東之一,要不然我怎麼會被派到這個鬼地方來?」他停了停,「說句難聽的,連風沙堡都比這裡好。」

  「你真有本事弄我們走?」另一名同僚插嘴問道。

  「多了肯定不行,但幾個兄弟還是可以的。」尤迪思笑著說道。

  四人沉默了一會兒,你看我,我看你,大眼瞪小眼,最後還是那名和尤迪思相熟的同僚先開口,「走吧,我們去見警長。」

  二十分鐘後,剛集結完隊伍,準備前往公寓區的爬地虎據點救人的副警長阿瑟夫,臨時臨急地被叫到了警長辦公室。

  「阿瑟夫,你腦子進水了嗎!」剛進辦公室,警長就劈頭蓋臉地一頓怒斥。

  「我是副警長,烏鴉鎮的守護者,在我的職責範圍內,我將確保罪惡能得到懲罰,善良能得到保護……」阿瑟夫回答。

  「啪!」警長拿起一個文件夾,摔了過去,砸在阿瑟夫的腦門上。

  「我在星旗之下,以家族的榮耀起誓,我將恪守世界公約……」阿瑟夫頭也沒歪一下,自顧自地念著。

  「乓啷!」警長拿起桌上的花瓶,砸了過去,阿瑟夫頭上冒出血花,卻一動不動地念著。

  「願聖光與我們同在……」

  「去他媽的聖光!」警長拔出手槍砸了過去,失控地吼道,「真神早就遺棄我們了,像扔垃圾一樣!」

  「可我們依然是騎士,鐵與血的騎士!」阿瑟夫吼了回去。

  「你知道自己在幹什麼嗎?」警長翻過辦公桌,一把揪住阿瑟夫胸甲內的衣領,在他耳邊吼道,「蟲化者阿瑟夫,想想你的家人,他們還被你連累得不夠慘嗎!」

  「我是在維護世界公約。」阿瑟夫注視著眼前的老隊長,緩緩說道。

  「極樂園背後的勢力,不是我們能惹得起的。」警長激動地噴了他一臉口水,「你算個什麼東西?」

  「我只知道,我是個騎士。」阿瑟夫毫不退讓地說道。

  「去他媽的騎士!」警長徹底抓狂了,「來人啊,把他拖下去。」

  話音剛落,守在外面的靈能戰士就一擁而入,撲向阿瑟夫。後者身體前傾,猛地一個上勾拳,擊飛了第一名靈能戰士,然後左拳轟出,砸開了第二名,接著雙手抓住第三名的肩膀,膝頂向上一頂,那名靈能戰士頓時噴出一大團混合著胃液早餐,向後倒去。

  放倒三名戰士後,阿瑟夫很快就被後面的戰士踹翻在地,扭過雙手,死死地壓住。

  「隊長,我們是騎士,聖光之下的騎士……」阿瑟夫瘋狂地叫喊著,捶打著地面,被戰士們拖了出去。

  沒過多久,尤迪思推門而入,朝警長躬身行禮,「謝謝長官。」

  「外來者,我敬畏你背後的勢力,但我警告你……」警長猛地一捶桌子,憤怒地說道,「不要再挑戰我的底線。」

  「遵命,我的長官。」尤迪思再次躬身行禮,說道,「下次一定……」

  「沒有下次了!」警長打斷他,近乎咆哮地吼道,「不要再讓我看見你那些骯髒的交易,出去!」

  「如您所願。」尤迪思單手撫胸,微微一欠身,離開了。

  與此同時,回到酒吧的天暢坐在角落裡,仰頭灌了一大口酒。

  「畜生,這群畜生!」大板牙握緊著散彈槍,低聲咒駡著,不一會兒,又開始捶胸頓足,自怨自艾起來,「都是我的錯,不應該相信那群畜生,是我害了艾莎,是我害了她,兄弟啊……大板牙對不起你啊……你唯一的女兒我都沒保護好……我該死啊……」

  說著說著,四十多歲的老男人,竟然哭了起來。

  「如果明天還沒有消息,我們就去殺爬地虎的人,一個接一個的殺,直到他們放人為止。」天暢平靜地說道,但眼中的憤恨,卻到了極點。

  「好。」大板牙一邊點頭,一邊拿起槍油,滴進槍栓裡。

  「你這把老槍,還行不行啊?」天暢質疑道。

  「我就是豁出這條老命,也要跟他們拼了!」大板牙拍著胸口說道。

  「我不是說你,是說槍。」天暢看了眼大板牙手中的散彈槍。

  「好著呢,這個老夥計跟了我十幾年了。」大板牙自信滿滿地說道,就和那天去守備隊時的表情一樣,看得天暢忍不住地翻了下白眼。

  第二天早上,休息了一夜的天暢穿上防水布軍衣,扎好武裝腰帶,綁好皮靴,重新檢查了一遍武器,朝外走去。他沒打算叫上大板牙,因為對他來說,大板牙的戰鬥力幾乎為零,還得費神關照。畢竟,這個瘸腿的胖老闆照顧了艾莎兩年。

  可剛出門,他就看見前方人影一晃,立即飛撲過去,一把抓住對方脖子,摜在雪地上。定眼看去,是個二十出頭的年輕人,正是那天跟著滑蟲一起來鬧事的小混混之一。

  「大……大哥,我是來送信的。」在天暢的注視下,小混混慌亂地說道。

  「好。」天暢拎著小混混回到店內,將他按在桌子上,然後抽出短刀,猛地一扎,貫穿他的大腿釘在桌上,鮮血隨即汩汩地流出來,滲入地板。

  小混混嚇得大喊大叫,天暢卻不為所動,穩穩地壓住他的脖子和背部,就像個殺雞的人。

  「說吧……」天暢面無表情地說道,「在你死之前。」

  「別……別殺我,我……我們老大看得起你,想請你入夥。他……他讓你到公寓區四十六號巷子找他,只要你肯加入,他就放了你的女朋友……」小混混目露惶恐,一邊喘著氣,一邊斷斷續續地說道,「真……真的……是他親口說的……我……我們不想和你為敵……你太厲害了……真的……不要殺我……」

  「你說完了嗎?」天暢問道。

  「求求你……不要殺我……我家裡還有老人……小孩……」小混混哭著哀求道。

  「我再問你一遍,說完了嗎?」天暢冷冷地問道。

  這時,一股尿騷味從小混混下體傳來。低頭看去,淡黃的液體正順著他的褲管流下來,和鮮血混合在一起。

  「滾!」天暢的眼中閃過一絲寒芒,但最終還是沒下死手,抽出短刀,將小混混丟出酒吧。小混混立即滾爬起來,拖著刺眼的血線,一瘸一拐地跑了。

  半個小時後,天暢來到公寓區。他不太熟悉環境,只能通過大樓外牆上生銹的標識,判斷出大致方位。

  現在,他前方的大樓和另一棟大樓之間的縫隙,是三十八號巷子。地上的積雪清理掉了,有些濕漉漉的,角落裡擺著垃圾箱,還有一些破破爛爛的家具。兩側是樓宇的消防梯,漆塗著紅色油漆,但大部分都剝落了,銹跡斑斑的。

  觀察了一會兒,巷子裡靜悄悄的,偶爾能看見一兩隻流浪貓跑過。接著,他繼續朝前走,眼睛掃過每一處地方,包括冷氣機、反光的窗戶、廣告牌。這裡的公寓樓都差不多高,九到十層之間。

  他不敢爬上高處偵查,因為開闊的地形更容易遭到狙擊。他也不可能每時每刻都保持著「靈能化甲」的狀態,這樣不用開戰,他就已經耗盡靈能了。雖然相較於普通靈能者,他還有蟲化能力,不用過度依賴於靈能。但靈能也是身體能量的一部分,一旦耗盡,體力就會大幅度下降,從而影響戰力。

  因此,對他而言,狹窄多變的地形反而更有利,隨時隨地都能找到掩體。

  據大板牙說,爬地虎的總部在四十七號樓的地下車庫。他們約他到相隔兩棟樓房的地方,應該是想利用狹窄的空間,對他進行伏擊。

  不過他藝高人膽大,並不怎麼懼怕狹小之處。他能飛又能爬牆,還有靈甲和蟲殼,雙重防護,就是火箭炮,也奈何不了他。
梅爾斯 發表於 2018-6-20 10:07
卷十七 狼行四野:第五十九節 獨眼

    向前走了一段,天暢終於來到四十六號巷子。現在是早上七點,天剛亮,街上的行人十分稀疏,只有幾個步履匆匆,提著公文包的小職員,或是一兩個拿著大掃帚的清潔工。

    街邊停著幾輛吉普車,車上蓋著一層薄薄的積雪,一幅雪後清晨,寧靜祥和的景象。站在巷口望進去,裡面和公寓區其它巷子差不多,兩側的牆壁上掛著破舊的消防梯,牆角放著垃圾箱,還有三兩台輪胎乾癟,歪歪扭扭的壞損機車。上方一排排的玻璃窗,正反射著晨間的陽光,有些晃眼。

    天暢觀察了一會兒,沒發現什麼異狀,就走了進去。

    「瞄~」

    剛走幾步,垃圾箱裡就竄出一條黑影,朝巷子深處跑去。

    天暢瞇了瞇眼睛,繼續朝前走。越過消防梯,前方的拐角處忽然走出一道高大的身影,那鐵鑄般的手臂正箍著一個女孩兒。

    「艾莎!」天暢瞪大了眼睛,下意識地朝對方衝去。

    「刺啦!」「刺啦!」「刺啦!」

    卻在這時,一連串急促的剎車聲從身後傳來,天暢立即恢復了清醒,停下腳步向後看去。只見三輛吉普車擠在巷口,車上的積雪已經被震落,露出了火神炮猙獰的槍管。

    「小子,我很佩服你的勇氣。」泰勒咧開大嘴,伸出右手,朝天暢豎起大拇指。

    「天暢,快走!」艾莎一邊掙扎,一邊哭喊著。

    「殺!」儘管意識到陷入包圍,但天暢依然面不改色,發出一聲戰吼,渾身光華四溢,腳下驟然加速,朝泰格急速衝去。

    然而,那所向披靡的氣勢,卻在剎那間戛然而止。因為泰勒掐住了艾莎的脖子,並朝他做了個割喉的手勢。他不得不停下來,否則就會後悔莫及。

    直到這時,他才意識到,這是個精心策劃的陷阱,他根本救不了艾莎。隨即甲殼加身,轉身朝巷口疾衝。他必須離開這裡,另找機會。

    可他才跑出幾米,三輛吉普車上的六挺火神炮就轟然鳴響。

    「噠噠噠噠噠噠噠!」

    眨眼間,狂風暴雨般的子彈就向他潑灑過來,在這狹窄的小巷中,他無處可躲,全身上下被打得火花直冒,急速向後倒退。

    下一秒,只見他目光一凝,張開背後的膜翅,頓地而起,「嗡」的一聲,直衝上去。卻在這時,樓宇的上方,兩側的窗戶中,齊齊伸出槍管,噴吐火舌。

    「噠噠噠!」「噠噠噠!」「噠噠噠!」「噠噠噠!」「噠噠噠!」

    那迎頭射來的子彈,密集得像一張無處可逃的網。天暢剛竄到半空,膜翅就被打得千瘡百孔,跌落下來。

    剛一落地,他就滾到牆邊,張開六根節足,扎進牆壁,飛速攀爬。

    「噠噠噠!」「噠噠噠!」「噠噠噠!」「噠噠噠!」「噠噠噠!」

    一梭梭子彈擦破了空氣,如影隨形般落在他身後,打得牆面上塵土飛揚。

    「洶洶洶!」

    然而,就在天暢爬到樓宇中部時,另一側大樓的窗戶中突然火光閃現,三枚火箭彈同時激發,呈三角形地落在了他的前方。

    「轟轟轟!」

    震耳欲聾的爆炸聲中,磚石滾滾而落。只見天暢渾身冒著青煙,直墜地面,「啪嚓」的一聲,摔得肢節橫飛,碎甲片片。

    瀰漫於小巷的硝煙中,天暢迅速爬了起來,可他的六根節足,已然斷了大半。眼看上天無路,下地無門,天暢一咬牙,拔出光牙,朝泰格衝去!

    「找死!」泰格一聲咆哮,甩開手中的艾莎,大步衝前。

    「咚咚咚……」他那沉重的腳步踏得地面磚石開裂,只見他掄圓了手臂,渾身浮現出異常潮紅,帶著風雷之勢,一拳轟去。

    「哇!」天暢雙手握劍,步履如飛,旋身橫掃了過去。

    「鐺!」

    電光火石之間,只聽見一聲巨大的鳴響,天暢就連人帶劍地倒飛出去,如同炮彈般直射一側的消防梯。「哐當」的一聲,撞進鋼條和角鐵之間,那銹蝕的鐵粉如同細雨般紛紛灑落。天暢掙扎著,剛起身,一口血就猛噴了出來。

    「噠噠噠噠噠噠噠!」

    還沒站穩,無數的子彈就掃了過來,打得他連連後退。

    瞬息之間,彈頭劃過甲殼,擦出如同水霧狀的星華。湛藍剔透,忽明忽暗,逐漸消散於空氣中。這是靈能即將耗盡的標誌,在對方瘋狂的攻擊下,靈能甲殼已到了破碎的邊緣。

    此刻,天暢的腦子裡一片空白,除了殺死泰格,再無其他想法。

    「死!」他咆哮著,卻一次又一次地被擊倒。

    「快走,你快走啊,求求你了!」艾莎歇斯底里地哭喊著,想要衝過去,卻被一旁的滑蟲箍住脖子,向後拖開。

    「哇哇哇!」看著淚流滿面,絕望掙扎的艾莎,天暢徹底狂暴了,迎著槍林彈雨衝向滑蟲。此時此刻,他的靈能已經乾涸見底,蟲殼也破損不堪,剩下的,只有滿腔的怒火和一往無前的心。呼嘯而來的子彈,接連不斷地射進他的體內,大量鮮血噴薄而出,如同一朵朵殷紅的玫瑰,開滿了全身,直看得不遠處的滑蟲心驚膽戰。

    五十米,四十米,三十米……

    「別過來,別過來啊!」看著血人般的天暢急速奔來,艾莎發了瘋似地叫喊著。可就在這時,那巷尾的幽暗處,突然爆發出一團火光!

    「洶……」

    一枚火箭彈勁射而出,帶著洶湧澎湃的氣流,從她身旁一掠而過,激起陣陣罡風,吹散了她的髮梢,然後直接撞在了天暢的胸口上。

    「轟!」

    火光頓時沖天而起,灼熱的氣浪湧向四面八方。天暢被拋飛到空中,然後像斷了線的風箏般,一頭扎進消防梯裡。緊接著,又有半截手臂飛落下來,掛在角鐵上,搖搖晃晃。

    「天暢,天暢!」艾莎撕心裂肺地喊著戀人的名字,可她的戀人卻已經雙耳溢血,再也聽不見了。只見天暢胸口一片焦糊,冒著黑煙,幾根白生生的肋骨穿透了裂開的甲殼,半邊臉上血肉模糊,眼球也不知道哪裡去了。

    相較於幾年前的鐵渣,天暢擁有更強大的戰力,此刻卻蟲殼破碎,節足盡斷,膜翅零落,左眼爆裂,左臂也少了半截……

    如果是鐵渣,絕不會有藝高人膽大的心態。獅子搏兔,亦要全力以赴,必然不會選擇正面作戰。他就是人再強,實力再高,也只有一個人。一旦陷入重圍,就會有生命危險。譬如面對殺人蜂比爾的時候,鐵渣就是打幾個回合,也未必落於下風。但他為了避免受傷,當然是引對方過去三打一的好。

    和鐵渣相比,天暢純得像張白紙。這也是當初赤努為什麼總說,天暢不適合出去闖蕩的原因。

    但事情總有兩面性,天暢不求取巧,直面敵手,心無旁駑,直奔大道,所以在修行的境界上,遠遠拋離了赤努。正面硬撼,往往是成就強者的關鍵。然而,大道艱難,越是簡單直接的道路,就越凶險,許許多多的強者,也因此而隕落。

    硝煙散去,一群穿著迷彩服的爬地虎成員圍上來,但都站在十多米外,不敢上前察看。天暢剛才的表現實在太多驚人,在精心策劃的陷阱中,數百人包圍裡,竟然還能堅持這麼久,實在太過驚人。

    猛虎就算瀕臨死亡,鬣狗也不敢輕易靠近。

    不過,世上總有些例外。他們無知,所以無畏。

    「怎麼都愣著?」悄然無聲間,一個穿得花裡胡哨,帶著耳環小混混擠了進來,朝天暢走去。他是泰格的弟弟,雖然不成氣候,但在爬地虎裡,也算是個小頭目。

    「垃圾,蠢貨……」小混混一邊叫罵著,一邊俯下身,正想翻找天暢的衣物。卻在這時,剩下的那只獨眼猛地睜開了,寒芒迸射而出,嚇得小混混一個踉蹌,跌坐在地上。

    過了好一會兒,小混混見對方只是盯著他看,渾身血流如注,沒一塊好肉,顯然不能動了。頓時惡向膽邊生,吐出一口濃痰,爬起來一腳揣在對方胸口上。

    「看你媽看!」小混混罵道,接著開始搜索天暢身上的物件。

    「靈能augs,還是中部重工的,不錯不錯。」他拿起天暢的槍,比劃了一下,然後拋給了後面的爬地虎成員。

    「這是什麼,破刀一把,還挺沉的。」小混混拿起光牙,揮砍了兩下,「哐當」的一聲,丟在了旁邊。

    「哇靠,好沉的錢袋啊。」找到天暢的錢袋後,小混混發出一聲歡呼,然後又自言自語地罵道,「沒想到這個鄉巴佬,這麼有錢。」

    他又摸索了一會兒,最後在胸口的衣袋裡,扯出了一枚徽章。

    那徽章老舊斑駁,上面刻著一個狼頭,材料非金非銀,看起來就是個鐵紐扣,不值錢。

    「垃圾東西,還當寶似的。」小混混隨意地丟在地上。

    這時,他發現那隻眼睛還在瞪著他,不知為什麼,讓他感到背脊發涼。

    「看你媽看!」他一邊罵著,一邊拔出手槍,「還看,信不信爺嘣了你!」他拉開槍栓,顫抖著手,對準那只獨眼,正要扣動扳機,卻被剛過來的滑蟲壓住了。

    「他的能力很值錢,留一口氣給那群老鼠。」由於對方是老大的弟弟,所以滑蟲又解釋多了一句,「上次他們說屍體太爛了,沒法掠奪,不肯給錢,這次留了活口,看他們還怎麼說。」

    「管他們幹嘛,又沒多少錢。」小混混不屑地說道。

    「二爺,我們遠東有句話,蚊子腿再細,也是肉啊。」滑蟲說道。他原本是遠東黃蛇氏族人,但因為殺人搶劫,被通緝了,所以跑到南部墓園來避難。

    小混混只好聳了聳肩,收起手槍,但那隻眼睛還是讓他渾身不爽。

    「我讓你看,我讓你看!」小混混連踹了好幾腳,天暢的口中再次溢出鮮血,可那只獨眼,依舊讓人心生畏懼。

    小混混的心裡十分害怕,臉上卻帶著戲謔的表情,「看嘛,爺今天就讓你看個夠,廢物。」

    「我告訴你,你的女人會被賣到風沙堡,供那些有錢人玩樂。」

    「到時候,上她的人可以裝一火車。」

    「而你,將會成為貨物,等著別人來掠奪你的能力,哈哈哈哈……」說著說著,他放肆地大笑起來。
梅爾斯 發表於 2018-6-20 10:12
卷十七 狼行四野:第六十節 老鼠

    可是,無論小混混怎麼打、怎麼罵,那只獨眼始終都盯著他,沉靜、冰冷,就像一柄刺入心房的利劍。最後,小混混自己也覺得無趣了,就「呸」的一聲,吐了口痰,然後一手插著褲兜,一手扛起黑劍,哼著小曲兒揚長而去。

    片刻之後,隨著爬地虎的成員們陸續離開,小巷裡逐漸恢復寧靜。

    「喵~」一隻野貓在角落裡悄悄探出頭,左右張望了一會兒,確定沒有威脅後,就沿著牆邊,快速向垃圾箱竄去。

    「呃……」

    忽然之間,一個微弱的聲音傳來,它立即停下腳步,豎起了耳朵。

    「呃……」順著聲音望去,一隻血淋淋的手出現在它豎起的瞳孔中,正朝一個方向挪動。

    「喵~」空氣中瀰漫著濃郁的血腥味,它受不住飢餓的誘惑,小心翼翼地爬過去,嘗試性地,在那手背上舔了幾下。眼前的人類似乎很虛弱,躺在凌亂的鐵架中,失去了行動能力。於是,它更大膽地跳到人類的身上,舔著新鮮流出的血液。

    「呃……」那血淋淋的手緩緩挪動著,經過漫長的掙扎,終於抓住了一枚斑駁的徽章。

    不知過了多久,一陣老舊的發動機聲由遠至近地傳來,然後停在了附近,接著是開啟車門的嘎吱聲,再就是兩個稀疏的腳步聲。

    「新鮮貨哦。」「利索點,搬完回去吃午飯了,肚子餓得咕咕響啊。」隨著說話聲的傳來,兩名穿著清潔工制服,戴著口罩的男人走到消防梯前。看著血肉模糊的屍體,兩人同時吸了口涼氣。

    「天啊,死得這麼慘。」「這群傢伙,下手可真夠狠的。」「行了,跟我們沒關係,運回去就是了。」

    「咦,居然還沒死!」一名清潔工發現屍體剩下的那只獨眼還睜著,頓時嚇了一跳。

    「沒眨眼,應該死了。」另一名清潔工觀察了一會兒,判斷道。

    「算了,不管了,動手。」第一名清潔工催促道。沒過多久,兩人就將屍體從扭曲變形的消防梯裡拖出來,搬上擔架,運到了貨車上。

    大約十五分鐘後,一輛破破爛爛的貨車開到了公寓區邊緣的一間老房子前,將新到的屍體搬了進去。隨後,在地下冷庫裡,兩名老人接手屍體,放在了一張小床上。

    這兩名老人的身材較為精瘦,眼珠子閃閃發光,都穿著髒兮兮的白大褂。仔細看去,他們一個左邊缺了半隻耳朵,一個右邊缺了半截食指。他們正是烏鴉鎮上最臭名昭著的坑道老鼠——搬屍人左半耳和右半指。

    「咦,怎麼還沒死?」左半耳很快就發現,屍體剩下的那只獨眼還睜開著。

    離屍體最近的右半指摸了摸屍體的胸口,又貼上去聽了一會兒,說道,「心跳都沒了,死了。」

    「天哪,這可是死不瞑目啊,爬地虎那幫兔崽子實在太過分了。」左半耳罵罵咧咧地說道。

    「沒有他們,我們吃什麼?」右半指提醒道。

    「說得也是。」左半耳訕訕一笑。

    「年輕人啊,過去的就過去了。」右半指一邊脫下屍體融融爛爛的衣服,一邊喋喋不休不地念叨著,「對我們蟲化者來說,死亡,未嘗不是一件壞事……」

    「你看這個該死的世界,誰喜歡呢,活著都是受罪。」

    「就比如我們,天天躲在這裡跟屍體打交道,又苦又累的,有啥意思呢?」

    「年輕人,到了下面,過了奈何橋,喝了孟婆湯,就什麼都忘了,多舒服。」

    「哦,你好像……」右半指端詳了屍體的臉一會兒,說道,「是個北荒人啊。」然後又自言自語地說道,「那就換一個,到了天堂啊,有很多漂亮妹子,胸部又圓又大……」

    「北荒人不信這個。」左半耳打斷他說道,「他們死了就死了,沒什麼天堂地獄,也沒什麼幽冥地府的。」

    「哦,這樣啊……」右半指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說道,「那就隨便了,愛去哪就去哪。」正說著,他忽然發現,老夥計正在賣力地掰著屍體握成拳狀的右手,整個臉都憋紅了。

    「哎喲喂,握得這麼緊,到底什麼好東西啊,死都不放手,以前肯定是個吝嗇鬼。」左半耳掰了老半天,竟然掰不開屍體的右手。

    右半指見狀,轉頭對屍體說道,「年輕人啊,該放下的就放下了,錢財都是身外物。」

    然而,那隻眼睛卻依然睜大著,只是眼珠子一動不動,了無生機。

    「拿錘子砸吧。」右半指洩氣地說道。

    「好咧。」左半耳從床底拖出一個木製的工具箱,裡面都是血跡斑斑的器具。他挑了把錘子,試了試手勁,然後猛地砸在屍體握緊的右手上。

    「彭彭彭!」連續三下,砸得血花四濺,皮開肉綻,可屍體的手依舊緊握著。

    「我的天啊,這是什麼人啊。」左半耳歎息道。

    「我來。」右半指拿過鐵錘,劈裡啪啦地砸下去。

    片刻之後,屍體的右手被砸得血肉模糊,白生生的指骨都露來了出來,再用起子和螺絲批扎進去撬,這才弄開。

    「真是個守財奴。」右半指丟開工具,氣喘吁吁地說道。

    「你看這是什麼,非金非銀的,看起來不值錢啊。」左半耳將一個沾滿血跡的,類似於鐵扣子的東西丟了過來。

    右半指一手接住,仔細端詳起來。從樣式上看,應該是個徽章,於是他在衣服上擦了擦,重新看去。

    「狼頭……誒……那是什麼……」右半指眼睛不太好,將徽章遞給了老夥計。

    「你說的是什麼,我沒看出來啊。」左半耳端詳了一小會兒,沒發現什麼特別之處。

    「狼嘴裡的。」右半指說道。

    「哦,我再看看……」左半耳從衣兜裡摸出一個單片眼睛,戴了上去,仔細看起來,「燒火棍……好像不是……刀……不對……劍……對……應該是了……劍……」他收起眼鏡,對老大哥說道,「三把劍。」

    「什麼!」右半指突然瞪大眼睛,問道,「你再說一遍。」

    「三把劍。」左半耳漫不經心地說道。「你……你再看清楚一點。」右半指急促地說道。

    「我說你怎麼一驚一乍的,不就是個圖案嘛。」左半耳奇怪道。

    「再看,快點,看清楚點,不然抽你了!」右半指急躁地揚起手掌,作勢要打。

    「好好好,再看再看……」左半耳連忙點頭應道,然後摸出彈片眼鏡,重新戴上,端詳了好一會兒,說道,「沒錯,就是一個狼頭,嘴裡咬著三把劍。」

    「啊!」右半指頓時驚叫一聲,整個人都呆滯了。

    「大哥,你怎麼了……」左半耳不禁有些疑惑,這麼多年以來,就算被仇家打到門口,也沒見老大哥這麼失態過。

    「諾爾塞斯,他是諾爾塞斯!」右半指突然大吼一聲,狀若癲狂地撲到床前,凝望著屍體的面孔,然後顫抖著手,快速扯出掛在脖子上的項鏈,打開吊墜,取出一根明紅色的細管,扎進了屍體的胸口。

    「大哥,你這是……」左半耳連忙撲上去,想要阻止,卻已經遲了,只見那晶瑩通透的血清,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注入了屍體。

    「你的,快給我,快!」右半指不由分說抓住老夥計,要去扯對方脖子上的項鏈。

    「大哥,你瘋了嗎,那可是保命用的啊!」左半耳拚命地掙扎著,一支生命之火價值一萬二千金幣,而且有價無市,有時候一萬五千都買不到,怎麼可能浪費在一具屍體上。

    「他是諾爾塞斯,輝煌的火種!」右半指唾沫飛濺,噴在老夥計的臉上,「你這只渾身發臭的老鼠,骯髒的老蠊蟲,沒耳朵的土狗,難道要靠你去燃點聖火嗎!」

    「啊……」左半耳停止了掙扎,一臉疑惑,「他就是傳說中的……輝煌火種?」

    「而且他還是一名大地行者。」右半指扯出老夥計的項鏈,哆哆嗦嗦地取出生命之火,「大地行者,你懂嗎?」

    「大哥,他已經死了,沒有心跳了。」左半耳慌忙擋在老大哥的身前,勸說道。

    「就是救不活,也得救!」右半指一把脫開老夥計,毫不猶豫地將針管扎進屍體的胸口。

    「先祖在上,請保佑他吧,他是蒼茫大地的希望,搬屍人的救贖……」他大聲乞求著,將濃郁的生命力注入了屍體。

    可是,幾分鐘過去了,胸腔裡依然沒有動靜。

    「快,去找其他老鼠,扛屍人、凍屍人、拖屍人……」右半指抓住老夥計的肩膀,用力地搖晃著,「去找他們要,快,快去!」

    「大哥……」左半耳面露難色,「你忘了嗎,上個月我不小心進錯他們的地盤,結果被他們打得骨頭都斷了。」他痛苦地說道,「你讓我去找他們要生命之火,還是免費的,這有可能嗎?」

    「你就問他們,有一名大地行者危在旦夕,他們是救,還是不救。」右半指目光堅定地說道。

    「好……好吧……」左半耳猶豫了好一會兒,最終還是點了點頭。只要老大哥開了口,哪怕前方是刀山火海,他也得去。

    大不了,就是被揍一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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