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今言情] 我是大反派[快穿] 作者:打字機N號(已完成)

   
rtyujudy 2018-6-2 17:17:53 發表於 都市言情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355 597779
rtyujudy 發表於 2018-6-6 21:27
第250章 變態廠公

    陰暗的囚室之內滿鼻的血腥腐臭之氣, 為數不多四肢俱全的活人都低著頭, 對面前那副畫面, 噤若寒蟬。

    “九千歲......好一個......好一個九千歲, 咳咳......”

    一個滿頭白發, 衣衫淩亂被捆在十字柱上的老人, 眼球遍布血絲, 瞪著不遠處的陰柔男子,費勁地說道。

    “你會遭報應的, 老夫......老夫等著你被千刀萬剮那......那一天!”他怒吼咆哮,淒厲的呵斥聲在狹窄的囚室內形成回聲。

    兩旁宦官模樣的人對於老人的話充耳不聞,眼觀鼻,鼻觀口,口觀心, 等著囚室正中央那個穿著一襲暗紅色衣袍的男子的吩咐。

    “李禦史。”

    紅衣男子樣貌昳麗,赤紅色的錦衣襯的他膚白如雪,和陰暗的囚室形成鮮明的對比, 眉如黛墨, 唇如曉花, 艷麗到如同開在黃泉彼岸的曼珠沙華, 勾人心魄,讓人呼吸都停滯。

    他的身材略微削瘦, 腰間系著一根赤金腰帶, 因為並不怎麽雅觀的坐姿, 衣襟微開, 隱約露出一片白皙的胸膛,此時他斜倚在寬敞的貴妃榻之上,身形妖嬈,讓人完全忽略他的性別,為這個嗜血的妖精沈浮。

    饒是李晉中這麽憎惡眼前這個男人,也不得不承認,他有一副好皮囊。

    “成慶十八年,李禦史次子強占良田,導致桃花村村民四死九傷,村民姜奎進京告禦狀不成,反被誣偷盜,亂棍打死;成慶二十三年,李禦史庶四子貪戀漁家女王氏三娘的美貌,強迫其做妾不成,將其奸汙,王三娘不堪受辱,上吊自盡;成慶......”

    男子隨意看著手上的折子,將上面記敘的內容緩緩誦讀,李晉中聽著男子的話,臉憋成了豬肝色,又是窘迫,又是憤怒。

    “胡說八道,全是汙蔑!”

    他扯著手上的鐵鏈咆哮:“奸宦當道,天亡我大商。”

    “呵——”

    紅衣男子輕呵一聲,拖曳的音調讓人感覺耳朵酥麻,雙腿發軟。

    一些定力稍差的小太監忍不住擡頭望囚室中央男子的方向看了一眼,視線在觸及對方身邊那些還沾著鮮血和皮肉的刑具時一個瑟縮,想著男子的兇名,心中膽怯,即便對方身上萬般旖旎,也不敢多看一眼。

    “李禦史的忠肝義膽,像我這樣的閹人自然是比不上的,不過好在進了宮,凈了身,萬般皆消,我有時候還真是羨慕李禦史,有那麽一群拖後腿的子子孫孫,哪像我,就是想替這些子孫發愁,都沒那個機會。”

    男子嗤笑著將手里那本折子扔到了一旁的火堆中,任由火舌將其舔舐,原本微笑著的表情漸漸冷凝,直到失去所有的生氣。

    “這些罪狀,足夠要了你李家滿門性命,我拿這些人的命,換你一個問題可好?”

    男子漫步上前,腳步輕緩,赤紅色的衣袍步步生蓮,仿佛他此時身處的事淩霄寶殿,而不是逼仄陰暗的囚室一般。

    他湊到李晉中的耳邊,小聲地問道,在他開口後,其他宦官都十分有眼色的,井然有序地離開,此時囚室之中,也僅剩他和李晉中兩人。

    李晉中很想往眼前這個禍亂朝綱的佞臣臉上吐口唾沫,來顯示他的節烈,可是他不敢,剛剛對方口述的一道道罪名,終究讓他怕了。

    他自認這輩子為官清廉,只在兒女問題上犯了不小的錯誤,但他認為他為大商百姓的付出,功過相抵,完全可以保他後世子孫無罪,只可惜大商律法嚴苛,又有蕭褚這樣的奸佞當道,哪里還容得下他這樣的忠烈,被對方抓到把柄借題發揮,現在他連自己都保不住了,更何談其他兒孫。

    李晉中恨啊,如果只是他自己,死在那奸佞手上,等到朝堂恢複清正之時,史書上好歹能給他留下一個忠肝義膽,不畏強權的美名,可要是自己那些兒孫的罪孽被蕭褚告知天下,李家積攢了百年的好名聲,就毀於一旦了,連帶著他也會受史官的口誅筆伐,這不是李晉中想要看到的。

    “你......想要問什麽......”

    李晉中閉上眼,時不待他,沒想到他李晉中居然會有向一個宦官低頭的一天。

    “二十三年前,鎮國將軍晏家滅門慘案,當時任職順天府府尹的李大人,都知道些什麽?”

    男子在李晉中耳邊輕聲說道,對方原本緊閉的眼睛頓時瞪大,滿是疑竇地看著他,久久不肯開口。

    晏家,再往前二十多年,在大商那也是赫赫有名的,晏家的家主,當時的鎮國將軍晏昭北聲望之高,偏遠如極北之地,一度只知鎮北將軍,而不知成慶帝,當時晏家的權柄甚至高到他們想要造反,也是輕而易舉的事。

    臥榻之側,豈容他人鼾睡,那時候成慶帝剛剛登基沒多久,根基未穩,卻已經將晏家當成了那根卡在自己喉嚨的魚刺,想要將他除之而後快。

    晏家滅門慘案發生在成慶七年,那一天是成慶帝的三十歲壽誕,所有駐守在邊關的將領都被召進京,喝的爛醉如泥的鎮國將軍被成慶帝留在了皇宮內,就是那一夜,京中所有的兵力都集中在皇城的時候,一夥盜匪進入了鎮國將軍府中,所有的家眷,僕婦,全都慘死在盜匪手中,等鎮國將軍第二天一早醒來,得知爹娘妻兒遇害的消息,舊傷複發,怒血攻心,在皇宮中救治無效,暴斃身亡。

    曾經轟轟烈烈的晏家,居然那麽輕易就消失在了歷史的長河中,這一點,是所有人都始料未及的,包括曾經和晏家交好的人家,都從中看出了其他隱藏的殺機來,紛紛表達自己的立場,生怕沒和晏家脫離開關系。

    最終這個滅門慘案,以抓獲了一群盤踞在京城百里之外的山匪告終,又因為在幫晏家家眷斂屍的過程中發現了晏昭南私藏在晏府密室內的龍袍,以及他和其他幾個邊境小國的私信,原本忠名赫赫的晏家被冠上叛國、謀逆的罪名,所有晏家嫡系曝屍荒野,晏昭南時候還被鞭屍,當初鮮花著錦的晏家人,在死後居然連一副像樣的棺槨都沒有。

    二十多年過去了,還能不能找到他們的屍骨,都是未知之數。

    李晉中都不記得自己有多久沒聽到晏家這兩個字了,他的腦海中不禁浮現出那個穿著盔甲,騎在高頭駿馬上,意氣風發的男子。

    那時候,他還是順天府尹,按理京中出現重臣被盜匪滿門屠殺的慘案,他是最該知曉案件始末的人物,尤其那一天還是成慶帝的壽誕,九城司,京城之內大大小小的武官都該受牽連。

    能屠了鎮國將軍府,那賊寇的數量該有多少,即便那一天內城當中許多達官顯貴都進宮給皇帝賀壽了,住在鎮國將軍府邊上的人家也不該沒聽到動靜,向九城司求救,這樣的案子要是處理不好,京城之中,豈不是人人自危。

    但在所有人意料之外,也在所有人意料之中,當初涉案的部分官員確實全都被貶謫,包括接管這個案件的李晉中,但是在之後的十幾年,鎮國將軍這個名字越來越少的被提及的時候,他們這些被貶謫的,又開始以各種名義被提拔了起來。

    就好比李晉中,從當初的從三品順天府尹,晉升到現在的從一品督察院右都禦史,以他的年齡和履歷而言,升的確實有些快了。

    “鎮國將軍.......”李晉中的嗓子有些幹澀,絞盡腦汁,卻想不出解釋的話來。

    只是蕭褚一個宦官,為什麽會對二十多年前就被滅門,之後又被冠上叛國和謀逆兩個罪名的晏家感興趣?

    李晉中忍不住多瞧了他幾眼,因為早早凈身的緣故,蕭褚和宮里絕大多數太監一樣,面容陰柔,行事作風,更偏向於女子,尤其蕭褚五官明麗,身上兼具著濃艷和清高的複雜風儀,導致他受成慶帝寵幸以來,宮里宮外一直有他是成慶帝臠寵的傳聞。

    眼前這個男人,無疑是誘人奪目的,在他還未得勢的時候,誰也不曉得宮中還有這樣一個勾人的尤物,在他得勢以後,顯露出來的狠辣手段,又讓人心驚膽戰,頂多就是在心中意淫,卻絕對不敢付諸行動。

    這樣的男人,讓人完全無法和當初那個濃眉朗目,身材魁梧,性子豪爽的鎮國將軍聯系到一起。

    要不是對方忽然提起二十多年的滅門慘案,李晉中也無法想象,這個在朝堂之上受萬人唾罵的宦官,或許就出自當初那個滿門忠烈的晏家。

    太違和了,蕭褚這樣的人,怎麽會是晏家的子孫呢?

    李晉中懷疑自己是不是想多了,或許對方忽然提起晏家,只是因為他的野心已經不僅僅只滿足於一個九千歲了,而晏家,就是他想要改朝換代的契機。

    “晏家的案子,大理寺還留有存檔,時間過去了二十多年,我早就都記不清了。”

    李晉中避開男子的視線,語調平穩地說道。

    “是嗎?”

    男子不置可否,在李晉中以為對方還會追問他的時候,對方卻已經走到了囚室門旁。

    “好好伺候咱們的李大人吧。”

    對方話音剛落,原本再往外頭等候的一些宦官就井然有序地進來,他們拿起擺設在一旁的刑具,上面還殘存著上一個受刑者的皮肉,濃烈的血腥味,讓人作嘔。

    “你們想要做什麽?我可是朝廷命官,你們趕緊放了我,啊——”

    淒厲的慘叫聲被囚室的石門阻擋,晏褚站在囚室之外,深深呼吸了一口室外的新鮮空氣,聽著那一聲聲隱約透過石門的縫隙傳來的淒慘喊叫,心里波瀾不驚。

    “九千歲,陛下在乾清宮等著您呢。”

    一個穿著煙青色小太監服的少年跑到他邊上小聲說道,對方長得眉清目秀,最出眾的要數那雙靈活的眼睛,在對方的視線里,晏褚看不到害怕的情緒。

    “你不怕我?”

    晏褚的嗓音有些嘶啞,雖然少了幾分清麗,但配合他侵略性極強的容貌,更顯勾人誘惑。

    “不怕,九千歲是放心里尊重的,小的哪里會怕呢。”

    小太監說話不慌不亂,還有幾分膽色,不像宮中某些太監宮女,看到晏褚出現,腿都軟了,一個個跟鵪鶉似得,連開口說話的勇氣都沒有。

    “呵——”晏褚輕呵一聲,饒有趣味地看了眼面前的小太監:“以後你就到我身邊伺候吧。”

    說罷,他撣了撣衣擺上肉眼並不可見的灰塵,朝自己居住的蘭沁宮走去。

    從囚室往蘭沁宮和乾清宮,那可是兩個方向。

    小太監想著乾清宮那兒傳來的口諭,再看看晏褚的舉動,糾結了片刻,咬了咬牙緊跟著晏褚離開,從頭到尾沒有說一句疑惑的話語。

    晏褚聽到那個小太監緊跟上來的聲音,嘴角微微上翹,心里也滿意了幾分。

    *****

    “嬤嬤,你說他現在在做什麽?”

    煙雲軒,蘭嬪的宮殿中,一個穿著嬪妃常服的女子看著窗外那一片蘭花,對著一個年邁的老嬤嬤問道。

    “老僕不知。”老嬤嬤的神色有些複雜。

    “娘娘,四皇子馬上就要從宮學回來了,咱們是不是該給四皇子備點點心了?”

    “是啊,琪兒就要下學了。”

    女子看了眼窗外開的極盛的蘭花,嘆了口氣。

    她的琪兒,現在才是對她而言最重要的人啊。
rtyujudy 發表於 2018-6-6 21:28
第251章 變態廠公

    成慶帝子嗣不豐, 僅有六個皇子, 四位皇女,六個皇子中, 二皇子和六皇子年少早夭, 如今立住的皇子, 也僅有四位罷了。

    大皇子宗政清輝, 是成慶帝潛邸時候的通房所出, 今年三十又一, 皇子妃為黔西布政使司布政使張江嫡幼女, 為大皇子誕有一女,大皇子府除皇子妃外, 還有兩名側妃和庶妃侍妾若幹, 皇長孫就出自其中一位側妃。

    大皇子宗政清輝的生母出生卑賤,因為生育皇長子的功勞,在成慶帝登基後被冊封為平貴人,此後再無加封, 因為早年就失寵於成慶帝,連帶著宗政清輝這個皇長子在成慶帝心目中也沒多少分量。

    三皇子宗政清光,生母為成慶帝潛邸時的側妃, 成慶帝登基後被封為德妃, 宗政清光今年二十又三, 外家在文人中頗有威望, 其舅官拜從二品內閣學士, 因此在太子之位未定之時, 憑借著母家的威勢,三皇子在文人當中的呼聲最高。

    繼三皇子之後,宮中所出的皆為公主,直到四皇子宗政清琪的誕生,才打破了這個僵局。

    四皇子生母萬俟蘭,萬俟一族是大商西北部一支自治的少數民族,萬俟一族常年守在深山當中,那里有一片天然的毒瘴作為萬俟一族的保護屏障,即使族中人口只有四五萬,大商的皇帝輕易也不敢奈何他們。

    為了穩定西北的局勢,不論朝代如何更替,每一任皇帝對萬俟一族都是拉攏居多,萬俟蘭作為萬俟這一代的小公主,卻自願進入到大商的皇宮之中,嫁給當時已經年逾四十的成慶帝,在當時也引起了不小的波瀾。

    為了表達對萬俟一族的重視,萬俟蘭初進宮就壓過那些潛邸的老人,被封為蘭貴人,在誕下皇嗣後,又被加封為蘭嬪,因為成慶帝憐惜她遠離故土,她在宮中的待遇,一律比照妃子的分例。

    宗政清琪今年年僅十歲,比起前頭早就長成並且成家立業的哥哥,只能算是一個孩子,加上生母蘭嬪出生少數民族部落,身有異族血統,繼承皇位的可能性幾乎為零,前頭的兩個哥哥將目光都放在了年齡更小的五皇子宗政清祚身上。

    說起五皇子的生母,確實是個不可小覷的人物。

    成慶帝在分封後宮女眷上,是比較吝嗇的,不然作為大皇子的生母,即便再不受寵,也不至於只是個貴人,蘭嬪作為萬俟一族的公主,又誕育了皇嗣,即便封為妃子,也不過分。

    而成慶帝的後宮之中,除了早逝的皇後,妃位之上就只有德妃和惠妃兩位正一品妃子,在三年前惠妃病逝後,更是只有德妃一人。

    正是因為成慶帝在對待後宮女眷上的吝嗇,更凸顯了五皇子生母的不一般。

    蔣貴妃,宮女出生,在成慶帝醉酒後被寵幸,初封即是貴人,生下五皇子後被封為蔣妃,雖然沒有正式的封號,明眼人都看得出來,她的恩寵在後宮所有妃嬪之上。

    早夭的六皇子同樣是蔣貴妃所出,因為憐惜當時還是妃子的蔣氏,成慶帝不顧朝臣的反對,將其冊封為五妃之首的貴妃,力壓出生豪貴,並且在潛邸時就跟著成慶帝的德妃,手掌鳳印,從原本後宮中最低賤的宮女,一躍枝頭,成為後宮之中最尊貴的女人。

    現如今成慶帝沈迷丹藥,追求長生,幾乎已經不臨幸後宮了,然而蔣貴妃依舊有那個本事,讓成慶帝在百忙之余去她的鳳棲宮。

    現如今後宮之中,隱隱分出了兩撥勢力,一撥是以德妃為首的貴族女子出生的嬪妃,一撥是以蔣貴妃為首的出生貧寒的嬪妃。

    當然,除了這兩撥勢力,也有蘭嬪這樣兩不相靠,專心過自己的小日子的,只是這樣的嬪妃並不多,畢竟不是每個妃子都如同蘭嬪一樣,背靠萬俟一族,即便兩不相幫也不會引來任何一邊的敵視的。

    在這後宮之中,墻頭草歷來都是不好當的。

    因為沈迷煉丹的緣故,成慶帝的身體越發敗壞了,現在不僅是前朝,後宮眾女眷也在等成慶帝做出決斷,到底立哪個皇子為太子。

    蕭褚作為成慶帝最寵幸和信任的太監,他未必會希望大皇子和三皇子這樣已經長成,有自己的決斷的皇子登基。

    這麽一來,四皇子和五皇子這兩個稍顯年幼的皇子,自然就成了他最好扶持的傀儡。

    很多人都覺得蔣貴妃的贏面更大,比起出生萬俟一族,清高孤僻的蘭嬪,同樣宮女出生的蔣貴妃和大太監蕭褚顯然有共同的經歷,而且蘭嬪的身後有萬俟一族,而蔣貴妃能夠依靠的,只有成慶帝的寵愛,沒有母家的幫助,又沒了帝王的佑護,蔣貴妃在這深宮之中,只會孤立無援,如若蕭褚要扶持一個傀儡,顯然蔣貴妃母子更為恰當。

    這些話只是在小範圍內流傳,但不少宮女太監深以為然,即便成慶帝的身體越發不濟,駕幸鳳棲宮的日子越發減少,宮人們非但不敢克扣鳳棲宮的分例,但凡外頭進了什麽好東西,總是如蔣貴妃盛寵之時一般,一股腦的送到鳳棲宮中,等蔣貴妃挑選完了,再送往其他宮殿。

    其他妃嬪對於內侍監的做法敢怒不敢言,誰讓內侍監聽命於蕭褚呢,打狗還得看主人,更何況,在多數人看來,那些太監宮女的做法,都是蕭褚在私底下吩咐的。

    東廠都督蕭褚對他們這些行為的默認,也讓他們對自己的猜測深信不疑,現如今,成慶帝還沒死,後宮之中就有人以蔣貴妃和五皇子為尊了。

    大皇子和三皇子一系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只可惜蕭褚在前朝和後宮之中的黨羽眾多,加上他所掌控的錦衣衛兇名在外,就是一把懸在所有人腦袋上的刀,沒有十足的把握,誰敢對他動手。

    沒瞧見李禦史只是在朝堂之上參了他一本,就被他誣告藐視皇權,下了大獄,其他人自認為沒有李禦史的權柄,更加不敢挑釁蕭褚的權威。

    年邁昏庸的成慶帝盲目信從蕭褚的話,恐怕現在他說想立哪個皇子做太子,成慶帝想都不想就能答應下來。

    現如今,有點骨氣的就告老還鄉,要不就當蕭都督的應聲蟲,還想在朝堂之上堅持成慶帝親理朝政的,最後的下場,也只能向李晉中看齊。

    奸佞當道,天亡大商,他們那些朝臣能做的卻只有隨波逐流,明哲保身,可悲,可悲。

    每當這個時候,就有一些老臣忍不住在心里幻想,如果現在鎮國將軍晏昭南還活著,晏家由有子嗣,憑著他們對大商的赤膽忠心,蕭褚這般的佞臣,是不是壓根就沒有上臺的機會。

    但那也只是幻想,晏家滿門慘死,連全屍都沒能留下,有那樣血粼粼的例子擺在面前,大商,哪里還敢有這樣的忠臣啊。

    *****

    “陛下,蕭公公來了。”

    成慶帝今年五十又五,看上去卻和七旬老人沒有任何分別,滿頭白發,身形枯瘦,臉上充斥著不正常的潮紅,看上去瘋瘋癲癲,沒有一點帝王的氣度。

    在聽身旁伺候的小太監說蕭褚來了之後,他整個人就興奮了起來,慌忙從龍椅上下來,拿著手里的錦盒,如同獻寶一樣從臺階上拾級而下,還沒等晏褚朝他行禮,就將人扶了起來。

    “愛卿你看,這是青雲道長最新煉制的丹藥,我服食了一顆,只覺得飄飄然,如道長所說,有乘風欲去之感,想來堅持服用這顆丹藥,白日飛升,亦不是虛幻。”

    成慶帝手里的錦盒被打開,里面裝著數十顆金色的丹藥,這樣的色彩,也不知道是煉丹的時候自然形成的,還是後期用了什麽顏料染色,不得不說,對方的技術還是高超的,丹藥飽滿圓潤,外層的金色隱隱有些熒光,看上去確實不是一般的俗物。

    也怪不得這一次成慶帝那麽激動,顯然是真的將這盒丹藥當做好東西了。

    “如此神物孤必然和愛卿共享。”

    此時出現在成慶帝面前的晏褚已經換了一身衣裳,之前那一襲紅衣沾染了血腥唯二,且侵略性太強,現在他身上穿著的,是一襲月白色的錦衣,上面繡著蟒紋,粗眼瞧去,和龍紋沒什麽分別。

    收斂了身上的妖冶之氣,此時的晏褚看上去就只是比俊美更出格些,漂亮的晃人眼,但不至於讓人看見他的第一眼,就自覺將他和妖和魅聯系在一塊。

    成慶帝欣賞了一番自己的愛卿,看著錦盒里的丹藥,在里面挑挑揀揀,選出了一顆稍微小了一圈的丹藥,心疼地遞到晏褚的手中。

    “謝陛下賜藥。”

    晏褚不做任何猶豫,接過那顆丹藥,面帶感激地將它服下。

    “果真如陛下所說,服下此丹藥,腹臟隱隱有溫熱之感,想來這就是它的奇妙之處。”

    晏褚的話讓成慶帝十分開心,他小心地將剩下的丹藥仔細藏了起來,看著晏褚哈哈大笑。

    青雲道長說的沒錯,蕭褚果然是他的福星,對方生來,就是輔佐他這個千古一帝的。

    之前他對青雲道長的話還有疑竇,但接連幾件事的發生,一一驗證了青雲道長當初的預言,尤其想到那一次前朝余孽居然在祭天臺埋伏,要不是蕭褚忠心,舍身救他,恐怕那一次,他就死在了祭天臺上了。

    而蕭褚也因為那一次替他擋了一箭,傷了心脈,因此落下了心悸的毛病。

    他為了追求長生之道,是蕭褚忠心耿耿替他操持朝政,並且替他招攬天下所有的能人異士,在所有人都覺得他妄圖長生是白日做夢之時,也只有蕭褚依舊支持他的每一個決定,在成慶帝看來,蕭褚不僅僅是忠臣,更是他的知己。

    要不然,他不會將那樣珍貴的丹藥賞賜給他。

    成慶帝已經想好了,等到他飛升那一天,一定要把蕭褚這個忠僕給帶上,等到了天界,封他一個小神當當。

    人間的帝皇,哪有神仙來的逍遙自在。

    “李晉中那個老奴審的怎麽樣了?”

    成慶帝已經很久沒有上朝處理過朝政了,朝堂之上有什麽重要的事,都是以奏折的形式呈上,而這些奏折,則是由蕭褚代他批閱的。

    昨日,他心血來潮忽然想要臨朝聽政,李晉中那個倚老賣老的逆臣賊子居然妄圖用撞柱威脅他,讓他將蕭褚這樣的忠臣斬首示眾,然後重理朝政。

    荒謬,不知所謂!

    在已經瘋狂的成慶帝看來,李晉中的所作所為,只是為了阻礙他得道飛升,因此在蕭褚狀告李晉中恐有不臣之心後,成慶帝想也不想就讓蕭褚將他抓了起來。

    “李大人......”晏褚面露遊移。

    “但說無妨,孤恕你無罪。”

    看著蕭褚的態度,成慶帝皺了皺眉,怎麽,難不成李晉中對他這個皇帝的決斷還有不服不成?

    “李大人......”

    晏褚隱去了自己在里面的作用,只將李晉中咒罵他這個奸佞當道,咒罵成慶帝昏聵的話語複述了一遍。

    在成慶帝越來越難看的臉色中,他話鋒一轉:“李大人還說,二十三年前,要不是因為他,陛下怎會那麽輕易除去晏家三十多口人,以及晏府上下兩百多個僕從和上百名護衛。”

    他一直默默觀察著成慶帝的臉色,在對方驟變的神情中,晏褚體貼地說道:“當時臣就怒斥了李大人,誰人不知,當初晏家滿門被屠,是山匪所為,加上晏昭南勾結番邦小國,在府中藏匿龍袍意圖謀逆,這樣不忠之臣,人人得而誅之,和陛下又有和幹系,但是李大人卻駁回了臣的話,只說陛下清楚當初的一切,臣不敢擅自做主,又恐李大人的胡言亂語,傷了陛下的英名,只能讓手下的人將李大人的嘴巴堵了,嚴刑拷打,想知道到底是誰慫恿他說出這番話,汙蔑陛下。”

    “沒錯,李晉中這番亂語胡言,朕也想知道,到底是誰在背後慫恿他。”

    成慶帝難看的臉色稍稍恢複正常,他滿意地看了眼蕭褚。

    世人都道他寵幸宦佞,但他們也不想想,這種絕了根的奴才,除了他的恩寵,還能有什麽前途,比起寵幸那些朝臣,蕭褚這般註定絕後,在宮外又沒有其他牽連的宦官,寵幸起來,更讓他放心,反正他們即便掌控了再多的權勢,註定也是掀不起風浪的。

    別人都道他傻,但成慶帝卻覺得自己很聰明。

    蕭褚就是他慣用的一把刀,指哪兒打哪兒,卻替他承擔了所有的罵名。

    今天對方提起了他埋藏在心里多年,卻不想在被提起的晏家讓他有所不悅,但僅僅也只是不悅罷了,他心中更多的怒火是朝著李晉中去的。

    那個逆臣賊子,居然拿當初晏家一事來威脅他,真當他念及舊情,不敢對他下手不成。

    “李晉中的事,你就不需要插手了,孤會派一等侍衛張璠前去審問。”

    成慶帝揮揮手,那些事,他不希望蕭褚沾手。

    作為一個帝王,一個曾經成功的帝王,即便長生之說腐蝕了他的心智,最基本的帝王之學,還是浸潤在他的血液當中的,因此他雖然信任蕭褚這個無根之人,同樣的也忌憚著他,在其他方面,對他有所壓制。

    張璠?

    晏褚的眼神微閃,對方不顯山不露水的,沒想到居然是成慶帝的心腹,在遇到那麽棘手的晏家的問題,對方第一時間想到的還是他,可想而知對方在成慶帝心目當中的地位。

    以往原身在宮里宮外排除異己,可都忽略了張璠這個往日里就比較沈默的一等侍衛,要不是這一次的試探,他還不知道原來張璠就是成慶帝的人。

    當著成慶帝的面,晏褚自然是表情平和,連連應好的,但是在心里,晏褚卻有了其他決斷。

    *****

    “娘娘,你說蕭廠公真的會扶持咱們五皇子做太子嗎?”

    鳳棲宮中,一個艷麗奪目的女人斜躺在美人榻上,白皙修長的手指捏著宮人剝好的葡萄,眉目之間,看不出強烈的喜怒。

    “怎麽?你想知道?那不如你替本宮去蕭廠公那兒問上一問。”

    美艷的女子微微側了側身,寬松的衣襟隨著她的動作敞開,露出大半截白皙細膩的乳肉,以及一道深深的溝壑。

    因為她斜躺的動作,顯得那道溝壑更加深不可測,同樣的也更顯神秘誘惑,即便同為女子,身旁服侍的宮人也忍不住吸了吸鼻子,心里一片燥熱。

    蔣鳳嬌將晶瑩的葡萄含入嘴中,紅艷的舌尖舔了舔瑩潤的嘴唇,對上宮人羞澀的視線,她忍不住嗤笑一聲,胸前那對傲人的雙峰,更顯挺立。

    同為宮人出生,卻能爬到現在這個地位,蔣鳳嬌向來比旁人更明白該怎麽利用自己生來的資本,後宮之中那些出生高貴,矜持做作的女子,也利來是她鄙夷又羨慕的存在。

    為了爬到這個位置,她放棄了自己的自尊,現在只差臨門一腳了,她自然不會讓大好的局面付之東流。

    宮人只當她剛剛那句話是開玩笑的,蔣鳳嬌自己卻知道,她是認真的。

    宮里那些去勢的太監,多是心理扭曲的,曾經和那些人一塊共事,蔣鳳嬌早就對那些太監的陋習以及一些變態的行為司空見慣。

    也是宮里的規矩不人道,一堆絕了根的男人,你讓他和一群嬌滴滴,卻同樣得不到滿足的宮女們待在一塊,久而久之,哪能不出點問題,別看太監們生理上不行了,可給一個女人生理上的滿足,並不一定要太監們自己親自上啊。

    蔣鳳嬌容貌嬌美,早在她還是個小宮女的時候,就受到了不少大小太監覬覦的目光,那些斷子絕孫的變態,在床榻之上,有的是折磨人的手段,或許也因為心理的扭曲,他們的一些行為,比正常男人更甚,尤其是一些爬到高位的太監,對他們的某些行為更加不會避諱,蔣鳳嬌曾經好幾次見到自己同房的姐妹一瘸一拐地回來,脫下衣服,身上沒有一塊完好的皮肉。

    也因為那段經歷,讓蔣鳳嬌發誓,她一定要做人上人的,為的就是不被那些變態折磨。

    可她萬萬沒想到,她都爬到貴妃的位置了,為了更高的地位,卻依舊不得不像一個閹人雌伏。

    蕭褚在宮女中的風評不錯,因為他足夠有權勢,也因為他足夠俊美,對比其他樣貌醜陋,年齡又大的太監,對於宮女們而言,他顯然是更好的歸宿。

    只是在宮里呆了那麽久,也沒聽說他有和宮女對食的意願,人人都說他眼界高,現在沒有對食,恐怕只是因為和他獻殷勤的宮女他沒一個看得上。

    都是從小凈身當太監的人,那些太監得勢以後,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在宮外買地置宅,然後娶一個身家清白的女子,過繼幾個子嗣,這幾乎是所有太監的執念,也是所有太監最向往的生活。

    蕭褚沒道理和別的太監不一樣,頂多就是他的權柄比其他太監更大,眼界比其他太監更高罷了。

    蔣鳳嬌從自己白皙的肌膚上輕輕拂過,她和蕭褚是一類人,她看得出來對方的狼子野心。

    對於他那樣的閹人來說,還有比將她這樣的絕色佳人壓在身下更刺激的嗎,更何況,她還有另一個身份,那就是成慶帝最寵愛的女人,同時也是後宮之中份位最高的妃嬪。

    把皇帝的女人壓在身下肆意玩弄,這樣的誘惑,蕭褚能夠抗拒的了嗎?

    蔣鳳嬌對自己的身體很有信心,她堅信,太子的位置,終究是她的皇兒的,而太後的位置,也終將會是她的。

    為此付出再多,她也甘之如飴。

    *****

    “娘娘,四皇子回宮了。”

    煙雲軒內喜氣洋洋的,因為四皇子宗政清琪回來了。

    年滿六歲的皇子都會送去前殿的皇子所居住,每個月,只有五天和生母相聚的機會,因此每一次四皇子回宮,對於煙雲軒的宮人而言,都是過節一般的存在。

    “琪兒瘦了。”

    萬俟蘭看著年幼的皇兒,往日清冷的面容,也不由的柔和下來。

    “母妃。”

    宗政清琪個量不大,行事卻已經有點小大人的風範了。

    他喝了口萬俟蘭一早就讓人熬著的補湯,看著宮內只有母妃貼身伺候的忠僕,忍不住就將自己在宮學受的氣,發了出來。

    “父皇實在昏聵,居然那般信任蕭褚那個佞臣,如果等我、的他皇兄登基,掌權之後,第一個要除去的就是那個奸佞。”

    宗政清琪的臉上俱是不滿,也不知道他在宮學之中,因為蕭褚受了什麽樣的氣。

    “嘭——”

    萬俟蘭的神態有些不自然的僵硬,原本手里握著的盛湯的勺子掉在了地上,好在地上鋪著厚實的毯子,沒把勺子摔碎,可是這麽一來,毯子沾上了湯汁,恐怕也不能用了。

    一邊是疼愛的幼子,一邊是曾經的舊情人,這兩者發生了矛盾,一時之間,萬俟蘭倒是不知道該怎麽調節了。 本帖最後由 rtyujudy 於 2018-6-8 17:19 編輯

rtyujudy 發表於 2018-6-6 21:29
第252章 變態廠公

   “琪兒為何這般討厭蕭都督?”

    在這前朝後宮, 巴結蕭褚的人稱他為九千歲, 憎惡他的人稱他為蕭閹狗,如萬俟蘭這樣的妃嬪, 自持身份地位, 即便想要巴結他或是打心底里厭惡他, 明面上也不會做的太過火, 因此對對方的稱呼, 更多是廠公以及都督。

    “因為他不是個好人。”

    宗政清琪不假所思地說道, 對方作為大商子民, 在父皇沈迷丹道的時候不多加勸說,反而趁機扶植自己的勢力, 排除異己, 禍亂朝綱,這樣的奸佞,人人得而誅之。

    看著兒子稚氣未脫的小臉,萬俟蘭心中悵然, 是啊,曾幾何時,那個站在定風關的城墻上, 指著西北處那一片廣袤的草原, 信心滿滿地告訴她, 等他長大了, 會代替他的父親, 替大商子民守住這萬里江山的男孩, 早就已經蛻變成她不認識的模樣了。

    他變了冷血殘酷、麻木不仁,宮里宮外,人人都知道他的兇名,甚至普通人家止小兒夜哭的威脅也變成了如果他們不聽話,東廠的蕭都督就會派錦衣衛將他們都拖到酷刑司去。

    宗政清琪有些疑惑,他說的話有什麽不對嗎,宮學里,其他皇侄和一些伴讀都那麽說,就連太傅也隱晦地表達過自己的不滿。

    因此此時對上母妃眼底的惆悵,宗政清琪就有些不解了。

    “你說蕭都督不是好人,那他可曾做過什麽造反謀逆,天怒人怨之事?”萬俟蘭知道自己失態了,她收回原本悵然的視線,將目光轉到稚氣未脫的兒子身上,拉著他的手坐到一旁的圓凳上。

    “他在父皇沈迷煉丹期間,宦官幹政,不合祖制。”宗政清琪想了想,擲地有聲地說道。

    “那是你父皇吩咐的。”

    萬俟蘭輕輕柔柔地回答。

    “可......可......”宗政清琪沒想到母妃會給他這樣一個回複,聽上去似乎有點道理,可現實完全不是那麽一回事。

    他再聰慧,現在也只是一個虛歲十歲的小皇子,學的也多是四書五經,朝堂之上的事,太傅也不敢多教,只能靠自己摸索。

    可即便這樣,宗政清琪也知道蕭褚這樣是不對的,作為一個宦官,即便父皇昏聵,將朝堂之上的事交到他手上,他也該死諫拒絕。

    “他抓了李禦史李大人,李禦史對大商對父皇忠心耿耿,蕭褚不該因為一己私怨,就誣告對方,將其下了大獄。”

    宗政清琪心想,就算讓蕭褚這個宦官幹預朝政是父皇的吩咐,可誣陷忠良,總不是父皇吩咐他的吧?

    這樣不忠不義之人,怎配父皇對他的信重。

    當然,宗政清琪雖然嘴上不說,心里對自己那個父皇也是怨的,要不是對方年老昏聵,是非不分,寵幸蕭褚這樣的奸佞,現在朝堂之上,也不會一片哀聲哉道,一片烏煙瘴氣。

    “下令將李禦史打入監牢的,是你的父皇。”

    萬俟蘭的音調依舊不溫不火,饒是宗政清琪內心虛火旺盛,對於這樣的母妃,也發不出火來。

    “可那是因為蕭褚的汙蔑。”宗政清琪覺得自己快被母妃帶溝里去了,不過知道自己立場的小皇子依舊堅守底線,堅決不被母妃給帶偏了。

    不然照母妃的說法,千錯萬錯蕭褚沒錯,全成了父皇的錯了。

    “蕭褚就算汙蔑了李禦史,那也得你父皇聽了,才會有用。”

    萬俟蘭捏著兒子的手,心里想著,這段日子兒子念書辛苦,瘦的手指捏上去都沒以前的肉感了,這趟兒子回前殿,還得多帶幾個心腹才好。

    不過心里想著這件事,嘴上的話也沒停。

    “再說了,你說蕭都督汙蔑李禦史,你又怎麽知道,他說的話是汙蔑呢?”

    母妃的反問讓宗政清琪楞了楞:“李禦史不是忠臣嗎?”

    既然李禦史是忠臣,那麽將其抓起來關到監牢里的蕭褚,自然就是反派了。

    “你又怎知李禦史是忠臣?”萬俟蘭繼續反問。

    “所有人都那麽說啊?”宗政清琪不假所思。

    太傅那麽說,伴讀那麽說,而且對方能夠在父皇沈迷煉丹的時候,以死上諫,希望父皇遠小人,親賢臣,重理朝政,這難道不是忠臣的所作所為嗎?

    “人雲亦雲,這就是宮學里的太傅教你的?”

    萬俟蘭嘆了口氣,慢慢搖著頭,看著一臉失望的母妃,宗政清琪有些心慌,他拉扯著母妃的袖子,不知道自己哪里說錯了,做錯了。

    “成慶十八年,李禦史次子強占良田,導致桃花村村民四死九傷......”萬俟蘭輕聲細語地講述著李禦史一家的罪名,如果蕭褚在場一定會驚訝,對方所說的那些罪過,和他當時在囚室之內威脅李晉中的話幾乎相差無幾。

    “李晉中官拜禦史,不僅沒有成為百官表率為民做主,相反縱容子孫為禍鄉鄰,甚至他還借用自己職務的便利,替觸犯律法的子孫抹除罪證,這樣的李禦史,真的是你嘴中人人稱頌的忠臣嗎?”

    聽著母妃的話,宗政清琪目瞪口呆,第一時間沈浸在原來太傅和伴讀們稱贊的李大人居然是這樣的人的震驚里,反而沒有註意到,萬俟蘭作為一個處在深宮當中的女子,為何會知曉那麽多宮外之事。

    更何況李晉中想要做忠臣,想要史書當中留有他的傳說,絕對會將李氏一族不肖子孫的所作所為掩藏的好好的,只是一般手段,絕對查不出對方隱藏的那麽深的秘密。

    萬俟蘭這個往日里在深宮中不顯山不露水,看似依靠萬俟一族的勢力,才在蔣貴妃和德妃的鬥爭中明哲保身的女人,真的只是她表現出來的那麽簡單嗎?

    “李晉中唯恐觸怒你的父皇,只敢將矛頭對準蕭都督,賭的不就是他以死相諫,只要你父皇不想做史書上的昏君,就絕對不會要他的命嗎,看似忠心耿耿,實則虛偽小人,這樣的人,配得上皇兒你為他抱不平嗎?”

    萬俟蘭長嘆一口氣,對著兒子語重心長地說道:“如果今天他敢指著鼻子斥責你父皇昏聵,那我還敬他一分,可他不敢指責元兇,卻對身不由己的蕭都督無端叱罵,有今天這樣的下場,只能說是他咎由自取。”

    “可......可蕭褚......蕭褚他確實如同李禦史說的那樣......以宦官身份幹預朝政啊?這於禮法相悖。”

    宗政清琪的腦子都混亂了,總覺得他似乎被母妃帶到了溝里去。

    “之前母妃不是說了嗎,蕭都督幹政,那是你父皇要求的啊。”萬俟蘭摸了摸兒子的腦袋,眼神里帶著些許擔憂,似乎是在煩惱自家兒子的腦袋不太好使似得。

    “可......可......”

    宗政清琪結結巴巴地,都說不出話來了。

    蕭褚幹政,是父皇要求的,他陷害忠良,可忠良一點都不忠,還不良,而且母妃說的對,蕭褚進讒言,可那也得有人聽信他的讒言啊,結果到頭來,最有問題的還是他的父皇不成?

    那蕭褚在里面扮演什麽角色?幹政是他父皇逼的,進讒言是因為他父皇愛聽,難不成他還是清清白白的水蓮花了?

    宗政清琪覺得哪一個環節出了問題,可是在母妃給他編織的迷宮里,繞不出來了。

    他依舊認為蕭褚不是個好人,但此刻的立場,至少不像他剛回煙雲軒時那麽堅定了。

    為防止皇子和母族太過親密,每一個年滿六歲的皇子每個月僅有的幾次和生母獨處的時間都不長,宗政清琪留在煙雲軒吃了午膳,之後母子倆人都默契地避開了有關朝政的話題,等到了未時,萬俟蘭也不得不送皇兒離開了。

    只是這一次宗政清琪在離開的時候,身邊又多了兩個伺候的下人,這兩人,一個是萬俟蘭身邊伺候的大宮女,還有一個是她煙雲軒的小廚房里專做點心的嬤嬤。

    身為嬪位主子,萬俟蘭想給兒子安排幾個服侍的人,這點小要求還是可以的。

    看著兒子遠去的身影,萬俟蘭隱去心中隱隱的憂愁,現如今兒子那樣厭惡蕭褚,自己原本的計劃,恐怕越發難以實施了。

    誒,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希望她在兒子身邊安排的人,能夠發揮她們的作用。

    “娘娘,那邊來信了。”

    萬俟蘭身邊的老嬤嬤拿著一根細長的簪子走過來。萬俟蘭在簪子上隨意一折,原來這根金簪是空心的,隨著她的動作,露出里面卷著的紙條。

    “亥子交接,碧波閣見。”

    碧波閣曾經住著先皇的貴妃,只是那位貴妃後來不知道因為何事,觸怒了先皇,從此以後碧波閣就被封了起來,而那個貴妃受不了失寵的打擊,在碧波閣上吊自盡,宮中女人嫌碧波閣晦氣,寧願和其他妃嬪擠在一間宮殿里,也不願搬去碧波閣住,久而久之,那就成了冷宮一般的存在。

    又因為宮中有傳言先貴妃死後冤魂不消,夜半時分時常能聽到碧波閣里有人啼哭,漸漸的,所有人就開始避著碧波閣走,宮女太監都不願意去那里打掃,生怕被先太貴妃的冤魂纏上。

    萬俟蘭將那張紙條燒成黑灰,沒想到那個人居然主動聯系她了,看來她之前讓他調查的事,已經有眉目了。
rtyujudy 發表於 2018-6-6 21:30
第253章 變態廠公

    “娘娘, 你讓我查的東西有眉目了, 沒想到成慶帝居然會讓我主審李晉中的案子,顯然他已經將我當成了他的心腹, 以後要調查晏將軍的舊案,就更加方便了。”

    碧波閣中, 一個蒙著面, 穿著黑色夜行衣的男子對著一個同樣打扮神秘地女子說道。

    “只是蕭褚似乎對李晉中也十分感興趣,現在關押李晉中的那個囚室里還有許多閹賊,我是不是要想個辦法把那些閹賊都支出去,不然要是讓蕭褚知曉當初的案子, 恐怕他會借機在這件事上鬧出什麽事來。”

    “不用。”

    女子的嗓音有些清冷, 在寂靜的夜色中更顯透徹。

    所有人都有可能利用當年那樁陳年舊案,只有他不可能。

    “審理李晉中,不需要避諱蕭都督那邊的人。”萬俟蘭輕聲吩咐道。

    張璠有些奇怪主子的決斷,可既然主子都吩咐了, 他照做就是了。

    原來這個蒙面的黑衣人正是成慶帝的心腹張璠, 之前成慶帝擔心蕭褚知道太多他不該知道的事, 轉而就讓張璠接手, 可想而知他對張璠的信任。

    張璠是左翼前鋒營同齡張虎的庶子,出生就為嫡母不喜, 受了很多苦,要不是因為他天生神力, 瞞著家中長輩考上了武狀元, 現在還不知道過得是什麽樣的日子。

    他算是張家最出息的子嗣, 只可惜家中嫡母容不下他,也不喜他蓋過了一眾嫡兄嫡弟的鋒芒,在他還是七品武官的時候就將他分出府去,連帶著他那個姨娘生母,算是徹底和張府嫡系分開了。

    也不知道現在他爬的那麽高,張虎是否後悔當初聽了正妻的話,那般苛待這個出息的庶子,只可惜就算懊悔也沒用了,當初鬧得那麽僵,兩府絕對沒有談和的機會。

    成慶帝會將他當做心腹,恐怕也有這個原因,他的猜忌心那麽重,只有蕭褚和張璠這樣的孤臣才能入他的眼。

    不過沒人知曉,張璠那個生母,其實是萬俟一族的族人,她也是萬俟一族在經歷了晏家滅門慘案後,為了自保,早年埋在京城的暗樁之一,由她培養出來的孩子,自然也對萬俟一族忠心耿耿。

    在萬俟蘭入了後宮,成為了成慶帝的妃子後,這些原本埋在京中的暗樁自然也被轉送到了她的手中,張璠,正是其中之一。

    密謀了一番,張璠就悄悄從碧波閣離開,他畢竟還是外男,碧波閣位於後宮之中,要是被人發現他出現在這兒,一定會引起軒然大波。

    同樣的萬俟蘭也必須盡快回她的煙雲軒,即便她是後妃,被人發現她大半夜的出現在這兒,也會惹來旁人的懷疑。

    可正當她要離開的時候,碧波閣那棵需三人環抱的月桂樹後,忽然出現了一個身影,也不知道那個人從什麽時候起就在那兒了。

    萬俟蘭和身後的老嬤嬤被嚇了一大跳,尤其是萬俟蘭,由寬大的衣袖遮擋著,順著手肘的機關,滑落下來一把鋒利的匕首,緊緊捏在手心,隨時準備在那人質問之前動手。

    只是等看清來人,握著匕首的動作一頓,哐當一聲,銀色的匕首就掉落在了石階之上,發出清脆的聲音。

    “是你......”

    萬俟蘭的聲音有些顫,眼眶也忍不住有些泛紅。

    多少年了,她都不記得多少年,他們沒這樣近距離的看過對方。

    在這後宮之中,她是皇帝的妃嬪,他是皇帝最寵幸的太監總管,他們兩人總是有那麽多的避諱,同樣的,萬俟蘭也知道,他們在互相躲著對方。

    她眼睜睜地看著他在這深宮之中蛻變,蛻變成她陌生的模樣,聽著前朝後宮越來越多的人開始憎惡他,畏懼他,不知道從什麽時候起,她記憶中那個開朗,率直,正義凜然的晏哥哥,只是她曾經一個美好的夢罷了。

    萬俟蘭重重眨了眨眼,好像眼里進了風沙一樣,她不敢讓自己流淚,那些淚,早在二十多年前的日日夜夜里,流幹凈了。

    晏哥哥曾經說過,她是森林的公主,而他是保護公主的將軍,他會讓她每一天都開開心心的,不掉一滴眼淚,那是他對他的承諾,或許現在的他早就忘記了當初年少時的諾言,但萬俟蘭還記得,所以她不想在這個男人面前哭泣。

    “你不該摻和進來的。”

    寂靜的夜空下,一身暗紅色錦衣的男子開口了。

    晏褚看著不遠處黑紗遮面的女人,眼底的情緒複雜,在黑夜之中仿佛一團化不開的濃霧。

    蒼白的膚色,黝黑的眼眸,殷紅的嘴唇,這世間最誘惑致命的色彩,在這個男人身上居然詭異的被統一了。

    砰、砰、砰,萬俟蘭驚嘆,不論什麽時候,不論對方變成了什麽模樣,她的心,永遠只有在面對他時,才能那般劇烈的跳動。

    “可是我已經摻和進來了啊?”

    萬俟蘭看著眼前妖冶奪目的男人,這十多年,她曾後悔過嗎,或許是有的,如果她知道他還活著,如果她知道他也生出這深宮之中,她或許......

    萬俟蘭的嘴角帶上一抹苦澀,她還是會選擇進宮吧,因為這埋葬了無數少女的深宮中,有他啊,只是再給她一次重來的機會,她絕對不會以成慶帝的女人,以妃嬪的身份出現在他面前吧。

    就好像命運給她開了一個玩笑,她覺得自己走的都是正確的道路,結果到頭來才發現,原來從一開始她就錯了。

    萬俟蘭覺得自己的眼前一片迷霧,她眨了眨眼,感覺有幾滴濕潤的液體順著眼眶流下,她擡手擦了擦眼淚,笑的溫婉甜美,一如他們初見時的模樣。

    那時候他是鎮國將軍的長子,她是萬俟一族的小公主,在成慶帝沒有登基之前,晏家就鎮守在大商西北的定風關,而萬俟一族的駐地,離定風關,也就二十多里的腳程。

    沒人知曉,晏昭南曾經對萬俟一族的族長有救命之恩,兩家也曾玩笑似的說過要給兒女結親的話,只是當時晏褚和萬俟蘭的年紀尚小,雙方的長輩都打算讓他們從小培養感情,待各自長成之後,如果還有那個意願,就下定結親。

    在成慶帝以壽誕為由將晏昭南連同家眷全部召喚進京前,晏褚還和萬俟蘭承諾了,要給她帶京中最時髦的小玩意兒。

    他們從小一塊長大,在萬俟蘭心里,晏褚早就已經是她未來的夫婿。

    只是帶著無數的憧憬,她等來的,只有晏家滿門被屠的消息,隨之而來的,還有晏昭南的叛國罪和謀逆罪。

    那一段時間,西北人人自危,不少晏昭南曾經的部下被牽連,萬俟一族和晏昭南的交好都是在私下進行的,加上萬俟一族特殊的地位,才從這件事當中抽開身。

    那時候年僅十歲的萬俟蘭怎麽都不信晏叔叔會做出叛國和謀逆的事來,同樣的,她也想調查清楚晏家滅門慘案,可西北距離京城實在是太遠了,即便身為萬俟一族的小公主,她能做的事也是有限的,最終,她下定決心,幹脆以和親的身份進入到了宮廷當中,只有去了京城,去到成慶帝的身邊,她才能查到更多的消息。

    在她十五歲那年,她進宮了,在離開西北之時,她以未亡人的身份,給晏褚立了一個衣冠冢,里面埋葬的,是所有曾經晏褚送給她的禮物。

    那時候,一心想替晏家翻案的萬俟蘭怎麽都沒想到,她心心念念的晏褚沒死,對方居然會以那樣截然不同的樣貌,再次出現在她的面前。

    和她分別時的晏褚雖然年紀也就將將十歲,可因為晏家男兒常年鍛煉的緣故,體格高大健壯,肌膚是健康的小麥色,英氣勃勃,眉眼間盡是浩然正氣。

    再一次出現在她面前的晏褚,身形消瘦,膚白如雪,有一種病態的艷麗,他的眼神陰鷙,猶如蛇蠍一般,加上他偏愛赤紅,暗紫這樣濃墨重彩的衣裳,頹麗、勾人心魄,同樣的也讓人心驚膽戰。

    這樣的晏褚,讓她完全無法將對方和曾經的少年聯系到一起,恐怕除了她,沒人能夠認出來,原來惡名遠揚的蕭都督,蕭廠公,居然是鎮國將軍的嫡長子。

    萬俟蘭記得,蕭,是晏褚母家的姓氏,對方改了姓,潛伏在這深宮之中,為的是什麽,不用想也清楚了。

    在發現對方的第一時間,萬俟蘭是想著跟晏褚相認的,只是很快的,她就膽怯了。

    她以什麽身份和對方相認,以成慶帝妃子的身份,以一個很有可能是晏家滅門慘案的元兇的女人的身份?她還替他的仇人生了一個兒子,這樣的她,有什麽資格再走到他的面前,告訴他每一個日日夜夜,她都是那麽的思念他。

    更何況,她比任何人都知道他的驕傲,曾經的晏小將軍,現在成了一個人人鄙夷的太監,這樣的他,難道真的會希望她認出他來嗎?

    或許晏褚也是那麽想的,明明兩人離得那麽近,卻在這幾年間,沒有任何接觸,即便在宮里碰上,也不打招呼,遠遠避著對方走。

    萬俟蘭就這樣默默看著,她看著那個男人在仇恨中迷失自我,他變得越來越威風,所有人都怕他,他身上沾染的血腥越來越多,有罪有應得的,也有無辜人的。

    那樣的晏褚,讓她感到陌生。

    來到這深宮之中,支持萬俟蘭的是兒時的情誼,以及被時間所醞釀積澱的感情,可面對那樣陌生的晏褚,以及逐漸開始長大的兒子,萬俟蘭的天平開始搖擺。

    成慶帝是她不喜的,可對於宗政清琪這個十月懷胎生下來的孩子,萬俟蘭無法割舍。

    一開始,她打的是扶持兒子登基,然後由兒子給晏家滿門平反的主意,直到現在,這個想法依舊沒變,唯一的變數就是晏褚,萬俟蘭不知道晏褚想要做什麽,但不用說,對方一定恨透了宗政皇室,他不會放過成慶帝,也未必會放過成慶帝的這些子嗣。

    萬俟蘭無法阻止晏褚複仇,甚至還會幫助對方加快這個複仇的進城,但是她真的恐慌,如果有一天,當她的兒子和晏褚站在對立面的時候,她該幫誰。

    “收手吧,成慶帝的命我要定了,看在年幼的情誼上,你放心,太後的位置是你的,皇帝的位置,也會是你的兒子的,咳咳。”

    晏褚咳嗽了兩聲,原本就蒼白的肌膚更增添了幾分死氣,就如同開到極盛的花,越艷麗,越聞得到**的氣息。

    “你以為我現在做的這一切,只是為了太後的位置?”

    萬俟蘭有些傷心,可聽到對方的咳嗽聲,依舊忍不住心軟的想要上前。

    她知道成慶帝寵幸他,宮中也有傳言,丹房那些道人煉出來的丹藥,成慶帝時常會賞賜晏褚,與他共享。

    聰慧如萬俟蘭還能不知道那些都是什麽東西,光看成慶帝現在的身體就知道,那是能掏空人的玩意兒,也就成慶帝當這是好東西。

    而晏褚想要取信成慶帝,對於成慶帝的賞賜,自然是不能推據的,可想而知,本來就受過重傷的男人,在不斷服用這些要人命的丹藥後,身體會敗壞成什麽模樣。

    萬俟蘭偷偷尋了兩個做藥膳很有一手的廚子,用自己的人脈安排在了蘭沁宮中,好歹也能幫著調理調理晏褚的身體。

    一邊心焦,一邊又因為對方太過疏離的話有些心冷,連帶著萬俟蘭脫口而出的話都有些生硬了。

    老嬤嬤在後頭充當木頭,心里卻替自家公主感到焦急,明明心里頭一直惦念著這個男人,怎麽真有機會獨處了,反倒還鬧別扭了你?

    在老嬤嬤看來,成慶帝是配不上自家公主的,自家公主也無心於他的寵愛,不然就憑公主的樣貌心智,這後宮哪還有那個妖妖嬈嬈的蔣貴妃的事兒。

    也怨那個老皇帝,要不是他那麽多事,晏家還好好的,自家公主和晏小將軍,肯定是一對神仙眷侶啊。

    哪像現在,晏小將軍變了,小公主也因為四皇子有了牽絆,兩人再怎麽樣,都回不到從前了。

    老嬤嬤替自家小公主感到可惜,在心里又給那個行將就木的老皇帝狠狠記了幾筆,決定等回了煙雲軒,就去小佛堂那兒參拜幾句,祝那昏聵的老皇帝早日升天。

    “我們兩人,本就只有兒時的一點情誼,你該不是想讓我相信你現在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我,哈哈哈,咳咳,蘭嬪,蘭娘娘,真真是可笑。”

    晏褚邊說邊咳嗽,因為情緒過於激動,都快把肺給咳出來了,不過也因為這樣,憋氣之余,臉上多了幾分紅潤。

    “我和你之前的婚約,只是長輩的一句玩笑話,在我選擇進宮那一天起,這個婚約就作廢了,你當你的蘭嬪,安安分分等著老皇帝駕崩,然後做你的太後,僅此而已,不要再做那些無謂的事了,我不會感激你的,這顆心,早在二十三年前,就已經死了。”

    晏褚拉過萬俟蘭的手,放在自己的胸膛之上。

    “那個傻乎乎的晏褚已經死了,現在活著的是蕭褚,從地獄里爬上來的蕭褚。”

    他湊近了萬俟蘭,兩人靠的極近,都能感受到彼此呼吸的溫度。

    萬俟蘭能夠聞到對方身上淡淡的血腥味,即便沐浴更衣後都無法去除的**的味道。

    慘白的肌膚,五官在夜色下打下的陰影,黝黑的眼眸倒映出來衣擺赤紅的顏色,詭譎可怖,萬俟蘭不由的後退了一步。

    “嗤——”

    晏褚的笑聲隨著一陣清風消散在空氣里,仿佛那個笑聲,只是她的錯覺罷了。

    “你怕我,你居然怕我。”

    晏褚笑的恣意,他松開萬俟蘭的手,良久,收斂了笑容,臉上的表情恢複了冷凝。

    “所以,別再妄圖靠近我了。”

    話畢,晏褚頭也不回的離開。

    “不是這樣的,不是這樣的......”

    在他離開後,萬俟蘭直接跪坐在了冰涼的石板地上,她不斷地搖著頭,哪里還有往日清冷的模樣。

    她怎麽會怕他呢,她明明,她明明......

    難道真的是時光將他們改變的面目全非,再也找不回各自曾經的模樣?

    萬俟蘭不信!

    *****

    蘭沁殿中,一片幽暗,在這里伺候的宮人都知道蕭九千歲是最不耐獨處的時候被人打擾的,因此他身邊貼身伺候的人很少,也基本不會進入到寢殿服侍。

    因此一到宮里熄燈的時候,下人們就各自回自己的房間歇息去了,除了幾個守夜的下人,諾大的宮殿沒有一絲人氣。

    此時蘭沁殿的寢宮之中,晏褚走到一個暗格之中,搬出一個不小的木盒,按照原身以往的習慣,將里面的東西一件件拿出來擦拭。

    有不貴重卻勝在精致的小步搖,有時間久遠,已經開裂的小泥人,還有一個褪色的小繡球,一件件小玩意兒,都被仔細地清理了一番,再按照原樣放了回去。

    這些小玩意兒,不多不少,正好二十三件,是他欠一個小姑娘的二十三件禮物。

    晏褚捂了捂自己的心臟,悶悶的鈍痛,從他在碧波庭說出那些絕情的話後就沒有停止過,不知道這些感情是原身的,還是代替他存活在這個世界的自己的。

    當初那份年少時的感情究竟是什麽模樣,連晏褚自己都分不清了,畢竟那段感情,他有的只是記憶,只是因為後來的慘烈,使得那份僅存的情感太過珍貴,每當他絕望的時候,支撐他的也僅僅是這些小小的曾經的美好,越懷念,這份情感就越升華,直到它滾成雪球,每看一眼,都是心酸,每想一次,都是心痛。

    “這一次,會是不同的結局。”

    晏褚捂著胸口,小聲地說道。

    本就不該是他們承受的痛苦,他想看看,如果當初原身試著相信一些,試著放開一些,這一世的他們,會不會有不同的未來。

    *****

    “九千歲,那些吃里扒外的人,都處理好了。”

    人來人往的禦花園里,一個穿著白色貂毛滾邊披肩的男子坐在太師椅上,邊上擺著的一壺清茶還冒著熱氣,在這已經降溫,略顯濕寒的深秋顯得有些誘人。

    他膚白如玉,配著月白色的蟒袍錦衣,幾乎可以入畫,當然,首先得去除此時在他面前不遠處慘烈血腥的畫面。

    十幾個宮人被捆在長凳上,邊上是手執一丈紅的健壯太監。

    “嘭——嘭——嘭——”每一個板子下去,都能聽到那些被捆在長凳上的宮人的慘烈叫聲,以肉眼可見從那薄薄的衣衫內滲透出來的鮮血,幾棍子下去,衣裳都被打破了,衣裳底下皮開肉綻,幾乎能夠看到白森森的骨頭。

    再刮過來一陣風,濃烈的血腥味,隔了老遠都聞得見。

    要知道這禦花園可是宮妃們平日消遣的地方,原本是想著解解乏的,沒成想看到這樣堪稱人間煉獄的場景,那些宮妃的心情能好到哪里去。

    蔣鳳嬌捂著鼻子,她曾經做過宮女,也知曉主子們懲罰犯了錯的宮人的手段是多麽的狠辣,可她從來也沒見過一連十幾條人命,就這樣在她眼前活生生的消失啊。

    看著不遠處那個臉色波瀾不驚的男子,蔣鳳嬌隱隱有種膽寒的感覺,她真的能夠勾引到那樣一個冷血的惡魔嗎?
rtyujudy 發表於 2018-6-6 21:30
第254章 變態廠公

   蔣鳳嬌今天本是想召集宮中的妃嬪來禦花園賞菊品茶, 順帶著也是為了顯擺一下她這個貴妃的威風, 萬萬沒想到,蕭褚居然膽大妄為到了這個地步,敢在禦花園里,在大庭廣眾之下, 杖斃那麽多奴才。

    以往她知道蕭褚行事囂張, 卻不知道對方已經囂張到了現在這個地步。

    他下令行刑的時候沒有讓堵住那些犯了錯的宮人的嘴巴,因此那些淒厲的哀嚎聲, 一直充斥著這些嬌滴滴的宮妃的耳朵,直到哀嚎聲越來越輕, 再也沒有一絲聲響為止。

    原本精心打扮來參加蔣貴妃主持的賞菊會的妃嬪們個個花容失色,膽子小一些的, 要不是有身旁的宮婢攙扶著,早就一屁股直接坐在地上了。

    沒人敢多看那個身穿月白色錦袍的男人一眼,仿佛他的背後有惡鬼,只要多瞧了一眼,就會被那惡鬼拖入陰曹地府一般。

    “荒唐,太荒唐了。”

    王貴人的反應比其他妃嬪好一些, 她的牙齒格格作響,身體微顫, 可好歹還是不用人扶, 自己站住了。

    此時她的眼睛直勾勾地盯著長凳上其中兩個被捆著的宮人, 那兩個宮人在她出現後, 就一直用哀求、淒涼的眼神盯著她, 王貴人覺得自己快要喘不上氣來了,唯獨一股怒火直沖心頭。

    憑什麽,那只是一個閹賊罷了,是誰給他的底氣讓他膽敢在後宮妃嬪時常出沒的禦花園行刑,難道陛下真的糊塗到了這個地步,任由這奸佞肆意妄為嗎?

    尤其是看著那兩個宮人在她眼前慢慢斷了氣之後,王貴人心中的害怕更是化為了悲憤,叫囂著讓蕭褚給一個說法。

    “蕭公公膽敢在禦花園杖斃那麽多奴才,是不將我們這些妃嬪放在眼里,還是不將陛下放在眼里,我不信,如若陛下知道了你的所作所為,還會這般縱容你。”

    王貴人的生母正是李家的女兒,說起來,她還得稱呼李晉中一聲二叔公,蕭褚陷害李晉中下了大獄,就是斷了李家最大的臂膀,連帶著王貴人生母這樣出生李家的女兒也得受牽連。

    雖說李晉中被抓也沒多久,但是王貴人生母李氏哭訴的信函卻早早傳入了宮中,加上這些日子宮里伺候的宮人扒高踩低,對她也越來越不盡心,禦膳房送往她宮中的膳食不是遲了就是冷的。

    王貴人受夠了這樣的日子,覺得蕭褚就是這一切的元兇,因此豬油蒙了心,找了兩個她早早埋下的暗樁,想在蕭褚的日常飲食里下毒,認為只要對方死了,她最大的靠山二叔公就能被放出來了。

    可現在看到兩個被杖斃的宮人,王貴人知曉自己的計劃敗露了,好在那些人在宮外的家人還在她的手里,諒他們也不敢出賣她,可即便這樣,王貴人還是心慌,打算一不做,二不休,幹脆趁著現在姐妹們對著蕭褚怨聲載道的時候,一起聯合起來,將蕭褚鬥下臺。

    那只是一個閹人罷了,而且現在還是他有錯在先,陛下難不成真的會為了那個閹賊,不顧她們這些妃嬪的懇求?

    沒錯,她現在不僅僅只有一個人,還有蔣貴妃,還有敏嬪,還有其他貴人常在,她們這些人里,有深得陛下寵愛的,也有家世背景顯赫,她一個人算不得什麽,可那麽多妃嬪加起來,陛下難道真的不會動搖嗎?

    王貴人這麽一想,心里的壓迫感就少了幾分。

    她篤定地朝邊上的蔣貴妃等人看去,卻發現那些原本站在她身邊的妃嬪,一個個離她好幾丈遠,每個人都避開她的視線,就好像發生的這一切事都和她們無關一樣。

    怎麽可能,難道她們不憤怒嗎,蕭褚膽敢在禦花園行刑,下的是她們這些妃嬪的臉,人家都把你的臉面扔地上踩了,你還能笑盈盈地和他說話?

    王貴人覺得荒謬極了,這還是那些在後宮之中為了帝王的寵愛鬥的烏雞眼一樣的女人嗎?

    “蔣貴妃。”王貴人不死心想要拉攏主持這場賞菊宴,並且深得陛下寵愛的貴妃。

    “今日這日頭怎麽有些大,都怪我,舉辦個宴會也沒選一個好時辰,蕭都督,本宮這就帶著妹妹們離開,不打擾您的雅興了。”

    蔣鳳嬌的聲音極其嬌媚,不愧是從宮女的身份爬到現在這樣高位的女人,果然不能小覷,剛剛臉上還帶著驚懼呢,現在就已經滿面春風了,說話的時候,還不忘偷偷給晏褚遞了兩個眼風,又嬌又甜。

    晏褚沒什麽反應,倒是他身後的兩個小太監瞧見了,身子一陣火熱,心里還嘀咕,蔣貴妃不愧是皇上最寵愛的女人,她鐵了心想要勾引人,就是絕根的太監也扛不住啊。

    只可惜,看他們都督的表情,絲毫不為所動。

    蔣鳳嬌也沒想著蕭褚能夠輕而易舉被她勾引到,他們來日方長。

    “敏嬪。”

    王貴人看聯合蔣貴妃不成,心里暗罵她奴才出生,果然有夠賤的,可現如今,她也只能在找其他幫手,不然就憑她今天和蕭褚徹底撕破了臉,以後宮里絕對沒她好日子過。

    現在不僅僅是前朝,後宮這個蕭褚的大本營幾乎都是他的走狗,太監和宮女們都想討好他,好享那潑天的富貴,她得罪了蕭褚,在這後宮里,可就真的孤立無援了。

    “三公主昨日著了涼,也不知道現在怎麽樣了,貴妃姐姐,恕我攪了你的雅興,不如咱們就此分開,我也好去漱玉苑看看三公主。”

    敏嬪是鎮西將軍的女兒,她早早就得到了家里的傳信,讓她千萬別得罪蕭都督,敏嬪能安安穩穩在後宮活到現在,憑的就是她踏實本分的性子,陛下喜歡誰,她就敬著誰,家里的爹娘也不會害她,他們讓她不要得罪蕭都督,那她就不得罪,剛好蕭都督還是陛下寵幸的人,這下好了,兩邊的圓滿了。

    至於為什麽,敏嬪也不想,反正她的三公主已經定下了額駙,她只要等三公主平平安安的出嫁,然後安心當她的敏嬪就好了,她又沒有皇子,還失了寵愛,何苦再去惹那些是非呢。

    只可惜,這後宮里像她這樣的明白人,還是少了些。

    “王妹妹,我看你今天氣色也不好,還是趕緊回宮請個太醫吧。”

    敏嬪看著一臉怔忪的王貴人好心提點了一句,這也算是她最後的忠告了,不管對方聽不聽,反正她已經盡了自己那份心了。

    有了蔣貴妃和敏嬪起頭,其他妃嬪頭如同逃命一樣離開了這個遍布血煞氣的地方,唯獨留下王貴人一人,留也不是,走也不是,進退維谷。

    “你......想殺我......”

    她一屁股跌坐在了地上,原本的勇氣早就消失了,背後一陣冷汗,深秋的寒風吹過,更是刺骨的寒冷,王貴人瑟縮著,都不敢擡頭。

    可是有些事,不是她不擡頭就能避過去的,就好比現在出現在她眼前的那雙月白色繡著銀絲暗紋的鞋子。

    王貴人緊咬牙關,聽著自己劇烈的心跳聲,緩緩擡頭,視線觸及到那張俯視她的精致妖冶的臉龐時,白眼一翻,直接昏過去了。

    *****

    “聽說你今天在禦花園杖斃了十幾個奴才?”

    成慶帝睡在軟墊之上,左手勞宮穴放在左太陽穴處,枕於頭下,手肘彎曲,右手放在丹田之上,腿部彎曲似半圓,看上去,就好像一把張開的弓。

    這是青雲道長教他的吐息之法,據說只要一直保持這樣的姿勢冥想,能夠更快的感應天機,成慶帝對此深信不疑。

    “那些個奴才嘴巴不實,對陛下追求的長生之道有所非議,而且那些奴才也不知受誰指示,居然在臣和青雲道長的飯菜里下毒,臣一氣之下,沒和陛下稟報,直接將他們當場杖斃了。”

    晏褚跪在成慶帝的寢殿內,從他進來到現在,成慶帝也沒叫起,他就只能一直跪著。

    “哼,那些奴才,死有余辜。”

    成慶帝一聽就怒了,青雲道長可是得道高人,那些賤婢不一定傷的了道長,但是要是道長知曉宮中有人對他不滿,不肯誠心教他升天之道怎麽辦,那些人果然該死。

    “阿褚果然是我的福星,這件事,你做的很好,至於王貴人,就讓她去冷宮好好呆著吧。”

    晏褚低著頭,果然,這個老皇帝手里還是有些可用之人的。

    “是。”

    他點頭應允,也快到了青雲道長例行講道的時間了,成慶帝不耐處理那些瑣事,揮了揮手,就讓晏褚退了出去。

    “也就三五之月的功夫了。”

    晏褚離開的時候,一身道袍,看上去仙風道骨的老道人正好和他擦肩而過。

    就在兩人互相額首行禮的時候,他動了動唇,小聲和晏褚說了一句。

    “太慢了,一個月。”

    晏褚想著另一邊都快收網了,那個昏君活了太久,久到他都不耐煩了。

    老道看了他一眼,隱晦地點了點頭,然後停直脊背,一臉矜持又隨和的朝成慶帝的寢宮內走去。

    *****

    圍觀了白天發生在禦花園的那一出,宮里的妃嬪都在觀望,在等來王貴人被打入冷宮的消息後,所有當時在場,卻沒摻和進去的妃嬪都舒了一口氣。

    在笑王貴人愚蠢的同時,也都暗自警醒,以後在對待蕭褚這個太監時,得小心,小心,再小心了。

    王貴人的下場,就是她們的前車之鑒。

    在從碧波閣回到煙雲軒後就沒有合過眼的萬俟蘭在得知白天發生在禦花園的事後,也一直在等著乾清宮那兒的反應。

    對方現在就是在玩火,稍有不慎,滿盤皆輸,偏偏他又是那麽張揚,行事一點都不收斂,萬俟蘭想著,她這輩子所有的擔驚受怕,恐怕都是因為那個人了。

    明明他昨晚都說了那麽絕情的話,可萬俟蘭就是放不下對他的關註,有時候她都忍不住想,是不是她上輩子欠了他的。

    而另一邊,蔣鳳嬌也因為成慶帝的這個口諭,再一次克服了自己心里的恐懼,她帶著勢在必得的心情,在宮人的伺候下沐浴更衣,穿戴了她最漂亮的衣服和首飾,畫了最明艷的妝容,然後以五皇子為借口,讓下人傳口信到蕭褚那兒,讓他得空了,趕緊去她的鳳棲宮一趟。

    蔣鳳嬌看著那面西洋鏡中嬌艷欲滴的美人,她就不信,蕭褚那個太監,能抵擋得了她的魅力。

    *****

    “蕭公公,娘娘在里面等您呢。”

    鳳棲宮里一些無關緊要的宮人都被蔣鳳嬌支出去了,現在宮里待著的,都是她的心腹,比如現在站在門口等著晏褚的這個宮女,對於蔣鳳嬌的打算,心知肚明。

    她們是註定綁在蔣貴妃和五皇子這條船上的人了,只有蔣鳳嬌和五皇子過得好,他們的日子才會好過,因此面對著等會兒可能會發生的事,除了有些緊張之外,這些宮人心里,沒有一絲對成慶帝的愧疚。

    蕭褚只是個閹人罷了,他除了過過心癮,還能真的對貴妃做什麽不成,既然如此,他們也沒對不起成慶帝。

    幾個宮人在心里這麽安慰自己,面上自然也就越發坦然了。

    晏褚披著厚實的披風,輕輕咳嗽了一聲,擡手揮退了想要跟著他進去的幾個小太監,然後進了那間早就熏上了淡淡催情香,掛滿了輕紗,看上去神秘又誘惑的房間。
rtyujudy 發表於 2018-6-6 21:31
第255章 變態廠公

    晏褚剛進鳳棲宮的正殿, 就聞到了那股不對勁的味道,他挑了挑眉, 卻沒有因此退出去,只是放緩了呼吸的頻率。

    也不知道蔣鳳嬌是這麽想的, 居然對他這個太監下催.情.藥。

    想到這個世界自己的身軀, 晏褚在心中默念了幾聲佛號, 淡定,淡定,千萬別一時控制不住自己,把007這個垃圾系統給打死。

    不過也好在他只是個太監, 催.情.藥的藥劑不高, 他本身性激素也低, 在他身上幾乎很難起作用,加上他意誌力堅定,這些催.情.劑,根本不足為懼。

    此時鳳棲宮內殿之中, 所有伺候的下人都有眼色的退了出去,緊緊守在宮外, 防止一些不相幹的人進來, 同時也是放哨,有什麽突發情況, 隨時都能通知此時待在屋內的蔣貴妃和蕭九千歲。

    “九——千——歲——”

    蔣鳳嬌的聲音透過那一層層的薄紗傳來, 帶著顫音, 酥酥麻麻, 甜得膩人,換做任何一個正常的男人在場,恐怕連腿都能聽軟了,她想要什麽,就滿足她什麽。

    只可惜,晏褚不是一般的男人,而且現在的他也稱不上男人。

    對著那一層層隨著室內流動的微風漂浮的薄紗,晏褚沒有那麽好的耐心,他隨意將那些懸掛在梁柱之上營造神秘仙幻氛圍的紗布一把扯下,很快的,薄紗之後的半裸美人就這樣出現在了他的面前。

    大紅色鴛鴦戲水的肚兜,勉強遮住最要緊的幾點部位,除此之外,身上只套了一件半透的薄紗長衫,半露不露,最是誘人。

    蔣鳳嬌看著對方如此“急色”的將那些輕紗從梁柱上扯下來,面上不由帶上了一抹得色,她就知道,她的魅力只要是個男人就無法抵抗,別看蕭褚平日里一副正經禁欲的模樣,私底下,和其他猴急的男人沒任何區別。

    只可惜他,他畢竟不是真正的男人了。

    蔣鳳嬌舔了舔嘴唇,她這個年紀,才剛剛懂得床榻之間的愉悅,成慶帝卻已經老了,以前還能聊勝於無吧,自從成慶帝沈迷煉丹之後,她就連望梅止渴都沒機會了,頂多就借助一點宮里女人愛用的小玩意兒,可那東西畢竟是死物,哪有真刀真槍來的爽快。

    如果蕭褚沒有凈身,憑他的樣貌,絕對能夠讓她在床上很開心,蔣鳳嬌在心里可惜了一下,不過沒關系,等她成了太後,手握實權,到時候,她想養幾個面首,還不是她自己說了算。

    蔣鳳嬌之前的野心也只限於得寵,能夠吃好的,穿好的,可現在不一樣了,她覺得自己還有更多的可能性。

    比如前朝那個呂太後,執掌朝綱,兒子也只是她的傀儡,要風得風要雨得雨,不用仰人鼻息,這樣的生活,才是她想要的。

    “九千歲——”

    蔣鳳嬌看晏褚光站在那兒不動,只當他看傻了,平日里兇名赫赫的殺人魔,在她面前,也不過如此。

    隱去心中的驕傲,蔣鳳嬌又嬌嗔著喚了他一聲,勾了勾手指頭,眼神纏綿就跟蜘蛛絲一樣,想將晏褚直接纏起來,困在她的盤絲洞里,掙脫不出她的手掌心。

    晏褚看著賣力表演的蔣鳳嬌,將手上拿著的從梁柱上扯下來的薄紗全部扔到了她半裸的身子上,一下子將她蓋的嚴嚴實實了。

    “你!”

    蔣鳳嬌怎麽都沒想到晏褚會是這樣的反應,他難道不心動嗎,他就不想玩弄她這個美艷嬌柔的成慶帝的女人嗎?

    她氣的想要站起來破口大罵,可腦海中很快就浮現了白日里發生的那一幕,蔣鳳嬌忍住氣,深呼吸,很快又恢複驕嬌的模樣,將那些薄紗都扔在地上,還幹脆的脫了自己身上那件半透的罩衫,僅僅穿著一件肚兜,從軟塌上赤著腳,緩緩朝晏褚走來。

    “九千歲可知,嬌嬌仰慕了您多久,從嬌嬌第一眼見到您的時候,就已經將自己當成你的女人,伺候陛下,都是我的情非得已。”

    蔣鳳嬌攀附在晏褚身上,指尖隔著衣裳,在他的胸膛劃圈,紅唇微動,湊到晏褚的耳邊輕輕吐氣,看晏褚毫無反應,還想伸出舌尖舔.弄他的耳朵。

    以往成慶帝最吃不消的就是她這樣的挑逗,蕭褚雖然不是真正的男人了,但是面對美色的誘惑,他們的反應應該都是一樣的。

    只可惜,還沒等她進行她的勾引大計,就已經被晏褚一手推開了。

    “蔣貴妃,你說你愛慕我,咳咳.....有趣。”

    晏褚掏出帕子,輕咳了兩聲。

    宮里人都知道蕭九千歲的身子骨並不是很健壯,這和他當初舍身救成慶帝,傷了心脈有關,每到換季的時節總是比常人更難熬。

    就好比現在,只是深秋,可他卻穿著打扮的和寒冬無異,前不久還感染了風寒,時常能聽見他的咳嗽聲。

    宮里也有人猜測,這和他經常服用成慶帝的丹藥有關,他今年也就三十出頭,還算是青壯年,就連他都抵抗不了那些亂七八糟丹藥的毒性,更何況成慶帝那樣垂垂老矣的老人呢,恐怕更加命不久矣。

    旁人都看的明白,也就成慶帝和著了魔似得,不相信太醫的話,一心認為他身體的敗壞只是因為受到了上天的感召,離得道飛升已經不遠了。

    “既然你說你愛慕我,那你能用什麽方式來證明呢?”晏褚凝視著蔣鳳嬌,輕呵著問道。

    “能、能怎麽證明?”

    蔣鳳嬌打了個結巴,對方的眼神太有壓迫力,這一點,即便是面對著成慶帝她都沒有感受到過。

    “嬌嬌現在這樣,難道還不是愛慕九千歲的證明嗎,還是九千歲,不信嬌嬌?”

    蔣鳳嬌用修剪的整齊的指甲狠狠掐了掐自己的大腿,一下子打了個激靈,清醒了過來,平複心情後嬌滴滴地說道。

    她的眼睛都快眨抽筋了,對面這個不男不女的陰陽人,未免也太不憐香惜玉了吧。

    “沒錯,我是不相信。”

    晏褚嗤笑,視線直勾勾地對上蔣鳳嬌:“你讓我怎麽相信,好不容易從宮女的位置爬上來,一心想做人上人的蔣貴妃,居然會喜歡我這個閹人,還是說,你喜歡的不是我,只是我的權勢,我的地位。”

    “你想要的,是太後的位置吧?”

    晏褚一步步向前,蔣鳳嬌被他逼得不斷後退,直到撞上身後的柱子,沒有退路。

    “是又怎麽樣?”

    蔣鳳嬌算是看出來了,那個男人天生就沒長感情那根筋,估計是凈身的時候年紀還太小,一點都不懂得做男人的樂趣,自然心里就不會有向往了,勾引這樣的事,在他身上,根本就是做無用功。

    想明白的蔣鳳嬌不再假扮嬌羞癡情的模樣,幹脆露出了自己本來的面目。

    “九千歲,我們是一路人,我比任何人都懂你的野心,我們都吃過被人踐踏,肆意淩.辱的苦,所以為了往上爬,我們都能不擇手段,犧牲一切。”

    蔣鳳嬌將丟在地上的輕紗撿起來,隨意套在身上,既然絕了勾引對方的心思,她也懶得在一個太監面前露肉,有失她的身份。

    “沒錯,我今天怎麽做,確實是為了得到你的助力,但你有沒有想過,在這深宮之中,只有我,才是你最好的盟友?”

    色誘不成,蔣鳳嬌幹脆替晏褚分析起了現在的局勢。

    “大皇子和三皇子已經長成,他們是絕對不會樂意受你的擺布的,四皇子的生母出生萬俟一族,脾性清高,如果扶持四皇子登基,萬俟蘭和萬俟一族絕對不會允許你這個閹人攝政,操控四皇子的言行,而我就不同了,我能依靠的,只有陛下,一旦陛下駕崩,在這後宮里,我和五皇子就孤立無援,能夠仰仗的,也只有九千歲您老人家的善心。”

    蔣鳳嬌的手指又有些不安分了,在晏褚的胸膛磨磨蹭蹭的,只是對上晏褚冷凝的視線,她嚇得瑟縮,稍微老實了一些,撇了撇嘴,繼續往下說。

    “你想要的,只是一個好控制的傀儡,而我想要的,只有太後這個尊崇的位置,到時候你是大商實質上的皇帝,而我只要享這潑天的富貴,我們互不幹擾,豈不是很好。”

    蔣鳳嬌可是查清楚了,蕭褚的戶籍上只有他一人,去他的家鄉調查,他的那些家人早在當初逃難的時候都死絕了,不然他也不會自賣自身,進宮當太監,所以絕對不用擔心他在宮外還有什麽血親。

    一個沒有親人的太監,再威風也就是這幾十年的事,大商的江山,終究還是她的孫子,曾孫子的,蕭褚愛管朝政,那就讓他管,自己和兒子還能省心呢。

    當然,如果有機會從蕭褚手里奪權她還是樂意的,誰能真心實意的想當傀儡呢,不過這一切都得等她的皇兒長大了再談,現如今,讓蕭褚當他們的擋箭牌,吸引所有敵人的註目也好。

    “所以,只有祝我一臂之力,才是你好,我好,大家好,這麽淺顯易懂的道理,我想九千歲,應該不會不懂吧?”

    一個宦官想要幹政,本來就是一件麻煩事,首先民間和前朝的爭議絕對不會少,成慶帝如果駕崩,蕭褚必然要在幾個皇子里面挑選一個繼承皇位,除非四個皇子都死絕了,不然決計不可能越過他們,從宗室當中挑選嗣子繼位。

    可要接連對四個皇子下手,要麽絕對不留一絲痕跡,可天底下哪有不透風的墻,現如今蕭褚對前朝的掌控力,還沒可怕到這樣的地步,一旦他做了,離底下的人徹底反他也就不遠了。

    但留一個成慶帝的皇子繼承皇位就不一樣了,好歹明面上的遮羞布給了,天底下貪生怕死的人更多,不把他們逼到極點,他們還是願意安生過日子的,這世間,裝傻的總是多數。

    蔣鳳嬌真是因為看透了這一點,才對說服蕭褚,有著強烈的信心。

    “我不敢信你,除非......”

    晏褚看向乾清宮的方向,小聲低語了一句,然後觀察著蔣鳳嬌的反應。

    “你要我......”

    蔣鳳嬌的臉色白了一分,沒錯,她是希望成慶帝早日升天,這樣她才能坐上太後的位置,不需要仰仗虛無縹緲的帝王的寵愛,可是蕭褚讓她做的事,對於蔣鳳嬌而言,太過大逆不道,她就算有那個心,也沒那個膽。

    “嗤,你這樣,讓我怎麽信你?”

    晏褚輕咳了一聲,拿著錦帕慢條斯理地擦了擦唇角,神情淡漠地轉身離開。

    “慢著!”

    蔣鳳嬌看他要走,連忙將人攔住,她的臉色紅了又青,青了又白,良久,深吸了一口氣。

    “好,我答應你。”

    她和五皇子,並不是蕭褚的唯一選擇,要是觸怒了對方,他選擇了其他人,那她該怎麽辦,做一個太妃,在皇廟里枯守余生,這不是她要的生活。

    “無毒不丈夫,九千歲的野心比我想象的更大,也比我想象的更狠,只希望經過這件事後,九千歲能夠看到我的誠心。”

    蔣鳳嬌咬牙切齒地說道,這個閹賊最好保佑自己一輩子都好好的,千萬別讓她找到反咬的機會。

    “呵呵。”

    晏褚輕笑兩人,對蔣鳳嬌的話,不置可否,只是凝視了她一眼,然後轉身離開。

    蔣鳳嬌看著對方高瘦的背影,只當對方是默認了,在消化了那股害怕之後,緊接著漫上心頭的就是一陣狂喜,皇位,終究是她的皇兒的,太後的位置,也終究是她的。

    *****

    “道長,青雲道長。”

    成慶帝捂著胸口,那股熟悉的感覺又來了,他覺得自己的腦子很亂,所有的思維,所有的意識都爆炸了,腦袋里回閃著一幅幅被他壓制在記憶深處的畫面。

    有兒時父皇責罵他,誇贊其他皇兄皇弟的,有當初為了皇位,他使計陷害其中最有競爭力的皇兄,害的他從馬背上跌落斷腿的,這一幕幕畫面里,出現的最多的,還是晏昭南死在他面前的慘烈場景。

    那就是個瘋子,在得知晏家滿門都死在了流寇手中後,晏昭南就瘋了,他一下子就猜測到了是他使計陷害他,以壽誕的名義召他全家入京,還在壽誕當天,將他灌醉留在宮中,那個逆臣賊子,果然有不臣之心,居然敢搶了一旁侍衛的武器,對他這個皇帝動手。

    在他有完全準備的情況下,即便晏昭南武藝高強,可雙拳難敵四手,更何況,在他面前的,是成百上千的精銳護衛。

    成慶帝看著那個男人身上被砍了一刀又一刀,就和血葫蘆一樣,嘴里噴著鮮血,眼珠子直勾勾的,就那麽瞪著他,一步,一步,朝他走來。

    侍衛砍斷了他的左腳,斬斷了他的右手,沒了四肢,他還靠那股兒往前挪,那一幕,是成慶帝畢生都要忘記的噩夢。

    他已經很久沒有再回想起那一幕了,成慶帝覺得自己快瘋了,他需要青雲道長,需要青雲道長的丹藥,只有服用了那些金丹,他才能得到解脫。

    “道長,青雲道長。”

    成慶帝憤怒,以往這個時候,在外面守夜的太監宮女應該聽到動靜過來了,然後把住在偏殿替他煉丹的道長請過來,怎麽現在他都喊了那麽一會兒了,都沒個響聲。

    成慶帝覺得自己渾身都疼,疼到了骨子里,就像是被上萬只螞蟻啃噬一樣,他打著哈欠,流著鼻涕,不斷哆嗦著,哪里還有一點身為帝皇的尊嚴。

    “噗通”一聲,因為在床上翻來覆去,成慶帝一不小心就摔在了地上,他實在太難受了,不斷匍匐著,想要爬到寢殿外。

    “陛下。”

    一雙月白色的錦緞靴出現在了成慶帝的面前,上面繡著蟒龍紋。

    成慶帝心里一喜,他費盡地將手放在那鞋面之上,然後擡頭。

    “快,快叫、叫道長,孤、孤要丹、丹藥。”

    看到鞋子上的繡紋,成慶帝就知道來者是誰了,因為思緒的混亂,一時之間他也沒想到為什麽大半夜的,晏褚會出現在他的寢宮之中,現在的他,只想要青雲道長煉制的丹藥,他忍的快要瘋了。
rtyujudy 發表於 2018-6-6 21:32
第256章 變態廠公

   “蕭、蕭褚。”

    長時間的沈默, 即便成慶帝現在的意識極其混沌,也明白了這里不對勁的地方, 他哆嗦著咬了一口自己的舌尖,劇烈的疼痛, 讓他短暫性地清醒了片刻。

    “你、你還不幫孤去、去喚青雲道長, 你、你想、想做亂臣賊子不成?”

    成慶帝扒拉著晏褚的褲腳, 好不容易,才從匍匐的狀態,變成了半坐的姿勢,喘著粗氣, 仰著頭看著晏褚說道。

    “臣給陛下講一個故事可好。”

    晏褚沒有理睬他, 以一副高高在上的姿勢, 像是藐視一個螻蟻一樣,用冷漠的眼神,俯視著他。

    什麽故事?

    成慶帝覺得蕭褚現在是越來越不聽話了,還是他的寬容縱容了對方, 在這個時候,對方居然還有閑情給他講什麽亂七八糟的故事, 等青雲道長過來, 他服用了丹藥,一定要好好懲戒他。

    宮里那麽多太監, 他也不是非他不可的。

    現在的成慶帝還沒真正意識到自己的處境。

    “從前有一個男孩, 他有一個大英雄爹爹, 一個溫柔賢淑的娘親, 他還有一個七歲的弟弟,和一個將將兩歲,剛學會走路不久白白胖胖的妹妹,那個妹妹是他盼了好久判來的,雖然他是個男孩,可卻依舊學著幫妹妹那為數不多的頭發梳小揪揪,他學會了做好多鬼臉,為的就是哄妹妹開心,他還有一個從小一塊長大的青梅,雙方的長輩說好了,等他們再大一點,就為他們徹底定下婚事。”

    成慶帝的腦袋越來越暈了,原本咬了舌尖帶來的疼痛只是一時的,根本就沒能讓他保持清醒太久。

    此時晏褚講的這些故事在他聽來完全就是雲里霧里的廢話,不懂對方在此時說這些話的意義。

    “在男孩十歲生日前,他生活的那個國家的皇帝的誕辰到了,他的大英雄父親受召回京,還帶上了自己的家人,小男孩以為這一次進京,只是暫時的,他和自己的青梅約好了,等下一趟回家,他會給她帶上京城最有趣的禮物,那一個晚上,星星很亮,妹妹因為不習慣京城的天氣,進京不久後就病了,男孩的娘親為了照顧妹妹,留在了府中。”

    聽到這里時,成慶帝已經隱隱覺得不對勁了,他總覺得,這個故事似乎意有所指。

    “那一個晚上,小男孩一直在等進宮的爹爹回來,聽他講皇宮里的故事,他想知道,皇宮究竟是什麽模樣,皇帝是不是如同民間傳聞那樣,身為天子,都有三頭六臂,他等啊等啊,等來的卻只有一群屠戮了他全家的惡魔。”

    晏褚彎下腰,湊近半坐在地上的成慶帝:“那一天晚上,小男孩被匆匆換上了和他差不多年紀的奶兄的衣服,被藏在了除了他父母以外,沒有任何人知曉的密室里。他透過縫隙,看著娘親勒死了弟弟和妹妹,弟弟的哭鬧聲越來越輕,妹妹本就生著病,即便難受,也只是小貓哼哼,他想要出去,可記得娘親讓他發誓詛咒的話,如果他提前出來了,就讓他們死後被打入阿鼻地獄,永世不得超生,所以他只能眼睜睜看著,看著他親愛的小弟弟,小妹妹被娘親勒死後,娘親再用一條白綾,結束了自己的性命。”

    “那一晚,他沒有閉上過眼睛,他透過縫隙看著娘親的屍首懸在房梁上晃啊晃,聽著密室外不斷傳來的慘叫,他沒等到爹爹的到來,反而等來了一群蒙面的殺手,那些殺手粗魯地將娘親和弟弟妹妹,還有代替他而死的奶兄的屍首扔到一塊,在他們的屍首上一陣亂捅,然後揚長而去,再然後,他等來了一群禁衛軍打扮的護衛,那些人帶走了娘親和弟妹的屍首,然後在房間里一通亂找,他沒出聲,因為娘親說了,除非等來了爹爹,不然,他就得一直呆在密室里,直到再也沒有人會出現為止。”

    晏褚的眼球上不滿了紅血絲,說話的聲音也越來越暗啞:“小男孩靠著當時被娘親關進密室時順道放進來的那壺茶和一盤糕點,硬生生在里面躲了大半個月,因為他沒等來爹爹,又不知道外面是不是真的安全了,糕點吃完了,他吃從密室的小洞里鉆出來的老鼠,渴了,就咬開自己的手腕,喝自己的血,因為他知道,他要活著,只有他活著,他才能給爹娘還有弟妹報仇,他知道,在那個晚上,從他茍且偷生的那一刻起,他的命,就再也不是他一個人的了。”

    “你到底是誰?”

    成慶帝的呼吸越來越急促,他瞪大了眼睛,看著近在咫尺的男人,心中已經有了答案,卻不敢承認。

    晏家居然還有余孽,而他居然放任晏家那個余孽在他身邊逍遙自在了那麽久,甚至一手將他扶上高位。

    “嗤,我是誰?我是蕭褚啊,是陛下最寵幸的東廠都督蕭褚啊。”

    晏褚眼神幽暗,從他聯系上娘親匆忙告訴他的那幾個暗樁,並且決定轉換身份進宮成為一個太監,又因為複仇犯下了那麽多錯事後,他就沒有資格姓晏了。

    晏家有的,都是頂天立地的男兒,他們殺的,都是該殺的人,他們的武器,只對準那些妄圖侵犯大商疆土的敵寇。

    而他在複仇過程中,手上已經沾染了太多無辜人的鮮血。

    所以,現在活著的,只是蕭褚,真正的晏褚,早就在那個晚上,隨著爹娘,還有他疼愛的弟弟妹妹,一塊入了輪回。

    “逆賊,逆賊!”

    成慶帝不信,對方說了那麽多,他一定是晏昭南的兒子無疑了,他驚慌失措地想要逃,可是毒癮已深的他手腳酸軟,只能狼狽地用滾爬的方式離晏褚遠一些。

    “救駕,快來人,快來人救駕!”

    他用盡力氣咆哮,四肢並用朝宮門爬去,想要叫醒那些原本應該守夜的宮女太監,雖然他心里也清楚,蕭褚既然敢這麽做了,他一定是做了萬全的準備的,絕對不可能留下那樣的疏漏,給他翻盤的機會。

    可成慶帝還是不想死,他在賭那唯一的希望。

    “什麽聲音?”

    正當成慶帝驚恐晏褚這個逆賊會弒君的時候,外面的越來越響鬧的騷動聲,傳入了成慶帝的耳中。

    那應該是兵戈相交的聲音,以及隱隱傳來的吶喊聲和擂鼓聲。

    這似乎是打仗的動靜,可好端端的,為什麽前殿一副正在打仗的模樣?成慶帝來不及深思,只當這是有人發現了蕭褚的狼子野心,前來救駕了。

    他爬啊爬,晏褚也不追,就在後面,冷漠地看著他跟一個廢物一樣,狼狽地蠕動,因為害怕,地上的石磚上一灘可疑的液體,隨著他的挪動,越拖越長。

    成慶帝不知道自己爬了多久,終於在他力竭之前,碰到了那扇虛掩著的宮門,還來不及欣喜,宮門卻被人給推開了。

    “嬌嬌,快、快幫孤拿下蕭褚、蕭褚那個逆臣賊子。”

    寵愛的貴妃突然出現,無疑給成慶帝的心里註入了一針強心劑,他的神智稍稍又清明了一分,拉住蔣鳳嬌的裙擺,也顧不得對方看見了他此時最不堪的模樣,也沒有意識到,往日里最愛擺排場愛耍威風的蔣貴妃,此時是孤身一人前來的。

    “陛下,不久前大皇子和二皇子聽聞陛下駕崩的消息,帶著府中的精銳逼宮了,兩邊的人馬在前殿相遇,雙方打殺了起來,大皇子和二皇子,全都薨了。”

    蔣鳳嬌看著那個枯瘦老邁,行將就木的帝王,用衣擺擦了擦臉上莫須有的眼淚,一副悲慟的模樣。

    “駕、駕崩?”

    成慶帝覺得荒謬,他不是還活的好好的嗎,怎麽大皇兒和二皇兒還會因為搶奪皇位,互相殘殺。

    “你,是你!”

    成慶帝捂著胸口,怒急攻心,他殺了他的一雙弟妹,所以他也要殺他的兩個兒子來償還。

    晏家的狼性果然是埋在骨子里的人,居然敢做這樣大逆不道的事,他當初先下手為強果然沒有錯,錯就錯在沒把晏家的根除幹凈,還留下了晏褚這個禍種。

    “你你你你你——”

    成慶帝只覺得自己的腦子快要爆炸了,一瞬間,什麽都想不明白,什麽都沒法想,他仿佛又看見了二十三年前那個斷了手腳,依舊靠著一股氣想要殺他的男人。

    “護駕,蔣貴妃,快叫孤的禁衛軍護駕。”

    成慶帝心痛如狂,即便往日里他並沒有表現出對大皇兒和二皇兒的重視,可那都是他的兒子啊,是他的親生骨肉,聽到他們兩人在逆賊的算計下自相殘殺,他如何不心痛。

    好在,他還有兩個皇兒,看蔣貴妃的神情,五皇兒定然還是好好的,這麽一來,他還不算輸。

    “蔣、蔣貴妃。”

    成慶帝重重扯了扯蔣鳳嬌的衣擺,對方怎麽和木頭一樣,動都不動一下,是被蕭褚嚇傻了嗎,果然是宮女出生,即便再受寵愛,也是爛泥扶不上墻。

    心中不滿的成慶帝還沒出聲斥責,就眼睜睜看著他寵愛的貴妃,一腳踢開他,然後扭著細軟的腰肢,嬌嬌怯怯朝著他眼中的逆賊走去,當著他的面,還朝對方嬌媚一笑,溫婉地站在了對方的身後。

    轉過身再看向他這個皇帝時,眼神厭惡又不屑,就像是在看一個死人。

    奸夫淫/婦!

    這下子成慶帝是真忍不住了,氣血沖頭,呼吸越來越急促,腹臟巨疼,一口鮮血,噴湧而出。
rtyujudy 發表於 2018-6-7 00:37
第257章 變態廠公

   “陛下身體如何?”

    成慶帝寢殿內, 一片肅靜,只見一群太醫圍在龍榻旁, 各個眉頭緊鎖,不知道在愁什麽煩心事。

    以蔣貴妃為首的宮妃也全焦急地守候在一旁,要知道成慶帝就是他們安身立命的存在, 要是對方有什麽三長兩短,她們這些妃嬪升做太妃,待遇差的可不是一星半點。

    尤其剛剛她們還得知大皇子和三皇子在前殿自相殘殺,同歸於盡的消息後, 更覺得膽寒, 年長的兩位皇子死了,現如今活著的只有一個年僅十歲的四皇子和年僅七歲的五皇子, 如何擔得起家國重擔, 到時候還不是蕭褚這個得勢的宦官當政, 可想而知, 她們這些先帝妃嬪的下場。

    不僅這些妃子焦慮, 就連得到消息匆匆趕來的大臣們同樣覺得莫名。

    好端端的,大皇子和三皇子到底是怎麽得來的成慶帝病逝的消息, 宮中沒有敲鳴鐘,京中也沒有開始戒嚴,這樣莫須有又沒有根據的消息,到底是怎麽傳到兩位皇子耳里並且讓他們深信不疑, 使得他們為了搶占先機爭奪皇位, 幹脆逼宮, 互相殘殺的呢。

    要不是因為這件事,成慶帝也不會怒急攻心昏迷過去,導致現在都沒有清醒過來,生死未蔔。

    那些焦慮的大臣忍不住微微擡頭看了眼立在龍榻之側的男子,對方收斂著神色,往日的戾氣現在倒是看不著了,穿著一身煙灰色的常服,平心靜氣,手里還拿著一串不知道從哪里弄來的碧玉佛珠串,看上去更像是一個佛爺。

    不對勁,蕭都督往日什麽脾性,這些大臣都知道,這位動輒抄家滅門的廠公,可不是那樣好脾氣的人,也不知道今天晚上發生的事和他是不是有關系。

    大皇子和三皇子是蕭褚掌權的最大障礙,只要他們死了,剩下兩個小皇子中的任何一個上位,都只會是他的傀儡,現如今陛下要是駕崩,他可以立即憑借一份由他口述的陛下的口諭,或者一份偽造的遺詔來宣布皇位的繼承,到時候,這天下到底是宗政一族的天下,還是他蕭褚的天下就不一定了。

    唯一慶幸的恐怕只有他是閹人這個身份了,不論對方鬧得再過火,這江山,早晚還是要回到宗政一族的手里的。

    那些大臣心思浮動,看了眼身邊其他的重臣,看看這個,覺得對方是蕭褚的人,看看那個,覺得對方可能和蕭褚有牽連,面對未知的勢力,一個個決定明哲保身,不論蕭褚決定做什麽,走一步,看一步吧,想要做忠臣,那也得考慮一下全家老少的性命啊。

    瞧瞧之前那個忠心耿耿的鎮國將軍晏昭南一家的下場,祖祖輩輩為宗政一族拋頭顱灑熱血,還不是在西北戰事評定後被卸磨殺驢,但凡晏昭南有點警惕,就絕對不會落得全家慘死,曝屍荒野的下場。

    也就成慶帝覺得自己的遮羞布掩蓋的好,事實上,稍微動點腦子,就能想明白當初發生的一切了。

    所以前車之鑒擺在那里,做忠臣,是沒好結果的,對於成慶帝這樣的無能君主,不值得他們搭上全家族的性命。

    這世間,一啄一飲,莫非前定,恐怕成慶帝也不知道,當初他自認為棋高一招的計謀,使得他現如今落入孤立無援的境地,這或許也是報應吧。

    “啊——嗚嗚——”

    “醒了醒了,陛下醒了。”

    在太醫的針灸之下,雙眼緊閉的成慶帝緩緩睜開眼睛,他的眼神先是迷茫,緊接著,就閃過一絲驚恐和憤怒,他費盡地扭著頭,想要找到蔣鳳嬌和蕭褚這對奸夫淫.婦以兼逆臣賊子,可是他說不出話來,就是想要擡手臂這樣簡單的動作,做起來都難如上天。

    一旁等候的妃嬪看成慶帝醒了,連忙擠開那些太醫圍了上去,也就萬俟蘭這樣並不在乎皇帝寵愛的妃嬪依舊站在一旁靜靜守著,面上也只是隨大流的露出了些許擔憂。

    “陛下,你可算是醒了,你不知道臣妾有多擔心你。”

    蔣鳳嬌理所當然是擠在最前頭的,成慶帝好不容易擡起手來想要指著她的鼻子臭罵,卻被她順勢握住,然後附身壓著他的胸膛,就是一陣擔憂哭訴。

    “臣妾知道陛下傷心於兩個皇子的不孝,可陛下還有臣妾,還有我們的五皇子,還請陛下為了臣妾和五皇子,好好保重身體啊。”

    “嗚嗚——嗚嗚——”

    成慶帝氣的眼珠子都快要瞪出來了,邊上一直註意著成慶帝的妃嬪覺得這樣的陛下有些奇怪,可想著今天晚上發生的事,大皇子和三皇子這兩個成年的皇子接連逝世,還是因為逼宮這樣謀逆的大罪,陛下再怎麽憤怒傷感,也是情有可原的。

    包括那些朝臣,都是這麽想的。

    “劉太醫,陛下的身體到底如何了?”

    晏褚的視線對上那個怒視他的帝王,緩緩開口,朝著剛剛施針的太醫院院正問道。

    “陛下怒急攻心,剛剛微臣幫陛下把脈,陛下恐怕,恐怕是中風了。”

    劉太醫看了眼成慶帝,然後趕緊低下頭跪下,他這一跪,後面的其他太醫也都呼啦啦跪下了一片。

    中風!

    這樣的病癥可大可小,結合剛剛成慶帝連話都說不出來的模樣,他的癥狀絕對不輕,恐怕以後就要與床榻為伴了,這樣的帝王,真的還能勝任皇帝的位置嗎。

    “嗚嗚——啊——”

    成慶帝不信,他的身體好著呢,再過不久,他就要得道升天了。

    不對。

    成慶帝忽然反應過來,蕭褚是晏家的余孽,那青雲道長,以及後來通過蕭褚找來的那些所謂的得道道士,會不會早就已經被他收買了,這些年,他吃的那些東西,到底是祝他飛升的丹藥,還是毒藥呢?

    人癱了,成慶帝的腦子卻比以往更加清明了。

    “啊啊啊啊——”

    這麽想著,成慶帝就更加瘋狂了,他不斷嚎叫,口水從唇角兩側流下,加上他此時眼歪嘴斜的模樣,看到那些出生高貴的妃嬪們一陣惡心,不著痕跡稍稍退後了一步,想離這個已經中風的皇帝遠一些。

    “嗚嗚——啊——”奸夫淫.婦,是他們害了他,成慶帝幾乎發狂,一股氣憋在心頭,眼珠子一凸,再一次被氣昏了過去。

    “陛下——”

    成慶帝一暈,原本還對他有點嫌棄的妃嬪一下子又圍了上去,紛紛上前輕喚著成慶帝,似乎想將對方喚醒,一個個圍成一團,濃郁的香風以及嘈雜的聲音,剛剛成慶帝只是短暫地閉過氣去,等他下一秒悠悠轉醒時,再一次因為這些妃嬪的“緊張”,真正昏迷過去。

    又是一陣兵荒馬亂,太醫忙著救治,顯然再呆在成慶帝的寢殿也不是什麽好選擇,在晏褚的帶領之下,那些大臣,以及幾個誕有皇子皇女的妃嬪,朝前殿走去。

    “劉太醫,陛下到底是怎樣一個情況,你和諸位大臣說說。”

    晏褚的風寒還沒好,此時他手里拿著一個白玉雕的鼻煙壺,放在鼻下輕嗅了一下,鼻氣稍微通了些後,開口說道。

    “陛下受了強烈的刺激,傷及心脈,現今口不能言,身不能行,即便用上好的天材地寶,頂多也只能延長陛下的壽命,卻無法根治這中風之癥。”

    劉太醫說著跪下:“還請諸位娘娘,還請蕭都督饒恕微臣學藝不精,無法救治陛下的病癥的罪過,或許民間還有高人,可以張榜聘請民間神醫,為陛下醫治。”

    “胡鬧,陛下萬金之軀,全大商最好的大夫都已經齊聚太醫院,讓那些三腳貓水平的庸醫替陛下治病,要是治壞了陛下的身子,是劉太醫你負責,還是本宮負責?”

    蔣鳳嬌想也不想就駁回了劉太醫的話。

    笑話,現如今成慶帝被氣癱了,大皇子和三皇子也死了,正是她想看到的最好的結局,雖說等她兒子登基了,還有一個太上皇壓著讓人不怎麽爽快,可既然他又啞又癱,那就掀不起什麽風浪來,留著他也好,也能當做一個威懾蕭褚的擺件。

    蔣鳳嬌並不知道晏褚和成慶帝的恩怨,她只當蕭褚是因為野心所以才設計了這一系列的事,在她看來,大商的子民天生就該對皇帝有一種敬畏的感覺,包括她自己,雖然為了權勢地位背叛了成慶帝,可這心里,依舊有些惴惴不安。

    將心比心,她覺得晏褚同樣如此,不然對方就該殺了成慶帝,斬草除根,而不是留下他這條命,讓他茍延殘喘了。

    她哪里知道,晏褚只是覺得就那麽讓他死了太痛快了,他讓他活著,只是為了讓他日日夜夜受錐心刺骨之痛,體驗一下原身每活一天,就如同在地獄里煎熬一年,生不如死的痛楚。

    蔣鳳嬌的話得到了一部分朝臣的認可,事實上早在幾年前,成慶帝就已經不怎麽處理朝政了,對方癱不癱,對目前朝堂的運行沒有特別重大的影響,還不如幹脆點直接升他做太上皇,趕緊確立新君更靠譜些。

    四皇子和五皇子雖然還年幼,但兩位皇子還在宮學就已經展露出了不錯的天賦,他們只要耐心培養繼位的皇子,到時候再尋求時機,從蕭褚這個閹賊手中奪回宗政一族的江山,也未嘗不可。

    “事到如今,還是得請陛下重立新君。”

    晏褚在蔣鳳嬌激動的神情中開口,自始至終,他都沒有往萬俟蘭的方向看上一眼。

    “沒錯。”

    “有道理。”

    朝臣們紛紛議論,只是他們也有些疑惑,現如今陛下這副模樣,怎麽立新君呢,四皇子和五皇子,到底立誰更妥當呢。

    “立新君是國之根本,這樣的大事,應該交由陛下親自決斷。”

    晏褚話音剛落,之前守在寢殿內的一位太醫就匆忙跑過來欣喜地說道:“陛下又醒了。”

    “既然陛下已經蘇醒,那就請諸位大臣隨我一同進去吧。”

    晏褚將鼻煙壺收了起來,沒有理會蔣鳳嬌驟然變得驚恐,疑惑的表情,迤迤然走在前面。

    *****

    “啊——嗚——”

    讓他做太上皇,他不同意,成慶帝氣的面紅耳赤,他是皇帝,這是他從他那些皇兄皇帝手里奪來的帝位,他還沒死呢,怎麽輪得到其他人坐。

    “還請陛下盡早擇定新君,以安民心。”

    晏褚站立在床榻旁,聲音平和地說道。

    現如今的大商可不是鐵板一塊,當初被晏昭南打服的西北夷族經過這二十多年的休養生息,漸漸有卷土重來的跡象,這些年的大商邊境,一點都不太平。

    加上這幾年大商境內時常有旱災,洪災這樣的自然災害發生,部分地區人民生活艱難,一旦傳出成慶帝中風癱瘓,而大商還沒有確定繼位的新君的消息,恐怕不僅西北夷族會趁虛而入,那些受災地區的有心之人,也會坐不住了。

    蕭褚這話合情合理,即便一部分看不起他的大臣,也不得不附和點頭,請成慶帝早日拿定主意。

    “四皇子生母蘭嬪出生萬俟一族,血脈不純,五皇子生母蔣貴妃深受陛下恩寵,且五皇子天資聰穎,微臣認為,五皇子是下一任帝王最好的人選。”

    前一秒還贊同晏褚的話的大臣聽了他之後這番話,原本點頭的動作頓了頓,面上流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

    五皇子比四皇子更年幼,且母族不顯,更好掌控,蕭褚選擇對方繼位,完全顯示出了他的狼子野心。

    “啊啊——嗚——”

    成慶帝氣的想拍床板,這對奸夫淫.婦,果然很早就勾搭上了,蔣鳳嬌那個賤人,居然為了一個閹賊背叛他,可惡,可惡。

    原本成慶帝最疼愛的就是五皇子這個幼子,其中也有愛屋及烏的原因,現在蔣鳳嬌遭了他的厭棄,連帶著五皇子宗政清德自然也不受他待見了。

    想讓他順了他們的心讓五皇子繼位,別做夢了。

    “如果陛下屬意四皇子,那就眨一下眼,如果屬意五皇子,就眨兩下眼。”

    晏褚背對著那些朝臣,用威脅地目光凝視著成慶帝。

    “嗬——嗬嗬——”

    成慶帝氣極反笑,這是恐嚇他,如果他不順著他的心立老五做皇帝,他還要殺了他不成?

    正好,現在這副模樣,他生不如死,尤其以後還要以這副活死人的模樣看著這對奸夫淫.婦,他更加度日如年,還不如徹底死了算了。

    成慶帝有些癲狂,朝臣們都要以為陛下是不是瘋了,底下傳出一堆窸窸窣窣的議論聲後,成慶帝才稍稍平靜一些。

    對著晏褚的視線,他緩緩眨了一下眼,然後瞪大眼睛,再也沒眨過。

    老四雖然不得他重視,老四的生母蘭嬪在宮里也是個木頭美人,可他勝就勝在背後還站著最難搞的萬俟一族啊,蕭褚想要對老四動手,還得看看萬俟一族答不答應。

    蔣鳳嬌關註著局勢的變化,拳頭捏的緊緊的,明明之前局勢那麽好,蕭褚是傻了才讓成慶帝自己做決定,現在好了,騎虎難下,難不成一直等著,等成慶帝眼酸,再眨第二下眼睛不成,那些大臣又不是傻子,除非將他們都殺了,不然等她的德兒登基,那就是名不正言不順。

    “陛下屬意四皇子登基,即日起開始籌備新帝的登基大典,以及蘭嬪娘娘,以後,該喚您一聲太後娘娘了。”

    晏褚深深看了成慶帝一眼,在對方得意的眼神中,轉身朝萬俟蘭跪下:“太後娘娘萬福金安,千歲千歲,千千歲。”

    “太後娘娘萬福金安,千歲千歲,千千歲。”

    成慶帝親自選定的帝王,作為新帝的生母,萬俟蘭就是板上釘釘的聖母皇太後,在晏褚下跪扣首後,其他朝臣也都紛紛跪下,口里直呼千歲。

    沒想到蕭都督能夠那麽輕易地接受四皇子登基,現在看來,蕭都督還是有所顧忌的,四皇子雖有異族血脈,但現如今看來,他登基的利大於弊,至少比五皇子強不少,再說了,成慶帝親自選定的儲君,名正言順,他們還有什麽好不滿的呢。

    “蕭——”

    蔣鳳嬌都懵了,這一切和他們之前說好的根本就不一樣,宗政清琪登基,那她何苦和蕭褚合演一出戲,氣癱了她最大的靠山。

    她正想質問晏褚,就眼睜睜看著晏褚身後那個默默站著的小太監,從懷里掏出一根玉簪子,然後在她前面折斷。

    蔣鳳嬌嚇得臉色慘白,她認出來了,這根簪子,是她皇兒今天佩戴的玉簪。

    晏褚這是威脅她,也是,他連大皇子和三皇子都殺了,再多一個五皇子那又算得了什麽,只要四皇子還活著,他就依舊能夠扶植一個傀儡,安心當他實質上的攝政王。

    蔣鳳嬌氣的牙齒格格作響,是她太蠢了,居然與虎謀皮,懊悔幾乎將蔣鳳嬌吞噬,她怨毒地怒視著晏褚,恨不得將他生吞活剝。

    可是形勢比人強,她終身的依靠五皇子生死未蔔,她只能忍著,只有活著,才能奢求未來。

    萬俟蘭神色複雜地看著跪在自己面前的晏褚,她知道在那麽多視線之下,她不能上前將他扶起來。

    今天晚上發生的一切都出乎了她的意料,明明她幫晏家平反的計劃還在穩步進行中,對方卻已經不聲不響地整垮了他最大的敵人,還如他所說的,讓琪兒成了新皇,讓她成了太後。

    看似一切似乎即將要迎來光明了,萬俟蘭的心卻越來越不安,她覺得,或許直到現在,他們才真正走上了對立面,一旦她做了什麽錯誤的決定,他們就真的沒有挽回的機會了。

    “啊啊——嗚——”

    成慶帝在晏褚坦然接受他的選擇後就覺得不對勁了,對方不是和蔣鳳嬌有私情,想要扶持老五上位嗎,現在怎麽不爭取一下,如此順從就接受了老四登基這個事實。

    他覺得自己掉入了一個陷阱里,這個陷阱,還是蕭褚一開始就給他設下的。

    當成慶帝的視線轉向萬俟蘭,看見對方眼底一閃而過的思慕和痛苦時,他了然了,他憤怒了。

    這個奸佞,這個閹賊,他不僅和蔣鳳嬌勾搭上了,他還勾引了蘭嬪。

    他一個太監,他憑什麽。

    成慶帝氣瘋了,覺得整個後宮,聯合起來給他戴了一頂綠油油的帽子。 本帖最後由 rtyujudy 於 2018-6-8 17:31 編輯

rtyujudy 發表於 2018-6-7 15:27
第258章 變態廠公

    轉眼, 宗政清琪登基已經有一月有余,直到現在,他都還記得自己在朝臣的擁簇下走向龍椅的驚訝和欣喜, 也記得當他坐在所有皇兄皇弟都渴望的龍椅上時,那種居高臨下, 俯瞰金鑾殿的全景,所有人都規規矩矩在他腳下臣服時那種胸腔激蕩,壯誌豪情的沖動。

    這一切對尚且年幼的宗政清琪而言,都太過虛幻,就像是做夢一樣。

    至於太上皇的身體, 在宗政清琪的心里並沒有掀起太多的波瀾,從他有記憶起, 見到那個父皇的次數就不多, 在宮里,要不是母妃的出生,他們母子就如同隱形人一般, 對比受寵的皇弟宗政清德,宗政清琪的心里對這個父皇不能說不怨恨。

    不過無論怎樣, 父皇在大皇兄和三皇兄出事後第一個想到的居然是他, 宗政清琪心里還是有些感激的。

    所以他讓蔣貴妃這個父皇最寵愛的貴妃留在他身邊伺候, 想來父皇一定會很滿意的。而蔣貴妃宮女出生, 最懂得怎麽伺候人, 父皇如此愛重於她, 她一定也會以最體貼的伺候回報。

    對於宗政清琪而言, 這樣的決斷簡直再完美不過,也省的他的母妃,現在的太後娘娘,受那個侍疾之苦。

    但要說生活還有什麽不如意的地方,那還是有的。

    *****

    “陛下,吃得苦中苦,方為人上人,蕭褚權傾朝野,朝堂之上遍布他的黨羽,此時和他撕破臉,對陛下並無好處,現如今,我們只有韜光養晦,積蓄力量,等到適當時機將那奸宦拉下馬,這才是正道。”

    宗政清琪雖然成了皇帝,可他畢竟年幼,該上的課程,還是要上的。

    只是不需要再去官學,而是有太傅一對一的教導他。

    所有人都以為蕭褚會選擇自己的心腹教導宗政清琪,趁對方還年幼的時候就將其養廢,可誰知道從頭到尾在選擇帝師這件事上,蕭褚都沒有插手,太傅的選擇,都是宗政清琪和太後萬俟蘭自己拿的主意。

    現在站在他面前的江老就是朝堂之上為數不多的保皇黨,永遠堅定無疑地站在皇帝那邊,本來他早就因為不滿成慶帝的荒唐致仕了,但現在朝堂混亂,加上新帝還年幼,因此在接到聖旨後,這個告老的老禦史再一次歸朝,成了帝師。

    “太傅放心,孤知道該怎麽做的。”

    宗政清琪點了點頭,他也知道蕭褚現在的勢力有多龐大,在他登基後,對方以他年幼,還不適合親政為借口,就將朝政全都總攬了過去,害得他堂堂皇帝,在上朝的時候,就如同一個傀儡擺設,甚至連批閱奏折的權利都沒有。

    偏偏這樣大逆不道的事,朝堂之上,居然一個反對的聲音都沒有,一個個都屈服於蕭褚的淫威之下。

    這個皇帝做的著實憋屈,宗政清琪心性未定,又是誌得意滿之際,遇到這樣的狀況,心里的不滿,自然也成幾何倍數增加了。

    “臣也想問問,陛下想怎麽做。”

    不聲不響的,這對惺惺相惜的君臣身後,忽然又多出了一道身影,那個被他們談論的蕭褚,出現在了門外。

    外面守著的宮人怎麽都沒有吱聲?

    宗政清琪和江老緊張地互看一眼,剛剛他們的話應該都被蕭褚聽了去了,恐怕現在對方心里,恨不得將他們除之而後快了吧。

    太上皇可還有一個更年幼的皇子呢,宗政清琪知道,蕭褚真正屬意登基的是他的皇弟,被對方聽到了他和江老的算計,恐怕更給對方一個借口,讓他將他這個傀儡皇帝從皇位上拉下來,扶持宗政清德上位。

    “臣想知道,臣哪里做的不夠好了,讓陛下這樣欲將我除之而後快?”

    自從成慶帝退位後,晏褚的身體就好了不少,因為再也沒有人逼他吃那些要命的丹藥了,此刻看上去,少了幾分往日的陰鷙,看上去頗為清俊。

    “孤、孤......”

    宗政清琪看著蕭褚,心跳如擂,說不出話來。

    “陛下年幼,剛剛那些,都是我慫恿的陛下,蕭都督要是有什麽不滿,就沖著我來。”

    江老看不得蕭褚這樣的閹人威逼陛下,他有什麽資格,斷子絕孫的玩意兒,也是太上皇瘋了,才會讓他爬到現在這個不可撼動的位置。

    “你確實有錯,太後請你來當陛下的老師,不是為了讓你教他好高騖遠,還沒學會走路呢,就想著讓他快跑了。”

    晏褚的指責讓江老氣地胸口疼,同樣的也讓宗政清琪窘迫地恨不得挖一個洞將自己埋進去。

    蕭褚這是什麽意思,是覺得他不堪大用嗎?

    “陛下對我的說辭心存質疑,那好,我問陛下,東省大旱,糧食收成不足以往的三成,東省境內,餓死的百姓成千上萬,多少大商子民流離失所,這件事讓陛下處理,陛下會有怎樣的決斷?”

    晏褚說的,是前不久朝堂上爭論地最激烈的問題。

    “朝廷撥款,從南方產糧大省急調糧食去東省,再讓當地的縣令開糧倉,在救濟糧到來之前,先安撫民心。”

    宗政清琪看出來了,這是晏褚對他的考驗,想著這些日子在早朝聽到的一些救助措施,將其整合,再結合自己的思考,自信滿滿地說道。

    江老在一旁聽著,臉上的表情柔和了不少,按照新帝的年紀,他能說出這樣的舉措來,已經很了不得了。

    “那微臣想問陛下,你可知現如今糧價多少,救濟東省的災民,國庫又需要撥款多少?”晏褚的臉上不辨喜怒,對宗政清琪的政見也沒有任何評價。

    “孤需要知道這些麽,難道戶部的官員都是擺設嗎?”宗政清琪覺得晏褚在刁難他,臉色頓時垮了下來。

    十歲的孩子,還不能很好的掩藏自己的心思,晏褚在心里嘆了口氣,未來的明君,現在也只是一個懵懵懂懂的娃娃罷了。

    “東省例來是產糧大省,因為今年東省爆發旱災,其他地區的糧價一路飆升,包括京城的糧價,也受到東省旱災的影響,每石米價由一開始的五百文,漲到了現在的八百文,而戶部官員報上來的糧價,是每石一千三百文。”

    這樣的價格,足足是原本糧價的兩三倍。

    宗政清琪聽了晏褚的話楞了楞,今天早朝之上,蕭褚對吏部尚書發難,他原本以為對方是想要扶植自己的人上臺,不知道這里面還有這樣的緣由。

    東省百姓民不聊生,為何還有那些貪官汙吏在此時發國難財?

    宗政清琪覺得自己的胸口悶悶的,一部分是為了自己的識人不清以及自大愚鈍,還有一部分是因為自己在他最大的敵人面前出醜的羞憤,幾種情緒的交雜,讓宗政清琪的臉色格外難看。

    “以及陛下所說的撥放賑災款,陛下又可知,三年前烏桓水災,朝廷撥款三百萬兩,最後到達烏桓的賑災款,卻只剩下十五萬兩,最後烏桓百姓幹脆落草為寇,成了湖西一帶至今都沒有處理好的麻煩,陛下輕輕松松撥款兩字,可有想過,怎麽才能確保賑災款能夠到達受災地區的百姓手里?”

    晏褚並沒有就此放過宗政清琪,他接連的質問,一字一句敲擊到宗政清琪的心里,剛剛的誌得意滿,仿佛只是一個笑話。

    “還有,剛剛得來東省提督的密折,東省境內琉球縣縣令憐恤百姓,私自開糧倉,當地災民暴動,突破了原本縣令設置好的防線,將糧倉席卷一空,琉球縣縣令自知罪孽深重,在縣衙上吊自盡了。”

    天災面前,不是所有人都能保持人性的,餓極了,什麽事做不出來。

    這糧倉不開還好,開了糧倉,又沒有做好嚴密的準備,看到那滿倉的糧食,餓急了的災民可顧不上朝廷的律法了,哄搶只是前奏,到時候,那些沒搶到糧食的,和搶到糧食的,必然又是一場腥風血雨的爭奪。

    而其他鄉縣,看到琉球縣百姓的所作所為,餓極了的他們,會不會也因此受到啟發,模仿他們行事,到時候,東省境內,哪里還有和平可談。

    想來那個縣令也是認識到了這一點,發覺自己好心辦了壞事,引來了大禍,覺得有愧於朝廷,所以才上吊自盡了。

    這也是為什麽,例來開倉振糧,都需要先通報上級的原因,因為真到了需要開倉振糧的時候,必然是災情嚴峻到了極點的時候,開倉之前,朝廷會派駐軍守在糧倉外,確保糧食能夠井然有序地發放到每一個災民手里,盡可能防止□□的出現。

    駐軍同時也起威懾的作用,減少鄉縣內搶奪糧食、食人這樣的慘狀發生。

    宗政清琪聽得越多,臉就越紅,他不知道,原來自己從百官的口中聽來的良策,背後還有這樣大大小小的隱患需要用其他辦法彌補。

    “琉球現在爆發了民亂,是否需要趕緊派兵前去鎮壓?”

    宗政清琪將自己丟臉的事先擺到了一邊,現在最要緊的還是處理東省內的災情,這個小小的暴動一旦處理不好,很有可能會演變成大亂。

    “四天前,微臣已經吩咐東省提督往各個受災嚴重的鄉縣分派駐軍,琉球之亂,只是因為駐軍未到的緣故,想來現在,那些暴民已經被鎮壓了,不久後,陛下就能收到東省提督的密折了。”

    晏褚的話讓宗政清琪越發羞愧,四天前,那就是朝廷剛剛得知東省旱災的消息後,對方居然在那個時候就已經算無遺策想到了民亂之事,自己比起他來,果然還差得遠了。

    和這樣老謀深算的奸賊比,他真的能贏嗎?

    宗政清琪忽然有些不確定了。

    “江老,我同意太後的選擇,是因為我相信你可以教導出一個出色的帝王,現在看來,你讓我失望了,難道你也覺得,現在的陛下,能夠處理朝堂之上的政事嗎?”

    晏褚對著江老搖了搖頭,然後看向宗政清琪:“我知道你不滿我一個閹人攝政,那你就證明給我看,我等著你從我手上奪回你宗政江山的一天。”

    話畢,晏褚端著暖手壺轉身離開,只給他們留下一個披著狐裘,體格看上去消瘦孤寂的背影。

    這樣就完了?

    宗政清琪和江老都有些詫異,尤其是江老,他以為蕭褚在聽了他對新帝的教導之後,就會將他這個太傅革職,如果對方的氣量再小些,憑他的權勢,甚至可以將他江家一族抄家流放。

    江老吃不準,對方是故布疑陣還是真的如他表現出來的那樣,根本就不屑於對他動手。

    但不得不承認,剛剛晏褚的表現,讓他對這個更多是在傳聞中被提起的奸佞宦官,有了新的看法。 本帖最後由 rtyujudy 於 2018-6-8 17:30 編輯

rtyujudy 發表於 2018-6-7 15:27
第259章 變態廠公

   “江太傅,還是太過迂腐了些。”萬俟蘭聽著兒子的抱怨, 小聲低喃了一句。

    她只想著給兒子找一個良師, 而且考慮到江老致仕好些年, 他告老的時候, 晏褚在前朝還沒有嶄露頭角,對晏褚的芥蒂不會太深。

    可她忘了, 江老就是因為看不慣成慶帝的昏聵所以才怒而告老的嗎,就他那樣的性子, 又怎麽會眼睜睜看著晏褚這樣的宦官總攬朝綱呢。

    萬俟蘭琢磨著,兒子身邊也不能只有江老這一個帝師,之前覺得純臣才能讓人放心, 現在想來, 琪兒已經成了皇帝,身邊更要百花齊放才是。

    往屆的狀元,現在的翰林院編纂墨遜是晏褚的人, 對方頗有才名,精通算學,殿閣大學士蔣光璐以八股文取長,為人中庸了些, 但能夠左右逢源坐到現在這個位置,那就是他的本事......

    萬俟蘭在心里劃過了許許多多的名字, 帝王身邊一枝獨秀並不是好事, 只有各懷心事的人多了, 琪兒才能知曉做一個皇帝, 不能偏聽偏信,更重要的是自己思考,加上那些人各有堅持,對晏褚的喜惡不一,有那些人的影響,皇兒才能學會用自己的目光去看待那個男人。

    萬俟蘭不覺得晏家的兒郎,晏褚真的會做出危害大商社稷的事,即便他想複仇,被仇恨蒙蔽了雙眼,也不會拿黎民百姓做賭註,所以只要皇兒用心看了,就會發覺自己以前對他的那些偏見,誤解,都是多麽的幼稚可笑。

    至於晏褚對宗政皇室做的那些事,萬俟蘭自然會在後面描補,皇兒不會知曉晏褚在他大皇兄三皇兄以及太上皇的事情上扮演的角色,她不希望自己最珍視的兩個人,走上敵對的道路。

    “母後!”

    宗政清琪忍不住像兒時撒嬌那樣拽住萬俟蘭的衣袖:“你怎麽凈幫那閹賊說話,難不成我堂堂的皇帝,還要聽他的擺布不成?”

    其實今天在禦書房發生的那一幕,對宗政清琪的影響也不小,至少他認可了蕭褚的本事,意識到對方能過坐到現今這個位置,靠的也不全是父皇的寵幸。

    他的心里有淡淡的佩服,但更多的還是忌憚。

    “隔墻有耳。”

    萬俟蘭原本笑著的臉色收了收,聽著心愛的兒子那樣稱呼晏褚,滋味很是不好受。

    “知道了母後。”

    宗政清琪的臉色垮了垮,他還是不是皇帝了,還得看蕭褚那個宦官的眼色。

    以前後宮前朝還會遮掩一下對蕭褚的巴結和崇拜,現在一個個高呼九千歲,差一步就比上他這個萬歲了,要不是他是個太監,恐怕直接推翻他這個傀儡皇帝,自己上位了。

    以萬俟蘭的聰慧,當然看出了兒子現在的言不由衷,她在心里覺得一絲疲累,卻還是打起精神來,想要開解兒子的心結。

    “你覺得蕭都督今天對你的批評有錯嗎?”萬俟蘭看著兒子問道。

    宗政清琪想說有,但嘴巴蠕動了好一會兒,都不好意思吐出有這個字。

    對方的話句句在理,而且也是他的神機妙算阻止了東省災民的動亂,這時候他要說有,未免也太涼薄了些。

    可宗政清琪心里還是有些不忿的,他是皇帝,這些事難道蕭褚不該提前教他嗎,只要他教了,他就懂了,誰也不是生來就會當皇帝的,更何況他還年輕,總要給他一個學習的機會的。

    “你是在責怪蕭都督沒有在東省旱災消息傳來後就告訴你怎麽做?”

    宗政清琪是萬俟蘭生的,他在想什麽,她還能不清楚。

    “可你有沒有想過,你是皇帝,如果這些事都需要蕭都督想清楚了再來告訴你,那你這個皇帝當得還有什麽意義,他為什麽不推翻了你,直接自己當皇帝?”

    萬俟蘭過於直白的話聽得宗政清琪臉色發白,他還是個少年,怎麽能受得了一直疼愛他的母妃站在敵人那邊,這麽奚落他瞧不起他。

    “他就是個閹人,他想當皇帝,朝臣能服他嗎,百姓能服他嗎?”

    宗政清琪緊咬牙關,心里犯了倔,母妃不疼他了,小皇帝的心里委屈。

    “那他為什麽不趕你下臺,換一個更聽話,更好控制的皇帝上臺,以他現在在前朝的掌控力,想要我和你無聲無息的死在後宮之中,完全不會引來外界的抗議,沒了你,還有你五皇弟,還有其他宗政皇室的成員,他們當中甚至還有尚在繈褓里的嬰兒,那些人,哪一個不比你服他,甚至因為他給了他們皇位,他們還會對他感恩戴德。”

    這一次,萬俟蘭狠下心了,沒有因為他露出委屈的表情,就將他摟在懷里輕言細語的安慰。

    “他還留著江老做你的帝師,還願意指導你,而不是一味縱容你,將你寵成一個誌大才疏,於國無用的昏君,那就說明,他沒有你想象的那麽壞,他的野心,也沒你想象的那麽大。”

    “他、他或許、或許還有其他陰謀詭計。”

    宗政清琪已經有些被萬俟蘭這個母後說服了,因為他的腦海里浮現了今天白天晏褚離開禦書房時說的那句話,他等著他從他手上奪回宗政皇室的江山,這是不是擺明了對方不會刻意打壓他的立場。

    但是少年的倔強讓他嘴硬,不想在和母後的爭辯中那麽輕易就認輸。

    只是因為心虛,說話的語序磕磕絆絆,也不那麽篤定。

    “琪兒,用你的心去看,你不是想要成為一個流芳百世的明君嗎,明辨忠奸,就是你的第一課,什麽是好,什麽又是壞,這世間的一切並不是非黑即白的,你看到的,聽到的,也不一定全是真的,母後希望你能夠拋開那些固有的成見,認認真真看清楚,蕭都督,到底是旁人口中霍亂超綱的奸佞,還是一個有治世之能的能臣。”

    萬俟蘭捏住兒子的雙肩,一臉鄭重地說道:“但想要成為一個優秀的帝王,你必須學會掌控各種各樣的大臣,他們當中並不一定人人都是忠於皇室的,不少人都有自己的小心思,自己的野心,但這並不妨礙你欣賞他們的能力,怎樣正確將那些人的本事化為己用,這才是你該學的帝王之道,等什麽時候,你能夠讓蕭都督為你所用了,那麽你就是一個成功的帝王了。”

    萬俟蘭的話給宗政清琪打開了一扇新世界的大門,他忍不住幻想到了他站在金鑾殿侃侃而談,而蕭褚在底下用敬佩地眼神看著他的場景。

    憋屈感一掃而空,宗政清琪忽然覺得,自己有了新的目標。

    蕭褚不是說讓他從他手里奪回宗政皇室的政權嗎,他不僅要奪回屬於他這個帝皇的權利,他還要他真心實意地臣服於他。

    宗政清琪捏緊拳頭,在心里暗暗發誓。

    當然,這一切必須得從好好學習開始,他和蕭褚的差距實在太大,頭懸梁,錐刺股,宗政清琪就不信,再過幾年,十幾年,他還比不上蕭褚這個太監。

    *****

    “你想帶孤去哪里?”

    宗政清琪扯了扯身上粗糙的外衫,雖然他里面穿著的襯衣還是上好的絲緞,可外衫的衣領卻一直磨蹭他脖子上細嫩的肌膚,又癢又麻,導致宗政清琪總是忍不住伸手拽自己的衣領。

    也不知道蕭褚到底犯了什麽毛病,讓宮人伺候著他換上了這樣一件衣裳,還帶他出了皇宮,身邊除了他,以及幾個護衛,就再也沒有其他人了。

    宗政清琪忍不住擔心,對方是不是看他最近學習刻苦,感覺到了壓力,想將他這個皇帝帶出宮外滅口。

    這麽想著,宗政清琪也顧不上脖子上的難受了,警惕地瞪著蕭褚,想從對方的表情中看出些端倪來。

    “現在在宮外,陛下還請自稱我,至於我們倆現在的身份,我是遊商蕭老爺,而你是我的兒子,也就是小蕭少爺。”

    晏褚也換了一身常服,比起金尊玉貴的宗政清琪,他顯然更能適應身上這件不算奢華,卻也絕對算不上劣質的衣料,拿著一本古籍,坐在馬車上慢慢翻看。

    “大膽!”

    宗政清琪氣的火冒三丈,這個閹賊居然敢自稱他老子,膽大包天,狼子野心。

    “嗯。”

    晏褚的視線從古籍上離開,就那麽淡淡地看了宗政清琪一眼。

    “哼,僅此一次。”

    就那麽一眼,宗政清琪就萎靡了下來,之前的盛怒一下子就消失了。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現在他們在宮外,身邊的侍衛又都是蕭褚的人,惹怒了他對他沒好處。

    宗政清琪低著頭揪著身上的外衫,牙齒咬的咯吱咯吱響,氣成了一個皮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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