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熱血江湖] 人間人 作者:玄元始(連載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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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書名】:人間人

【作者概要】:玄元始,男,起點女生網作家。

【小說類型】:古代言情 > 熱血江湖

【內容簡介】:

  一座江湖,兩個人,一座天下,無數人。
  人心,是一種可怕的事物,一念之間天堂,一念之間地獄,一個女子牽動天下,一個少年苦苦掙扎。

【其他作品】:《九州略記》

本帖最後由 bpd 於 2018-6-28 22:34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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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now85280 發表於 2018-6-27 20:14
第一章 亂世起源

       很多人都渴望江湖,可來來回回走了二十多年,我卻從未有發現它的吸引之處—吳世。
  ........

  瘸了右腿的吳世是一個奇怪的人,不管認不認識,所有人對他的第一印象就是奇怪,即便是他本人對這個說法,也算是默認,甚至於你叫他一聲怪人,他也會開心微笑。

  奇怪的是不論什麼時候,他的左手都會放在小腹位置,輕輕掐著衣服,只有很少很少時間才會沒有這個動作。

  奇怪的是以日行一善為口頭禪的他,卻是那位被天下共擊,共棄的奇女子知己。

  奇怪的是這些年走來,身上從沒佩刀,也沒多少人看過他出手的他,卻被封為春秋以降的天下第一刀!

  更奇怪的是,被封為春秋第一刀的他,卻沒在武榜上,沒在三大用刀名家中。

  對於吳世,排在武榜第二被封天刀的陳缺,江湖傳聞他私下說過,沒有吳世的武榜,他恥於佔據第二,更恥於被稱為三大用刀名家,因為他不如他!

  十一月,初一,大雪。

  禮記,月令:仲冬之月,日在鬥,昏在壁中,旦軫中。

  月令七十二候集解:十一月節,大者盛也,至此而雪盛矣。

  北方蒼涼遼闊的大地上,萬里冰封,千城鋪雪,一眼望去白茫茫一片,浩渺的天空下,人間徬佛只剩下了名為白的顏色。

  行走於白雪茫茫的世界中,一身白衣白袍的吳世,左手輕掐著小腹位置的衣服,臉色淡然的瘸著右腿緩步向前,整個人徬佛與天地融為一體。

  他身旁,同樣緩步而行的是一個女子,一身大紅曲裙禪衣,在這白茫茫的世界中,傲然而行,不同於身旁白衣男子,她,搶盡了天地的風彩!

  輕輕的聲音從吳世口中而出道:「這麼多年過去了,你還是一如當初只穿這紅衣啊。」

  紅衣女子低笑一聲回道:「呵,行走於這個世間的你,不也沒什麼改變嗎?」

  默然良久,吳世回道:「我和你,能改變什麼?」

  緩步的紅衣女子默默停下,抬起頭,望著天空中飄落的雪花,伸出手輕輕接著,再靜靜看它在掌心化水而去,聲音忽然飄渺起來,喃然道:「我不知道。那一年,沒聽從你的話,一心想要改變這個人間的我,最後累得他身死道消,我...不甘!」

  如果說,這座江湖,這座天下,誰最瞭解這個曾經幾乎以一人之力,傾倒了天下的奇女子。

  吳世自問,除他外,再無一人,就算是當年那個她愛的極深,他也愛她極深的書生,也不如他,因為她與他的起源都一樣,她與他都是被天道拋棄,又或者說眷顧的人。

  只是與她不一樣,吳世對這些毫無所謂,他依然按著自己的所想活著,就那樣默默行走於世間,默默等待著老去又或者隕落的那一天。

  吳世望了眼滿含悲苦的丹鳳眼,回問一句道:「不甘啊,這個世間有多少不甘之人?你讓多少人家破人亡,妻離子散,他們就甘心嗎?那個書生的命本不該如此,可現在呢?名傳千古的名相,現在卻默默無聞的消逝,他...又甘心嗎?你對這些該是清楚明白不過。」

  一身鮮紅如血的紅衣女子,左手輕輕撫摸著腰中藍田白玉劍,悲笑道:「最後一次,最後一次了,這一次過後,大概就再沒有謝如煙了。」

  吳世輕輕嘆了一口氣問道:「你還是不願收手嗎?這個人間已經夠苦了,強行逆轉大勢的你何苦由來?你本該傾城又傾國的,罷了,最後一次,這是最後一次了。」

  白雪茫茫的世界中,看著那張平凡的臉龐上,兩道蛾眉下,滿帶淒苦的丹鳳眼,知道自己無法說服她的白衣青年,低聲呢喃了一句道可道。非恆道。名可名。非恆名後,也不再管那個自稱謝如煙的紅衣女子,瘸著右腿在風雪中漸行漸遠,直到消失在她的眼中,世界中。

  風雪中,仍舊伸出右手接著雪花,再看它在掌心化水而去的女子,一身鮮紅如血的衣服,搶盡了白雪世界中的風彩,可卻搶不到她想要的風華。

  立在風雪中,漸漸白了滿頭的女子,抬起頭看著那位傲世獨立的白衣遠去,欲言又止的她,看著一拐一拐的背影,左手抬起卻又無力放下,欠了他太多太多的她,終是化作一抹悲笑。

  這座人間,被家族破棄,被天下人唾罵的自己,在那個書生後,連唯一的好友也飄然遠去,世間終究是只剩下自己一人嗎?

  平凡臉容上,只有一雙丹鳳眼可算出彩的紅衣女子,輕輕掃掉身上白雪,頭上白髮,默然良久後,掉轉身子深吸了一口氣,丹鳳眼中隱去悲苦,滿含煞氣的對著自己道:「我是謝如煙!」

  這一天,萬里冰封的白雪世界,如雨飄落的雪花中,一身紅色漢代曲裙禪衣的女子,腰佩藍田白玉劍,虎步龍行,從敦煌而入,重現江湖,重現人間。
  .......

  相比二十年前的江湖,二十年前的天下,現在這座劍仙輩出,精彩紛紜的江湖,對江湖中人來說,才是真真正正的江湖。

  沒有馬踏江湖的鐵騎,沒有箭洗江湖地的強弩,更沒有那種千人成陣,萬人成軍的步兵槍海。

  江湖中人都活得快意瀟灑,每個人口中都在笑談著,那個劍仙又與那個俠女譜出一段戀情,嘆息著那個青年公子哥隕落在何處,又或是誰誰誰踏入陸地神仙,天人境之類。

  老一輩說,江湖大潮就要湧起,將會是千千年以降的大時代,這個時代中,將會天人境滿地走,陸地神仙多如狗,很多人都覺得這是真的,因為近年武評榜上,男男女女的高手,前二十五位都在天人境以上,換作三十年前,簡直不敢想像。

  自從二十年前,出了一個三十歲的陸地神仙後,就猶如一個引子,點起了陸地神仙的火。江湖,朝廷天才輩出,一個個天人境,一個個半步陸地神仙,以至排名前五的,更被猜測早就踏入陸地神仙境,他們甚至幻想著,自己踏入陸地神仙那一刻的風彩。

  姬玉是一個孤兒,身上只有一塊姬字玉牌的他,出身於南海之地的紫竹林中,在那裡,他有一個師傅,是他的師傅傳他武道,教他為人處事,教他四書五經。

  從小就聽著劍仙故事長大的他,常常纏著師傅問著關於江湖的事,每當這個時候,那個眼中總是帶著些許淒然之意的女子總說,希望他長大後,留在紫竹林中陪她,不要去趟江湖的混水。

  匆匆而過的歲月,當初的孤兒,長成一個俊逸秀美的少年,一襲青衣儒服的他,配著一把名為紫冥的劍。

  紫竹林外的小縣城裡,聽多了說書老人說故事的他,最終還是沒有忍住,纏著師傅說希望到江湖中去,帶了他十年的女子,心中當然不願少年離開,因為那座天下,那座江湖,她最是清楚不過,但同樣知道,一個孤兒,一塊玉牌就存在於這世上的徒兒,單單只有自己這個師傅是不夠的,最少最少,他一定渴望知道自己來自那裡,又為何在這裡?所以最後,她還是放了他離開。

  得到師傅的答允,少年人佩著劍,一襲青衣悠悠然離開紫竹林,離開南海,意氣風發的踏進江湖。

  望著如兒子一樣的弟子離開,已經三十許歲風華的白衣女子,坐在紫竹林的小竹屋中,想了又想,想了又想,最後還是覺得算了,讓他自己闖闖吧,憑借他即將踏入天人境的身手,走一遍十年八年的江湖路,最壞也不過和自己一樣而已,沒什麼大不了,而且人那裡能不經歷磨難,不經歷七情六慾。

  策馬揚鞭在山林小道中,為了那座江湖練得一口流利中原語言的少年,不斷地想著自己到底該先去那裡,自己的父母又是何人?又為什麼把自己拋棄在南海裡?

  因為身上姬字玉牌,被師傅取名玉,希望長大後言念君子,溫潤如玉的他,沒有辜負師傅的期望,不過身世之迷卻始終纏繞在他心中。

  從記事開始,就自己一個人流浪在南海小縣城的少年,雖不曾說出口,但其實他對父母親的怨念非常之深,他常常在想,那一年如果不是師傅,自己是不是早就餓死在那個角落,被鼠咬蛇噬後,化作一堆白骨消失於世間。

  這一天,滿地枯木的山林小道中,一個容貌陰柔,語如清泉的少年一襲青衣,佩紫劍,策馬揚鞭入江湖。

  這一年,大雪初至,凜冽寒風中,江湖,天下,在一襲青衣,一襲紅衣手上,悠然拉開序幕。

  三年後,快馬慢馬都是馬的人間,江湖中大風起!天下波瀾驚! 本帖最後由 Snow85280 於 2018-6-27 20:36 編輯

Snow85280 發表於 2018-6-27 20:17
第二章 人心
        仙佛不渡,生死自敗的是什麼?人心啊!我一直以最惡去揣測,以最善去對待人間人,可人心之惡超過我想像,人心之善也低於我想像,難怪有人說,不要試探人心,人心之惡,仙佛不渡!生死自敗!
  ...........

  由古至今的沙漠中,黃沙,風暴都是永恆的主旋律,只有碧藍如洗的天空和驕陽,讓荒漠中的人,知道這個不見人,不著地的沙漠里,仍舊是人間,一眼看不完望不盡的黃沙大漠,風總是寂寥,蒼涼!這裡是一個很容易就會把人迫瘋,磨滅,然後無聞的化作白骨,再深深掩埋在黃沙下的地方。

  遮天蔽日的黃沙中,風呼嘯而起,風中一匹孤單的駱駝,逆風前行!駝峰上,一個滿臉黃沙的人,配著駱駝前行而響起的孤單鈴鐺聲,看上去,就如沙漠中的風,是那麼孤單,寂寥!

  駱駝上,滿臉風沙的人,咬牙盯著隨風而來的黃沙,懷疑著自己是否能夠走出去?是否能活著爬回那座江湖?一個多月的旅途,在這沙漠中來回行走,他不知道自己的方向是對是錯,也沒力氣去知道了。

  漸漸虛弱的身體,偶爾出現的幻覺,讓風沙中的人知道,自己已經在瘋癲邊緣起舞,若不是心中執念,或許早該瘋掉,然後埋葬在這黃沙裡,留不下什麼,也帶不走什麼。

  這樣的荒漠中,咬著牙死撐的人,有時候會想,這樣的歸宿或許不錯?最少再沒有那些爾欺我詐,那些痛徹心扉,那些醜惡無比的嘴臉!

  垂死掙扎著的人,記得離開南海前,師傅說過,所謂江湖就是一座大染坊,不管誰掉進去,都得染個五顏六色,誰也逃不掉,避不過!甚至,一不小心還會在那座江湖中,染上悲傷,怨恨!所以她,不同意他入江湖,她想他在南海裡,青竹為伴,劍舞為音。

  可從說書老人口中,聽多了鮮衣怒馬,快意恩仇的他,沒有理會那個傷心人的話,青衫劍仙為紅顏拔劍四顧,刀家兒郎浴血奮戰,文人墨客歌頌中原大地,這一大類的東西,不去細說,單是被身世纏繞的他,又如何聽得進,那位曾涉江湖,如今遠離江湖的傷心人勸說。

  一襲青衫,一把劍,一個人的他最終離開了紫竹林,踏入想像中的江湖!

  少年郎成名很快,短短三年間,他成為說書老人口中的青衫劍仙,王府駙馬,算得上名動天下!娶了天下第一美人的他,背靠皇朝,從高處俯瞰江湖。

  武當,枯榮寺,學海林,三座各自獨領佛道儒三脈的執掌者,對他以禮相待,平輩論交。

  三年間,他闖過葬人無數的秦皇副陵,闖過名聞天下的藏劍山莊,沙場中更與北狄高手浴血死戰!

  一開始的初生牛犢,一把劍,一個人成長到人人傳頌的劍仙,他看到人心的善變,貪婪,狡詐,正義,大無畏,對人心有了深刻感受的他,開始對師傅不同意他踏進這個大漩渦,有些理解,但他卻一如初心,認為世上終究還是善良,美好為多。

  直到這次崑崙山之行,以為相濡以沫,以為肝膽相照的妻子,朋友欲置他於死命!他才知道人心之險惡,人性之醜陋,竟比師傅所說,更加不堪!那一張張撕下偽裝的臉孔,那一張張猶如惡鬼般的臉,讓他午夜夢回間,不斷在陰間陽間徘徊。

  清醒過來的半年間,苦苦掙扎的他,有時候在想,是不是就這樣放棄,陪著她共走黃泉路,看一看她想像中的彼岸花,會更輕鬆一點?只是每當他想放棄的時候,那張略帶羞澀的臉孔,卻總是提醒著他不能放棄,提醒他那怕成為惡鬼!也要爬回那座江湖!

  她死前掙扎的痛苦,被人按在跨下,仍舊純潔的眼神,仍舊希望他活下去的願望,他忘不掉!抹不去!

  這個時候,他才想起悔不該沒有聽師傅話,留在那座竹海。

  那一天的山洞中,被一劍穿心而過的他,本早該死去,沒有人能想到,憑著心中一股執念,在崑崙山中掙扎了半年時間,他從陰間爬回了陽間,更要爬回那座江湖!

  可惜睡得一天比一天少的他,不管身心還是精神,其實早就到達崩潰邊緣,跌落在黃沙大地上,剛爬回陽間的惡鬼,努力睜開眼睛,望向被風沙遮掩住的天空和驕陽,不憤!不甘!怨恨!種種情緒一次爆發開來,從陰間爬回來的他,終是化作瘋癲!

  「北方有佳人,絕世而獨立,一顧傾人城...。」

  歌聲,伴隨著最後的瘋狂笑聲,讓漸漸停下風沙的大地,瀰漫一份悲愴,悲涼。
  ........

  「叮鈴,叮鈴,叮鈴」

  老許是一個商人,為了養家,他最常走的,就是這段崑崙山以西的高地沙漠,把貨物運過去,再運回來,一來一回,就足夠他好好休息半年的時光。

  裝滿貨物的駱駝隊伍,剛進入沙漠五天左右,風中就傳來一陣陣飄渺歌聲,瘋狂笑聲,歌聲笑聲中的悲鳴,讓活了大半輩子的老許,淚流滿面,種種前塵一一浮現。

  風中的聲音來得快,同樣散得快,只是風吹散了聲音,卻沒能吹散老許心頭的痛!

  出身於江南世家的老許,在那天下大亂的十年間,經歷過很多,先是家族破滅,後是浪蕩於江湖中,看過的一幕幕慘像,聽過的一聲聲悲鳴,徒步於紅塵的他,這十年來從未曾忘記,那些畫面,那些哀叫!

  心頭吹不散的聲音,讓他決定在這個前不見人,後不見鬼的地方尋找,尋找那一道心痛的聲音,悲鳴的聲音,那怕最後只找到屍體,又或者什麼也沒有找到。

  商隊中所有人都對老許的決定,相當反對!

  因為沙漠中,一個人離開獨自行走,一但迷失方向,就等同死亡,沙掩白骨是必然的結局,而且這種空曠的黃沙荒漠,風中傳來的聲音四面八方,飄飄渺渺,根本無法辨識出遠近和方向。

  他們不願老許為一聲悲鳴,陷入險地,只可惜,他們說服不了,已經兩鬢斑白的人。

  原地賣出所有屬於自己的貨物,一身灰色儒生袍的老許,牽著另一匹裝有二十天糧食與水的駱駝,稍稍想想後,便離開商隊而去。

  蒼天所幸!一日後,老許在商隊以南的沙漠中,找到了一匹孤伶伶前行的駱駝,駝峰上,以一條昏黃布帶,纏繞住自己與駝峰的人,卻早已進入昏迷狀態!只要老許再遲一天,滿身黃沙的人,恐怕有駱駝背著,不至於被風沙掩埋,也一樣活不下去。
  .......

  涼州,天水郡,又名龍城。

  傳說人皇伏羲氏出生於此,是龍的故鄉,龍的起始點。

  本是江南世家子弟的老許,在家族破滅後,浪蕩了幾年江湖,便生出厭倦,後來無處可去的他,忽然想起,這裡是伏羲氏的出生地,想起這裡是與北狄戰爭的前方,便匆匆跑到這裡找個好姑娘,立下了一個家。

  他不求什麼,只求國家危難時,能夠第一時間投奔戰場,又或是老死在這個華夏起點。

  終究是世家子弟出身的他,在這裡安定下來後,雖說從商,但閒時還是會在門前空地上開堂講學,教導縣內孩童,甚至免費替縣中百姓,寫信給軍中的丈夫,兒子。

  以至於,十年間,他在小縣中,還是積下了相當名望,縣內上年紀的老人,甚至縣使君,都會客客氣氣稱他一句許公。
  ......

  「父親,父親,哥哥醒了,哥哥醒了。」

  書房內,苦惱著這次無法出行,沒有收入該怎麼辦的老許,看著蹦跳而來的兒子,招招手讓他到自己身旁後,寵溺的摸了摸他頭道:「喔,醒了?那為父過去看看,你幫忙讓娘親準備點食物送過去,如何?」

  猶如得到贊賞的小孩,歡快回道:「孩兒知道,孩兒這就去。」

  微笑看著離去的兒子,老許想了想,也許如娘子所說,還是開一間小店鋪,安安穩穩罷了,錢少點就少點,畢竟自己終究不再年輕,再走那個沙漠,不小心出了意外,教她們母子二人如何生存?
  .......

  雙眼模糊的看著上方,感受著身上傳來的無力,虛脫,剛從昏迷中醒來的人,低笑呢喃著活了下來嗎?我活了下來嗎?這樣的夢囈之語,可低笑後,夢囈的人,又不禁疑惑起來?活著?什麼是活著?疑惑,迷離,不解的丹鳳眼,漸漸陷入失神。

  從書房過來的老許,靜靜看著床上那個面貌陰柔的少年,看著那雙不斷在痛苦,迷惘,失神,無助,瘋狂間來回的丹鳳眼,不禁沈默起來,到底要經歷什麼事情,才能讓這個看上去,不過十七八年華的少年,如此迷惘,痛苦,以至於一首佳人曲,他也唱出悲涼,不甘,怨恨。

  「黃沙大漠中,救下我的是先生吧?姬家玉兒在此感謝...感謝...。」

  回過神來的人,輕聲道謝,只是聲音中想隱藏,卻怎麼也藏不住的悲涼,讓老許在心中嘆了一口氣,這孩子,聽名字和那把紫劍恐怕當是那位青衫劍仙,只是為何淪落至此...?

  老許想了想道:「公子,不必客氣,叫我老許就好,老許也曾是江湖人,你的事我就不過問了。」

  老許輕輕頓了頓,繼續道:「這裡是天水郡成紀縣,離那裡遠著,你先好好養傷,醫匠說你的身體與神虛弱無比,需得小心休養,等傷好了,公子想去那裡就那裡。」

  再次想起崑崙山之行的姬玉,瘋笑道:「荒漠,荒漠……崑崙,崑崙,哈哈哈……呵呵呵……號崑崙……紫兒,紫兒,你等我,等我,那條陰間路,我不會讓你寂寞,絕不會讓你寂寞,哈哈哈...。」

  傳遍全屋的瘋癲大笑聲中,老許深深嘆息一聲,便轉身離去。

  他實在不忍看到,那雙本該很好看的丹鳳眼,顯現出的瘋癲與空洞。 本帖最後由 Snow85280 於 2018-6-27 20:39 編輯

Snow85280 發表於 2018-6-27 20:25
第三章 龍抬頭

     是生存還是毀滅,這是個問題。
  如果生存沒有目的,活著是為了什麼?是不是毀滅來得更好?如果不是,你用什麼理由說服我,讓我活著,讓你活著?而不是讓毀滅的洪流席捲。
  .......

  楚王李懿,作為皇朝中唯一的一字王,他的身份,地位之尊貴,絕非言語可表,掌握著神策府的他,可以說跺一跺腳,這座江湖就得震一震。

  六十歲的花甲老人,這一生都為皇朝盡忠職守,不去說先皇在世的功積,單說當今陛下登基後,從七王叛亂到太平道起義,再到涼州將軍賣國!

  這一件件大事,老人都參與其中,五千白袍軍起家的他,一步一腳印的平七王,滅太平道,復涼州。

  一年又一年的徵戰,一次又一次的死戰,花甲老人才換來今天的楚王王位,在這襄陽城中,安享晚年。

  或許是殺戮過多,殺到屍骨盈野,殺到血流成河,天道輪回到他的兒女身上。

  老來才有二子一女的他,大兒子是個痴傻兒,二兒子則只會溜狗溜鷹,尋花問柳,玉樹臨風的外表下,就是一個草包,一肚子壞水和小聰明。

  唯獨女兒清河公主李昭,自小就文武皆遠超常人,更長得沈魚落雁,閉月羞花,被公認為天下第一美人,可惜城府卻深沈得,連老人也怕!

  襄陽城,楚王府邸。

  因為早年徵戰而失去一隻眼睛的李懿,坐在書房太師椅上,沈默看著跪在地上的李昭,心中嘆道,自己這女兒慧則慧,可惜心太大,太闊了!闊得他這個當父親的都害怕。

  三年前,他好不容易說服了龍椅上的人,讓他支持那位姬家孤兒,自己的女婿,重立姬家,期望百年後,他可以代為照看襄陽李家,可打好的算盤,最後卻碎裂四散,因為如旭日東升的人,隕落在崑崙山了。

  那件事中,若說沒有自己女兒的影子,李懿不相信,他人老了,可還沒到老胡塗,傳國玉璽是否在她手上,他不在乎,因為一件死物,不是說你有就可以,其中牽涉之多,連他都不甚明瞭。

  他相信椅子上那位,同樣不太在乎,都是抱著有最好,無則罷的想法,因為李家這座天下,是祖皇帝一步一腳印打下來,不是傳國玉璽換回來。

  如果擁有玉璽氣運就可以鎮壓天下,那麼當年橫掃六合的秦皇朝,何以破滅?威震八方的東西兩漢皇朝,又何以分崩離析?

  天下大半數氣運,都在隱於長安城的監天府眼中,李昭或許不知道,他卻一清二楚!這幾年不時的暗示明示,就是希望如果玉璽在她手中,不拿出來也不要犯下大錯。

  那件事中,老人不心痛隕落的天人境,也不心痛玉璽之類的身外物,唯獨心痛那個心懷家國的少年,自家女兒的狠辣心腸,那個有望陸地神仙的少年,可是她夫君啊!

  三年過去,她竟然讓人模仿,最近出現在江湖中的紅袍人,滅掉陳家!就算是得到消息的他,馬上動了手腳補救,還是不敢肯定,那位會不會看出門道。

  李懿深深嘆息一聲,盯著跪在地上的女兒道:「昭兒,你真以為,所有人都是愚者?只有你才是智者?能玩弄天下於股掌中?這件事若不是我及時出手,最遲後天你就會被傳召入宮,在北宮中渡過此生,你可明白?」

  李懿輕輕敲了敲書桌,續道:「或者你早計算過,我這個父親會出手吧?罷了,當年將神策軍交給你,終究是我的決定,回去閉門思過吧,這幾個月你就別出去了,風大雨也大啊。」

  李昭跪在地上的低聲應道:「是,父王。」

  李懿看著女兒退出門檻,忍不住再道一句:「帝王家最是無情啊...昭兒。」

  行走在王府中,李昭早就一身冷汗,這次兵行險著借風鏟除陳家,其實也是不得已為之,紫禁山莊和楊家本是她的暗棋,可不知道那個紅袍人是誰,竟憑一人之力連滅兩家。

  兩家的覆滅,讓本來就沒有多少暗棋的她,棋子更少,於是把心一橫,沒有聽從幕僚的勸說,派人假裝紅袍人,意圖把不可能降服的陳家滅掉,誰知道中間竟出了差錯,陳家幼子逃出不說,最可怕是那一天,當地刺史竟插手其中!

  捅破天的事兒,那怕把那天的人全部坑殺,生不見人,死不見屍,李昭還是覺得不穩妥,然而沒等她想出什麼,安坐王府的老人,便已經雷霆出手,迅速彈壓下所有聲音。

  .......
  雍州楊家。

  傳家數百年的楊家,廟堂上出過三公,出過兵部侍郎,雖然近五十年來再沒有子孫涉足官場,可那份情誼,那些門生故吏仍在,而江湖上,這輩子楊家更是達到巔峰。

  天下武評,楊家鐵槍楊太歲排在二十六位,差半步就可踏入天人境,與前二十五位爭一個高下。

  二月一號。

  中原武林各地雄豪紛紛到賀楊家,連雍州刺史也親自送上厚禮,祝賀楊家老太爺楊太歲六十大壽。

  這一天,燈紅酒綠。

  擺開長長流水宴的楊家,讓整個五原郡都能嗅到酒香菜香。楊家眾多兒孫更忙到翻天覆地,因為能踏進楊家大門的人和禮都要記下和招待,以便往後回禮。從辰時忙到亥時,勞累了一天的眾人匆匆淋浴而睡時,子時的鑼聲就降臨五原郡,降臨楊家,鑼聲中還傳來一道邪性的男子聲音,傳遍整個楊家。

  「二月二,龍抬頭,滅你楊家滿門。」

  一聲巨響聲過後,一個身披大紅衣裳,帶著青鬼獠牙面具,手持雙刀的人,踏著慢悠悠的步伐,從化成碎片四散的大門中走進楊家。像散步一樣,走到楊家前院空地上的紅袍人抬頭望向天上暗淡的月色,猶如是在家中觀賞天空月色一樣,呆呆站著。

  喝罵聲,質問聲,兵戈聲,對於應聲而來的楊家眾人,院中的紅袍人徬佛沒有聽到一樣,依舊抬頭看著天空,沒人看到的雙眼中,迷離,空洞,癲瘋不停幻變。得不到回應的楊家眾人,紛紛提劍輓槍往紅袍人殺去,楊家可不是誰都能撒野的地方。

  那是兩把很快的刀,一長一短的隨著紅袍人翻飛,如驚虹,如電光,一道道耀眼刀光中,刀網中,鮮血,殘肢,斷刃連同慘叫聲,楊家前院瞬間化作了人間煉獄。

  絕望,恐懼!

  籠罩在所有人心頭!

  刀身和獠牙面具上流下的鮮血與地上殘屍相映,顯得紅袍人就像從陰間爬回的惡鬼一樣,在這個月色暗淡的晚上,從陰間爬到陽間!

  楊太歲今天很高興,高興的人難免會多喝兩杯,那怕他平時不貪杯。喝多了的人,就算是年輕人也要睡個昏昏沈沈,何況六十歲的他怎麼算,也算上是年輕人。

  早早睡下的老人,半睡半醒間忽然聽到一道邪性的聲音,一開始他以為自己在做夢,可後來前堂傳來撕殺聲,慘呼聲,卻實實在在提醒他,這不是夢!驚出冷汗,驚散開酒意的老人一手提起掛在牆上的鐵槍,便急急奔向前堂。

  那是一幅人間撕殺圖,六十的老人看過很多很多這樣的畫,可卻從沒想過這種畫,會有刻畫他楊家的一天,畫中一道瘋狂大笑的紅影手持雙刀,翻飛奔走間,長短雙刀下,他的兒孫一個個隕落,一個個身死,絕無完體!

  連衣服也沒穿帶整齊的老人,赤裸著上身提著槍,就那樣傻傻的看畫中風景,本來只有絲許白髪的他,瞬間白了滿頭,畫中一個個橫七竪八的人,都是他的兒孫,兒孫啊!

  悲憤的老人,大吼道:「你是誰!」

  低聲淺笑中,紅袍人呵呵道:「呵呵...該你了,該你了。」

  江湖中打滾了一輩子的老人,仇人有很多,可是他想不到誰會有這麼高的修為,這麼狠的手,因為他,從不得罪不能得罪的人。江湖打滾,眼力很重要,否則一不小心就會橫死在某個角落,活到六十的老人,對這點還是很自信!

  老人瞪著紅袍人,再次怒吼道:「你到底是誰!」

  憤怒的咆哮聲,在老人口中傳出,提著鐵槍的他,表面看來是因為害怕而顫抖著,實際上卻是在暗中蓄力,只要紅袍人露出一點兒破綻,祖傳的楊家鐵槍便會洶湧而去。

  院中,立在楊太歲不足十步外的紅袍人,聽到楊太歲的話後,原本癲瘋的雙眼,忽然陷入失神,喃喃自語道:「我是誰?我...是誰?我是...誰?」

  雪亮刀光在夜色下一閃,急速點出的鐵槍,後發先至的長刀,在鐵槍點到紅袍人臉上時,楊太歲便已經被深深割破喉嚨。望著裂開的青銅面具,他雙眼瞪大,他做夢也想不到,他竟然是那個早死掉的人!

  「是...你。」隨著漏風似的破聲音中,天下武評二十六位,楊太歲!卒於六十大壽後的第一天,連破曉晨光也沒看到的第一天。

  摸著眉心那一點腥紅,紅袍人失神的雙眼再次變得瘋癲,大笑道:「哈哈哈...是我...是我...我從陰間回來了,哈哈哈...。」

  是夜,二月二,龍抬頭。

  百物復甦,雨水漸充,太昊陵廟會啓!

  從漢傳承至今的雍州府楊家,一家四百二十三口,伴隨著邪異的癲瘋笑聲,在沖天烈焰中,消失於世間。

  中原武林和廟堂大震,雍州刺史郭榮被降職一級暫代刺史職務,神策軍全面出動。

  江湖風雨起!

  同年,三月初三。

  南陽紫禁山莊被大火毀滅,有人看見,那場大火中,一個腰懸雙刀的紅袍人,從火海中漫步離去。

  三月初十,洞庭湖陳家也在一場大火中消逝,同樣是一個腰懸雙刀的紅袍人,唯一不同的是陳家幼子逃出,被神策府保護著進入長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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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now85280 發表於 2018-6-27 20:29
第四章 這世間都是痴人

       佛家說過,心中種了善,便不易生惡。
  做人要看透不是看破,可我看不透,看不破,心中種了惡,種不下善。
  苦海竟渡,我!不渡!
  ..........

  情可定生死,緣結不結因果,
  這一切⋯
  怨怪美麗,讓人痴迷。
  怨怪著迷,看不見心裡鬼;
  眾生如煙,卻步步出軌。
  徘徘徊徊的道途中;
  是誰低喚;
  是誰孑孓獨活;
  是誰許下執子之手,黃泉相伴;
  這紅塵劫里,
  ..........
  是誰結下一場緣,卻留我獨守窗前。
  一轉眼一轉眼,又一個十年;
  你說蒼海桑田,萬物雲煙。
  ..........

  錢塘江邊的酒樓,坐在二層靠窗位置上的姬玉,用只有自己才能聽到的聲音,低吟著曾經每日都在那座紫竹林中聽到的歌聲。

  以前,他總是不明白師傅為什麼每天都低唱著這首歌,如今卻忽然理解,明白了。

  剛開始的時候,看著那一襲不時浮現的紫影,他下意識便伸手捉去,可是紫影就如鏡中花水中月,任憑他如何努力伸手,也毫無所獲。

  後來漸漸習慣的他,不再嘗試伸手,就那麼靜靜看著,帶著她在這江湖來來回回,帶著她去看她說過想去的地方。

  那件事後,記下很多,同樣忘掉很多的他,在重新記起易容術後,化作了一個三十來歲的落魄中年,是那種走到那裡都不顯眼,過目即忘的人。

  迷離的看著這座被譽天下第一潮的錢塘江,姬玉記得她說過,她很想看看那句八月十八潮,天下壯觀無的一線潮。

  他也說過,有時間就一定會帶她來看看,海面聚雷霆的奇景。

  可惜,人遠去了,他仍舊沒法實現當年的諾言,因為現在還不到八月!

  好不容易擺脫神策府那些鷹犬的他,在聽著那些江湖中人在談論,楊家,陳家和紫禁山莊,在猜紅袍人到底是誰?在猜連滅三家的他,恐怕能與武評前十拼一個生死這樣的話題。

  輕輕撫摸著腰中用黑布整齊覆蓋的雙刀,聽著那些談話,姬玉在迷離中忍不住對著自己,低聲笑道:「呵呵呵,借...風嗎?」

  雍州楊家,南陽紫禁山莊,洞廷湖陳家,這三家在火海中消失的世家豪門,唯獨陳家不是他的手筆,他對那個全家在百姓間都有好名聲的陳家,沒有任何興趣。想來是有人借著自己吹起的大風,把那個號稱「百姓明燈,國家名臣」的陳家鏟除,再嫁禍於自己。

  錢塘江,龍王廟。

  換上一身大紅衣袍,懸好雙刀,姬玉側著頭低笑了兩聲,隨手扔掉青鬼獠牙面具,便直奔龍虎山而去。也不管路上是否會遇到朝廷撒落在江湖的密探,是否會遇到想替那三家復仇的俠士義士。

  這次他不是為了毀滅龍虎山,因為毀滅不了,龍虎山中那些千年老王八,惹急了,那怕他步入真正的陸地神仙,也一樣吃不下,吃不了。

  花兩年時間休養和穩固境界的他,這兩中定下了無數計劃,提前前往龍虎山是其中一個。

  映不入世間萬物的空洞雙眼中,他細心感應著四周氣機氣息,他記得師傅當年說過,他修練的太上忘情是一本可出世可入世的道家秘籍。

  出世是忘情!

  入世是極情!

  而她修的是極情!

  不過,在那本更像江湖秘聞閒聊般的秘籍上卻明確注著,曾經有人修出第三條路,可惜那人卻沒有留下只言片語。

  他以前總是很好奇,那是怎麼樣的一條路?直到崑崙山之行後,從天人境初階直跳半步陸地神仙,他忽然明白了那不見只言片語的第三條路,不歸路!

  匆匆而過的花草樹木,穿梭於林間小道上的姬玉突然一個急停,下一刻他的前方十米處,劍氣縱橫!

  姬玉凝望著樹林中緩步而出的中年儒生,雙手輕撫腰中雙刀,呵笑道:「秦銘?」

  一身玄衣的中年儒生恭謹的點點頭回道:「正是不才。前方路途迷霧滿布,不才此來,是希望能請到公子往學海林稍作休息,不知公子意下如何?」

  姬玉歪歪腦袋,輕笑道:「學...海林?迷...霧?」

  空洞的雙眼漸漸被癲狂侵佔的姬玉,說話的同時左腳往後一踏,稍作借力,身子便如豹般往前方斜衝而去,心知這一擊不可力敵的秦銘,身子往後急退。

  三息間,秦銘連退十步提劍重返,一來一回間,此消彼長下,姬玉的刀勢終是不如剛開始迅急。

  刀光,劍光。

  刀劍相交下,不等秦銘有所動作,姬玉猛然拉出右腰上的樸拙古刀斬向秦銘腰間,這才是他的第一刀,龍抬頭!

  從刀劍相交就一直留心姬玉左手的秦銘,在刀光亮起的霎那,大吃一驚!刀勢快狠穩,比借勢前衝的那一刀更急!更狠!深得刀中三味。

  後退已遲的他,急忙左手往自己劍尖上輕輕一拍,借勢回旋往姬玉左邊而去,可惜,卻終究沒能躲過那風雷第一刀。

  幸好的是沒有傷及內臟,同時借著回旋之勢和對方舊力將盡,新力未生的瞬間,狠狠掃中一記鞭腿。

  兩敗俱傷!

  一個再怎麼忍,口中也溢出鮮血。

  一個捂著腰間傷口,緩慢後退。

  大部分江湖中人,都以為天人境撕殺起來,必然驚天地,泣鬼神!殊不知天人境撕殺,如非必要都比江湖人更不像江湖人,一刀一劍一掌,都絕不會浪費任何氣力的他們,與軍中殺人術一樣,只求一擊斃敵!不求華麗好看,不求飄逸若仙。

  因為一個人不管怎麼訓練,力量與體力都有上限。無謂的浪費,在雙方實力差距不大的時候,等於自尋死路。所謂盲拳打死老師傅就是源自如此。

  試想兩個人,一個武功較差卻勝在年輕力壯,一個武功略高卻年邁體弱,一但兩人不能短時間分出勝負,大戰一天,兩天,三天後,誰會勝出?這種必然的結果,無關乎境界修為。

  不說天人境,那怕陸地神仙也一樣,那怕有境界上的壓制,人多了,一樣可以拖死,誰也不能例外!否則江湖又何至於被廟堂死死壓著。

  最多就是普通人以一對十,天人境以一對百,陸地神仙以一對千而已,千千年以降的江湖,最強者,不過是一劍四千六百人,所以想要當個萬人敵,還是乖乖從軍吧!

  至於所謂天人境,說破了就是簡入繁,繁入簡的領悟,至於天人境再上的陸地神仙,就玄之又玄了,那種一劍破萬法的境界,說不清,道不明,一切都看機緣二字。

  林間小道中,秦銘看著眼前那雙褪去癲狂,重顯空洞的丹鳳眼,嘆了口氣道:「公子何苦如此,又何至於此?學海林只是想讓公子靜修幾年,老師說公子乃神仙之姿,江湖氣運怕是半落你身,還望公子多思,多諒。」

  姬玉輕輕抹去嘴角鮮血,癲笑道:「神仙?哈哈哈...神仙...神仙,從陽間爬到陰間,從陰間爬回陽間,神仙,江湖都與我無關,眾生竟渡苦海,我不渡...我不渡!哈哈哈...。」

  癲笑後,擺出猛虎欲奔姿態的姬玉,氣息節節攀升,直迫陸地神仙境,顯然和剛才不同,是打算死戰了!

  只聽得他怒吼道:「退或戰!」

  聲音中的狂暴氣勢直壓秦銘而去,那種散髮開來的癲狂殺意和血腥味,即便半只腳踏在陸地神仙的秦銘,也不禁打了個寒顫。

  看著已經出現絲絲白髪的紅袍人,以及感受著風中傳來的暴烈氣勢。秦銘知道,若他選擇戰不是退,那就是以死相博的局面了。

  不死不休!

  死戰不可怕,可怕的是他此行沒有死戰之心,若可能的話,連交手也不願。

  秦銘苦嘆一口氣道:「不才願退,只是望公子多念上天有好生之德,能少殺些人,少殺些江湖種子。若有一天,公子想起學海林,秦某必定掃塌以待。」

  遠在東海的學海林深處,有一座桃園。

  桃園裡住著一個據說已經一百二十多歲的兵家大儒。時值桃花扇的季節,桃園海中的小木屋外,一個百歲老人躺在椅子上,隨風輕搖。

  頭髮鬍子盡皆花白的老人,滿臉慈詳的聽著自己的弟子,報告這一次的江南之行,滿是皺紋的老臉上,一雙昏昏欲睡的眼中,不時閃過名為智慧的光芒。

  老人看著對面正危襟坐的弟子,笑道:「你還是那麼拘謹啊,做人要放鬆點。」

  秦銘聽見老人的話,傷勢剛好的他,站起身作揖道:「老師教誨,弟子謹記。」

  擺擺手,示意秦銘坐下,老人溫和道:「別謹記謹記咯,你對他有什麼看法?」

  重新正危襟坐的秦銘連忙道:「是,老師。此次雖只有短暫交手,但他最後流露出來的氣勢,弟子也驚顫不而,必是半步陸地神仙無疑。」

  秦銘頓了頓,似是組織語言的繼續道:「內功與雙刀的招式看不出什麼,不過那雙刀弟子卻是認得,右手刀刀鞘通體鎏金,兩面各刻一龍,龍頭向上欲吞刀柄,刀柄金絲纏繞,當是傳說中秦王掃六合後賜出去的名刀「雙龍」。左手那把看上去鏽跡斑斑,但分布極為有序,刀柄一反常態鑄有劍鍔,應是百年前北狄軍神拓拔長生得自古墓的「長生」。另外,他雖沒有帶著青鬼獠牙面具,但弟子以為當是與連滅兩家同屬一人,年齡應在二十左右,二十左右的半步陸地神仙啊。」

  老人聽見長生二字,不由冷哼一聲道:「長生長生,拓拔老兒把自己叫成長生,結果還不是死在我手上,這世間都是痴人!」

  如果說,秦銘是靠自己細心觀察在猜測,老人則是靠著學海林那支比朝廷更為龐大,比任何一家更早撒落在江湖朝廷的秘探,清楚知道紅袍人就是那位兩遼姬家的孤兒,只是他的師傅卻查不出來。

  不過這些事情沒有必要說出來,反倒是要好好想想辨法了。

  老人看著秦銘國字臉上猶豫不決的神色,不禁笑道:「怎麼?有事想問?想問就問啊,猶猶豫豫的能像男人?」

  對於老師的調侃,秦銘苦笑了一下,老師常說大師姐這個那個,這不是一脈相傳嗎?只是大師姐出格了一點,嗯...就那麼一點點。

  秦銘苦笑著猶豫道:「弟子有一事疑惑不解,老師說未來江湖氣運多半半落此人身上,但弟子觀之,此人殺性之重,心魔之盛,恐怕千古唯一,如此癲瘋之人,真能挑起這座江湖?不是毀滅這座江湖?」

  老人聽到弟子的提問,笑道:「喔?原來你想問這個啊,是挑起還是毀滅誰知道呢?甚至是不是他,都不好說。只是卦像顯示如此,我這個老不死就盡盡力而已,至於往後,我是看不到嚕,那是你們的事兒。」

  四月的桃花扇季節中,桃花紛飛的桃園裡,風吹起最後的桃花,吹動搖椅,搖椅上一個百歲老人輕輕隨風晃動,離開的秦銘沒能聽到百歲老人在半醒半睡間,喃喃道:「不瘋魔,不成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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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now85280 發表於 2018-6-27 20:49
第五章 龍虎山

     天下皆知美之為美,斯惡已。皆知善之為善,斯不善已。
  ......

  三十六洞天,七十二福地中的龍虎山作為千古以來的道家福地,仙家傳說就一直不斷。傳說當年名為雲錦的龍虎山,是因為道人張陵在此練就仙丹,丹成之日龍虎現,從而改叫龍虎山。真假嘛,無從得知。

  最近江湖百年,道門以武當為首,只是因為最近兩任國師皆出自武當山,以至於以道家傳承的武當山遠勝以教傳承的龍虎山。
  但說到底蘊和戰力,鹿死誰手,誰可斷定?而且作為道家一脈,多修行出世法的他們,不管武當,龍虎山還是那座深山老林中的青城觀,對這些都不甚在意。

  天道輪回,當興武當就興吧,只要自己山上這一脈沒斷絕就行。

  天師府。

  作為龍虎山接待香客的廟宇,經過千百年不斷的修築擴建後,顯得恢宏大氣,特別是府前大門那一對龍飛鳳舞的抱柱盈聯,更是仙氣,貴氣雙雙迫人。

  從那對「麒麟殿上神仙客,龍虎山中宰相家。」的抱柱盈聯踏入大門庭園,一個代表天地水火風雷山澤的巨大太極八卦圖更是讓這座天師府的神秘,仙氣再深一層。

  由廡殿,卷棚,重檐,懸山式各種風格建築連接在一起的天師府,在樓閣層層疊疊下,不說比那座列為禁地的紫極殿輝煌,就連比起武當山上,那座供奉著真武大帝的真武殿也要宏偉許多。

  天下道統近百年以武當為首,但說到道家廟宇,千年以降都是龍虎山這座天師府第一。

  張玄作為張家這一代的四大真人之一,對於自己添居天師府府主這個身份,其實相當不滿意,他總覺得是老祖宗偏心,不喜歡他。因為不算那個浪蕩於江湖,不願回山的蒼心師弟,另外兩個師弟都作為長老在那座紫極殿中靜修。更重要的是,掌教懸空快三百年的龍虎山,沒有掌教就以長老為主,這是千年傳統。

  張玄作為那一代第一個踏入天人境的天才,最後卻屈居於這座天師府,負責與世俗打交道,心中當然萬般不願。二十年來,看著兩個師弟修為趕超自己的感受,誰能明白?他常常在想,若沒有這二十年的俗事纏繞,說不定自己早就踏入陸地神仙境。

  一如往常,在天師府靜修的張玄聽著耳中傳來的連綿鐘聲,不禁愕然的張開眼喃喃道:「闖山?」

  原來,龍虎山山腳下的界碑後方,以九為極數的吊有九座青銅大鐘,一列九座的青銅鐘,第一座最為巨大,聲音最為沈重,往後依次減之,直到最後那座最小卻也最向。

  這九座刻有山川星辰的青銅鐘,因為大小漸低和相隣距離問題,只要有人能撞響第一座,便會間撞響其餘八座,從而形成一陣足以傳遍龍虎山的巨大鐘聲。九座用以祭天的大鐘,在祭天以外一但響起,就只有一個原因,有人要闖山!!!

  還是那種自己主動告知龍虎山的闖山,因為那裡沒有任何龍虎山的人,因為全江湖都知道那九座大鐘的意味,因為普通人根本撞不響那九座大鐘!

  張玄記得,這千年來,龍虎山的祭天九鐘。祭天外,就只響過一次,那是十六年前,一個腰佩黑白雙劍的白衣女子撞響!

  站在天師府大門外,張玄一身明黃道袍,頭上髪髻插著通體透明的白玉簪,配上一身出塵氣態。整個人就如那些鬼怪小說中的神仙一樣,徬佛隨時便會隨著晚霞的風而去。
  ......

  七天的休養後,從那一戰中恢復過來的姬玉,從龍虎山山腳開始,一路往上殺去,直到天師府,再到目的地懸天路。拿捏好分寸的他,不怕那些隱修的老王八會出現。對於那些老王八的底線,他從那本不像秘籍更像秘聞軼事的書中知道,只要自己不踏入那座紫極殿和過份殺戮,他們就絕不會為了區區小事和人命現身。

  山腳到天師府,除了一開始隨手斬殺,與那幾個修為在二品的道人外,他就像登山香客一樣,只是沒有登山香客那般吵雜,鐘聲下一襲紅袍悠悠而上。沿路人群看見他都紛紛噤聲急步離開,就連那些攜美同游的世家公子,那怕身後還有三五江湖好手隨從,也都一樣。甚至離開時,不要說談天,連大氣也不敢多喘一口,慌怕一口氣就會惹來那個名動天下的殺神青睞。

  張玄輕輕把玩著手中三才環,默默看著最近名動天下的紅袍人緩緩走到自己十步外站定。對比兩旁道人弟子的緊張,他並沒有多少感覺,因為這裡是龍虎山,不是不過百年的紫禁山莊,不是楊家那種半吊子的江湖人。

  龍虎山不是說來就來,說走就走的地方!

  張玄等到紅袍人站定後,笑問道:「不知道友此來何事?滅貧道龍虎山一脈?」

  姬玉搖搖頭呵笑道:「呵呵...我來...取一點小東西。」

  張玄眯著雙眼,平靜道:「若貧道可做主的,可以!不過卻希望道友小住一陣。」

  聽到與學海林一樣的要求,姬玉雙眼從空洞化作癲瘋,狂笑回道:「小住?你也是小住?可以,可...以啊,就看你有沒有本事,哈哈哈...。」

  你也是?儒家,佛家,還是武當?笑聲中,剛轉動思想的張玄看到靜立的紅袍人,閃電般衝來,那道快絕的紅影,在他反應過來前,便已經和身撞到他的懷中,整個人被推著向玉皇殿而去。一路撞穿嵌有太極八卦圖的院牆,玉皇殿大殿大門,直到撞在大殿中的玉皇大帝像上。速度之快,在大門外的眾人還沒反應過來前,幾道巨大響聲便仿若同時響起。

  隨著最後的撞擊,張玄終是忍不住連吐幾口鮮血,天人境中期的氣息更是立刻灰敗下去。看著已經遠離自己的紅袍人,想著中途交換的三環兩掌,張玄不禁惱恨起來。

  姬玉看著一身氣機灰敗下去的張玄,輕笑道:「呵...不會殺你的,不會的。」

  不等張玄回話,一道清冷聲傳來,只聽得他道:「放肆,此地乃龍虎山!」

  清喝聲中一個穿著灰白道袍,望去四十左右的道人持劍而入,國字臉上的凌厲眼神便如劍一般,一身欲發未發的劍氣更讓整個人顯得如岳如淵。

  歪歪頭,看見來人的姬玉低笑道:「蒼雲...?呵呵...巧...巧啊。」

  腰懸雙刀,腳踏雲覆,身穿紅衣披紅袍,黑髪中夾有絲絲白髪,一雙丹鳳眼或迷離或空洞或癲瘋,一切都與密報上所說無異。

  蒼雲看著最近名震江湖的紅袍人,冷冷道:「喔?你此來是為了貧道?」

  姬玉回道:「呵...找你...取一塊令牌。」

  蒼雲掃了眼紅袍人手中那把雙龍刀,冷哼道:「哼,令牌依諾給你可以!但那些人命和闖龍虎山的事,道友打算給出什麼交待?」

  迷離的雙眼中,姬玉輕撫腰中雙刀,輕笑道:「交...待?呵呵...一...一把劍?」

  一百年前那場席捲天下的十國亂戰中,龍虎山壓在那位江南之主身上,與壓在新秦的武當不一樣,輸掉江山的他們在那場豪賭中,被臨死前的江南之主,取走了先祖張道陵的桃木劍,而相對留下的就是保龍虎山一脈的吳王虎符,與吳王虎符一同留下來的是一句話,誰得雙龍誰擁虎符,龍虎山不得阻攔!

  依言守著虎符的龍虎山,當然知道虎符的用處,畢竟山下那一座秘地,他們可出力不少。甚至更知道那座秘地中,放著先祖的桃木劍和一塊用處不明的令牌,可惜不說那把曾在吳王手中的雙龍消失,單說立下天道大誓的他們,就無可奈何。因為天道大誓指的是以自身一脈氣運而立的誓言。

  普通人對氣運一說,往往就是咄之以鼻,因為那種虛無飄渺的東西,比白日登仙更不切實際。仙人,長生,這種詞彙他們相信是因為,一個個活著的陸地神仙在呼風喚雨,一個個百歲老人在嘻笑怒罵。但氣運呢?那是什麼?只有那些修出天道的人,才可以窺見一角的東西,實在很難讓人相信。

  龍虎山當然不算普通人,出過宰相,更出過陸地神仙的他們,當然是相信!甚至窺見了那一角。龍虎山近百年為何在武當之下?不是那兩位國師,更不是陸地神仙的多少,而是百年前十國亂戰,輸掉江山的他們,一起輸掉的還有氣運!甚至最後為了保存龍虎山一脈,他們更是被迫得,用那把存有龍虎山氣運的桃木劍去交換吳王虎符。

  別人對這些事情或許不清楚,可蒼雲作為龍虎山長老,卻最是清楚不過。如今聽得那個紅袍人,願以先祖的桃木劍抵消那幾條人命,不可能會蠢笨的二人,都不禁輕輕皺眉。

  蒼雲看著手扶雙刀而立的紅袍人,思考良久後,終是輕嘆一聲:「道友,請隨貧道來吧。」

  說罷,便轉頭對著滿臉蒼白的張玄作了一個揖道:「蒼松師兄,此處便有勞你,師弟先行一步。」

  望了眼殘破不堪的大殿,布滿裂痕的玉皇大帝像,蒼雲輕嘆一口氣,便抬步往懸天路走去。

  龍虎山是一個概括說法,實際這裡是群山連綿的地方,除去天師府所在叫龍虎山外,其餘大小山峰各有名字,其中最高的則是天門山,傳說這裡是離天門最近的地方。龍虎山一脈的紫極殿,正是座落於這個終年雲霧繚繞的天門山山巔。

  這裡,除去那十條被稱為懸天路的巨大鐵鍊外,再無道路!被蒼雲帶領而來的姬玉,看著紫極殿門前寫著的「南國無雙地」「江西第一家」忽然喃喃自語:「紫兒...紫兒,你看到了嗎?這...就是無雙地了,呵呵呵...。」

  推開大門,那塊刻有「敕靈旨」三個金字的直匾下,一個看上去恐怕已有八九十歲的老道人坐在主位上閉目養神,直到姬玉踏入大門後,才輕輕睜開雙目。

  老道人用寧靜柔和的眼神望著姬玉道:「你來了。」
Snow85280 發表於 2018-6-27 20:52
第六章 千古懸棺黃泉路

      天道昭昭,人道渺渺,因果輪回,報應終落。我!不報來生他生!只報今生!
  .......

  龍虎山山下小溪,一個穿青衣儒服的中年人,左手提著一個用黑布遮掩的物體,頭上已經顯現絲絲白髪的他,硬朗的臉上稜角分明,看上去就像一個飽讀詩書的儒生。就連急速向下游奔去的時候,中年人依舊顯得儒雅風流,可惜的是這樣一個風流人物,那雙威嚴的丹鳳眼,卻空洞無物!

  飛雲寺。

  座落於龍虎山地界,千古懸棺下的飛雲寺,是一座富麗堂皇的寺廟,從界碑開始,兩旁連綿不絕的佛像下,刻有各種佛教典籍句子,直到依山而建的寺門前,一共一百零八座,代表著佛家中一百零八種煩惱。示意香客從此過後,消除百八煩惱根。可惜,這座共有七層,依水依山而建的寺廟,說到香火,卻是寥寥無己。

  無他,龍虎山地界,一個佛門怎麼可能混的風生水起,沒被趕跑就算好了,更何況寺院上空一個個懸棺,看起來實在滲人。那怕寺內有三十二座觀音化身,香客也總是覺得陰風陣陣。

  明心是一個孤兒,從小就跟著老主持的他,是這座飛雲寺的小和尚。由於香客一年到頭就那幾人的關係,對小和尚來說這個世界就是寺院裡的師兄和寺院附近那些高高懸掛於崖壁內的古棺。

  不知道是日有所思還是什麼,小和尚常常會在午夜夢回的時候,都會夢到血海與古屍。常常因此被嚇醒嚇哭的小和尚,半夜跑去找師傅的第二天,都會被師傅罸去打掃大門,說是他心念不淨。

  今天又一次在寺院門口打掃的小和尚,還沒開始,便看見遠遠走來一人,剛想這幾天怎麼一批又一批的香客時。忽然間,一股大恐怖降臨於心頭,徬佛就像午夜間的惡夢一樣,整個人在那無邊無際的血海中掙扎。

  此時一道聲音傳來,仿若喃喃自語的聲音道:「小和尚...可否帶我...拜見方丈?」

  隨著喃喃聲音傳來,明心發現那股大恐怖瞬間消散不見,仿若不曾有過一樣。只有滿身的冷汗,提示著他那股仿若夢中的大恐怖,真切降臨過!

  僧衣被冷汗濕透的小和尚,看著眼前青衣儒生呆滯的點點頭後,也不管他是否有跟上,往著師傅的禪房一路急跑而去,那怕明天又要在院門掃地。小和尚後方,化作青衣儒生的姬玉,一雙迷離的丹鳳眼,來來回回掃視著小和尚。

  這小和尚竟然能感應到自己完全內斂的殺氣!一個連步伐也不穩,毫無武道修為的小和尚,竟然可以窺見自己身上的殺氣?修的想來是三乘佛教中,菩薩乘一道。這個要在十波羅密中修出四大阿僧祗再加十萬大劫的道,竟然也有人走?呵呵...有意思!無量量劫,普渡眾生,呵。

  一路往內走去,姬玉迷離的雙眼,盯著前方小和尚,不斷回憶著那個老和尚的記載同時,也在好奇到底是誰把他帶上菩薩乘一道。翻查過這座寺廟近百年歷史的他,深知那個前半生,可以算得上殺人如麻的老和尚,可沒有這種本事。

  一路思考的他,還沒想到什麼。小和尚就已經在七堂伽藍中的藏經樓,找到他的師傅,那個在小和尚眼中能夠保護他的師傅,飛雲寺方丈,大悲和尚!

  經樓中,老和尚先是對姬玉歉意的施了一禮,然後摸著小和尚的頭低聲安撫,直到把小和尚安撫下來,才看著姬玉平靜道:「阿彌陀佛,老納大悲,施主此來是為洞中事物?」

  不等姬玉說明來意,看見他剛從黑布中取出的「雙龍」,老和尚直接了當。

  姬玉聽到老和尚的話,呵笑道:「呵呵...我...來取那件東西,來...取了。」

  老和尚看著迷離的雙眼,憑雙龍刀就猜出身份的他,嘆了一口氣道:「那地凶險莫測,施主此刻傷勢不輕,不若先在敞寺靜養數天,再行前往?」

  原來,一身青衣的姬玉,在那座紫極殿中與那位百歲老人交手數招,身體內五臟六腑,早就受了或輕或重的傷勢。一路的急奔,更是加劇了傷勢,此刻一身實力,早不在半步陸神仙。

  那一雙迷離中帶著怨恨,癲狂,悲痛的丹鳳眼,是老和尚平生僅見的眼睛,老和尚從沒有想過,一雙眼睛中竟能同時顯露出,如此複雜的情緒。

  三日後,飛雲寺後院。

  這是一個很奇怪的地方,說奇怪是因為這裡完完全全不像佛門之地,更像是道家或儒家之地。

  空曠的後院中,沒有樹沒有草,有的只是遍地的岩石和那些徬佛隨意刻在岩石和崖壁上的河圖洛書與一段段抄自周易的句子。

  站在後院,老和尚抬頭望著崖壁上的古棺,不知道在想什麼,跟著老和尚前來的姬玉也不著急,迷離的雙眼中,那一襲紫影又再浮現,他就那麼靜靜看著,等著。

  老和尚忽然輕輕道:「當年那人說過,玉牌一但出世,從此天下再無寧日,他讓和尚在門前問一問施主,是否真決意如此?」

  沒有等到意料之外的聲音,等來意料之內的沈默,老和尚沒再說什麼。只是按著特定順序,移動地上那些刻有河圖,洛書岩石的他,在岩石與崖壁上的河圖,快要形成代表朱雀的南方之象時,終是深深嘆息了一聲。

  隨著一段段文字組合,與崖壁正南方的二個黑點,被地上岩石上,七個代表白點的白石包圍,一陣轟隆響聲傳來,看上去像是絕壁無縫的崖壁中,出現了一道巨大鐵門。

  通體鎏金的鐵門上,除了正中央有一個虎符大小的孔洞外,沒有任何東西,連最常見會刻畫在大門上的圖案與銅環也沒有,就那麼簡簡單單一道鎏金鐵門。

  等到響聲停下,姬玉緩步上前,把得自龍虎山的吳王虎符按下去,整座大門馬上無聲向兩邊打開。大門後,那條被無數夜明珠照耀著,看不到盡頭的華麗之路,終於顯現在人間!

  門前,姬玉腰懸雙刀,一身青衣,提步而入!後院中,老和尚幾次想要伸手阻攔,只是氣機剛提起又放下,終是沒能出手。

  老和尚望著遠去的背影,道了一聲佛號,平靜道:「還望施主多念江湖,多念那些無辜百姓,更多念這個天下,這世間不能再多一個謝姓女子了。」

  年輕時,沒有落髪為僧,在江湖闖蕩的老和尚。因為一次誤會,一次錯手,立誓代替那個人守著這秘洞的他。最後只能眼看著,那個在不經意間,也流露出驚天殺氣的人,緩緩走進那條鑲滿夜明珠的路。

  走在鑲滿夜明珠的彎曲山洞路中,姬玉沒有感應到任何活物氣息,可越是這樣他就覺得越危險,特別是山壁上,每隔一小段就出現的蟲鳥篆字,更是讓他全身崩緊。

  無聲無息的攻擊從天而降,往後稍稍退後幾步避過攻擊,姬玉望著眼前幾具乾枯古屍,不禁皺起眉頭。古屍看著恐怖,可實際上,別說對自己這個半步陸地神仙,起不了作用,連最普通的天人境也不行。

  這種沒有足夠速度的死物,那怕再多,對於極為善於控制全身的天人境來說,只要不是成千上萬同時湧來,再多也是一個笑話。他可不相信一百年前,那位前半生被稱為天下明君,後半生多疑暴戾的江南之主,會只留下湘西趕屍術中的秘法乾屍。

  隨著彎曲的山洞向前進,嵌在洞壁上的夜明珠逐漸換成一盞盞明暗不定的長明燈。不知道從那裡吹來的風讓燈火搖曳不定,讓整座山洞在乾屍中,更顯陰森恐怖。

  如果說前面鋪滿夜明珠的路,是華麗人間路,這一段則像通往幽深黃泉的小徑。路上從各種古怪角度出現的古屍,漸漸多了起來,可惜失去術者控制的它們,緩慢而遲鈍。長明燈路的盡頭,是一扇鏽跡斑斑的青銅大門。

  「黃泉路」

  青銅大門上方,三個徬佛用血刻畫的血紅大字,在周圍環境映襯下顯得詭異無比。讓人不禁聯想到推開大門,就真的會直接走入黃泉路上,奈何橋前,連走一趟豐都的時間也省下,直接從陽間到陰間!

  青銅大門後,一幅真如黃泉路的風景出現在姬玉眼前,一條十丈寬的血紅河流把山洞一分為二,唯一可通過的就只有那條僅可容一人行走的獨木橋。

  「奈何橋」

  橋前有一塊,同樣徬佛由鮮血寫成的三字石碑,只是獨木橋前沒有孟婆,路上也沒有傳說中,鋪滿黃泉路的彼岸花,有的只是一個石俑。

  仔細觀察完獨木橋前的石俑,姬玉不由倒吸一口冷氣,迷離的眼睛瞬間化作清明。原本正在想那位江南之主,除去借用古棺屍體外,還有什麼手段的他,從沒想過,那位江南之主,竟然瘋狂得借用秦皇將軍俑!

  特別是前方秦皇將軍俑,身上那些明顯是後來加上去的道紋,儒文,密密麻麻的以一種奇怪方式層層疊疊刻滿全身,讓人全然不可見,最初始是那一家手筆。
  .....

  秦皇副陵。

  現世至今已經快五百年的秘地,可不管是朝廷大軍,還是江湖高手組成的頂尖團體,都紛紛止步於第三層。歸根究底就是第三層,會出現那些被百家刻畫過的將軍俑,不同一二層簡單刻畫,第三層所有兵馬俑身上的圖案刻得細緻無比。

  其中將軍俑由道家,法家,兵家等主要流派刻畫,那種早已失傳的甲骨文字,所畫成的符文,一個比一個可怕。

  以至於第三層那個空曠大廳內,一堆會簡單排兵布陣,搜索敵人的將軍俑帶著三萬大軍,阻斷了所有想往下探索的人。

  按史書記載。最後探索的人,當是一百年前涼王馬龍。那次動用四萬涼州精銳的他,直接把本來止於第一層的秦皇副陵,推到第三層,更探明將軍俑的大約感知距離,不同刻文下有不同的能力,以及第四層入口所在。

  曾經闖過一次秦皇副陵的姬玉,當然把這些都記得滾瓜爛熟。他很清楚,只要自己再往前一丈距離,便會被攻擊,然後直到脫離那條獨木橋。至於將軍俑身上,最原初刻畫的是那一家,看著緊緊握在雙手中的兩把短鐵戟。不用猜,十有八九是兵家,還是陷陣猛將的兵家!

  這種山洞腹地,在一條血河橫斷下,通過就只能靠獨木橋的地方,根本就是迫著你和石俑死戰,刻滿道紋,儒文的石俑死戰!
Snow85280 發表於 2018-6-27 21:00
第七章 那個世家子

        公元228年,秦滅趙,得和氏壁,後以能工巧匠精琢成傳國玉璽,李斯用蟲鳥篆字刻下「受命於天,既壽永昌」八字。從此,千千年時光,圍繞玉壁的陰謀詭計層出不窮,那怕玉壁早已消失在歷史黃河中。
  .......

  「雙龍」「長生」

  雙龍是一把子母刀,母刀刀身直而寬,子刀在刀柄護手處,柔軟可纏柄半圈。當年秦皇為更適合斬殺穿盔帶甲的大將,刻意把母刀刀身加厚加重。

  長生則是一把薄刃薄身的短片刀,更適合於近身博殺的江湖中人。

  姬玉稍稍在青銅大門上借了力道,捨棄那把砍上將軍俑恐怕會崩掉的長生,改作雙手緊握雙龍直直往前奔去。

  反應動作速度絲毫不比姬玉慢的將軍俑在姬玉前奔的第一步,便猛然從沈睡中醒來,手提雙戟向他殺去。

  幽暗山洞中,一人一石像交換第一擊後,姬玉急速向後方退去。甩了甩發麻的右手,即使陷入了癲瘋的他,也不禁暗暗叫苦,眼前石像比秦皇副陵中還要凶猛啊。

  這樣下去,若不能斷去雙手或者磨掉那些圖陣,不能逃的自己早晚會力竭而死,因為進來後,青銅大門早已無聲關閉。

  本來打算用重刀斬斷四肢的他,在交手的一瞬間,斬中將軍俑左手關節處四刀,只是每出一刀,都會被反彈回來的力道,震的手臂發麻。以至於,可以一息八刀的他,僅僅斬出四刀。

  更重要的是,石俑左手關節處,竟是毫無痕跡,輕輕低笑一聲,雙眼早就陷入癲瘋的姬玉,默默把雙龍入鞘,左手長生,右手拔出雙龍中的子刀貼身而上。

  一聲巨響,引導將軍俑把雙戟轟入地面的姬玉正想再次搶身而上的時候,一雙石拳在灰塵中,跟著戟風轟來。已經因為硬擋下數戟,而震蕩得全身氣機混亂的他,不得不急速後退。

  後退的同時,癲瘋的人兒才發現,剛才的強攻,原來毫無作用。本意磨削道紋的他,發現石俑身上的刻紋,根本沒淡去多少。眼看將軍俑重提雙戟奔來,剛交換了位置的他,再顧不上平定體內氣機,掉轉身子就往獨木橋,疾奔而去。

  兩次的交戰,讓他領悟到,只剩下硬闖獨木橋一條路了。否則等他力竭,那種永不會疲累的石俑下,身隕已成結局!

  只是,踏上獨木橋的他,走了還不到十步。兩旁血河中,升起一架架金屬制的墨家連弩車,密密麻麻布滿整條血河。

  更可怕的是這種發射出去,馬上便會回收箭枝的連弩車,每一台都裝有十支渾身發光的弩箭,鋼箭大箭!

  早就沒可能後退的他,看著猶如天羅地網般,急射而來的鋼制鐵箭。再顧不得後方將軍俑,鼓蕩起全身氣機,便向著獨木橋的另一頭疾閃衝去。

  他要搶到弩箭的前面,否則這種無窮無盡下,不說半步陸神仙,那怕是能引動天地的陸地神仙,也一樣只有隕落一途。

  十丈距離說長不長,說短在這些弩箭的威脅下實在不短。幸好的是,後方的將軍俑,莫名沒有追上。否則,已經吐了幾口鮮血的他,恐怕早就因為被大弩射中,掉下那條明顯奇毒無比的血河中。

  奔跑在獨木橋上,姬玉雙刀如龍,一牽一引間,不斷拉偏射向自己的重弩,不求擋掉,只求稍稍偏離方向,讓自己有更多的空間去換時間。

  獨木橋後的空地上,好不容易闖過的姬玉。望向另一面,那個明顯是因為後加的道紋,儒文,而改變了狩獵範圍的將軍俑,癱坐在地上,癲瘋大笑道:「哈哈哈...天不絕我?天...不絕我!」

  癲瘋笑聲在整條黃泉路回向不絕,徬佛嘲諷著自己這一生,也徬佛嘲諷著這個匆匆人世間。

  十丈長的獨木橋上,他差點被射穿有三次,那三次若不是及時後退再前進抓住一閃而過的空隙,恐怕就不會是在身上帶出三道血痕這麼簡單,至於其他時候被他以重刀雙龍帶偏的強弩,每一箭都能讓他五臟六腑震蕩不已。

  一身低迷氣息癱坐地上的他,鮮血灑滿了全身。回想剛才的恐怖弩陣,他終於明白,那個人為什麼勸說自己,不要想著能一劍殺盡天下人。

  那種固定好位置的強弩陣,自己尚不能無傷退,那麼由人操控呢?恐怕不堪想像,恐怕是真真正正的十死無生。

  獨木橋再往後走到盡頭,姬玉再沒有遇到任何阻礙,只是沿路上牆壁畫著無數畫像,有些是關閉機關,有些卻好像毫無用處。路的盡頭是一座石屋,簡潔的石屋內,除了正中央的石桌,和桌面放著一把桃木劍,一塊形狀有些奇怪的玉牌外,空無一物。

  小心翼翼拿起木劍和玉牌,發現沒有任何變化後,姬玉才仔細地觀看,刻在石桌上的小篆文字。

  朕乃江南之主,吳王楊衛。

  得到朕遺物的人,不管是誰,都要替朕斬盡軒轅一氏,否則朕必將生生世世詛咒於你。

  姬玉看著桌面的小篆文字,狂笑道:「軒轅...家?哈哈哈...。」
  ......

  和氏壁。

  秦始皇得自趙國的玉壁,後由能工巧匠精琢成傳國玉璽!由李斯刻上「受命於天,既壽永昌」八字的傳國玉璽,傳說裡面存有整個中原一半的氣運!

  後因漢元太后摔於地上,崩缺一角!

  漢末年,傳國玉璽不知所終!

  世人皆以為,當年傳國玉璽被孫堅奪走流傳到現在。

     其實不然,真正的傳國玉璽,早在漢代末年,洛陽城那場大火中消失。

  至於留傳到現在的傳國玉璽,則是當年魏文帝曹丕,命人秘密仿造而成。也許因為終究是仿造,即使被當作傳國玉璽,使用上千年的時光,還是沒有絲毫,所謂氣運存在,這塊楊衛不知得自何處的奇怪玉牌,卻正是崩缺的一角。

      這個秘密,除去當年楊衛和他身邊的禁軍首領,軒轅孝宇外,並沒有人知道。

     負責守護虎符的龍虎山,只知道這玉牌關乎一個秘密。

     守護山洞入口的飛雲寺,則隱約知道這玉牌,似乎可以掀起大亂之世。

  他們那裡會想到,這玉牌竟是傳說中,傳國玉璽的一角。而這玉牌所關聯的,不算那種虛無飄渺的氣運外,就是另一塊金牌。

  那就是,摘星樓的金令!
  ........

  輕撫著那把來自軒轅家的雙龍,來自那位好友的雙龍,姬玉看著桌上文字,笑得停不下來,笑聲中那種癲瘋的味道,充斥著整個石屋之中。笑聲中,人也漸漸迷失,雙手按住雙刀的他,丹鳳眼中漸漸混亂起來,再也分不出空洞,還是迷離,還是癲瘋。

  失去控制的他,不斷喃喃自語著:「師傅,你可好?」

  「紫兒,你不自己去闖闖嗎?」

  「軒轅風,我們逃亡中呢。」

  無數讓人摸不著邊的話語。
  .........

  那一年大明湖畔。

  初出江湖的他,一襲青衣,一個人,提劍嗚不平!

  那一年剛從家中逃離的他,五花馬,千金裘!

  兩個人在大明湖畔相遇,他提劍嗚不平,他雙掌開山!

  大戰過後,渾身傷痕的世家子送出五花馬,千金裘給那對爺孫與他浪蕩於江湖。

  世家子叫軒轅風,劍客叫姬玉。

  在那一年中,身無分文的兩人,在街頭賣過藝,當過劫道好漢,萬一遇上那些在當地為富不仁的奸商,更是直接劫富濟貧他們二人,這些讓人哭笑不得的主意,都出自那位世家子。

  每一次性子溫和謙恭的劍客都不同意,可最後都被說服。

  無他,一文錢難倒天下英雄好漢,更難倒他們二人,總不能宿荒山野廟啃樹皮吧。

  更過份是有錢的時候,世家子總喜歡尋花問柳。沒錢就在街上出言調戲,那些良家女子,腰間挎劍的俠女。

  以至於那一年,青年劍客要時常注意著,是否該拔腿飛奔。

  兩個性格回異的人,在那一件件糗事,好事,壞事,逃亡事中,結成好友,過命的好友!

  一年後,世家子說該回家了。從此便再沒有消息,那怕劍客大婚的那一天。

  直到三年前,世家子聽說他隕落在那座崑崙山,便急匆匆而去!不相信他會那麼輕易隕落的世家子,在那座被大雪覆蓋的山上,找了他將近一年才死心。

  世家子不相信江湖那些傳聞,憑他對劍客的認識,世家子總覺得這事情有些不對勁,他要回家借用家中的力量追尋真相。

  途經涼州那座小縣的時候,世家子意外在一家小書店牆上,看到一個有趣的符號。那是一朵花咬著一個小人兒的符號,有趣的很。

  別人或許不理解,可世家子至今還記得當年被官府追殺。那個青衣劍客,為怕失散的兩人不好尋找對方,而惡作劇般畫出的暗號,就正是一朵花咬住一個小人兒。說他再這麼調戲女子,早晚會被咬死。

  三天時間里,知道所有事情的世家子,看著昔日好友那雙,曾經一直都帶著溫柔平和的雙眼,如今只剩下怨恨,悲痛和癲狂。

  世家子留下一句「等我半年時間」便匆匆離開了那個小縣。

  當初青年劍客不怕被世家子出賣,如今同樣不怕。

  因為世家子把命賣過給他,他也把命賣過給世家子。

  如果要出賣,早在初出江湖的第一年他就死了,在那荒山野嶺中死去。倘若人心變幻的連世家子也變了,劍客就真的對這個人世間,對這個滾滾紅塵真正的絕望了。

  半年後,世家子鬼鬼祟祟帶著一把刀來找他,換走他那把通體紫色的長劍,還告訴他一個驚天秘密,說這個秘密可以掀翻這座江湖,驚動那座大城。

  那一年。

  成紀縣。老許家的偏房裡,一個癲瘋的少年,一個半百老頭子交換手中刀劍。

  老頭子臨走前,囉嗦道:「餵,小劍客,你這把劍我先帶走,太張揚了,老子我這一輩子,就從沒見過全體深紫色的劍,張揚,實在張揚。還有,我嚴重警告你,這把刀可不能弄破或者弄丟,否則我家老頭子非打死我不可,至於你這劍到時候來我家領。」

  第二天,老頭子裝扮的世家子離開了,說是要用這破劍,回家抵抵那把刀,看看能不能少點禁足時間。

  當初的青年劍客,如今的復仇者,沒有說什麼。

  他當然清楚世家子回家後,肯定不是禁足那麼簡單。但正如世家子所說,他的劍太張揚,他的人也需要那個本應只有好友知道的秘密。
Snow85280 發表於 2018-6-27 21:04
第八章 老人

      興,百姓苦。亡,百姓苦。
  這座天下苦的從來只有百姓,與那些高高在雲端的世家豪族無關,因為他們都是垂釣者—謝如煙。
  ........

  從龍虎山傳出紅袍人已死,還不到半個月,江湖中人對那個猶如曇花一現的殺神,從天下嘩然到開始淡忘,僅僅花去十天,不過這就是江湖。

  如果你不能一直站在巔峰,如果你隕落於途中,對江湖中人來說,你就只是一個偶爾會談到的對像,也許有嘆息,也許有同情,但更多的是嘲諷,嘲諷你不能一直立於巔峰,嘲諷自己不曾登上高山,這就是江湖。
  ........

  長安,本朝權力中心。

  天下人都在圍繞著這座帝都,展開無數的明爭暗鬥。不去說那些上一任帝王的事,單單說現在這位以十三歲之齡登基的陛下,一路跌跌撞撞走來的這些年。

  七王叛亂,太平道起義,好不容易都壓下,卻又出現涼州將軍賣國,導致整個涼州淪陷。

  這些事情是誰的禍?不是那個背起罵名,挑起種種禍患的女子,深究原因都是那些世家豪族的禍!可是再怎麼知道,高坐椅子上的少年帝皇,也不能不用那些人。

    因為這座天下,還是世家豪族的天下,官吏還是世家豪族的官吏。

  「江山倒,帝皇倒,世家永不倒。」

  這是那個被天下人唾棄的奇女子對他說過的話,逐漸年長的他深有同感,他說好聽是帝皇,不好聽就是那籠中鳥,籠中龍。那怕他相信自己就是這座天下的真龍,在世家大勢沒去之前,也只是囚龍!

  好不容易和平十年,除去那些小打小閙,終歸是讓這位剛過而立之年的帝皇,過上一段安穩日子,可以慢刀子割著世家的肉。

  但三年前謠傳那消失已久的傳國玉璽,在崑崙山出世後,這座天下又熱鬧了起來。

  玉門關外,北狄與草原結盟,對中原大地虎視眈眈,草原那座封山三百年的長生天開山而出。

  中原之內,被慢刀割肉的世家,更是借著那一次玉門關事件,再次展開博奕。

  六十九歲的曾錯,是一流世家曾家的上任家主,是被稱為謀算第一的老人,是當朝太師。身為前朝兩大托孤重臣之一的他,這一生經歷過很多很多事,做過很多很多事。

  在這座城裡頭活了大半輩子的他,歷經兩朝,更是先皇指定的托孤重臣,現在皇帝老師,他從來都是堅定的,站在皇帝隊列中,幫著割世家的血肉,那怕身為曾家上任家主。

  從大朝議中退下來,剛走出大明宮,掌管外府的紅衣大太監,便匆匆小跑到他身旁。讓他往興慶宮後花園稍坐,陛下讓人準備了一台戲,想與他共聚小刻。

  謝過那位皇宮中僅有十二人的大太監,他依言跟著他往興慶宮後園走去。一路上叫李順的大太監和他說了三句話。

  第一句是踏入興慶宮的時候,大太監莫名奇妙道:「最近京中密探傳回消息,說那紅袍人是假死,似乎是打算在背後興風作浪。不過依老奴看,一人而,舉手可覆。」

  第二句則在長廊中,前方帶路的他,像是忽然想起道:「太師大人。大年前,老奴便奉命離京到幽州稿賞林將軍,還望太師大人多加照顧。」

  最後一句則在踏入後院的時候,望著剛下過雨的地面,大太監關心道:「太師大人,剛下過雨,你老人家小心路面。」

  曾錯馬上就領悟出看戲是假,這三句話才是真,皇帝陛下是不相信自己,又或者說曾家了。

     在那座興慶宮中看完戲,吃好御膳的他,走出那座皇城後,並沒有直接坐上馬車,回到城內那座曾府,而是幾乎走三步停一步的往家中走去。

  本朝律例,馳道分左進右出,中間則只能是加急軍報和皇帝出巡使用,違者輕則罸千金,重則誅連大罪。

  走在那條貫穿南北的馳道中,曾錯沒有理會別的馬車怎麼辦,就那樣慢悠悠走著。這一生都在循規蹈矩的他,就不能不守規矩一次?陛下都讓自己退位,讓自己放手幽州軍政,讓自己曾家別打算借紅袍人生事,就不能忍自己一次?

  決心放縱一次的老人,在馳道上走三步停一步,完全沒想過身後已經排成長龍的馬車,不遠處頭大如鬥的京兆府尹。豁出去的他就抱著一個,你們都得看著跟著老夫的想法,反正有本事就來動老夫看看。

  可這個長安城內,龍椅上那位不發話,誰敢動他這一人之人,萬人之上的老人?

  這一天長安城內,出現一個千百年未有的奇景。本該車來車往的馳道上,一輛輛看不到盡頭的馬車,一隊隊由京兆尹帶隊的兵衙,跟著一位老人慢悠悠的而行。

  從那座皇宮中出來後,緩步行走的他在回想這一生。

  猶記得那一年十七歲,他被家中趕出去,要他負笈遊學兩年才能回家。

  東海的小漁村裡,他認識了一個讀書人。更為他在東海停留了一個月,一個月的時間,讓他對那個叫白晨的讀書人,敬佩不而!直到今天,他還記得那個喜歡書而讀書的他,更記得與他說過的話。

  有一次談話中,讀書人說再讀幾年書,便往涼州或幽州投軍。很佩服他學問的自己不由奇怪問道,為什麼不到京城考取功名?以你的能力必當高中!讀書人笑了笑,沒有回答為什麼。

  五年後,邊關爆發大戰。

  那個被所有遊牧民族奉為王的「棠黎孤塗單于」,領三十萬鐵騎直撲中原大地。

  已經是正四品少府少監的他,臨時調任行軍司馬,隨著高宗皇帝前往。在那裡他又遇上那個讀書人,不同的是他是行軍司馬,讀書人是一個伍長,那張臉龐上更多出一道猙獰刀傷。

  那一場持續四年的大戰,讀書人在第三個年頭,頂著折衝都尉的名頭死在鐵騎下。持續的大戰讓剛才穩定下來的百姓苦不堪言,民間十室九空,餓殍遍野,那是真真正正的人間地獄。

  亂軍中看到的讀書人屍體和戰後的人間慘像,讓他忽然間明白,讀書人為什麼不去考取功名。戰後賣兒賣女,啃樹皮,挖泥土的人間,依舊夜夜生歌的朱牆世界。同一個天空下,兩座人間,讓他深深知道為什麼。

  寧拽尾於塗中,不留骨於堂上。

  他一個寒門士子那怕高中狀元,倘若不去攀附世家,最好不過是被扔到不知名的小縣城,當一個縣使君。報國?乖乖做好縣使君就是報國。

  這對於那個比自己,強上百倍的讀書人來說,根本不可接受。不願攀附世家,也不想磋砣歲月,那就只剩下當兵一條路。最少當兵的沒有那麼多陰謀詭計,最少憑借戰功,那怕世家也不能多動手腳。

  那場大戰結束後,他在他墳前發誓,這一生要為寒門士子打開一條路,不求通天,但求能聞於天下。

  再後來憑藉曾家,與那場大戰中的奇謀,他一路扶搖直上,從六部尚書,到尚書僕射,到太子太師,最後到太師兩字,他只花了十年。

  那一年,老人四十六歲。

  兩年後,先帝駕崩,當今陛下登位時才十三歲,剛當上太師才兩年的他忙得焦頭爛額。一切都因為,江南謝家出了個奇女子。

  她挑起七王叛亂!她挑起太平道起兵!她誘惑涼州將軍賣國!那個十三歲出道的奇女子,幾乎可以說主宰著,她在天下的那八年!

  好不容易都撐過去,還沒在那些世家口袋中摳出多少東西,那些反應過來的世家,一直想要展開反擊,只是因為陛下曖昧不清的態度和自己掌權已久,一直苦苦受制。

  但還是沒能為那條寒門之路開拓出多遠啊,自己就要走到最後了嗎?快七十歲還死賴在位置上的自己,終究還是沒臉去見那個書生嗎?

  興慶宮後花園,看著大戲過後,又回復空落落的花園,那位高坐於椅上的人間帝皇閉上雙目,朝身邊站著的大太監問道:「李順啊,你說老師他會不會生朕的氣。」

  大太監想了想回道:「陛下,不會的。太師大人,一定會理解陛下。」

  不過三十多年華的人間帝王,苦澀的笑了笑:「理解啊……其實朕又何嘗不想把世家的位置拿掉大半,只是天不遂人願,如今天下又再風雨飄搖,老祖宗的基業可不能敗在朕手中啊。」

  新秦皇朝在開國之初,為節省無謂的浪費,設定無緊急事態下每三天一小朝議,九天一大朝議。

  小朝議只能由從四品以上的官員參加,其中商討的都是大朝議決定下來的事項。至於每九天的大朝議,上至三公,下至從七品的國子監主簿在內,所有在京官員均要參加,其中決定官員升遷,撥發糧草金錢等等,各種會影響重大的決策。

  本來就是天下注目的大城,在新一次大朝會結束後,直接引發天下各大勢力震動。

  那個坐在位置上二十多年的太師,在大朝會上請求辭官回鄉,那位恩准了!

  天下各大世家,紛紛出手探向長安。

  長安曾家。

  大朝議後,那位與老人同朝為官四十多年,也敵對四十多年的韓家老人與曾錯坐在曾家那座杏林中,為他送別。

  韓家老人捧著手中茶,輕嘆道:「曾小錯啊,這麼多年你我都熬成老骨頭了啊,沒想到你竟然比我早退下去啊。」

  曾錯看了眼和自己同年的老人,笑道:「呵呵……韓太保也想退?只怕不易吧。」

  韓家老人點點頭道:「是啊,不易啊,不易啊。而且想到沒有你這個對手,就覺得有點寂寞。」

  曾錯喝了一口茶,咄笑道:「那你可以去找那位徐太傅?」

  沒有什麼大仇大恨的兩人,同朝為官的時候說不上兩句,可是當有人退下,沒有相爭的兩人,終是已經認識六十多年。

  徬佛想起曾錯口中的徐禮,韓家老人抖了抖,連忙擺手道:「徐禮我可不想動,那老頭就如名字一樣,認死理,重禮,我這老骨頭可不禁他折騰。」

  曾錯看著對面的胖傢伙裝模作樣,也不再繞圈子,直接道:「韓太保,這次來不會真是送別老頭子我吧?」

  被當面揭穿的韓家老人也不顯尷尬,反正他性子就像體型一樣,大而寬而粘而膩,比滾刀肉還滾,這麼多年,他老人家什麼情況沒遇過,揭穿那就直問。

  韓家老人大笑道:「哈哈哈……不愧是曾小錯啊,老頭子這次來就是問問你向陛下推薦誰,打聽打聽啊。」

  曾錯再次咄笑一聲道:「江南王家王琳,陛下准了,我沒把我的學生再推上一層就算手下留情,哼。」

  說起這個推薦人選,一開始清楚自己不能不退的時候,老人第一個想起的真是自己那位學生,那個公正無私的尚書令趙崇。只是廟堂上,有一個只重禮,不重人情的徐禮就夠嗆,偌若再多一個趙崇,先不說陛下的意思,那些世家也必然不肯。

  所以最後便只能選擇那個近百年影響不大的江南。
Snow85280 發表於 2018-6-27 21:14
第九章 烽火連天起

        所謂世家,對江湖,對天下,實在是弊大於利。他們阻斷百姓,隔絕帝王,可惜這天下不管現在或將來都殺不絕,滅不盡。—謝如煙
  .…....

  從那座山洞中出來的姬玉把桃木劍交給飛雲寺,讓他們派人送去龍虎山後,輕騎快馬便往十萬大山而去。

  南疆十萬大山,一直以來都是巫蠱起源之地,這裡有著無數的傳說。

  姬玉對這個地方說不上陌生,當然也說不上熟識。

  熟識是因為小時候,每次離開那座紫竹林的他,在那座小鎮裡,總是會遇上各式各樣的人,有瑤族,有壯族,有苗族。

  從龍虎山輕騎往十萬大山去的姬玉,一路上思緒萬千,因為那裡離他的家並不遠。可他沒有絲毫回去的打算,如今化身惡鬼的他早就沒有家,一個墮落的人,沒有擁有家的資格。

  他去十萬大山,只是因為那裡有他需要的力量!復仇的力量!不是那裡離家不遠。

  就在姬玉往十萬大山趕去的時候,江湖,廟堂烽煙四起。

  先是當朝太師辭呈歸隱,其位置最後由江南世家領袖王琳接替。

  自此,江南世家總算是,從那謝姓女子的影響下,稍稍恢復過來。

  這件事引發的明爭暗鬥,直接或間接導致眾多官員被替換,其中南陽黃家,益州趙家,襄陽蔡家更是抄家而落!

  至於長安中,最大的影響,當是原本一直被幽涼兩州,和楚王把持得像鐵桶一樣的兵部,被青州和江南世家瓜分掉一半。不再像以前,只要曾錯或襄王一聲令下,馬上就會風風火火運轉起來。

  如果說那座大城對普通江湖人和百姓來說只是默默改變格局,那麼江湖和邊關就是非常高調。

  草原那座長生天後,閉樓百年的摘星樓正式宣佈重啓,從新開始接受各種暗殺或懸賞。幽州最大的鐵馬幫,被一個紅袍人從上至下殺絕,殺光,更是令到整座江湖嘩然。

  那個據說可進前十的紅袍人沒死?就在所有人都以為,這一年就這樣過去的時候。

  武評第四位,百花公子南宮有為。

  隕落於草原!

  被草原那位近年冒起的赫連赫兒,率五千草原鐵騎,圍殺於高平川那條河流旁,死後梟首傳遍整座草原。

  南宮有為的隕落,讓遠離本朝中心的益州世家都紛紛動起來,猶如巨龍一般的龐然大物會動起來,只有一個原因。

  那就是世代座落於益州的南宮家,是益州世家之一!

  相對比較接近草原的王家,張家在收到消息的第一時間,更是立刻派出各種好手潛入草原,為的就是取回南宮有為的屍身。

  直到最近幾十年才有人入朝為官的益州世家在朝廷影響力不大,可在江湖卻絕對是一等一的龐然大物。

  天下武評五十人,最少有二十人出自益州。平日里沒有外敵的情況,明爭暗鬥對於他們來說就像日常一樣,甚至於鬥到滅族,或者被趕出益州。

  但如果出現益州以外的人,對益州世家動手,他們卻是能馬上放下所有,出奇地同心對抗。

  近百年的江湖一直流傳著一句話。

  「寧惹神策,莫惱益州。煌皇古地,誰及一州?」

  這一句話說的就是益州世家,近百年在江湖中人,又或者說在天下人眼中的模樣,就連那位皇帝陛下對此也無可奈何,如非必要的情況,也是不願去剁他們的手腳。

  寧願惹上朝廷神策軍,都不要去惹益州世家,敦煌古窟,秦皇副陵,百越古地三地再凶險,能與益州相比嗎?

  不能!

  對江湖中人來說,益州比起那三座古凶之地,更凶險!闖古地,你可以選擇退或進,但得罪益州世家,卻是天下雖大,卻無容身之所啊。

     近百年挑釁益州世家的人中,除了那位謝如煙,誰有過好下場?

  都沒有!

  那怕是二十年前,以三十之齡踏入陸地神仙,牽起江湖大潮的那位,也沒有好下場!至於說謝如煙,一樣被迫得遁出中原!

  被稱為益州第一人的齊家上任家主齊皓,是一個已經九十多歲的老人,天下人對他的印象,都只在於他年輕時,單人匹馬在草原和北狄那兩次的殺戮,六十多年過去,這種事,記得的又能有多少?

  一直少涉江湖的老人,沒多少人知道九十多歲的他,性子很暴烈,武道修為也很高,是如假包換的陸地神仙!眼中容不得沙子,護短的老人,正是那個一天到晚,都需要女人陪著的南宮有為外公。

  得到消息那一天,齊皓正在畫連綿百丈的江山民生圖。

     這些年放下家主,他赤腳踏遍整個中原大地,看見那些在戰爭過去後,卻還在世家壓迫下的百姓,依舊是那麼淒慘,依舊是三餐不繼。

  老人便沈思著把這些畫出來,讓朝堂上那位看看,讓天下世家看看,這座天下的百姓到底活成如何?

  就在他畫到那些衣衫襤褸的百姓,把最後的包子分給兒女,畫到那些百姓,在那些公子哥腳下發抖的時候。

      那個跟著他,已經有六十多年的老管家,給他帶來了南宮有為,被傳首草原的消息。

  仿若晴空霹靂,那副畫到一半的江山民生圖,瞬間被老人一筆點得粉碎!

  隨後,點碎畫卷的老人怒喝道:「讓南宮原初,齊靈道兩人召集益州世家!殺我孫兒,老夫必橫掃他草原王帳!」

  憤怒的咆哮聲,向遍齊家所在的江原郡。原本萬里無雲的天空,更是被他的氣機引得鳥雲密布,電閃雷鳴!

  真真正正的仙人之怒!

  這座江湖中,天人境是返樸歸真,他們踏過繁入簡,開始嘗試領悟天地的真理,開始嘗試領悟一即全,全即一這個永恆不變的真理!

  陸地神地則是另一種脫變,他們是被拋棄者,也是被眷顧者。

  某程度上來說,踏入陸地神仙後,再也不能算作名為人的生物。

  不過幸好的是,千千年來的陸地神仙,並不多。否則早就天下大亂!

  那個波瀾壯闊的商周時代,那個動亂的天下,那個初始的江湖。

  陸地神仙多達數百上千,但最後呢?江湖中的血戰,直接牽引到廟堂!誰會想到,一個江湖仇殺,最後竟是以一個皇朝謝幕來結束!

  那是數千年以來,江湖氣運最好的時代!但或許就如易經所說陽極陰生,陰極陽生的道理一樣,世事萬物皆是盈不可久。往後的江湖一瀉千里,沒有多少氣運的江湖別說陸地神仙,天人境也只手可數,直到最近兩百年才又好起來。

  本如各家那些陸地神仙一樣,為免影響江湖氣運,在家族中隱修的齊皓,在聽到那個最是心頭肉,最是有望陸地神仙的孫兒,被圍殺於草原,被傳首的時候。

  憤怒的他只剩下一個想法,那就是拼死,也要把那座草原搞得天翻地覆!讓他們知道,他秦皓!還沒老到提不動刀!殺不了人!還是可以像年輕時一樣,騎最烈的馬!喝最烈的酒!殺最多的人!

  想要報仇,放馬過來!

  咆哮過後,齊皓不再管其他事情,整個人電射而出,直奔草原方向。

  就在江湖中人驚嘆,可惜的時候,益州世家卻已經默契地展開報復,一道道飛鴿傳書傅遍包括草原,西域的整座天下。

  南宮世家中,看著坐於下首的各個世家代表之人,立於主位上的南宮原初深深鞠了一個躬。

  原本就因為武道修為不高,早顯老態的他,在南宮有為隕落後,更是顯得蒼老無比。灰白的頭髮下,那一張國字臉慘白如雪,整個人死氣沈沈,恐怕過不了多久,就會隨著南宮有為而去。急忙還禮的眾人,顧不上客套,紛紛說出本家在草原,或附近可調用的人手。

  武評第四的隕落,對於他們益州的聲譽打擊太大了!必須全力還擊!否則以後誰還怕他們益州世家!

  李家李龍兒!武評第十三!

  吳家吳若!武評第六!

  黃家黃權!武評第十八!

  收到家族消息後,他們三人已經追著齊皓奔往草原。財力冠天下的蔣家,更是在那座開山不久,專職暗殺的摘星樓,發出懸賞任務。
  赫連赫兒及其親屬三代以內,一人千金!重要人物萬金!

  蔣家對滿打滿算,三代人口不過千人的赫連家,根本不放在眼內,倘若百萬不夠!還可以再翻幾倍!翻到天下皆驚!富甲天下的蔣家,對於錢和益州世家這把保護傘的重要性,一直分得很清楚。

  那位近年被草原王帳重用的赫連赫兒,武道修為不過天人境中期,就算他有眾多草原高手和鐵騎保護不好下手。

  但是他的親屬呢?

  只要不在天人境,那就是十死無生!更何況他赫連家,向來只出將軍!統帥!猛將!武道高手?省省!

  蔣家深信自己這個千金頭!萬金頭!恐怕在自己大兒子,到達南宮家的時候,草原上的赫連家,就已經開始了白事。

  江湖中那些,沒有親身感受過益州世家恐怖的人,本就對那句話不服,這次南宮有為隕落,他們更是等著看笑話。直到南宮有為死後兩個月,他們才發現,那個偏離本朝中心的益州,真如那句話般可怕!

  憑一州之地,可獨戰中原江湖九州!

  兩位陸地神仙,十四位武評前二十的男男女女齊聚草原,把整座草原殺得天翻地覆,連草原王帳所在的碎葉城,也被拆去大半。

  最後,如果不是草原上那幾位,一直在王城和長生天中隱修的雄鷹,還有那個號稱草原江湖第一部的赤烏部落出手,恐怕就真要天翻地覆!

  此役,齊皓和另一位廖家的陸地神仙重傷而回,十四位武評高手隕落九人!其餘人等,或重或輕全都帶傷退回益州。

  草原上,赫連家族除赫連赫兒外覆滅,包括草原那位九十多歲的兵聖赫連孛孛。四位出戰的陸地神仙中,屬於王帳的於夫羅,更是被後來現身的春秋第一刀。

  吳世!斬於刀下!

  其後三月,草原王城的天單于拓拔祁連下令左右賢王各起兩萬鐵騎,配合赫連赫兒率領六萬大軍,共計十萬進迫邊關!

  同年五月。

  北狄提兵四萬巡狩玉門關,用以牽扯新秦皇朝。

  兩遼,涼州烽煙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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