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熱血江湖] 人間人 作者:玄元始(連載中)

Snow85280 發表於 2018-6-28 03:24
第二十章  草原的雄鷹

        貪婪是一切的原罪!
  ......

  幾次各有勝敗的大戰役後,如今遼東成建制的鐵騎僅存兩部,剩下的都是從幽州緊急調來的各部軍團,可經歷過數次動蕩的幽州,老兵能剩下多少?大部分都是從沒見過血的,新兵軟蛋!

  這種要打幾次順風戰的軍團,在林鎮北看來根本就是垃圾,但奈何要分兵布滿整條遼東防線的他,實在是沒人可用了。

  三天前,鎮守撫順關的杜風收到密報,說扼守著草原要道的界凡城,只有五千人馬駐紮。

        貪功的他,再三確認情報來源後,未曾通報林鎮北,留下那個不同意的副將和五千兵馬於撫順關,便帶兵急急前往。

  被潑天大功遮蔽雙眼的他,從沒有想過軍中探馬從一開始,就屬於遼東世家。這一次更是和赫連赫兒聯手,騙他出關。

  其後,強渡渾河的他,先是被赫連赫兒於渾河上方,毀壩潰堤傷斃人馬無數,再以四萬鐵騎,衝撞臨時建立在渾河不遠處的大寨。

  而軍心動搖的大寨中,杜風心知中計,便想著帶著人馬從東方突圍而出,可被四萬大軍密密麻麻包圍著的他,那裡想到,赫連赫兒沒在西方,往撫順關的方向,布下重兵攔截。

  反倒是在往草原方向的東方樹林中,埋滿了手提強弩的雄鷹。

  是役,日戰至夜,明戰至暗。

  被倍數兵力包圍的杜風,連同參將,游擊將軍和撫順防禦司等人在內,二萬三千人潰逃四散,全軍覆沒。

  隨後赫連赫兒,連夜裝著敗兵,騙開撫順關大門,撫順關副將張大紀自殺。

        稍作整頓,赫連赫兒細思了一下計劃,便讓人星夜求救於薩爾滸的新秦軍。

  得到星夜求救的急信,負責鎮守薩爾滸的馬林,一面派人八百加急通知林鎮北,一面為怕撫順關失守,急急安排副將楊朝武領五千步兵軍團前往,自己則帶著一萬五千人嚴防死守。

  此時,領著四萬大軍的赫連赫兒,為搶在林鎮北反應過來前的時間。

  第二天,分兵二萬繞去左賢王攻打的候城,自己則提兵二萬前去薩爾滸,與右賢王破城。

  本就兵疲將倦的候城在前後包圍下,不到兩天而陷!而被埋伏掉五千兵馬的薩爾滸,在馬林嚴防下死死守住了第一波攻勢。

  看著城牆上,那個虎背熊腰,燕頷虎須的馬林,提著一把大關刀,騎在馬背上的赫連赫兒舉槍遙指,高聲道:「馬將軍,降吧!你所想的援兵來不及的!而且不知道我聚了多少兵馬在此的林鎮北,也要顧慮著我圍點打援。」

  城牆上,頂著右賢王攻勢的馬林,本來還在思考這幾天,草原為什麼突然日夜不分攻城的他,在看到後方包抄而來的赫連赫兒,頓時明白了一切。

  只是他想不出,撫順關為什麼會陷落?

  因為與自己這裡不一樣,撫順關方向的赫連赫兒麾下,全是草原鐵騎!那種平原無敵的鐵騎,根本就不利攻城,所以這一條邊境線,說到安全,以撫順關為首,但不論如何,終究是陷落了。

  看著開始浮動的軍心,馬林在走馬道上,看著下方鷹揚虎視的赫連赫兒,一身錚錚鐵甲坐在草原大馬上,緊握手中大刀,高聲回道:「赫連赫兒,馬某的頭顱就在此,有本事就來取!別說屁話!」

  哈哈大笑的赫連赫兒回道:「馬將軍,不降,你又能守多久?一天?兩天?林鎮北的兵馬來前,我赫連赫兒必陷你薩爾滸!」

  城牆上,馬林眼神暗了暗,高聲喝道:「來!馬某人,等著你!」

  拉轉馬頭策馬回軍,赫連赫兒對著全軍高聲道:「兒郎們,給我大喊降者不殺!梅克部,給我用他們的器械攻城!其餘各部,輪流騎射!」

  「降者不殺!」

  「降者不殺!」

  「降者不殺!」

  二萬人的整齊吶喊中,本就頂著右賢王攻城的薩爾滸在另外一面,再牽起另一場攻城戰!沖天的吶喊聲,像是聲傳萬里,聽到聲音的右賢王,讓他這一方草原雄鷹同樣的吶喊起來。

  數以萬計的奔襲箭雨中,十二石強弩車中,雲梯,投石機中,血肉紛飛!其中最可怕的是右賢王那方的新型投石車,一夜千座的投石機,轟隆轟隆的拋下無數大石。

  配合著要用絞車張弦開弓,弩臂以七弦軌道射出,一支長三尺粗五寸的巨箭和另外六枝略小箭枝的踏橛弩車,整座邊關之城,搖搖欲墜。

  沖天的吶喊聲,更是讓軍心動蕩不安!萬騎奔射中,馬林無奈的看著急射而來的箭枝,草原人實在太善長策馬奔射回旋了。這種以箭雨洗城牆走馬道的方法,基本上就是誰冒頭誰死!

  毫無道理可言!

  但若不冒頭,在那些明顯得自撫順關的踏弩橛車中,一枝枝粗大箭枝射入城牆,供人踏橛而上,恐怕半日就足夠陷落這座,軍心動蕩的邊城。
  一地的箭雨中,一個滿身血跡,斷了一臂的土兵,急匆匆跑到馬林身旁急聲道:「馬將軍,徐參軍讓我來求援,那裡快要失守了!」

  求援?自己那裡來的兵力?倘若不派出那五千精銳兵力,自己或許還可以死守兩天。但如今那五千人,恐怕早就魂歸黃泉,自己又那裡還有兵力?

  呼出一口氣,馬林對著傳令兵道:「通報徐參軍,若守不住,就退到城中建起的防禦線內吧,我這裡盡可能支援他。」

  逐漸稀疏的箭雨下,一個個高壯的草原士兵,踏著射入城牆的木箭,棄馬提刀而上。

  赫連赫兒和他的親衛更是身先士卒,握著長槍提著刀,在木箭上稍借力道,直接登臨走馬道!以天人境的身手,大開大合的為下方兵卒掃出安全地帶,而下方停留的鐵騎,則開始進行來回點射!

  橫槍掃飛三個兵士後,赫連赫兒看著大步而來的馬林高聲道:「馬將軍,赫連赫兒來了!」

  大步前衝的馬林,瞪起銅鈴大眼,怒喝道:「來吧!生死有命!多說無益,殺!」

  刀槍相撞,箭雨中,赫連赫兒和馬林各退一步!往地上呸了一口唾沫,馬林也不乎被震蕩的五臟六腑,雙手持著大刀便往赫連赫兒直斬而下,同時大喝道:「開!」

  看著挾帶如虎氣息而來的一刀,赫連赫急忙退後,等到刀勢快盡時才搶著空隙回點一槍。

  這種千人萬人撕殺的戰場,不同於江湖打鬥,若是普通打鬥,赫連赫兒有信心,十招內斃馬林於槍下,那怕他是萬人中奪旗的猛將!

  可換作這軍團撕殺,要殺一個猛將就呵呵了,四面八方的箭射,槍刺,刀斬,那怕陸地神仙也得吃灰塵。

  除非有人願意拼著重傷,否則想殺人,你還是得層層推進,壓迫,直到空間擴展開來。

  冷眼看著點來的長槍,馬林沒有後退,反倒是直接拋棄大刀,抽出腰間長刀虎吼一聲,任由長槍穿過小腹,左手橫刀便向赫連赫兒斬去,以傷換傷!

  沒有想到剛開始,就如此狂暴打法的赫連赫兒,急忙脫手長槍後退急退,可慢了一步的他,終究被馬林在左臂上深深砍中一刀。

  看著被四支長槍直插而過的馬林,以刀柱地,雙眼死死瞪著自己,赫連赫兒按著深可見骨的左臂,嘆息道:「馬將軍又何必如此,那怕誓死不降,我早晚也會放你離開的。」

  「馬...。」被一槍橫穿心臟,三槍橫穿其他部位以及一箭點射中咽喉的猛將,勉強的以刀柱地外,再說不出任何話。

  炎炎的烈日下,曾經虎嘯過草原雄兵的猛將,從來沒有背叛過自己從軍的理想。

  從杜風被誘出撫順關,到候城,薩爾滸,三天陷三城!是役!草原損傷一萬七千餘人,新秦損失七萬遼東士卒!

      一個月後,赫連赫兒名震天下!

  九邊重鎮之一,遼東鎮!

  遼東鎮的帥府上,林鎮北看著下方各個身披鐵甲的下屬,沈聲道:「你們都說說意見吧。」

  本意只是前來犒軍的李順,在戰事爆發後順勢成為監軍,執掌皇宮外事府的他,對於很多東西都一清二楚。

  那個鐵馬幫,自己為什麼借著紅袍人的風勢,順風拿下?

  為的還不是盡量讓江湖人,在不知情的情況下,削掉不知是草原還是那位姓謝的棋子?

  沒想到剛想回程的時候,邊關便牽起大戰,看著堂上因為這三天拼命調動兵力,商議對策而從沒合過眼的林鎮北,李順出列道:「林將軍,退吧。以我們現在的兵力守不住遼東了,與其在這裡浪費兵力,不如聚軍回守山海關吧,陛下那裡,李順願一力承擔。」

  堂中眾將看著中央那個紅衣大太監,紛紛由心感激,他們所有人都知道,失去三關後,只剩四萬人的遼東,不說只有兩部各五千的鐵騎。

  單說不斷補給兵力的草原,和自己這方以四萬兵力,守衛整個遼東大地的對比,陷在遼東不退,不過垂死掙扎己,可這話除了那位紅衣大太監,誰敢說?

  這可是整整一個遼東!這話說出來,戰後絕對是誅連九族的大罪!只有這位陛下不殺,就可隨時躲入深宮的大太監,才能說出這樣的話。更重要的是,他還帶著監軍身份。

  林鎮北心裡暗嘆一口氣,那些還在長安撕殺的世家,為了壓下徐州世家和襄王在燕雲十六州的影響力,不斷拉扯著兵力糧草。

  而那位陛下似乎也打算,借著此戰拿下一部分益州世家,以至戰爭開啓後,自己就連幽州的兵馬也調不出多少。

  以為自己憑著手上接近十萬兵馬,必能穩守遼東,或者最多打爛幾個地方的他們,恐怕想不到有人暗中出手,讓遼東三天內連失三關吧?如今只剩四萬兵馬的自己,拿什麼守失去關隘的遼東?
Snow85280 發表於 2018-6-28 10:33
第二十一章 匆匆世間人 默默無聞輩


    我不懂什麼大義,但我不忍百姓離亂,如果可以,我願以己身抵擋洪流。—無名書生
  ......

  上有天堂,下有蘇杭。

  夏日已盡,秋日漸到的蘇州,縱觀交錯的水道上仍然如畫美麗,可惜一路上,小心翼翼的四人,緊趕慢趕到達蘇州後,根本無心欣賞,略略打聽後,找到那家姬玉說的濟世藥鋪,他們便急急前往。

  濟世藥鋪後院,軒轅十四送還手中刻有風字的玉令後,便仔細端詳著腰間佩有雙龍的青衣男子,看著那個一直由自稱叫阿妮的女子拖著的他,就那樣呆呆站著。

  軒轅十四不由暗嘆,這位想必就是侄兒說過的姬玉吧?當初譽滿天下的青衫劍仙,如今淪落至此了嗎?

  他還記得,那一天軒轅家正堂中,跪在地上的侄兒,嘻皮笑臉遞上一把紫色的劍,說是先代替著雙龍刀,還說絕不會丟失,因為他相信他。

  如今看來,他真的沒有信錯他,沒有枉被大哥趕去城外,只能憑力氣砍樹三個月,人都癲瘋得只剩下本能,卻依舊把雙龍刀送了回來,這是何等守諾。

  軒轅十四了清思緒,對著白玉京道:「諸位稍等,待我收拾一下,這位白公子可否借一步說話?」

  軒轅十四一臉疑惑,隨著自己走到一旁的白玉京,低聲道:「白公子,在下不知道他們是否知道你身份?所以只能借一步說話。」

  白玉京聽到對方竟知道自己的隱蔽身份,雙眼寒光大盛道:「喔?你竟然知道?」

  軒轅十四白玉京眼中暴射出的寒光也沒在意,輕輕拱手道:「白公子不必擔心,十四並無惡意,至於你的身份,只是因為軒轅家和白家終究有些關聯,有機會你可以問一問你的父親。我不過是有點好奇。」

  沒敢完全相信的白玉京回問道:「好奇我怎麼也卷進來了?」

  隱蔽的打出幾個手勢後,軒轅十四點頭道:「不錯,軒轅家隱於世外,並不在乎,畢竟軒轅家卷進去,大不了換個地方,以示無意參與,那些人不見得會和軒轅家死拼,但你白家,十四說句不好聽的話,那幾位想動你們很久了,只是奈何得不償失。」

  看見那幾個手勢後,放鬆下來的白玉京一臉悲涼道:「如果我說,我也想有多遠避多遠,你可信?」

  對面那個一下子洩了氣的白玉京,看得軒轅十四不由失笑道:「既然如此,白公子以後可得小心,說不定那天就被逐出家門。」

  蘇州水道上,軒轅十四親自撐船,在這個水道縱橫而成的大城裡,他徬佛就像是載著客人觀看蘇州景點一樣,左繞右繞的同時,口中不停的說著關於蘇州的事。

  這裡是水上天堂,人間的白玉京!

  一條條橫貫東南西北的水道,穿梭於一座座房屋之間,千家萬戶都在其中。

  這個秋日將至的季節,蘇州庭園中的綠樹,仍舊努力探出頭來,靜觀這人間水城。

  觀看水道兩旁的楊柳如垂暮老人,開始一個個隕落。

  觀看人來人往的石橋上,一個個柔情似水的美人,翩翩而過。

  觀看水道上的輕舟,載著那些不知道為什麼忙忙碌碌的人類,划波而去。

  更觀看有人在樹下小睡,有人在攤販叫賣,有人歡聲笑語,有人急步而行。

  碧藍如海的天空下,鳥兒蟲兒的鳴叫,水道中偶爾躍起的魚兒,水花,波紋,在綠樹眼中,最後定格為一幅水城畫卷。

  千燈鎮。

  自那場衣冠南渡中,遷到江南的軒轅家一直隱身於千燈鎮,再也不涉官場和江湖,只在這蘇州中默默無聞,就徬佛是普通的豪門商賈一樣。

  一陣繞道後,軒轅十四帶著姬玉他們終到軒轅家,而在他們來之前,已經得到消息的軒轅家家主,軒轅風二人早就等在大堂之中。

  大堂中,軒轅風手持紫冥劍,望著雙目中混沌無明的姬玉,再忍不住心中怒火。

  這麼多年,看著什麼都沒關係的他,其實很重情,很重義,否則他又如何會不惜千里到崑崙山,不惜偷出傳家的雙龍,不惜那個秘密。

  他想報仇,他就幫!

  因為他是他的兄弟!

  那一年,還沒學完家中所傳的他,以為一個半步陸地神仙,再壞也壞不到那裡去,以為自己在暗中,才能更好幫助他,但他所有的以為,都在那一雙無明的丹鳳眼中成了笑話。

  看著要人牽著的朋友,再認不出他的死友。

  他!

  軒轅風!只想殺人,殺盡了那些捲起漩渦的人!

  他至今還記得第一次初見,大明湖畔,那個一身正氣卻又顯得不通世故的青衣少年,憑著一把劍,為了那對爺孫與飛龍幫對敵,那時候武道修為才二流的他,幾乎把血流光在大明湖。

  第二次再相見,是在那個涼州小鎮裡,本該意氣風發的半步陸地神仙,卻生出斑白長髮,雙眼中再沒有初見的清明和正氣,有的只是悲涼,癲瘋,空洞。

  這是第三次,他白了滿頭,容顏也蒼老下去,二十一歲的他,就像三十許歲的人,一襲青衣下,誰也認不出。

  蒼顏白髪啊...他明明就該是意氣風發的年紀,這座江湖,以二十三歲踏入陸地神仙的人,千古未有!千古未有!

  他明明就該意氣風發!意氣風發!!!

  他錯了什麼?

  一個願為百姓拋熱血的人,錯了什麼!

  無明的他依然堅持著把雙龍送回來,只是因為這是他軒轅家的東西,因為他答應過他,這樣的他錯了什麼!

  二十多年中,從來沒看過軒轅風發怒的軒轅十四,在叫阿妮的小姑娘拖著那個姬玉進入大堂那一刻,忽然看到軒轅風全身上下,無風自動。

  飄飛的長髮中,被他按著的木椅化作碎片四散,同時一股鋪天蓋地的氣勢,向著四面八方擴散,一襲白衣的他雙眼漸紅,仿若猛獸出閘!

  節節攀升的氣勢中,雙眼血紅的猛獸,竟是從天人境中期,直接開始擠身半步陸地神仙!

  低沈而憤怒的聲音傳開:「父親,孩兒要離家!」

  斬釘截鐵的話語,只是告知,沒有任何商量的意思,手持紫冥的猛獸,要讓世間知道,他有他這個朋友,兄弟!

  那座江湖,那座皇城,害得這個天下多少人,妻離子散?

  那些世家,害得多少人,家破人亡?

  可他們呢?他們依舊在朱牆之內,歡聲笑語,依舊在製造一件件人間慘劇。

  他要讓他們,付出代價!

  軒轅越看著自己那個唯一的兒子滿意的點點頭,他本來以為他這個兒子,這一生就只能停在天人境巔峰,因為他實在是沒有問道之心。

  兩個女兒一個兒子的他很擔心,他身隕後的事,所以第一次看見動怒的他,軒轅越覺得或許這就是他的機緣,一個人沒有七情六慾,不能算作一個完整的人,缺少任何一樣經歷,都妄想登臨陸地神仙。

  眼看這個江湖已經開始了大潮,天人境不過起點,陸地神仙也只能算作中流砥柱的時候,他擔心有一天若隕落,這個家就難了。

  所以對兒子的話,軒轅越沈聲道:「去吧,軒轅家從不怕事!」

  軒轅家後園,靜靜流淌的水道旁,軒轅越帶著眾人,在靜靜聽著阿妮說著一個故事,那把紫劍軒轅越認得,這個江湖能認出那把劍來歷的恐怕就兩人。

  一個是給姬玉劍的女子。

  一個就是他軒轅越。

  那一天,抱著劍回來的軒轅風跪在地上的時候,軒轅越其實什麼也沒聽入耳,他在回想,回想這把由他親自打造的劍。

  他年輕時,欠了那個姓楚的女子一命,在那動蕩的幾年中,他曾經想過踏出江湖去幫她,但她卻說不需要,只希望他為她打造一把,如那人般大紅大紫的劍,她想送給他。

  後來劍來了,但人沒來,傷透心的女子取走了那把劍,她說,若有一天有人持劍入江湖,希望他能稍稍幫助,所以那一年,他放走了才二流的軒轅風。

  無明中,再次醒來的姬玉望向自己的好友,笑了笑道:「軒轅...軒轅...風,我來了...來了。」

  聽到姬玉的聲音,軒轅風點點頭,輕聲道:「嗯...我知道,你就在軒轅家安心養傷,我去找華家那人。」

  重新拿起那把紫冥劍,姬玉搖頭,他自己清楚,除非他願意捨棄一身修為,或者成功將無情有情融合,否則不出兩年他便會隕落在這個世間。

  軒轅越看著眼前那個手執紫冥劍的人,幽幽嘆息道:「你師傅可好?」

  姬玉呵呵笑了兩聲,吃力的回想道:「好的...好的...師傅有說過你,我記得。」

  夏盡秋至。

     小河道旁,一襲青衣重新提起那把紫冥。他想,他的時間來不及再做什麼了,這個狀態下的他也做不到什麼了...。
  .....

  這一天,邊關再次大敗!

  五天前,山海關。

      在那位天可汗再次增兵後,坐擁十數萬大軍的赫連赫兒,在這邊境線甚長的幽燕之境,憑著來去如風的鐵騎,七天之內,就讓林鎮北從遼東退守山海關,同時開始日夜不分的奪關戰!

  原本就被玉門關牽扯了部分兵力的新秦,在各大世家的角力下,那怕遼東重鎮失陷,能派出的也僅僅只有,在青州的三萬精銳和遠在天邊的江南軍。

  得到消息後,林鎮北只能呆呆坐於山海關的走馬道上,仰天咆哮!

  他明白,他當然明白!

  若是玉門關那邊北狄的戰場,那些世家尚能同心協力。可換作草原這裡,經過多次溶合後,擁有不少出身中原世家的他們,就連學海林那座天下半數學子的聖地,也都抱著本是一家的想法,這又如何讓有些甚至出身於草原的世家合作。

  說不好他們這一次的打算,就是讓那位天可汗入主中原!至於戰爭中,那些兵鋒下的百姓,有多少人會在意?或許學海林那個老人在意,或許那個謝家在意,或許...。

  只是這些人,又如何能夠抵擋住滔滔洪流。

  城牆上,鮮血布滿鐵甲的林鎮北已經三天三夜沒有合上眼,離開過,這一段北方的城牆上,屍體還在匆匆搬離,裡面有草原的兵將,更有那些自願提刀前來的好男兒。

  遼東兩次莫名大敗的他,在這裡還有兩萬精銳,四萬輔兵,可是隨著長時間的戰爭,日夜不分的攻防戰,即使活下來也已經筋疲力盡。

  相比全民皆雄兵的草原,從開始到現在,僅僅只有十萬兵馬補給的他,已經預料到破關的那一刻。

  看著同樣疲累的好友和那位紅衣大太監,林鎮北輕吐一口氣道:「兩位,走吧。」

  城牆上,那個武道修為高絕紅衣大太監和粗通武藝的玄衣儒生,望向林鎮北那憔悴的容顏,心中同時悲嘆。

  「老奴,回京覆命了...。」

  「將軍,在下,不退!」

  李順其實也想在這裡死守,以身殉國,只是他不能,他的性命並不屬於自己,所以他無法像那個玄衣書生一樣,說不退!看著那個風中,血雨中,一身玄衣持槍傲立的書生,李順忽然想痛哭一場。

  五日後,山海關!陷!

  繼九邊重鎮,遼東鎮後,山海關至薊州鎮一帶,全在草原鐵騎的馬蹄下!

  主持戰役的臨時兵馬大元帥,鎮國公,鎮軍大將軍林鎮北身死!

  同時一位無名的書生,離開這座人間。

  一位紅衣大太監,日夜兼程急奔向長安。

  如盛冬雪花般的書信飛往中原各州。

  天下震動!

  歷經戰亂的燕雲十六州再次動蕩!

  亂世,重啓!
  
Snow85280 發表於 2018-6-28 10:46
第二十二章 書中的世界

    人和歷史都一樣,都是一本本的書,帝王將相又如何?在那本屬於自己的書中,誰又能無限翻頁!
  .........

  江南,謝家舊宅。

  時光變遷後的謝家大宅,早就不復當年風光。庭園中草長鶯飛不說,就連大宅內也開始長出一扎扎燒不盡的野草。

  這個曾經門庭若市的地方,剩下的只有灰塵,蜘網和一種說不出的蕭瑟。

  左手輕托著從自己閨房地下取出的傳國玉璽,一身大紅曲裾禪衣的謝如煙閉著眼,站在野草叢生的瓦破風漏閨房,右手輕輕撫摸著,那把天下唯一的藍田白玉劍!

  如今的她,看上去仍像二十年華,只是卻比少女多出一份成熟撫媚的味道。

  從青澀時代走來,一路上的風雨,沒有讓她衰落下去,反倒是像寒冬中的梅花一樣,傲然屹立,歲月的衝刷,更讓她散髮出一種致命的誘惑力。

  在江湖在廟堂,放下一隻又一隻暗棋的她,在思索著下一步。

  這一場以眾生為棋,天地為盤的十九道縱橫大棋局,是真正的一步錯,步步錯,所以每一步她都得思量再思量。

  那一年,借著那個李家小女孩的野心和傳國玉璽,讓那些潛伏多年的世家再次博奕起來,只是那一步,還是差了少許。

  因為原定隕落在崑崙山的小傢伙,居然活了下來,更打亂她定下的計劃,雖則無傷大雅,卻終是一個意外。

  只能說,不愧是佔有半數江湖氣運的人?還是說不愧是兩遼王姬家的後代?而且他的武道似乎很像是她的傳人?若真是她的傳人,自己是不是該保下他?畢竟當年自己說到底還是欠了她,欠了姬家。

  這次自己重新現世,當年那些人想必也會跟著浮現,其中長安那位統領儒家的孔姓之人和武當山那位更是對自己深痛惡絕,都恨不得挫骨揚灰,讓自己連死也不得一個安寧。

  對於這些,背著罵名的她,一清二楚,謝如煙想著,不由喃喃道:「人啊,就是一本書,翻啊翻,就到結尾了,那怕比別人長些,多些,也終歸有盡頭之處。」

  從長河下游來到上游的她,雖說不是天人之姿,可憑借偷天換日的本事,背負起兩遼氣運的她,絲毫不比任何人差。

  只是那場風波中,人算不如天算的她,終究是棋差一著,在那個紫衣男子的參合下,雖說沒輸掉滿盤,但那個白衣書生卻是因此隕落。

  這些年潛伏中原之外的她,走出玉門關後,見過很多很多不同的人,最遠更是去到她所知道的古羅馬帝國。

  一路在不同國度練習權謀的她,常常在想,那些年要是心狠些,他是不是就不會死在長安?吳世是不是不會瘸了右腿?可惜,她沒有能力追回飛逝的光陰!

  所以這一次她決心下狠手!

  挾帶無數棋子的她,決心下一場席捲中原大地的棋局,她就不相信一子一子的落盡後,那些控制著廟堂,江湖的世家門閥,還能像現在一樣,只手遮天!

  至於是否盈屍百萬?是否血染長河?是否草原入主?種下心魔的她,不在乎!因為她的時間不多了!

  《新秦書》·卷七·列傳第一·謝如煙

  謝如煙,祖籍陳郡謝氏,父玄。善權謀,世稱謝傾國。

  撼動了歷史大勢的她,早就不知道車輪的方向在那裡,可善於觀氣望勢的她,知道自己終是沒能擺脫那本屬於自己的書,那本出自司馬家的書,那本屬於自己的書。

  謝如煙拋了拋手中的傳國玉璽,睜開一雙寒光四射的鳳目,低聲道:「山海關已破,那位天可汗也開始出手了,那麼還是順勢剁一剁,青徐兩州那些老傢伙吧。」

  .......
  軒轅風查遍家中這些年的密報,發現那個不知道在天南,還是地北的華家老人,半年前出現在百越古地附近,於是剛從百越之地方向而來的四人,加上一個軒轅風後,又匆匆往百越而去。

  毫無頭緒的眾人,已經是死馬當活馬醫,本早該離去,擺脫漩渦的白玉京在楊瑩的威脅,軒轅家那把魚腸劍的利誘下,果斷的表明就算姬玉趕他走,他也死賴著。

  兩旁綠樹遮天的道路中,一輛四匹大宛馬拉著的豪華車座,正在急速奔馳,車上一個身穿白衣,佩著短劍的翩翩公子不斷揮鞭的同時,口中大叫道:「餵,我說小風,該換你當馬佚了吧。」

  車內,正在閉目養神的軒轅風,聽見這話,不由大罵道:「呸,剛才我們可是賭三個時辰,別想耍賴。」

  拍了拍自己的右手,正在充當馬佚的白玉京有氣無力的道:「唉...都是我這右手啊,你說我剛才用左手會贏還是輸?。」

  不明白他怎麼可以嘮叼不停的軒轅風,抓了抓頭髮,大叫道:「呸...你有完沒完了?老子一天沒合過眼,你再阻撓我休息,一會你就知道。」

  馬車上,楊瑩和阿妮看著不停拌嘴的兩人,笑得合不攏嘴,五個人中,就只有無明的姬玉呆呆坐著。

      銀鈴笑聲,吵鬧聲,讓他們在逃亡中,平減一份壓抑,讓他們覺得這世上,還是有很多東西值得自己去守護,去努力。

  沒管軒轅風的話,揮鞭的人繼續嚷嚷道:「半步陸地神仙當馬伕啊,這傳到江湖,我以後怎麼見人?」

  車內軒轅風往車窗外呿了一口水道:「呸,說得好像我不是半步陸地神仙?還是你想讓這個癲瘋的陸地神仙架車?我是沒意見,放心。」

  時不時就回望的白玉京,看著後方漸漸塵土飛揚,一臉噁心道:「餵,那幫傢伙又貼上來了。」
  ......

  天下沒有不透風的牆,兩個身份都牽扯甚深的姬玉出現在蘇州,這種消息軒轅越不指望能暪住多久。

  因為無明,經過風雨衝刷,姬玉的容貌一直都沒辦法易容。

  白玉京他們唯一可做,就是給他帶上一頂帽子而已。

  可蘇州不是荒山老林,這種大城,只要你稍有可疑,誰知道有多少道人馬吊在你身後?最少他軒轅家只要十天左右,就能知道這種不顯嚴密的消息,更匆論那些比軒轅家更龐大的勢力。

  所以第五天,軒轅越正打算送走五人,便帶著族人連夜離開蘇州的時候,脫出無明的姬玉說,他去蘇州城主府走一趟,憑他陸地神仙的修為,這蘇州沒有人,可以留下他!

  讓軒轅風他們帶著阿妮去蘇州城外後,姬玉也不再掩飾身份,大概是覺得掩飾也沒有用,重新披上一身大紅衣裳的他,懸著那把紫冥便往城主府而去。

  斷斷續續的探索下,他終於知道了,為什麼被那位老人用苗族秘法,壓下的無明會迅速重現,為什麼不是老人說的五年後。

  這是因為,他登臨陸地神仙!忘情和有情在陸地神仙境下,加大了衝突和對身體的改造,以至於原本用以壓制的癲蠱,漸漸失去作用和死亡,這就是他會重陷無明癲瘋的原因。

  最近幾次頻繁醒來,可以說是,他開始適應了水與火,也可以說是,一直陷入無明,讓他沒辦法穩固陸地神仙境,以至他其實,充其量就是比半步陸地神仙強一點。

  那一天,蘇州城全城封禁!

  陽光明媚的正午,風輕輕吹著,本應人來人往,船過船回的蘇州,在城主府那一條綠樹成蔭的道路上,空無一人。

  街道兩旁躲入橫巷冷屋的人,都在靜靜觀望著染血的城主府前大街。

  那裡,一個紅袍人提著劍靜靜站立。輕風吹起的紅裳,讓四周屋內,橫巷酒樓的人,都覺得雙眼中被血紅遮掩。

  匆匆集結而來的五百兵丁,身披重甲,手提朴刀盾牌,嚴陣立在那數十個屬於蘇州城的神策軍身後。

  「姬駙馬?紅袍人?」剛從雍州調往蘇州的郭榮,說話的同時暗嘆,自己可真是倒楣,好不容易從幾年前那件事中走出來,剛被調任蘇州不到一年時間,竟又遇上了,自己前生想來欠他姬玉不少?唉...。

  對於姬玉,郭榮絕不陌生,在襄王府和那座小城,他都看過他,椅子上那位的牽線下,更是與他商談甚歡,他千想萬想,實在是沒有想到當年那個紅袍人竟然就是他。

  抬眼望著站在兵卒後的中年人,姬玉輕笑道:「郭...刺史?真...巧。」

  儒以文亂法,俠以武亂禁!

  一身隨風飄舞的紅裳,地上血線外橫七竪八的差役,神經質的話語,這些種種都讓郭榮打了一個寒顫,沒有多少武道修為的他,不禁低聲對那位神策府的蘇州府主道:「藍統領,能拿下嗎?」

  神策府將新秦皇朝分為十道,負責江南道一帶的藍天,聽到郭榮的問話,粗壯高大的他習慣性的摸摸臉,苦笑著搖頭。

  天下十道,就數自己江南道最要命,離那襄王府近不說,最主要是近百年的江湖,世家林立的江南道,天才輩出,自己這個才天人境巔峰的人,能奈何誰?誰也奈何不了啊!

  何況對面那人一身晦澀難明的氣機,別說自己,這裡千人齊上,恐怕也就平添一堆亡魂而已,除非把強弩營調來,但可能嗎?

  摸著臉頰的藍天肯定,自己這方調動強弩營,那個叫姬玉的紅袍人,就不是靜靜站在他划的那條血線外。

  苦笑了下,藍天硬著頭皮問道:「閣下,意欲何來?」

  望了眼高粗男子左胸上的徽章,姬玉輕笑道:「何來...?我來站站...呵呵呵...就這樣...就這樣...呵呵,申時...申時我就走。」

  看了眼天色和四周的屋內的百姓,身為神策府統領的藍天,又再摸了摸臉頰,苦嘆一聲,站就站吧。

      他奶奶的,得想辦法把自己弄去別的地方。

  鐺......。

  時間,從不曾因何事停留,歲月也不因何物而滯。

  申時鑼聲向起的瞬間,一道恢宏劍光從姬玉手中炸出,沿著地面前行的劍氣,把石頭鋪就的平滑地面,炸起一條如龍洪流直撲藍天及一眾持盾兵卒。

  劍劍龍行!

  隨著如龍劍氣,那道紅影在漫天粉塵中消失。

  蘇州刺史府前,留下一條寬約一丈,深約五寸的劍氣通道,以及亂作一團的兵卒和無數碎石。

  「咳...咳...。」連咳數聲,吐出口中灰塵的郭榮,也顧不上抹試臉部什麼的,急急下令道:「快,鴿報傳信,讓人通知王將軍帶強弩營去追。」

  同時急急跑向那位神策府統領身旁,去看一看他的情況,跑了一個姬玉他還能回旋,但在刺史府前死一個神策府統領,他敢肯定明天的奏折,肯定全是參他治安不力。

  那個時候,那怕陛下再想重用他,也得冷凍個十年八載。

  「咳...咳...。」擋下那霸道之劍的藍天,此刻可謂苦不堪言,一身傷勢之重,靜休一年半載,恐怕也不見得會全好。

  吐出幾口鮮血後,連發幾道命令後,藍天望向城門方向,也不知道該是詛咒那個姬玉,還是感謝他,讓自己找到藉口,暫時拋掉江南道這塊硬骨頭。

  ......
  急速奔馳的馬車上,軒轅風望了眼靜靜呆坐的姬玉,一臉痛哭道:「真是見鬼,誤交損友啊,老子打生打死,這傢伙拖著美女呆坐就可以了。」

  車外,白玉京揮著馬鞭叫道:「餵,別感嘆了,快去擋一擋,離開蘇州地界,我們遁入深山就好過多了。」

  馬車上,電射而出的軒轅風嘴上雖說罵罵咧咧,但還是很感激白玉京等人。

  因為他們都是為了讓軒轅家,為了不讓人發現軒轅家涉入其中,才冒著被大軍圍剿的風險在這裡吸引天下人的目光。
Snow85280 發表於 2018-6-28 14:49
第二十三章 繁花落盡後 你我茶代酒

        每一個人都有自己的故事,都是自己人生中的主角,萬千故事中,總有悲有喜,有哀有笑。
  .....

  百越古地,江湖三大禁地之一,地處南疆邊界的這座古凶之地,何時出現在這個世間,早就不可考究。

  這座地處百越大山中的禁地,四面都是參天巨樹形成的密林,密林中流沙,霧障,毒蟲滿布,更古怪的是越過密林區域後,那裡與外面,完完全全是兩個世界。

  從遠處大山上望去,那個區域中,雷電在太陽底下怒吼!時而風急雨急,時而陽光明媚,時而陰雲密布。

  最詭異的是,這種無常天氣,僅僅只在那裡發生,直白點說就是,站在天清氣爽的大山上,你可以看到一個圓圈的地方里,各種無常天氣一直演變,但圓圈以外的地方,卻絲毫不影響。

  從現世至今的古地,埋葬下無數的白骨,有人,有動物,更有無數死人留下的財寶。

  所以明知道殺機四伏,江湖中還時不時有人如飛蛾一樣,不顧一切的撲進這座附近村落,稱為仙山的地方。

  這一切都只因為,那座遙遠處,就可見的高塔。

  陽光下,四面縷空的塔頂,中央是一座大型的古銅鐘,古銅鐘四周,有無數肉眼可見的黃金,寶石和九條刻有似是甲骨文字的石柱。
  最奇異的是,不管風再大,雨再急,那裡永遠都是晴天,就像大環套小環,小環再套小環一樣,一環一世界。

  曾經有道佛儒三教的高人,試過聯手闖塔,可出來後,他們對塔中事物忌諱莫深。再後來兩年間,那一次闖進塔中的所有人,都莫名奇妙的身隕。

  而那些人中,唯一死前說過關於那座塔,就只有建立藏劍山莊的謝琰。

  那位老人去世前,模糊的說了句,這是一座遠古之塔,凡進塔者,必有凶事隨身。謝家子孫不得沙足後,再無別話。

  ......
  奇異環境孕育奇異的可能,對於華家老人來此地的目的,軒轅風等人略略猜到一二,不是因為塔中寶物,而是因為這裡獨有的花草,是救傷扶危的醫家之物。

  一路上,從馬車換馬,從馬換成步行。姬玉他們可謂步步驚心。

  神策府那套百試百靈的手法,那怕算是三個半步陸地神仙的他們,這一路奔波中,也一樣險象環生。

  那種五步持盾衛士在前,五百大戟士居中,五百強弩在後,再輔以天人境游戈拖拉的打法,讓他們跳腳不己,軒轅風和白玉京兩人,更時不時就帶著一身傷痕而回。

  不過,也幸好的是只要在深山中,無法列陣的他們,僅僅只能以神策府的人追捕。同樣的,說起這個軒轅風就想罵人,因為神策府中,竟然莫名奇妙的有數十天人境存在!

  算是擁有三個半步陸地神仙的他們,一路走來,可算是狼狽不堪,後方吊著一堆天人境就算了,最可怕的是,不可能一直在深山老林的他們,只要出現在州縣之中,那些手提強弩的兵士配上神策府,那就真的要命了。

  一對一,那些天人境和兵士其實來再多也是切菜,別說提著武候強弩,那怕是推著改良自墨家機關術的踏弩,他們也不怕,但兩者同上的時候,就呵呵了。

  騎兵列隊的衝撞,步兵槍海,弓兵萬箭齊發,連弩洗地,永遠都是江湖武夫的惡夢,只要空間不夠!換氣時間不夠!那怕陸地神仙也只能逃之夭夭。

  幸好的是,大部分時間處於無明狀態的姬玉,對殺氣相當敏感,配上精通百毒的阿妮,總算是讓他們兩人可以放開手腳撕殺。

  當然不幸的是,一但姬玉出手,他們往往就得護著兩位女子死戰。

  因為他不殺絕,不會停!

  否則這一路走來,一個不小心,就連他們二人也得撲街。

  說起這撲街二字,一次偶然從姬玉口中知道意思的軒轅風,總是樂此不疲的用話話,調侃他們這一行人。

  這一路奔波,時不時就被追蹤到行跡的他們,幾乎可以說是兩天一小戰,五天一大戰。當然,這單純是指軒轅風和白玉京二人。

  因為癲瘋無明的姬玉,他們可不敢放出去,特別是近人煙處,那怕多一個陸地神仙,而大概知道,會造成姬玉出手原因的神策府。

  每次追到後,都會配合著,不願牽扯到兩位女子的半步陸地神仙,移遠戰場,打算是先擒拿或擊殺他們二人!

  古地密林外圍,一個紅袍男子迎著風,手按劍柄而立,他的身旁,一個青色儒裙的少女,輕輕輓著他的右手。

  少女後方,兩個赤裸上身的男子,閉目而坐,而他們身前,一個綠色勁裝的女子,提著刀警惕的看著四方。

  一頭白髮迎風飄動的紅衣男子,雙眼空洞無物,手按劍柄的他,看上去根本不像名為人的動物,反倒更像是一座冷眼世間的雕像。

  良久後,似是感應到閉目的兩個男子,前後睜開雙眼,如雕像的他搖搖頭,吃力道:「沒...有。」

  對於男子沒頭沒尾的話,另外四人早已習慣,因為那個白了滿頭的男子,那怕不在無明,說起話也似乎越來越顯吃力,以至於常常就是簡短的幾個字,或是單純的笑聲。

  軒轅風看了眼天色默算一下時間,撇頭望著白玉京問道:「怎麼辦?我們是進去找,還是想辦法在外圍避開那些神策軍?」

  雖然時常鬥嘴,但軒轅風對於那個老是猛掐左手,拋銅板的小神棍,還是相當信服,畢竟這一路走來,他掐啊掐,還真避過不少險境。

  深吸一口氣,白玉京在左手掐出一個小吉。

  斷,人在路中。

  是指那位華家老人,正在古地中,那麼他們當進。

  但為保險起見,白玉京想了想,一事不二問,那麼問一個此行安危。

  澤雷隨。位·九四。

  隨·九四·隨有獲,貞·凶。有俘在道·以明,何咎?

  這一卦,釋義有數種,而在白玉京看來恐怕是;隨者,隨機應變。而九四恐怕是指,位不當,無援,兌之中,凶。同時也指若追蹤而去,必有所獲,只是吉凶就難明瞭。

  皺著眉,白玉京最後苦嘆道:「進吧,對我們來說,外面比裡面更危險,既然宮中來人了,那麼他們肯定只會派少數高手入內。」

  兩天前,途經一座有白家情報所在的小鎮,早就對眾人說出身份的他,從那裡得到一份急報。

  一個月前,宮中兩位不曾現身過的紅衣大太監離京,向著百越急馳而來。

  新秦皇朝中,共有十二位紅衣大太監,其中六位負責守護皇城,另外六名則隨著那位皇帝陛下的意思,很少出現在人前。

  十二位紅衣大太監,現身的六人中,五人天人境,一人半步陸地神,至於另外隱於深宮的六位,不要說修為,各大世家中見過的也沒有多少,只知道那六人幾乎都是祖皇帝留下的李家死忠。

  除去李家家主令,就連玉璽大印也不認!

  ...........
  藏劍山莊

  沒有人知道,這裡一住就是半年的司馬墨,和謝家那位百歲老人說了什麼,但他最後從葬劍涯上,取走了一黑一白的長短雙劍。

  晨光的風沙中,一身紫裳的司馬墨,在藏劍山莊的橫匾下,對著送他出大門的老人溫和的笑了笑,什麼道別的話也沒說,就那樣雙手負後,掉轉身子便一拐一拐的往東海而去。

  大門中的謝家老人,看著晨光下遠去的紫影苦嘆了一口氣,謝家欠他和她,太多太多了,那個女子,說到底都姓謝,都是謝家養出來。

  自己那個侄兒謝玄的命,賠的是天下人,不是他們,更何況,賠出性命,就能還清人情嗎?不能的啊...。

  ......
  萬燈照垂柳。行人如飛絮。車馬似龍壓百花。攤販作壁畫。白玉京。

  二十年前,百花盛開季節的楊州城,仙境中,一男一女沿著滿是垂柳的河岸慢行,男的在萬燈下紫衣飄飄,女的白衣勝雪,勝卻百花。

  「司馬墨,我讓人替你打造了一把劍,你一定很喜歡。」

  「嗯,紅妝你送的,我都喜歡。」

  身材曼妙的女子,挺著胸,雙手扶著腰中黑白雙劍,英氣的臉上露出一絲紅暈,看了眼身旁的男子問道:「司馬墨,等到百花落盡,娶我可好?」

  雙手背負在後的紫衣男子,聽到這句話後,看著略帶紅暈的英氣臉龐,重重點頭道:「紅妝,等到百花落盡,嫁我可好?」

  清楚記得男子不喝酒的女子,低下頭用如蚊聲音,害羞道:「嗯,那時候,我們以茶代酒。」

  那一個萬家燈火的晚上,一男一女說了終身!

  那一年,他是兩遼司馬家的天才。

  那一年,她是江東楚家的紅妝。

  那一年,她還在江湖。

  那一年,他還沒瘸了右腿。

  可惜的是,百花落盡的那一年;

  他沒有去;

  她沒有等。

  因為家族破滅的他;

  千里奔襲。

  因為家族覆亡的她;

  萬里追擊。

  直到男子回過神來,她已遠遁到塵世之外,他再也找不到她!
Snow85280 發表於 2018-6-28 14:53
第二十四章 一念之間


        華陀字元化,幼名旉,建安三神醫。
  魏書,二十九,方技傳。
  以醫術精湛聞名於世,性喜逍遙,後魏武皇帝頭風病重,召之左右。佗,不快,以妻患病離宮,武帝書信召,不還!事敗,武帝怒而下獄,彧求情於武帝,不許。
  因獄吏厚待,欲傳青囊一卷,獄吏恐懼武帝不收,黯然以火燒毀,陷於獄中,身死!青囊失傳,獨留五禽!
  ...........

  幽暗的密林中,陽光也無法照耀的地方,處處沼澤,霧氣,參天巨樹中更滿布各式各樣的毒蛇。那種色彩斑斕的蛇,急速而無聲,好幾次都差點咬中了兩個女子。

  萬幸姬玉剛好不在無明中,否則不算那些動植物的危險,單是通過沼澤,恐怕就要花上許多時間,絕不會像現在一樣輕鬆。

  看著前方一身紅袍的姬玉,左手劍氣急削掛滿樹上的蛇類,右手抱著阿妮在樹上急速跳躍,再看看中間的白玉京抱著楊瑩。

  軒轅風忽然有點後悔,沒拐一個俠女來陪自己,前方兩對狗男女,實在是太耀他的雙眼了。

  總算是找到安全地面的姬玉,跳下同時問道:「他...真...在嗎?」

  時刻準備著出手的白玉京,躍下後,呼了口氣,輕聲回道:「應該還在,根據情報,七天前,有一批傻瓜被他救了出去。」

  這一路的急速跳躍,即使身為半步陸地神仙的他,也狼狠不己,身為話嘮的他,第一次全程閉嘴不言。

  與他相比,吊在後方的軒轅風,則顯得雲淡風輕了,提著一把從神策軍手上搶來的長槍,一路上他還可以,對幾乎滿布樹上的蛇,沼澤下的動物點評兩句,特別是在某些明顯是落腳點中的骨頭。

  例如,這個頭骨如此粗大,定是漢子,來自北方居多,這個頭骨看上去,細小而略尖,生前定是貌美女子之類,讓人哭笑不得的話。

  同樣,因為他接替了白玉京當話嘮,一路走來,眾人雖說辛苦,但心情還是比較輕鬆,甚至急奔的中途,有一次遇上數十上百的蛇後,對還在喋喋不休的他,姬玉還送了他一句閉嘴。

  稍稍緩過氣後,五人又再以同樣隊列跳去,因為下方地面仍舊是沼澤又沼澤,行程中,阿妮努力辨識有毒植物,楊瑩不斷替指引方向。

  本來以為就自己是累贅的楊瑩,在蘇州被追殺時,一直考慮著先回家,不要拖累了他們,可第一次遁入深山後,她馬上打消了這個念頭。

  因為另外三人,竟全是路痴!一旦偏離道路,馬上會分不清東南西北。

  唯一會的姬玉,又長時間陷在無明,無奈下,眾人便把方向指引都交給了楊瑩。

  「哈哈哈...呵呵...。」急奔中,正在默算著距離的楊瑩,耳中忽然聽到一陣笑聲,白玉京和軒轅風,兩人同時大喊不好聲。

  只見前方抱著阿妮的姬玉,忽然急停在樹枝上,爆發出狂暴的氣勢,接著左手紫冥憑空一曲一彈間,一道磅薄的劍氣,在幽暗密林中一閃一滅。

  陸地神仙境,一劍萬象!

  隨後以他站立點開始,一道圓形劍氣風暴,向四周擴散而去,一條條四分五裂的毒蛇中,不顯粗壯的樹枝紛紛斷裂,就連原本在他後方的白玉京他們一樣沒能逃過厄運。

  劍光閃起時,已經急退的他們,終究是在樹上飛奔,所以根本退不出劍氣籠罩,幸好的是姬玉沒有針對他們出劍,這種擴散性的劍氣,他們隨手就能擋下。

  悲慘的是,他們站立的樹枝同樣斷裂,讓他們向著下方沼澤掉落。

  軒轅風踏著空中樹枝借力,向著白玉京急跳而去的同時,大叫道:「阿妮,快抓住他手!小白,看槍!」

  空中,白玉京大罵一句,抱著楊瑩的他,要凌空踏舞,實在是太為難了,在大樹上,連踏數步的他,減緩突然下跌的力道後,穩穩停在軒轅風及時射入樹幹大半的鐵槍上,回頭正想對軒轅風舉起姆指,稱贊一句時。

  看著雙手雙腿抱著大樹的軒轅風,站穩在槍上的白玉京,不由大笑道:「軒轅風,你這一招四腳爬樹,用的好!哈哈哈...。」

  連借兩次力後,空中再無樹枝,為了不掉下沼澤,只能抱著大樹的軒轅風大罵道:「呸,等那傢伙醒來,老子非削他一頓不可,阿妮你別攔我。」

  .......
  此刻,密林外,帶著一條藏獒的今一,是神策府負責追蹤的高手,武道修為不算高的他,馴鷹,馴犬,馴馬都是這座天下,一等一的高手。

  這次被神策主府派出來的他,就是負責追蹤那五人。

  前兩天,終於等來長安城,那兩位紅衣大太監的他,以為這次任務該結束的時候,那位老得駝著背的大太監,如期的譴散所有人,卻獨獨留下了他和清河公主的心腹,說是還需要用到他。

  一級壓一級的皇朝中,那些官拜二品,各自掌印的紅衣大太監的話,他能不從?不可能!於是他又盡忠職守的來到這座古地前。

  看著藏獒向著密林內,吠了兩聲,今一望向另外三人道:「他們進去了。我們是追,還是在外圍布天羅地網?」

  參天巨樹下的幽暗環境,讓張一很是猶豫,布天羅地網明顯不可能,這個地處皇朝邊界的百越古地,來來回回的調動人手,最少得三個月時間。

  這已經是憑著這次的特批令,兩個紅衣大太監的關係,所用的最少時間,遠離皇朝中心的南疆,若在平常調動兵力,單是一來一回的請兵部下虎符,再到調兵到南疆最少要三個月,再加上包圍這座百越古地的話,半年吧。

  可若倉促讓人分布八方?誰能攔下兩個半步和一個陸地神仙?

  左思右想下,張一望向那兩位,前來協助自己的紅衣大太監,問道:「兩位掌印,不知你們對毒可有認識?這密林中,不單花草,就連某些平凡的樹,也可能帶著毒,一經觸摸便會馬上中毒,在下實在不懂分辨。』

  聽聞這話,看上去約莫六十,還有點黑髪的大太監回道:「老奴是負責保護御醫,所以對藥毒還是略懂一二,只是這裡的話,老奴也沒多少信心。」

  ......
  好不容易穿出密林沼澤地帶,阿妮突然道:「要下雨了,這種天氣,蛇類會紛紛出動,恐怕比我們剛才還要多。」

  站在阿妮身旁的楊瑩,大喇喇接道:「不就蛇嗎?剛才那麼陰暗的環境我們也沒事,現在有光更不怕,阿妮別擔心。」

  阿妮正想解釋的時候,白玉京卻接道:「小瑩,不一樣的,剛才攻擊我們的就只有纏在樹上的蛇,一但如阿妮所說,恐怕我們會面臨千條萬條。」

  看著阿妮點頭,楊瑩不禁驚呼一聲,那怕她再大喇喇,經過剛才一路的蛇攻,傻子也知道,這裡是蛇的樂園,再想想成千上萬的場面,楊瑩不禁心驚膽顫。

  「我們先快走,找個安全的地方,這裡肯定不止蛇類,神策軍那堆瘋子肯定會進來,就是不知道那兩位太監到了沒有?」左右掃視著的軒轅風,第一次正色道。

  陰雲下,雨未至。

  蛇卻紛紛湧出,隨著山風一路斬蛇前進的眾人,可謂雪上加霜,一路的奔波撕殺,其實五人中,就只有阿妮和楊瑩戰力完整。

  那怕姬玉,其實也早就空有陸地神仙的氣息而己,至於更嚴重的軒轅風白玉京二人,此刻也就天人境巔峰。

  從山腳直到半山腰,看見那座古塔入口的他們,這一路真如阿妮所說,萬萬蛇在山林起舞穿梭。

  古塔入口旁,一座巨大的石碑上,刻有兩行甲骨文字,白玉京看著石碑上兩行文字,念道:「一念之間,善惡分!一念之間,生死定。」

  聽著白玉京的聲音,其他人不由大是好奇的望向他,石碑上那兩行似是商周的文字,他懂?

  白玉京笑了笑,對好奇的眾人說道:「略懂,略懂。」

  軒轅風接道:「呸,謙虛什麼?華家老人,應該不會在塔中,我們先找個隱蔽的地方,藏起來,一會雨水洗刷掉我們的氣味,就安全很多了。」

  楊瑩聽見軒轅風的話,馬上點頭表示,看不慣略懂的白玉京,更直接一腳踢了過去,只有阿妮拖著姬玉,專心替他掃去一路走來的風塵。

  第二天,雨過。

  百越古地又恢復陽光萬里,小山洞中,眾人決定由白玉京,軒轅風二人,分開尋找那位老人,可直到約定的黃昏,軒轅風卻沒有回來。

  大急的眾人,正想前往尋找的時候,只見山洞外,畫像中的華家老人,渾身浴血的背著軒轅風而來,直到看見白玉京,滿臉發紫的人道了句,小白,以後拜託你了,便徹底昏迷過去。

  山洞中,兩位半步陸地神仙昏迷!一位陸地神仙依舊無明,看著兩位淚珠盈睫的女子,死死咬著牙怕驚擾了自己,老人長嘆一聲。

  殺名赫赫的紅袍人,老人當然知道,他甚至想過找他,協助他研究一下如何治療癲瘋,所以第一眼老人就認出了他。

  這種病在亂世中並不罕見,可普通百姓的身體,卻不足以讓他試藥,一不小心恐怕就命歸黃泉,慈悲的老人,下不了手。

  直到紅袍人出世後,他就想找他,不說半步陸地神仙,就算是天人境的身體,也足夠讓他大膽放心下藥,只是一個連朝廷都找不到的人,他一個老人,又能如何?

  江湖傳聞紅袍人滅絕人性,猶如惡鬼的他,刀下從不留人,人神共憤,以至朝廷,江湖欲殺他的人數不勝數。

  可若真如此,此刻抹淚的女子,倒在地上的男子,為什麼會為了他,在黃泉路上來回?

  一位天人境,兩個半步陸地神仙,一個僅入二流的人,為什麼奔波天涯,甚至闖入這座萬蛇萬蠍的古地,都只是為他,來找他求取那一絲清明的希望?

  活了百歲的老人,心沒瞎,眼也沒瞎,那些事,他看過很多,所以紅袍人的事,他略略能猜出個一二三。

  十多年前,那位被天下共擊的白衣書生,何罪?

  飽讀詩書,一心為百姓的書生,何罪?

  以三十之齡踏入陸地神仙的書生,何罪?

  那一年的長安,望著一白一紫兩道人影,被兩個老友圍住的他,無能為力!

  那一年後,他時常在問自己,這座人間爭的是什麼?賭的是什麼?

  這些年,此終沒想明白的他,看著東歪西倒的五人,看著滿地的鮮血,忽然悟了。

  陸地神仙境!
Snow85280 發表於 2018-6-28 14:57
第二十五章 世家子

    有些人,先想到的永遠不會是自己。
  ......

  百越古地中,張一和兩個紅衣太監,在今一的帶領下,一路搜索而入,可惜的是除了偶然遇到的軒轅風,他們再找不到人。

  大雨過後的第二天,正苦惱失去眾人氣味的他們,在山腰上,看到一個一閃而過的人影。

  雖然不清晰,但根據情報,這裡除了他們外,最多就只有六人,五人是姬玉他們,一個是不知道在不在的華家醫聖,清楚知道姬玉他們目的張一,微微點頭後,眾人急追而上。

  感受著後方氣機,軒轅風心中跳腳罵娘,自己得有多倒楣,才能在第二天就遇見了神策軍那些瘋狗,最可怕是京中的紅衣大太監,出現了!

  對於張一軒轅風實在是太熟識了,他敢肯定對方化了灰自己也能認出。

  因為這半年間,大大小小各種陷阱佈局中,都是這個天人境巔峰的傢伙在主持,奔跑中,軒轅風不斷計算雙方實力比較,觀察著地形。

  特別是那條藏獒,必須優先擊殺,否則憑著氣味,自己藏到那裡都必定會被找出。

  複雜異常的山勢地形中,四人一犬在綠樹岩石間飛奔,躍過一條山溪後,腳步一個踉嗆的軒轅風,無奈苦笑了一下。

  連續半年的逃亡撕殺,根本沒好好休息過的他,其實早就疲倦不堪,現在的他,其實戰力早就算不上半步陸地神仙,否則早幾天,何至於被張一帶著五人,幾乎硬擒下他和白玉京。

  似是看出軒轅風的疲倦,後方老得彎著腰的老太監高聲道:「這位公子,別跑了,老奴奉皇命而來,只是想帶你們回京,無意殺戮。」

  像為證實老太監的話,另一位約花甲之年的大太監,同時高聲道:「徐掌印說的沒錯,我們二人只是希望,請公子爾等回京,再跑,就不要怪奴家下狠手了。」

  兩位紅衣掌印的話,讓急追中的張一,不禁心驚肉跳,臨行前,那位公主殿下親自寫信給他,說此五人斷不可留,紙張上那個殺字的殺意都幾乎溢出紙外。

  可如今這兩個公主殿下,調來的紅衣掌印,卻做著另一番事情,是誘敵還是真是如此?倘若真是如此,那麼...。

  不敢再細思下去的張一,驚疑不定的掃向兩位大太監,似是看到張一神情中的驚疑,花甲之年的大太監,溫聲道:「張統領,你是皇朝中人,當然是以皇命為先,對嗎?」

  驚出冷汗的張一,急回道:「是,屬下當然是以皇命為先。」

  大太監的話,讓張一終於明白,恐怕他們真的是奉皇命而來,而非公主殿下,看來公主殿下被利用了,只是不知道她是不是知道?

  「哈哈哈...公主要殺,皇帝要抓,張瘋狗你到底是抓還是殺啊?」表面上看著大大喇喇的軒轅風,心思其實相當細密。

  他們這些被當作接班人的世家子弟,從小到大,讀書以外,還要接受各種各樣的學習,磨練,否則倘大一個家族,如何傳承下去?

  像由楊瑩指路這一件事,他們真不懂?不過是給那個想留下的女子,一個藉口而已。

  有人說過,有人就有江湖,這句話對傳承千百年的世家一樣適用,只不過他們的江湖在一家一姓之內,否則那來分家一說?

  說到底還不是雙方爭鬥,結果誰也奈何不了誰,最後才分家?否則能吃下一個餅,以人性人心為起點的人類,有多少人願意只吃半個?

  短短兩句話中,猜出一二的軒轅風不由大笑著調戲張一,他對他雖說算不上惡感,但實在是煩透,要不是看在他還在有點人性,盡可能都不願波及百姓。

  這次風波過後,依軒轅風的性子,恐怕會日夜盯著他刺殺。

  「軒轅風,你別挑撥了,我張一當是皇命為先,你到底停不停?」被軒轅風傳染的他,暗呸了一聲,眼睜睜看著那個呸呸呸的男子,極速奔入前方,綠樹青松針杉的密林中。

  流水淙淙的河溪旁,一片望不到盡頭的綠林,環繞著古塔的後方,雖沒有外圍的參天巨樹,遮天蔽日,但青青綠綠間,遮蔽視線卻絕不成問題。

  順著不時停下的藏獒前行,今一小心翼翼的前行,與張一不一樣,嚴格來說,他甚至不屬神策軍。

  只是掛名在神策軍的他,無意參與他們那些東西,這一次會前來,也不過是有得有失的代價。

  今一看著又停下的藏獒,對著身旁的張一說道:「大人,他恐怕是在樹上飛奔,沒有氣味,藏獒很難追蹤。」

  張一點點頭,正想回話時一種死亡感忽然籠罩全身,本能向身旁地上一滾的他,只見一粒尖銳的石頭,帶著呼嘯聲射在藏獒頭上,同時後方青松上電射出一人,如猛虎般向他直撲而去。

  擊殺藏獒的軒轅風,計算過只要廢掉張一,那麼只要兩位紅衣太監,只要有一位不是陸地神仙,就必會退走。

  左右觀留心過的他,看見張一失去先手不及細思,便在青松上虎撲而下,對於另一位不入一流的人,他不在乎。

  看著上方虎撲而來的軒轅風,張一心中冷笑一聲,左手拍在地上,退後的同時抽刀直斬而出。

  凌空中的軒轅風卻忽然急墜於地,雙手中飛射出兩把指長細劍,直奔張一雙腳而去!

  剛才的虎撲,不過透敵己,沒多少人知道,他軒轅風最強的可是暗器,不是雙掌!眼看細劍就要射穿張一的時候,後方一道劍光急斬而來。

  蟬已廢,黃雀驚現,螳螂斷刃!

  倒吸了一口冷氣,忍著後背傳來的劇痛,軒轅風再顧不上其他,借著那一劍帶來的力道,整個向著前方疾衝而去。

  背後那一劍的創傷,他雖看不到,但卻知道見骨了,因為他的左手漸漸失去了知覺。

  奔逃間,左方一個須髪皆白的青衣老者,如同仙人降世一樣,踏著樹木急速向他而去,同時急叫道:「小友快快停下,再動,你恐有性命之憂。」

  順著聲音,望見畫中老人的軒轅風,沒聽老人的話,急速前奔的同時喜叫道:「華聖,救救我兄弟!」

  一身鮮血的人,披頭散髮,劍眉下的雙目,瞬間爆發出神彩後,又再暗淡下去。

  唇白臉紫的他,看見號稱醫聖的老人,第一時間想到的不是自己,而是那個少年劍客。
  ........

  新秦皇朝,三大名將。

  襄王李懿,鎮壓七王之亂,平定江南道邪教起義,收復涼州,憑借五千白袍主力的他,攻城拔寨無堅不摧。

  那一年的涼州大戰,連拔三城十二寨的他,名字震懾八荒,夜能止啼,更是打下,千軍萬馬避白袍的美談。

  第二位是鎮守玉門關的郭侃,被稱新秦第一刀的他,位於武評第四。

  被先皇收養的他,十五歲從軍,善奇襲,善伏兵,更善於萬里奔戰。

  同是那一年的涼狄大戰,李懿只到敦煌,而他卻率著騎兵破樓蘭,陷龜茲,滅疏勒,直到十年前才回歸的他,縱橫無盡的兵略,被世人稱為不費一卒可陷城的常勝將軍。

  第三位則是那位低調的王玄策,出身江南王家,是當朝太師的父親。

  比李懿更老的他,年輕時出使過天竺,手下無兵的他,逃脫出當時意圖稱戒日王,阿羅那順的抓捕後,借用吐蕃贊普等人八千左右兵力。

  率軍大破天竺,生擒阿羅那順及其王妃等一萬多人及牛羊無數,大勝回朝。

  一戰威震西域三十六國!

  回朝後,被封鎮國將軍的他,沒有理會廟堂中的爛事,反倒是來來回回天竺。

  晚年後,才專心在家著書,據他的好友,上任國師李元慶所說,他是想把天竺之行,編纂成書。

  大明宮,含元殿。

  建國初年,由閻家一手重修新修葺,這座源自唐朝的宮殿,地處龍首原,大明宮更是佔據最高端。

  其中含元殿因地勢高亢,又座落於三米高的地基上,以至於坐在龍椅上就可俯瞰長安全城。

  金碧輝煌的含元殿前,三條龍尾道從地面而起直入大殿,三條三層的龍尾道兩旁各有青石扶欄,第一第二層中的扶欄刻有蓮花,第三層則是刻下青螭頭,用以代表袪火。

  龍尾道前,有棲鳳、翔鸞二閣,閣前有鐘樓、鼓樓,百官逢大朝會均站在其下,武官鼓樓,文官鐘樓等候進朝,大朝會開啓後,龍尾道上層扶欄兩側則立著監察御史,諫議大夫。

  鎮國公殉國!燕雲十六州亂戰,終於得到召令的李懿顧不上年老體弱,一路上馬不停蹄趕往長安,瞎了一隻眼的他,顧不上什麼休息。

  年輕時,因功特封可以佩劍上朝,策馬入宮的他,風塵僕僕的帶著劍,騎著馬橫穿太極殿,直奔太明宮含元殿而去。

  鐘樓鼓樓下的文武百官,看著那個一身蟒袍的老人策馬而來,都忍不住紛紛皺眉,不是策馬佩劍的舉動,而是沒想到在王玄策後,這位老人竟然也奉召而來了。

  跳下馬,李懿向著各個熟人微微點頭後,便大步走向武官第一位。

  退居第二位的王玄策,輕輕側了側身子,低聲道:「沒想到,王爺你也來了。」

  李懿順一口氣,哼聲道:「哼,那幫該死的文官。」

  王玄策掐著鬍鬚,呵呵道:「呵呵...王爺這是連我家的也罵進去嚕。」

  李懿瞪了一眼對面看過來的文官,向著王玄策問道:「王老哥,你們王家是怎麼打算?」

  沒多想,王玄策直接回道:「當然是站在陛下這方,王家除非老頭子我死了,否則王爺不必擔心,只是青徐兩州和江南都有不少世家在扯後腿,此事怕是難善。」

  李懿嘆一口氣,道:「我又何嘗不知,否則陛下怎會召我回京,只是不知到...。」

  「上朝。」

  大朝議上,沒有別的事,就一件!燕雲十六州到底是戰是和!

  以韓家那位老人為首的青州,小部分楊州,大半部分徐州世家之人均提議賠償草原,以求止戰,至於最後的錢,當然是益州世家所出,否則就抄了他們在各地的商鋪。

  以涼州何家的幽涼兩州,江南王家,徐州徐家則是力主發兵,重新把草原趕出長城外。

  至於其他的,像是冀州袁家,徐州荀家等,大部分都在觀望,無意插手,誰家有道理他們就贊同。

  唯有一向散亂的學海林一派,這次卻意外的都支持發兵。

  高坐於帝椅上,李啓想的不是,席捲燕雲十六州的大戰,這種大戰役,非一朝一夕之事,從發兵開始,各方面都需要無數人配合的戰爭,他只需要決定大方向,和留心京中的小細節就可以。

  至於兩軍對壘?

  自有能人去做。

  他在想的是,那位奇女子到底下了多少步?執白棋先行的她又會落在何處?
Snow85280 發表於 2018-6-28 15:05
第二十六章 風華冠千古 此生不悔人

      民不聊生的大地在撕殺,小城廟堂在傾軋,小山洞在掙扎。
  ......

  清幽寧靜的襄王府後院,一身華麗袍服的李昭坐在小亭中,靜靜看著對面站著的一男一女。

  被評為風華千古第一的她,眉目間如詩如畫,美目盼兮一類的詩詞,完全無法描述出他的容貌,或許往古而翻,那位一笑傾了國的褒姒可與她一比。

  捧著一本史記而閱的她,在清池旁涼亭中,就像畫中人一樣,膚若凝脂,細柳蛾眉,目如星晨,丹唇皓齒,一張精緻的暈紅臉上,更帶著兩個淺淺酒窩,身段豐滿的她,傳說試過在一笑一盼間,驚散了雲,閉鎖了月。

  只要坐下就習慣性捧著一本書的她,在氣態上,更是逸雅不凡。

  如此的女子無怪乎被天下人評為,風華冠絕千古,傾城傾國亦不及。

  「公主,此番襄王入京,如不出意料,定會領軍北上,而那位低調的王玄策則坐鎮兵部。」微微低著頭,一身青色儒服的許宗輕聲說著自己的見解。

  李昭點點頭,雙目注視著書頁問道:「嗯...那麼依你之見,我等當如何?」

  想了想,許宗回道:「此刻燕雲靡爛,即使襄王當年威名赫赫,那位赫連赫兒也不見得怕他,怕只怕草原無意糾纏,公主此刻當靜觀其變,先收拾江湖。」

  李昭也知道,如今廟堂之中,百家傾軋,貿然插手怕是討不了好,她那幾手暗棋,終究還是差了點,更何況,她也不知道那個女子到底想做什麼,不得不防一手。

  從書頁中抬起頭,李昭望向另一個女子問道:「紅玉,那個人?」

  被稱作紅玉的女子,馬上回道:「稟公主,昨日鷹報報信,張一和兩位紅衣太監已經追入林中,屬下思慮著是否派方有為和徐榮快馬而去。」

  皺著眉,李昭想了想,那個人是個禍患,畢竟同床半年,那件事後他到底猜出多少,她不敢肯定,自從他是紅袍人曝光後,她知道他一定知道什麼,否則不會那麼巧,滅掉的兩家都是自己的暗棋。

  輕皺柳眉的她,想了想問道:「許宗你怎麼想?」

  許宗咄笑一聲,回道:「稟公主,不必,他們奔赴百越想來是為了找那位老人。不說其他,就算醫好了又如何?幾個武夫,再強也不過是武夫,可惜除了那個姓楊的小姑娘,其他人都查不到出處,至於棋子,這些年我們沒調用過多少,他不可能知道的,更可況,那兩家不也是那女人的棋?」

  放下手中那本史記,李昭用手按了按眉心,對於許宗的話,她是認同的,但卻總有點擔心,可惜那個楊家不好動,否則有那個女子在,事情就好辦多了。

  「算了,我們還是先想想那座龍虎山和那個白家。」
  .......

  那一天百越古地中,剛步出山洞的白玉京,看見遠處一個老人疾奔而來,他第一個反應,就是拔劍提起氣機,準備決一生死。可隨著身影漸近,他握著魚腸劍的手,止不住的輕抖起來。

        不是害怕,是驚慌!

  漸漸映入他雙眼的,是一個幾乎被鮮血染滿青袍的老人,和老人背上一張發紫的臉孔。

  青袍老人是華仁,他在畫卷中,看過很多次。

  可那張發紫的臉孔卻是半年來,陪他一起奔波的人啊,感受著隨時都可能熄滅的生命之火,白玉京完全沒有注意到,魚腸已經掉到山石上。

  雙眼漸紅的他,氣機完完全全爆發開來,直撲老人而去的同時,大叫道:「軒轅風!」

  雙眼早就迷濛不清的軒轅風,聽著耳旁的聲音,感受漸漸登上陸地神仙的氣機。一路咬牙,支撐著的他勉力笑了笑道:「小白,以後拜託你了。」

  看著仿若遺言的男子昏死過去,白玉京急忙喚道:「軒轅風,軒轅風,你撐著,撐著。」

  然後,山洞中。看著在那位老人手中,終於穩定住生命之火的軒轅風,他直接便倒在地上,昏迷不醒!

  半年中,沒多少休息的他,在看見軒轅風搖曳的生命燈火時,爆發出的狂暴氣機,實在超出了他現在身體的極限,以至本該就在這一刻登臨陸地神仙的他,錯失了機會,直接陷入昏迷中。

  ......
  略顯昏暗的山洞中,一堆細小的火堆正在慢慢燃燒,火堆上的藥鑵中,散髮著一陣淡淡藥味。

  不遠處,一青一綠兩個女子,正輕扶著一個昏迷的男子,替他不停的活動手腳和肌肉。

  洞口,一個紅袍男子握著深紫色的劍柄,望向洞外的雙眼癲瘋而血紅,一身深沈的氣息,更是波伏不定。

  漸漸入目的幽暗光線和聲音,白玉京終是從昏迷中,清醒過來,睜開雙眼的白玉京,望著山洞頂略略定神後,看著不遠處,生命氣息平穩下來的軒轅風,他終於長呼一口氣。

  「瑩兒,阿妮,姬玉。」無力的聲音在山洞中響起,兩位女子驚喜的跑到白玉京身前,遞水,送食物同時,不斷問著有沒有覺得那裡不舒服的話。

        這次是真正無力的白玉京,看著兩個擔憂的女子,歉意道:「抱歉,讓你們受苦,擔憂了。」

  掉著眼淚的女子,沒說什麼,但她們都知道,最苦的是他們而不是她們。

        守在洞口的姬玉,聽到白玉京的聲音,大步走到他面前,吃力道:「你沒...事就好。」

  輕輕拍了拍,楊瑩那雙開始粗糙的手,白玉京盡量讓自己看起來精神些,望向血紅雙眼的姬玉道:「你別衝動,華聖會醫好你的。」

  搖搖頭,姬玉望著還在昏迷的軒轅風道:「我會...讓他們...。」

  擔憂姬玉的阿妮,馬上拖著他的手,溫聲:「華聖說過,風哥哥,只要能醒過來,很快就會好,你別擔心。」

  從藥鑵中倒出一碗藥,楊瑩同時說道:「嗯,別擔心,華聖他老人家一定會醫好的。玉京,你快喝下這藥。」

  白玉京接過那碗黑如墨汁的湯藥,看著兩個早被風塵遮蓋原本風華的女子,猛然一口喝下,那怕他其實平生最是怕苦澀之味。

  半年的時間,他和這四人都成為了真正的生死之交,那怕是常常只能呆站的姬玉,和兩個算得上是累贅的女子。

  他也終於明白,為什麼殺人如麻的瘋子,卻有一男一女奔波天涯為他賣命,為他火里來,水里去,偶爾退出無明的他,精神其實不是相當清醒,只是勉強能控制住自己而已。

  可那些時間中,不論什麼事情,他都是替他們四人先想,最後才是他自己,大到生死之間的撕殺,小到吃喝拉睡。

  有一次,眾人難得在客棧中休息了一晚,第二天準備離去的時候,卻被八百強弩和數十位神策軍圍堵在城門。

  剛清醒的他,呵呵一聲後,寬大紅袖揚起,站在他們前面,以一人敵千,真真正正的一夫當關。

  那一天,其實分開撕殺而出,在他護著兩個女子的情況下,再壞也不過各人再添幾道傷痕,可是他沒有那樣做,因為他想盡量減少他們的傷,他們的累。

  選擇了單騎退千軍的他,一身寬大紅袍籠罩住所有人。

  小城中,青磚綠瓦下。

  被清空的街道上,迎著強弩而上的紅袍,第一次抽出了紫冥中的劍中劍!

  江湖中,所有人都知道他用雙刀,可有多少人記得,他是背劍而來。

        刀,不過是一法通,萬法明的結果,但他最擅長的還是劍道!

  狂暴的氣機,激蕩起一身寬大紅袍的人,提著長短雙劍。

  劍劍寒光,劍劍地網!

  狂笑的他,從踏出第一步開始,寧靜的街道上,碎石紛飛!劍氣似是鋪天蓋地的卷向城門,硬是用手中劍,斬出一條道路。

  退出城門後,他讓他們先行,一個人傲立在陽光綠樹下城鎮道路上,寬大紅袖中,一袖清風,兩袖明月,在強弩箭雨刀海中,硬生生拖住上千人。

  道路上,回頭望去的四人,看著閃起一片片殘影的紅袍,只覺得天地間除了紅,就是紫!而創造這一切的,就是那個癲瘋的陸地神仙。

  事後急追而來的他,身上大大小小數十傷痕,一襲破損不堪的紅袍,分不清是血還是什麼,陰柔的臉上更是添了一道深深箭傷,提著長短雙劍的他,滿臉鮮血的呵呵呵笑道,走吧。

  無法說服他們放棄自己,他就用他自己的方式替他們去考慮,去想,那怕只是一個微小的事情,這是那個瘋子的道理!

  自己一行五人中,如果說自己和軒轅風最累,那麼楊瑩就最無辜。

  畢竟她本可不參與進來,自己尚可說為了那把魚腸,為了陸地神仙,但她呢?一個連一流也沒到的女子,卷進一場天人境,半步陸地神仙的逃亡撕殺中,卻從不說什麼,就默默堅持。

  阿妮則屬最苦,半年的時間,足夠他們瞭解很多很多事情。

  一個家破人亡的少女,從屍山血海中走出,沒有記住仇恨,沒有得到什麼,善良的她,僅僅只是不希望一個男子,在無明中死去,便一個人悠悠踏進他的旋渦,甚至抱著死的決心。

  至於姬玉,二十四歲的陸地神仙!

  這個千古第一人,其實什麼也沒說過,他甚至希望他們放棄他,讓他一個人在江湖中,撕殺到隕落。

  但他的故事,白玉京最是清楚不過,因為白家中,他的情報厚厚一疊,老祖宗說過,他是個有大氣運的人,但成氣運,敗也氣運!

        因為那個技壓天下的女子,想掀起大清洗,就得借勢,甚至借用整座江湖的氣運,去擾亂新秦的國運。

  皇朝為了壓下世家,為了國運,也容不下他的存在,因為他是兩遼王姬天的兒子!當年那個只有姬家令,沒有皇朝令的兩遼,新秦不容許再現!否則七年前,他能隕落崑崙山?

  不過是所有世家,查出他起源自兩遼姬家的結局,先手制勝,永遠都比後手窮追好。

  那件事中,就連白家也睜一眼,閉一眼,不管為國為民還是什麼,當年那個雄霸兩遼的姬家,絕不能再現。

  所有人都怕他羽翼漸豐後,又再聚起一個兩遼姬家。

  老祖宗說過,他白玉京的人生必有大劫大難。

        他想,若是指捲入姬玉的事中,而有大劫大難,他不悔!

  他!願奔赴黃泉!願來生還認識這個染滿了鮮血的劊子手!
Snow85280 發表於 2018-6-28 17:32
第二十七章 搶茶盞的人

      不管誰,都有一個價碼!說無價的,不過是還沒遇到心動的!
  .....

  新秦皇朝,啓泰二十五年,五月,陰雨連綿。

  百越古地中,軒轅風重創,終醒!姬玉略微清醒,可惜仍舊離不開華家老人。

  長安小城內,襄王拔劍欲斬韓太保,最後領旨盡起青徐兩州之兵,直奔燕雲十六州!同時從雍州撥兵五萬增援玉門關,兵部一概事務,由王玄策一肩挑之,凡拖延者,斬立決!

  司馬墨回歸兩遼後,行蹤不明。

  江湖中多出一個持雙槍,名拓拔真的女子,踏著武當山的名頭,威震武林!

  孔家家主進入學海林桃園。

  龍虎山,再一次被人敲響祭天之鐘!三個不明之人身隕的同時,天師府府主,張玄隕落!暴怒的龍虎山,展現出千千年的底蘊,一場席捲江湖的風暴,正式形成!

  ......
  烈日狂風,薰衣玫瑰,碧水蓮池。連雨接天地,青山隱隱;魚飛鳥歸,風鈴叮叮。老者花甲,紅衣耀目,鬥方已是無人奪。呢喃下,二十年春秋,往事逝矣。幼時童真無缺,嘆惜紅塵世間終別。有劍下千字,心頭萬語;致君黃泉,可能聽說?四季無盡,獨留我在,素手研磨一筆絕。長安中,你執書而去,與子偕老?

  徐州,曾家,雲龍湖大宅。

  坐在老舊的廊道上,看著雨水接天連地,聽著風鈴叮叮叮的聲音,謝如煙輕輕縮了縮腿,滿臉慵懶的對身旁老人道:「老師可真會享受,這人間桃源啊,那怕一刻,也令人迷醉不已。」

  放下手中茶盞,滿臉皺紋的曾家老人,嘆了口氣道:「這座人間,那裡還有桃源...傾城啊,聽老師一言,收手吧。」

  看著遙遠處,隨風雨起伏不定的薰衣草海,謝如煙丹鳳眼中一片迷濛,一身紅裳的她,如當年在老人座下苦讀詩書一般,調皮的搶去老人放下的茶盞,捧在手上吹散開冒出的熱氣,輕輕淺嘗一口道:「老師,那個爛泥沼的事,你就別管了。學生這次來,就是想好好的陪一陪你老人家,我們快二十年沒見了。」

  再次嘆了口氣,老人默默從左手廊道上,數十名鬥方的茶盞中,隨手拿出一隻,再給自己添上一杯熱茶,當年教導那四個人詩書的時候,他沒被少搶過。

  以至後來,老人養成了一個怪習慣,那就是不管到哪裡去,都會帶數十珍貴茶盞,這習慣,甚至連那位皇帝陛下,也笑話過他這是炫富。

  因為老人手中的紫沙鬥方茶盞,是一種製作極難的茶具,市面上極其珍貴,很多人欲求卻不得,面對這些調笑,老人總是笑而不語,樂此不疲的帶著數十茶盞到處去。

  看著添滿的茶盞,再也沒有人搶走,老人昏花的眼中露出一絲寂寞。

  他多希望,有人可以一次又一次,搶走他手上的茶盞。

  風鈴下的老人,一身樸素灰衣,白髪蒼蒼的容顏下,雙手輕抖著放下新添滿的鬥方,看著近處朦朧不清的雨中荷花,喃喃道:「是啊...我們快二十年不見了。轉眼間,你們都這麼大了。而我卻老了...老了。」

  其實字號早不是傾城的謝如煙,看著雙手開始輕顫的老人,輕輕再把老人的鬥方搶到身前,謙意道:「對不起,老師。當年都怪我,太過自以為是。只是...我不願回頭。」

  老人看著已經開始停止的風雨,搖搖頭:「傻孩子,我沒怪過你。但苦海無邊啊...。」停了停,老人續道:「我老了,也不知道那一天,睡一睡,就不再起來。傾城啊,老師只希望死前,可以再看一看你們三人共聚一堂,可以再被你們搶一次鬥方。」

  仰起頭望向屋檐下的風鈴,丹鳳眼微紅的紅衣女子,努力不讓眼淚流出,再次牽起人間動亂,牽起十六州大戰的女子,第一次顯現出軟弱,哽咽道:「老師,墨哥恨我入骨,紅妝又不見了。恐怕學生會再次讓你失望了。」

  雨後破晴的天空下,雲龍湖曾家大宅門前。

      一位開始要人攙扶的老人,看著一個佩藍田白玉劍,一身鮮紅曲裙禪衣的女子,輕拜而去,一生中只收了四個學生的老人,努力瞪大昏花的雙眼,看著漸漸遠去的身影。

  離開曾家大宅,丹鳳眼中重現凌厲寒光的女子,沿著湖旁密密麻麻,遮擋住陽光的綠樹小道前行,手中輕扶白玉劍的她,直到遠離曾家大宅後,冷笑道:「幾位,還不出來嗎?」

  隨著聲音,綠樹後,緩慢走出四個滿臉緊張的持刀漢子,左胸上的劍馬徽章證明著,他們是當朝帝家,李家之人。

  抽出腰間藍田白玉劍的女子,看著走出的四人,眯著丹鳳眼,聲音更冷道:「再不出來,我就殺絕你們!」

  「呵呵,謝傾國果然厲害,李某投降。」輕挑的話語中,一個約二十歲的年輕男子,從一棵大樹上跳下。

  呵笑一聲,謝如煙也不答話,提著劍便對著那五人直奔而去,屠戮過千千人的殺氣升騰,直壓五人的同時,右手的白玉劍卷著落葉,直斬站在最前方的男子。

  沒經歷過那幾年的男子,看著急斬而來的劍光,不由大驚道:「謝如煙,你敢...。」

  聲音嘎然而止,直到年輕男子人頭滾落地上,四個持刀漢子才堪堪反應過來。

  沒想到謝如煙說殺就殺的他們,連提步也沒完成,一股殺意盈天的劍勢,便在囚籠中給他們每人一道寒光。

  三息之內,五人滅!

  殺絕五人的紅衣女子沒有停下,反手便朝著湖水,極速揮出三道炸起滔天水浪的劍氣,直到湖面浮起一片鮮紅,一身紅裳迎風飄舞的女子,右手白玉劍橫指地面,傲然道:「我謝如煙,說話,算話!」

  輕揮了一下劍上的鮮血,快四十卻徬佛仍在風華之年的女子,從提劍踏步開始,一身氣息如臉容一樣平凡的她,望向浮在水面和小道的屍體,踏著虎步平靜離去。

  與此同時,號稱一人壓一代的荀家老人,死在徐家後院中,身體健朗的老人,突然死在徐家,徐家一開始已經有口難言。

  第二天,更得知老人是中毒而死的他們,大為震動!知道事情難善的他們,不由急急通知長安的徐禮。

  荀家也沒一口咬定徐家,只是逐步展開調查的他們,最後卻是落在徐家長子身上,而徐家長子得知事情敗露後,潛逃而去。

  事情至此,兩家斷裂!

  荀家在朝為官的人,紛紛趕回徐州。等老人下葬後,傳承千千年的荀家,就會張開獨屬他們的獠牙!

  看著一身輕裝而來的白衣儒生,謝如煙笑了笑,對著身後的青衣女子道:「秋月,你以後就跟著他,保護他離開中原,別回來了。」

  徐治聽見謝如煙的話,大喜道:「秋月,我終於可以和你一起了。」

  謝如煙淡淡道:「徐治,我只答應過你,事情辦成。秋月,這輩子都在你身旁,但其他可不包括,能否娶她,你自己得努力了。」

  徐治望著雙眼微紅的青衣女子,急道:「我知道,我知道,我一定會娶到秋月的。謝大家請放心,徐治必不會委屈秋月。」

  「小姐...。」擺擺手,阻止青衣女子的話,謝如煙淡然道:「去吧,秋月。別回來中原了,冬梅在那裡,順著地圖去吧。」

  站在密林中,看著遠去的青衣,謝如煙背靠著大樹,左手輕撫腰中藍田白玉劍,右手像是下子一樣虛空按下。

  心中不斷計算著,下一步的錯漏,僅僅一位老人,還不足讓兩家往死裡火拼,她在想,是照著原來的計劃,下一子追落還是改下樸。

  先手已失的她執著黑子,開始從星位進攻,十九道的方圓中,她謝如煙,可是當世無雙的大國手!

  ........

  百越古地中,繞過密林外散落的哨探,華仁帶著所需的藥材匆匆而回,已經八十歲的他,因為長年修練五禽戲,除了一頭白髪外,身體堪比軍中青壯。

     在老人細心的調理下,軒轅風終於醒來,只是卻仍舊虛弱無比。

  那一天,發了一場大夢的軒轅風,在夢中瀟灑的走了一遍江湖,只是他卻沒多少高興之感。

      因為夢中,沒有那四人!直到夢醒,看著眼前探視的眼睛,他努力扯扯嘴角,覺得果然還是比夢中好!

  虛弱的他,第一句便道:「沒...有...你們的江湖,好寂寞。」

  眨眨微紅的眼睛,白玉京輕聲道:「當然,沒我們罵你,你當然寂寞。」

  接過姬玉遞過來的水,軒轅風看著似是清醒許多的姬玉,努力笑道:「老子,死...不了的。」

  「兩位美女,別哭,幫幫忙啊...。」看著一直掉眼淚的阿妮,忍著淚水的楊瑩,軒轅風右手無力的托著,姬玉遞過來的濫制木碗,虛弱無比的向兩個女子求助。

     原來剛醒來的他,下意識接住小木碗,卻沒發現他根本提不起左右手。

  看著一臉求助的軒轅風,阿妮破涕為笑道:「風哥哥,我幫你。」

  遠處,八十歲的老人,看著五人輕聲交談,撇過頭望向洞外的眼睛微微濕潤。
Snow85280 發表於 2018-6-28 17:41
第二十八章 子子皆殺

        很多人不喜歡雨水,但雨水卻一直無悔的默默清洗紅塵。
  ........

  龍虎山四大天師中,道號蒼玄的張玄隕落,最直接的後果就是整個江南道,人人自危!所有人都怕,一不小心就將火引到自己身上。

  那一天,風雲變色,所有在龍虎山的人都聽到一句暴怒的話語。

  傷我張家子孫者,天涯海角都斬爾等劍下!

  隨後,紫極殿中,一位真正的仙人,幾乎是凌空踏步直降天師府!而後,三位闖山的天人境,就那樣死不瞑目的扔在山腳下,任由野狗鼠蟻分食。

  .......
  荷花盛開的清池旁,李昭反覆細看手中,那張簽有自己名號的密信,深深吸了一口氣,眯著眼冷聲道:「許宗,查到這密令是誰送過去了嗎?」

  許宗低著頭,小心道:「稟公主,正在追查,送密令的人被發現死在城外密林中,屬下正朝書法大家和能進出襄王府的人中排查。」

  李昭隨手撕毀偽造的密令,緩和聲線道:「依你之見,有那些人?你好好想想再答。」

  恭謹應聲的許宗,道了句公主稍等後,抬頭望向清池,輕敲亭柱的同時,一身青衣儒服的他,雙眼眼珠急轉。

  直到良久後,才輕輕按著雙眼,低頭轉向李昭道:「公主殿下,皇朝中能毫無錯漏偽寫的書法大家,有三人,一位是曾家那位老人,一位孔家家主,最後一人則是那位謝傾國。」

  緩口氣,許宗繼續道:「這三人中,孔家家主和謝傾國,定能如無人之境進出皇府,但屬下認為,這兩人都不太可能。」

  掌下壓著一本厚厚書籍的李昭疑聲道:「喔?何以見得?」

  許宗從袖中抽出數張密報,恭謹回道:「公主應該看過這數紙密報,第一位孔家家主,不說沒有對付公主的理由,謙謙君子的他,也絕不會出此等招數,至於謝傾國,重現江湖後一步也沒有到過襄陽城 ,當然不排除由她偽寫,再改由別人盜公主的私印。」

  風華絕代的美人笑了笑,隨手掃落石桌上的密報,嘴角牽起迷人的微笑道:「你說漏了自己。」

  似是早就知道的許宗,依舊低著頭平靜回道:「公主說的不錯,許宗的確也能做到,只是公主知道,許宗絕不會做。」

  李昭點點頭,捧著書本站起,邁步走向清池旁,站在許宗身旁輕聲道:「嗯,去吧,查查這幾月進出襄陽城的高手。」

  那一陣香風,帶給許宗的是心驚膽顫。本就炎熱的夏日里,汗流夾背的他,退出神策府主府的庭園後,急急調動人手追查,冒充公主書信調動三個天人境的人。

  在他眼中,那位傾國傾城的女子,一笑一盼間,都無比可怕。

  .......
  對北方來說是南方,對南方來說是北方的徐州,炎炎夏日中,有搖扇輕聊的老人,有紅霞漫天,有綠樹遮天,更有突如其來的暴風雨。

  行走小縣城的長街,永遠一身奪目紅衣的謝如煙,也不在乎各方盯梢住她的人馬,她以前就不怕被人追殺下毒,如今同樣不怕。

  那些死過無數暗探的各方,也不願過份逼迫這個奇女子。

  當年能夠在三個陸地神仙手中,安然逃離的她,根本沒有多少人,能在她願意短暫現身的時候,調動到足夠的人手捕殺她。

  凝視街道上忙碌的百姓,一天到晚的來去匆匆,也沒有那些遊手好閒的世家子弟,活得瀟灑快意。

  緩步佩劍的紅衣女子,就恨不得提劍來回衝殺幾番,可深知根源不滅,野草吹又生的她,已經不如年少時衝動。

  同時落下兩子的她,輕撫腰中藍田白玉劍,在漫天紅霞的街道上,對著四周匆匆忙忙的百姓輕聲笑道:「明天看來是要下雨了,下雨好啊,為大地消消暑,清洗清洗一遍人間。」

  半天紅霞,青磚綠瓦,街道喧嘩中,平凡面臉容的紅衣女子,抬頭望著天空,輕笑而去。

  ........
  本屬千年友好的荀徐兩家,捲起的哨煙中,從一開始的暗壓,逐漸化為明爭。在徐禮那位老人,及徐家家主負荊請罪後,娶有很多徐家女子的荀家,本欲停手。

  畢竟罪首乃是徐家的逆子,何況兩虎相爭,結局能好到那裡去?

  可惜的是,負荊請罪後的徐家家主,徐昌在回返徐家的時候,竟被荀家八龍中,第七龍帶人圍殺於途中!

  整個徐州嘩然中,荀家以一命抵一命的說法,拒絕交出第七龍。

  其後,第三天,徐昌繼妻荀琰自殺。

  從沒為難過徐家女子的荀家大怒,本來對事情有所疑惑的人,也紛紛沈默不語,任由荀家動作。

  對荀家的反應,本就怒火中燒的徐家,再不顧徐禮的勸阻,一致認為是荀家下令荀琰自殺,意圖佔據大義後,對徐家出手。

  其他一直懷疑是那位謝傾國,動了手腳的徐州世家,再也無可奈何。只能紛紛選擇位置或是中立,就連曾家也默言不語。

  徐州三大頂級世級,正式在風雨飄搖的皇朝中,展開博奕。

  追落!撲!雙子同下!

  .......
  百越古地中,如龍如虎的軒轅風在密林中,單掌震死一位神策軍探子後,望向白玉京道:「呸,這些瘋狗還真不怕死。」

  一直赤裸上身的白玉京,單手提著獵來的猛虎,冷笑道:「不過是來確定,我們是否還在這裡而已,等姬玉再醒來,我們就按計劃,闖一闖古塔,讓他們找不到我們,暪天過海看看。」

  七天前,姬玉再次從無明中醒來,由華家老人再次施針穩定體內真氣後,這段日子中已經試驗出,每次能穩住三天時間的他,一個人,一把劍直闖密林外,觀察形勢。

  本打算趁著稀疏包圍突圍而出的他們,在那個又恢復喋喋不休的白玉京提議下,決定闖一闖古塔,順道利用古塔用一招暪天過海。

  本就有意闖塔看看有沒有醫家書籍的老人,隨意的軒轅風,為報老人救治軒轅風的瘋子,以及兩位君在我在的女子,最後一致認同白玉京的說法。

  如今要等的,就是姬玉再次從無明中清醒!

  密林外,臨時行軍主帳中,韓東看著帳中的紅衣大太監和張一,冷聲道:「三位,兵部令,只讓韓某提兵五千,而對付可能會出現的兩位陸地神仙,兩位半步,韓某不可能分兵讓他們去死,所以其他的,你們自己想辦法吧,不送。」

  退出大帳後,知道綽號猛虎的韓東,因為自己這裡,累得不能跟著襄王北上的張一,苦笑著望向兩位大太監問道:「兩位掌印,這如何是好?」

  被稱作徐掌印的老太監,對韓東的話也沒什麼反感,呵呵笑道:「張統領,不急,陛下已經再派了三位掌印前來,想必快到了。」
  .......

  那一天與軒轅風交戰後,護著今一和張一離開古地的兩位大太監,第二天,想說趁著軒轅風重創,白玉京和姬玉長時間勞累下。

  他們一位半步,一位陸地神仙對上他們,必能一舉擒之,畢竟軒轅風傷勢之重,那位下手的紅衣大太監,極為清楚。

  可重返那座古地搜索的他們,卻遇上極為可怕的事情,一位青衣老人,一位紅袍瘋子,兩位陸地神仙現!

  那場毀滅了千樹的大戰中,那位與他們同樣身穿大紅袍服的人,劍劍換命!那一對長短雙劍中,根本不考慮什麼,永遠都是簡單而直接的招式,以傷換傷!以命換命!

  ....
  「呵...你們...還在...啊。」烈日下的山腰,碎石青松間,一襲鬼魅紅袍忽現,血紅而癲瘋的丹鳳眼,死死盯著兩位紅衣大太監道。

  望向站在青松上的寬大紅袍手提紫劍,兩位紅衣大太監還沒說話,便看到那人作拔劍狀,從空中飛竄而下!隨著拔劍聲響起,兩人只覺兩道耀眼寒光閃現,背著太陽的他們,更是不由自主的眨了一下眼睛。

  隨後碎石紅影中,一位青衣老人攔下了,那位半步陸地神仙,慶幸的是,老人只是攔著,沒有痛下殺手!

  而另一位百歲的大太監,則與姬玉交戰,樹倒葉落碎石飛的山腰中,百歲老人苦不堪言,原以為還沒穩固好陸地神仙境的姬玉,經過半年的疲累,可以輕易拿下。

  大太監完全沒有想過,那雙血紅的雙眼,根本不在乎他如何應對,永遠都是雙劍疾刺,疾斬!

  一個急旋,避開疾刺而來的劍,馬上提步前衝的老人,右掌化刀橫斬,左手成掌印向姬玉胸膛。

  對面,搶佔了背光位的姬玉,看也沒看老人雙手,左手劍反轉橫削老人右手,整個人欺身向前,右手長劍直往老人眉心刺去。

  癲狂而血紅的丹鳳眼,看得老人直打寒顫!這是以命換命!無奈下,老人只好急退,被迫跟著那個瘋子的步伐走。

  狹路相逢,勇者勝!

     這是千古不變的定律,對他們這些江湖武夫更是如此!因為一旦被帶入對方的步伐中,另一方根本無法適應對方,時快時慢的攻擊。

  苦笑了一下,知道自己已敗的老太監,也不再戀戰,看見那位華家老人,無意留難後,與姬玉交換了一掌一劍。捂著小腹的血洞,急急與另一位大太監退走。

  他奶奶的,陸地神仙啊。
Snow85280 發表於 2018-6-28 17:51
第二十九章 擊劍高歌 人生幾何?

           善良的百姓其實很簡單,三餐溫飽,閒時有個餘錢,就心滿意足。不會像所謂世家,吃不完,花不盡,還無度的壓榨!
  ........

  陷入戰亂的燕雲十六州,再不分春夏秋冬,兩國亂戰下的大地,燒殺搶掠隨處可見,不說草原鐵騎的侵害,就連本屬新秦的亂兵,也一樣做著同樣的事情。

        十六州地界內,亂兵,暴徒,山賊紛紛湧現,即使赫連赫兒和新秦盡力竭制,也毫無用處!但這樣的亂世紅塵中,仍舊分作兩座人間!

  朱牆內外,兩個世界!兩個天空!

  一個是百姓流離失所,三餐不繼到啃咬樹皮,賣兒賣女,就只差在還沒有易子而食的世界。

  一個是仍在夜夜魚龍舞,日日嘆奈何,卻擊劍高歌,茶酒留香的人間。

  ......
  那座毀於一場大火的名都鄴城,從城降為縣後,繁華依舊,在這裡有一個四世三公的袁家,當然這四世三公,指的是漢未年的時代,而非現在。

  世代名門的汝南袁家,從衰落再到倔起,沒有花去多少時間,像他們這種根深葉大的世家,只要不被連根拔起,只要當家之人不蠢,憑著祖輩留下的人情,倔起是意料中事。

  沾親帶故的繁復關係網中,袁家雖再沒人當上六部之首的二三品,但只要在黃河以北,誰也不敢無視他袁家!

  燈火之下,霓虹倒映之中,人間五光十色,同一天空下,世家與百姓截然不同,戰亂的中原,馬蹄滴答滴答作響,撕殺和怒吼不分日與夜在上演。

  可這樣的天空下,豪門世家中,歌樂作響,酒香連綿。

        他們的人間,依舊歡聲笑語,桌上人們在推杯換盞,一位位風流才子擊劍高歌,一位位絕世佳人翩翩起舞。

  這一天,袁家次子大婚!

        車水馬龍的大道上,身穿華麗袍服的儒官商吏,帶著下人,送上一份份重禮!甚至於領兵前來的襄王,同樣派人送來厚禮。

  城外隨地而坐的難民,感恩戴德的感謝著派放米粥的袁家,祝福新人白髪齊眉,這一切,都是因為袁家一場紅紅綠綠大婚中,終於讓他們得到了一頓溫飽。

  諷刺的是,酒香飄全城,菜肉萬客嘗的袁家,在大宴後,許多根本沒動過的名貴山珍海味,一一掃進垃圾堆里。

  自命清流,自詡為國為民的儒生清官能吏,卻徬佛誰也看不見一樣,自顧自的彈冠高歌,嘆息人生幾何!

  有些借著醉意,更想學那位酒仙李太白提筆揮毫,寫下雙手願開太平世,胸中筆墨點春秋之類的無聊詩詞。

  卻不曾看到城外,千千萬萬流離失所的寒苦百姓!
  .......

  帶著五千重新填補的白袍,被北狄稱為瞎子將軍的老人,提兵十萬橫渡黃河後,廣發探馬的同時,急急往著薊州鎮而去!

  那座九邊重鎮,不能再失落了!

  因為薊鎮一旦陷落,居庸關就不用守了,從此燕雲十六州就算是真真正正的易手了!

  看著沿路衣衫襤褸的百姓,李懿獨目中流下一滴滴眼淚,與其他世家子不一樣,作為當世最頂級世家的人,很多人只知道他是襄王,他是三大名將,他權傾天下。

  沒多少人知道,他其實是一個私生子,幼時流離顛沛,直到十三歲才重回李家,重返深宮,所以他對苦寒百姓,一向感同身受。

  可惜,他只是襄王!

  沿途上,看著一份份四面八方傳遞而來的急報,老人心急,看著百姓,老人心痛。

  .......
  明暗同存的山洞中,五位走過無數劫的人,終於可以清醒的聚在一起,但與半年前不一樣的是,兩位女子被風塵遮去了光華。

  兩位赤裸上身的人,一位帶著無數深淺不一的傷痕,一位在深淺傷痕外,背上更帶著猙獰傷口。

  而那位癲瘋的人,陰柔的左臉上划上了一道長而淺傷痕,傷痕旁的丹鳳眼,比半年前更血紅,更癲瘋,更空洞!

  姬玉的無明,華家老人和他詳談過,空洞和癲瘋的交替中,眼中一直倒映出一位紫衣女子的人,對老人提議的可助他斬斷癲瘋,搖頭!

  他說,空洞的他會漸漸忘記一切,他不願意!如果用忘記換來生存,他寧願墜落!對於姬玉的答案,老人沒有意外,他說他暫時也無法醫治腦海中的毛病,只能暫時替他壓下。

  這種治標不治本的方法,以後很可能會帶來惡果,對老人的話,癲瘋的人呵笑道,只要五年,他只需要五年清醒的時間!

        因為扣著棋子的他,無明中,根本無法下出第一步!

  他需要清醒的抓著棋子,抓著自己,用命去換棋!

  推開九層高的古塔大門,站在入口處,第一次前來的人目瞪口呆,就連百歲的華家老人,也不例外。

  這裡與他們想像的完全不一樣,沒有任何他們想像的東西,就那樣空空蕩蕩,一目瞭然,甚至連通往二層的通道也沒有。

  雙目凝視著四周牆壁,對所有事情都略懂略懂的白玉京,道了句小心後,便沿著壁劃一路細看,口中同時呢喃著,眾人聽不明的話語。

  走走停停,再來回了接近一刻鐘,白玉京才喃喃自語著回到眾人身旁,低聲道:「似是商周時期的壁畫,上面刻著的該是朝歌大戰。」

  白玉京指了指左方起始的第一幅畫,續道:「那些斷斷續續的甲骨文,我只認出一小部分,其他太過艱澀了。」

  軒轅風調笑道:「小白,這世上還有你不懂的事?拋兩個銅板測測看。」

  華家老人接道:「白公子認識甲骨文?」

  「略懂,略懂。」看著軒轅風,楊瑩和白玉京一起說著的話,老人不禁一臉疑惑。

  哈哈哈的大笑中,白玉京尷尬的解釋著略懂略懂。

  站在老人身旁的姬玉,呵呵問道:「二層...上?」

  白玉京點點頭,認真道:「從那些壁畫和甲骨文字中,我略略猜出一二。可以試一試,你們小心防備意外。」

  那些刻畫著朝歌城大戰的壁畫中,白玉京找出了一幅有點奇怪的圖,同樣的兵戈戰馬,同樣的萬箭齊發,詭異的是圖中城牆下,一個細小方格中,一個縮小了的老人,正對著一座同樣縮小的高塔跪拜。

  倘若不是白玉京,在經過時總覺得有點異樣,來來回回看了幾遍,恐怕也找不出來。

  提著魚腸劍,用劍鞘用力點向方格後,看著明顯凹了下去的方格,白玉京兩個箭步衝回眾人身旁,與他們圍成一個向外的圓圈,凝神等待,可惜,直到良久,卻仍然沒有發生任何事。

  白玉京皺眉道:「我發現的異常...。」

  一陣機械轉動的聲音,突如其來的打斷他的話,接著眾人看見第一層的上方,緩緩露出一個方形缺口,缺口中一條明顯用紫檀木,造就的殘破梯子緩緩降下。

  癲瘋的姬玉輕聲笑道:「我...先上。」

  沒等眾人回應,左手提著紫劍,右手輕甩了一下袖口,一身殘破紅袍的人,飛躍而上,看著怕踏壞梯子,也不管上去後,舊力會將盡的紅袍人,華家老人心中嘆了一聲後,急躍追上。

  第二層中,看著重新緩慢收回的木梯,眾人靜靜看著這個如迷宮一樣的樓層,老人對著姬玉,溫和道:「姬先生,讓老夫先行吧。」
  姬玉搖搖頭,吃力道:「不,先生...保護?」
  白玉京掐指一算後,對姬玉道:「別急,走慢點,我看這些刻在石壁上的圖畫也必有深意,恐怕不只是迷宮。」

  負責殿後的軒轅風,看著白玉京掐指後,臉帶喜色,不由嘻笑道:「小白,這次你又掐到什麼?可別又是什麼赤口空亡的,我呸你一臉口水。」

  白玉京笑道:「我怎麼感覺你比我還話嘮了,是大吉。」

  軒轅風瞪目道:「呸,什麼話嘮,那是你,老子沒這習慣。」

  楊瑩眼看兩人又要開始抬槓,雙眉上揚喝道:「你們都給我閉嘴,給我認真點!」

  回頭的姬玉呵笑兩聲,也沒管緊閉嘴巴的兩人,向前緩步而去,看著嘻鬧的年輕人,老人柔和的雙眼中,露出點點笑意,護著那個似乎不知該幫誰的阿妮,和再瞪了兩人一眼的楊瑩,跟著姬玉前行。

  而兩個赤裸上身大眼瞪小眼,卻不敢說話的人墜在後方。

  一路上,對照著那些粗糙的壁畫和偶現的甲骨文,白玉京不時更正前進的方向,同時也在中後段的壁畫中,找到了一些那個時代中,名為巫術的醫術配方及草藥詳解。

  可惜的是,那些極為艱深的甲骨文,白玉京根本認不全,只能是幾次各自盡量為老人記下,日後再復原出給老人。

  漸漸前行的迷宮中,眾人試過很多次走到死衚衕,但在略懂略懂的白玉京指引下,不管如何都會走回正道。

  憑著壁畫和白玉京沿路上的解說,知道快到盡頭的眾人,沒有因為一路平靜而放鬆,反倒更加小心翼翼起來。

        這世上,因為最後的大意,而葬送的人不在少數!

  他們可不願成為那樣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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