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熱血江湖] 人間人 作者:玄元始(連載中)

Snow85280 發表於 2018-6-28 18:00
第三十章 千年不語的雄關

        青海長雲暗雪山。孤城遙望玉門關。黃沙百戰穿金甲。不破樓蘭終不還。
  .......

  黃沙滾滾里,幻變的沙漠風煙中,有一座千年雄關,默默鎮守在自己的位置上,從不曾言說過一句累與苦。

  這座身後有千年古剎,精湛技藝的玉門關,橫座於敦煌西北冥水河附近,連同西南方的陽關,就像兩個孖生兄弟一樣,一起把守著通往西域三十六國的門戶,守護著繁華的中原九州大地。

  他們的重要性,比起身後那座與山海關同稱於世的嘉裕關,絲毫不差到那裡去,其中那座因西域玉石而命名的玉門關,春風從不曾降臨,風沙是它眼中永恆的旋律。

  黃沙中的它,一百年又一百年的靜靜看著英雄,梟雄隕落。

  它為他們留下無數故事,其中漢代班昭就曾留下過:「臣不敢望到酒泉,只願生入玉門關。」

  郭侃站在玉門關城牆走馬道上,看著手中的情報,再看看遠處黃沙中,連綿不絕的北狄軍營,最後也只能大吼一聲,將手中情報狠狠的扔在地上。

  北狄,增軍!同時吐蕃蠢蠢欲動,樓蘭,龜茲等國撕毀國書,拒絕相助新秦。

  地上那份京中送來的急報中,清楚寫著兩遼已失,山海關已陷,他那位改名鎮北的好友殉國!朝廷已經從雍州緊急調派五萬兵馬前來,同時任命他為臨軍大元帥,節制涼州至肅州一帶。

  遙遙望著遠處的滾滾黃沙風煙,幾乎把西域三十六國掃蕩了一遍的將軍,握著腰中刀,怒火沖天!

  恨不得帶著兵馬,就往幽燕殺去,把草原掃蕩一遍,他自信麾下鐵騎,不比那個草原弱!

  但可能嗎?

  一張國字臉,粗眉粗目的他,最後也只能提起全身氣機,擾亂天上風雲,在走馬道揮出一道,炸起遮天風沙的刀光。

  發洩過後,立在武評第四,被江湖稱為新秦第一刀的虎目將軍,高聲喝道:「兒郎們,整兵!」

  他決定,今天就趁著北狄援軍剛至,後營變作中營的時候,先掃蕩一遍再說!他郭侃麾下,全是硬刀硬槍的好男兒!

  是夜,玉門關關門大開,無星無月的夜空下,八千配有長短刀,短弩,特製硬木長箭,以小組配合十人射箭,十人射馬再長刀斬劈,衝鋒後,集結再迅速衝鋒的背嵬軍,悄然出關。

  ......
  漫步於山林間,搶去綠樹紅花風彩的女子,沒有因為山林難走而有稍頓腳步,也沒有像那些武夫一樣躍樹而前。

  左手放在白玉劍上的她,抬頭挺胸一步一步的大步踏出,就那樣踩著野草怪石登山而上。

  從後看去,一身紅色曲裙禪衣的她,在青松翠柏下,紅袖飄飄,紅色的衣尾隨著障礙起伏不定。

  讓人聯想到山中狐媚的她,悄然間便成為了天地間的唯一!

  站在無名的山巔,雲海在舒捲,綠葉紅花在風中奏樂,接過身後那位一路上,徬佛隱形一樣的綠衣婢女遞來的水。

  謝如煙淺淺喝下一口,丹鳳眼迷離的看著山下,輕笑道:「小春雨,你說這天下,是不是令人迷戀又厭惡啊?」

  小家碧玉的綠衣女子,清清秀秀,接回自家主子遞回來的水,應聲道:「小姐,春雨不懂這些,但小姐去那裡,春雨就去那裡。」

  哈哈哈的狂笑中,被山風吹起黑髪,吹起衣袍的紅袍女子,左手按著白玉劍柄,右手成掌向虛空一壓,猙獰笑道:「有人說過,得人心者得天下。我不要天下,我只要腥風血雨,得你們幫助足己!」

  眼中只有紅衣女子的婢女,等主子笑夠後,才溫聲問道:「小姐,徐州那裡,不若春雨走一趟?還是有點平靜了。」

  謝如煙搖搖頭,收回右掌,平靜道:「暴風雨來臨前,總會平靜,我們去青州,徐州那裡不用管了,秋月種下的暗棋,老師壓不住的。」

  雙手壘在小腹的婢女,溫聲應道:「是,小姐,另外兩遼遺留的世家,已經被那位天可汗順勢滅了大半,我們依約嗎?」

  ......
  古塔第三層,一路平安無事的登上第三層,眾人在入口急停下來,因為眼前的畫面實在過於恐怖。

  一目瞭然的第三層中,一副副似是無序擺放在地上的棺木中,在時間的風化下,可以看到一位位持戟提劍的乾枯古屍,而古棺前方的空地上,則散落一地粉沫碎片和幾把明顯是後來者的武器。

  細心觀察著一切的白玉京,沒有被前方空地上那幾把,應是二百年前,闖塔的儒道佛三家留下的兵刃嚇到。

  但卻被那些仿若無序的棺木震驚!

  八門金鎖大陣!

  深深呼吸幾口氣,白玉京指著前方八條棺木中的小道路,嚴肅道:「這裡恐怕有點危險,你們看這數百上千的棺木,看似無序,實際上這卻是八門金鎖大陣,比正常的八門金鎖更可怕,正常的八門金鎖是役使生人,隨著敵人衝陣會漸漸變化,雖難,卻非無解。」

  苦著臉的白玉京,繼續道:「但我們眼前這種一目瞭然的小型八門金鎖,卻是役使陰屍的大陣,這種陣法壞處在毫無變化,但死人本來就不需要變化,所以為了補救,休生傷杜景死驚開中,只有一門是生門,其餘全皆死門!」

  軒轅風看著皺眉的白玉京,笑著接話道:「所以略懂的小白,不懂破對不對?」

  白玉京瞄一眼笑容滿臉的軒轅風,沒好氣道:「廢話,這種只在書上見過,用氣運排布的陰陣,你會破?」

  軒轅風哈哈大笑兩聲,得意道:「哈哈...小白,你別說,我還真會破。」

  一身殘破紅袍的姬玉,用混亂的丹鳳眼盯著軒轅風,呵笑道:「呵...江南...之主?」

  軒轅風點點頭,也不再嘻鬧,對著五人認真道:「軒轅家因為追隨過那位江南之主楊衛,所以家中留有很多楊衛,對於各種陰陣和牽扯氣運的手本書籍,而為防失傳,軒轅家每一任家主,都必須記下那些東西,沒有人知道楊衛從那裡學來這些東西,但可以肯定的是他對這些研究非常之深,本來我只覺眼熟,但小白的話提醒了我。」

  軒轅風頓了頓,繼續道:「八門金鎖,這種演變自奇門遁甲的陣法,每一個都分陰陽兩陣,陽陣不說,但所有陰陣都必須牽扯到氣運。氣運的多寡會影響到陣中每一具陰屍,最高可達天人境!而所謂八門,即乙丙丁三奇中的奇門。」

  指著前方被棺木隱隱分隔開的八條小道路,軒轅風回憶了一下道:「上一次闖陣的人,肯定是以陽陣的方法去闖生門,小白你剛才說得對,也不對,因為陰陣,表面上分八門,似是獨留一門生路,但實際上它只分五行,只要你走不對當初設陣時牽扯的五行氣運,那麼道道皆死!」

  仔細觀察著整個第三層的佈局,回想著古地中所見的一切,軒轅風在八條分隔開的道路前來回走動,同時皺著眉喃喃自語著不對不對的話。

  一生只學醫毒的華家老人,好奇的在五個年輕男女身上來回掃視,心中感嘆果然一代壓一代。

  寧靜得只有軒轅風低喃的第三層中,阿妮忽然道:「風哥哥,那裡好像不太一樣?」

  抬頭回望一眼阿妮,軒轅風順著她指著的方向,凝目望著良久後,軒轅風哈哈大笑道,找到了!

  原來第三層小空地後,隱隱分開八條道路的第七條前半段,有一副棺木竟是微微斜向,以至形成一條徬佛第九的通道。

  可從古地密密麻麻的樹木中,判定當為牽扯木屬氣運的軒轅風,在八條小道中卻找不到木屬的小道。

  一開始以為是被其他五行稍稍遮掩的他,從來沒有思考過會出現第九條小道,直到阿妮提醒,看著那副刻有一棵小樹的的棺木,他才晃然大悟。

  一直心急自己什麼也幫不上的阿妮,看見自己無意發現的奇怪,竟真的可以幫上忙時,不由甜甜的笑起來。
  .....

  密林外,終於等來三位紅衣大太監的張一,看著三位年約四十左右的人,心中驚訝不已。

  他一直以為所有掌印都是六七十歲起的花甲老人,從沒想過還有三四十歲左右的掌印,畢竟已出現的八位紅衣掌印,最年輕的外府李順,也都六十多歲。

  更沒想到,五位掌印中,不是以那位百歲的陸地神仙為首。而是以匆匆趕來,看上去只有三十五六左右的紅衣掌印為首。

  再次向張一他們詳細詢問了一下,那位姓韓的年輕掌印說了句,陛下指定姬玉必須生擒,其他人不論生死外,便帶著眾人前往古地。

  一路上的萬蛇中,為節省兩位老人的體力,另外兩位明顯是天人境巔峰,但卻似能博殺陸地神仙的掌印,一掌一鞭中捲起的風雲,讓張一心驚膽顫。

  他肯定自己若與他們交手,恐怕十息內便會被他們斬於手上。

  而那位一次也沒出過手的韓姓掌印,沿路的指點提醒,更讓他大開眼界。

  前進中,他竟能瞬間判斷出,那處蛇類會比較少,那處的沼澤不深,可用樹枝借力輕渡而過。

  這要有多麼可怕的觀察力和智識?
Snow85280 發表於 2018-6-28 18:09
第三十一章 棋如星 星如棋

        我不知道世人的原則是什麼?但我堅守一恩一仇,必報必還!
  .......

  江湖中,龍虎山牽起的風波,在江南越演越烈。

  道號蒼雲,蒼松的兩位長老鎮守天師府,而那位凌空而降的陸地神仙冒著風雨下山!一個人屠盡那三個男子中,其中一位姓黃的所有!途中更是順手宰了幾位,他老人家看不慣的世家子弟。

  被宰了子弟的世家敢怒不敢言,只好紛紛求助於西湖的白家莊,依著平常,白凌恆必然不會理彩,畢竟那幾位被宰的世家子,就連他也想宰一宰。

  問題在於,其中一家曾經幫助過白家,救過白家的人,雖說好幾代前的事,緣份已淡,但白家終究是欠著。

  長於家訓一恩一仇,必報必還的白家,白凌恆只好苦著臉去見那位陸地神仙,討一個說法。

  活到百歲,還能冒風雨下山提刀劍,更能隨手宰殺看不順眼的人,脾氣能好?答案當然是笑話。

  這般暴躁脾氣的人會有說法?當然有!那就是宰就宰!至於要命,你白凌恆有本事就來!

  被噴了一臉涶沫的白凌恆,拉著臉回到白家後,便動用白家的力量,幾乎把龍虎山對外的一切都截斷。

  本意只是讓老人隨手交出一兩樣該殺的證據,便自行想辦法抹掉那件事的白凌恆,拜訪那位暴躁的老人後,再也不提這件事。

  不好撕毀臉拼殺,那就暗地出招!

  同樣的,有本事你龍虎山來西湖!

  來插雲雙峰!

  來白家莊園討一個說法!

  本來作為千年世家的家主,不該這樣,但奈何龍虎山那位怒火中燒的老人,說話太過口無遮攔了。

  罵他白凌恆就算了,還說那怕是他白家的兒女,同樣一並宰掉,白家的人,隨手就能宰?

  那你宰宰看!

  與老人交換了三招的白家家主,雖不好明刀明槍動龍虎山,但讓龍虎山看看白家是否能夠隨手宰掉,卻是不難。

  麒麟殿上神仙客,龍虎山中宰相家?

  那是數百年前的事!

  看著龍虎山山腳不遠處,在官府文書下,以備戰時所需的藉口,風風火火建造起的小長城。

  清冷的龍虎山上,坐鎮天師府的蒼雲,蒼松滿臉苦笑,他們知道那位老祖宗會惹事,可實在想不到他會惹那個西湖白家。

  這江南地界,自從謝家離開後,那戶擁有江南白玉壁稱號的白家能惹?當然可以,只要你不怕明裡暗裡,江湖與朝廷的聯手。

  百年前,輸了國運之爭的龍虎山,山中那對龍虎山中宰相家的聯子早就暗淡無光,只剩下江南無雙地而已。

  不過千千年的底蘊下,廟堂中當然一樣有人,但小魚小蝦而已。

  不入三品,非封疆大吏,隨手就可按下!

  想上達天聽?

  抬棺死戰!

  親自走訪了兩次楊州刺史府,都被拒於門外後,蒼松,蒼雲苦笑又苦笑。

  總不能為那一條小長城,與白家火拼吧?不說那些楊州強弩,就連與龍虎山一直有所交往的江湖世家,在白家出手後,也都紛紛沈默不言。

  千千年的龍虎山誰也給幾分面子,可江南地界上能不給面子白家的人,又有多少?有也是白家的盟友!其餘如朝廷中不入三品的小魚小蝦,誰敢作聲?

  白家在不在乎有人作聲,那些小魚小蝦不知道但他們知道,開了口站穩在白家一方的人,一定會破滅他們。

  金字塔頂端的交鋒,遠不是中小型世家,可隨便插手。

  猛虎與羊,猛虎出閘,羊雖奔逃!

  百年前,龍虎山會全壓在江南之主身上,說到底就是希望在江南地界,能夠壓下白家。

  紅塵俗世中,孤家寡人外,不管誰都要想著下方的人,能否有一口飯吃,否則誰站在你那裡?這個無關乎出世入世。

  可惜,最後卻是輸了滿盤,而立於世外觀看烽火的白家,卻贏了一個滿盤。

  因為所有親近龍虎山的世家,被那位以八千遼東子弟起家的祖皇帝,斬得七零八落。

  而後,江南雙壁之一的謝家隕落,更是讓白家幾乎只手遮掩了江南武林,那怕白家無意塵世中的權利,可終究要養人活人的他們,終是要站在金字塔頂端,不能容許自己墜下。

  江南最大的幾頭猛虎,張爪!

  ......
  找到正確小道的軒轅風,對著眾人嚴肅道:「記得緊跟我的腳步,一會不管任何事情,後方的人都不得亂動,記住是不管任何事情,否則等待我們的就是群屍起舞,那時候就真的撲街了。」

  重新調整過順序,軒轅風,姬玉,華家老人先行,白玉京次之,反倒是兩位女子排在最後。

  對此軒轅風的說法是,就算走對道路,沿途也會被古屍攻擊,只差在多與少,而前方的人負責立在細小的空間中,清空跳起的古屍。

  望著正中央可見的第四層入口,軒轅喃喃道了句,軒轅風別急後,雙手垂下緩步向前。

      一目瞭然的第三層中,五人跟著軒轅風緩慢的繞圈而行,不時從棺中躍起的古屍揮著,向他們攻擊。

  萬幸的是,跳起的古屍終究是少數,憑借姬玉清楚點出古屍弱點的他們,一劍一掌間,都盡力收斂威力只求剛好破壞古屍,而不波及其他。

    偶爾間,受到屍毒侵蝕,兩位陸地神仙也能瞬間交換,讓華家老人的金針點出。

  旋轉向上石梯中,軒轅風站在石梯前,仔細的繞來繞去觀察一遍後,突然冷笑一聲,接著左手在石梯第二階的角落下方輕按了一下。

  眾人只見在軒轅風一臉玩味表情下,整個第三層竟然分作九個圈環旋轉起來,而那些被他們擊殺的古屍,在圓環上升下降的旋轉中悄然消失。

  看著眾人好奇的模樣,軒轅風冷笑道:「我現在倒希望他們追上來,我剛才按的是重排八門金鎖陰陣,只是這種陰陣必須連排四次才有生路,否則必定是群屍而起!我們走!」

  ........
  古塔第一層,眾人看著姓韓的紅衣掌印仔細觀察著塔中一切,都在安心等候。

  兩刻鐘前,順著痕跡找到那個隱蔽小山洞的張一等人,看著空無一物的山洞,還以為自己等人被誤導,找不到任何痕跡,正想離開的他們,卻忽然聽見領頭的韓姓掌印道了句,稍等。

  接著燒起火光後,看著略微薰黑的洞頂,他想了想笑著說,姬玉等人應該離開山洞一天左右,至於去那裡就不好說了,但古地外,有暗哨盯著,他們應當先去看一看那座古塔中有沒有痕跡,以免被暪天過海。

  .......
  帶著八千背嵬軍,在晨光將臨之際,人精神最為分散的時候,郭侃估算著北狄防自己偷營,也必是正在緩慢改變的中後營。

  至於前營?必如以往!

  以前中後瞬間突入的背嵬軍,讓北狄前營幾乎炸營。

     新秦大勝!

  但同時九邊重鎮,薊鎮垂危!

     負責管轄從東山海關至西居庸關的薊州重鎮,在林鎮北急急離開後,負責接手的韓忠是從三品的歸德將軍。

  本來這種邊關雄城,戰時一般都是正三品或以上的將軍為首,再輔以州刺史為副,可林鎮北的迅速敗亡,朝廷還沒調派到新任將軍的時候,赫連赫兒的大軍已經在叩門。

  無奈下韓忠臨時接手,可他很清楚自己的料子,提槍殺敵他肯定當仁不讓,但說到守城禦敵,他這個本是提兵前往山海關的粗人,懂個屁?

  與那位叫宮守的州刺史站在城頭,韓忠用大手揉了揉臉龐問道:「宮刺史,這一天我們是守住了,但各種器械不多了。」

  夜幕悄悄降臨的城頭上,早就脫下刺史袍服,換上一身鐵甲的宮守望著遠方,苦笑回道:「韓將軍,襄王怕是來不及了。你今晚好好休息,明天我安排你率軍突圍,退去倒馬關吧。」

  對幾乎沒合過眼的宮守,只懂提槍狂吼怒殺的韓忠很是佩服。

  他自問過,這幾個月倘若沒有這位宮刺史,肯定早就破城了,城外那位赫連赫兒的詭計,實在是層出不窮,今天就差點就被草原裡應外合,叩開城門了。

  韓忠聽著宮守似乎沒打算離開的話,不由問道:「宮刺史你...?」

  宮守苦笑了一下,望向鐵塔般的大漢,苦澀道:「我?投降啊...這滿城的百姓,再打下去,就全沒了。」

     看著韓忠擔憂的眼神,苦澀臉容的人道:「韓將軍不必擔心我,不說我宮家出自草原,他赫連赫兒替天可汗打下江山,一樣要人治理吧?」

  俯瞰全城的這個晚上,看著那位抓著頭髮離去的悍將,宮守沒有說的是,他其實是那位紅衣女子的棋子。

  不過那是二十年前的事,本來按照約定,這座大城早就該淪陷,能撐到現在,只是因為他食言了!

  三年之內,破兩遼,陷山海的戰爭中,望著點點星光的夜空,宮守實在不知道那人到底埋了多少棋子。

  而如今食言的自己,終究沒能擋下那位女子吹起的風暴。

  啓泰二十五年,七月!薊州刺史開城投降,從三品歸德將軍韓忠率五千殘兵退往倒馬關。

  襄王至!
Snow85280 發表於 2018-6-28 18:18
第三十二章 白衣無情


    為了百姓?如何才是為了百姓?每個人都挾著大義前行,可又有多少人瞭解真正的百姓?
  .......

  送走那位孔家家主,又躺回搖椅的老人,對於他代表儒家,又再一次希望自己竭制兵家的人,幫助草原的要求,就只差在沒有提起小木屋中的銀槍。

  竭制兵家?

  開玩笑了,你怎麼不去竭制儒家那位鬼謀,出身於大儒世家的他,可是草原當代丞相。

  兵家那些虎豹鷹狼,能有人竭制?簡直發春秋大夢,沒跳去北狄,就算那些嗜血,嗜武,一心想立下千秋戰功的傢伙有羞恥心了。

  跑去草原,幫著秦氏,拓拔氏,劉氏打天下的他們,你去拉拉看?趕你出門算好,脾氣暴躁的直接提刀就砍了,陸地神仙了不起是吧?

  點起一二千兵馬,隨手擺下簡單的圓陣,請陸地神仙閣下闖一闖!

  那些悍不畏死的邊卒,連天人境悍將也不用,憑借幻變無窮的兵陣就可以拖死任何人。

     不逃,陸地神仙一樣被人踩著臉!

  竭制個屁!

  沒相見,就大約猜到他過來為什麼的老人,對孔家家主孔廉很是佩服,佩服他明知不可能,還執意前來,但佩服不代表什麼。

  老人相信其他流派也同樣,非不願,實不能,大概墨家會例外,但那個一向人丁單薄的墨家,才多少人?

  天空雲捲雲舒下,一年又一年的桃花扇季節過去,被桃花樹圍著的小木屋外,百歲老人躺在搖椅上嘆了口氣,百姓啊,百姓啊。

  早就忘記自己名字,只因被人老孫老孫叫著,而記得自己姓孫的老人,自從家族破滅,拖著殘軀和那位白衣踏了五年紅塵後,就一直在學海林的桃園裡,那裡也沒去過。

  在家能知天下事的他,看過很多很多奇怪,可笑,可悲,可怒的事。

      過手的密信中,一封封的書寫著這個世間,就如那位被萬人唾棄的女子所說,他們這些高高在上的人,從未曾瞭解過人間,從未曾當過一個凡人。

  孫家的老人,沒有記住年輕時的躍馬彎弓射天狼,但卻清楚記得,那一年的大風雪,那一個渾身浴血的癲狂女子。
  .....

  急風暴雪的涼州戰場上,襄王和郭侃絲毫沒有收兵的打算,八千背嵬,五千白袍,風雪中急攻破城,不說苦,不說累。

  中原大地,決不容許北狄染指!

  而這場秦狄大戰中,同樣的風雪大地,四個人冒著大風雪,在荒蕪人煙的銀霜大地上,上演不眠不休的追逐戰!

  左右前後均白茫茫一片的世界中,風挾著如刀雪花飄飛。

  灰濛濛的天空下,沒有路標,沒有野草,沒有籬笆人煙,望不到三丈遠的風雪中,一道分不出是血,還是大紅衣裳的女子,提著藍田白玉劍一路踏雪飛奔。

  染上點點腥紅的雪地後方,三位不用雪染就白頭的老人,雙劍一槍急急追趕。

  滿臉鮮紅的女子,不屈的雙目下,嘴唇發白,數次的攔截交手,滿身傷痕的她,三天三夜沒有合過雙眼,停過半步。

  如今早就油盡燈枯的她,不過是靠著一股信念飛奔,漸漸陷入雪地的雙腳,讓她與後方三人漸近。

  也許是覺得實在是跑不動了,驟然停下的紅衣女子,抖掉白頭後,也不管身上正在緩緩流出的鮮血,就那樣轉身橫劍,看著三位急奔到面前的老人,笑了笑,靜立在原地。

  被風雪遮掩的天空,四面八方都是茫茫一片,混混沌沌。

     風雪中,一身殘破紅裳的女子,裸露的地方全是劍傷刀傷,大大小小的傷口沒有因為寒冷而凍結,一直都在緩慢流出,維持生命的血液。

  女子發紫發白的平凡臉上,獨獨出彩的丹鳳眼仍是孤傲不倔。

  不用風雪鋪染就滿頭皆白的提槍老人問道:「你這又是何苦?你父親為你付出了性命,謝家為你付出了江南,你求什麼?求這大地民不聊生?求百姓易子而食?」

  老人的話,像是刺激到紅衣女子,從長安一路血戰到這裡的女子,癲狂的大吼回道:「百姓!你們懂什麼是百姓!?你們這些高高在上的人,知道什麼是百姓?啊?百姓!百姓!你們在百姓的世界中嗎!?在嗎!!?你們回答我!!回答我謝如煙!」

  狂怒的吼聲中,白玉劍向外橫斬而出,就連暴風雪也徬佛微微停頓了一下,炸天的漫天風雪中,三位由酒泉才開始追趕的老人,默默自問。

  最左方提劍,出自武當山的國師嘆息道:「不管如何,謝姑娘跟我們回去吧,老道保證你性命無憂。」

  左腳踏前,右腳踏後,左手虛壓空中劍尖的謝如煙,擺出突刺姿態狂笑道:「哈哈哈...回去?可以!拖我屍體回去!」

  迷濛風雪中,逆風而衝的紅影,臉容猙獰!

  白茫茫的世界里,紅影前衝中,忽然亮起一道似要斬裂天地的刀光!

     分隔開四人的可怕刀光,更是直接砍出白雪下的黃沙大地!這條黃沙大地界線的盡頭,一道白影隨著刀光顯現!

  右手提著一把薄如蟬翼的長刀男子,在被他砍得頓了一頓的風雪中,疾飛而來。

  望向頂著暴風雪疾飛而來的白衣,滿臉鮮血的紅衣咬了咬嘴唇,孤傲的丹鳳眼微微濕潤起來。

  看著風雪中滿身鮮血的紅衣女子,幾乎可以說,是在雪地疾飛的白衣男子,輕舒一口氣,終是趕上了。

  迅速又封滿黃沙大地的風雪中,白衣男子看了眼四周迷迷濛濛的天地,又看了看四位被風雪侵襲的人,提著那把薄而軟的蟬翼刀,認真道:「三位,就此作罷如何?」

  風急雪急的白茫茫世界里,狂風一直挾著一把把刀在怒吼,呼嘯!

  這樣的迷濛天地中,一位白衣男子淡然護住一位紅衣女子。

  滿身鮮血與傷痕的女子,看著前方風雪中的白衣背影,手中白玉劍輕抖不已,丹鳳眼中更是迷迷濛濛,不是被雪與風遮蓋,而是想流下的淚。

  原來,這個世間,她還有一個朋友。

  原來,她不是孤單一人。

  三位追襲謝如煙的老人當然認識男子,江湖中人只知道那位死在長安的男子,以三十之齡登入陸地神仙。

  可他們這些老傢伙卻知道,眼前這位二十六歲,看上去毫不顯眼的白衣青年,早早就登臨了陸地神仙!

  與謝如煙靠著兩遼氣運,硬生生推進陸地神仙不一樣。

  又或者說,他與全江湖都不一樣!

  他是真真正正一步一腳印的陸地神仙!

  這位出自益州吳家的吳世,知道他的人不多,但每一位知道的,在江湖,在廟堂都是一跺腳就得震幾震的大人物。

  斬過潮,劈過瀑布,搬過山,當過邊卒的他,一路走來的故事,比任何人都要傳奇。

  全天下的世家,皇朝,江湖都講求氣運的塵世中,他獨獨不沾氣運,非不願,實不能也。

  但他就那樣一個人,孤獨的一步一步向上,直到登臨陸地神仙,所以他的刀比任何人都凶!他的人比任何人都穩!

  有人猜想過,他這種純粹的陸地神仙,恐怕以一敵二,也一樣能慘勝!

  可惜的是,這個猜想無法證實,因為陸地神仙後,流浪紅塵的他,出手次數少之又少。

  從酒泉到這裡,一天一夜沒合過眼的三位老人,以現在的體力,用兩位陸地,一位半步去對撞一位不可知,一位拼命的陸地神仙,勝算有多少?他們不想猜,也懶得猜。

  因為對於吳世拖住他們,讓謝如煙遁走,這個可能性,三位老人絕對肯定。

  而在他的攔截下,自己三人怎麼分頭行事都不對,剛才斬停風雪的一刀,讓他們知道,那個猜想不假,很可能還少了。

  看著暴風雪中挺立的男子,如護著小雞的母雞一樣,三位老人默默無言,這場追逐戰到此落幕了,否則最好的結果就是五人全滅,最壞就是吳世和他們隕落,獨留謝如煙!

  嘆了一口氣,對咎由自取的孫家破滅,其實沒多大怒火的老人,瞪目罵道:「是你這小子,你怎麼敢出現了?」

  一臉嚴肅的白衣男子,被老人一罵後,竟如潑皮一樣,嘻笑道:「是孫老大啊,你好,你好。那件事是意外,意外。」

  九十歲的兵家老人,提槍指著吳世,一臉懷疑道:「意外?我呸,信不信老夫噴你一臉?」

  緩和的氣氛下,紅衣女子雙眼微紅的對白衣男子道了句謝謝後,緩慢離開。

  三位老人則徬佛看不見一樣,說著家常,讓提槍老人別激動。

  那位又恢復左手輕掐小腹衣服動作的吳世,則在一旁耍著潑皮。

  風雪後,走了五年紅塵的老人,每每想起那把刀,總是忍不住開口罵一句演變自草原語的粗話:「混帳東西!」

  一直站在老人身旁的秦銘,聽到老人的話,不由急急道:「老師,對不起。還請指正學生。」

  忘了秦銘在身旁的老人,笑呵呵道:「喔喔,不是說你,不過...去吧,老在這裡也不像話,但廟堂的事就別插手了,我這個老不死,可不想白頭送黑頭。」

  秦銘點點頭,遲疑問道:「但天下...。」

  老人擺擺手說道:「聽老師的,去救你想救的百姓,江湖。但千萬別卷進廟堂,那個地方,別說你只是半步,那怕再邁一大步,在那個混帳手上,不過就是多兩刀。」

  稍稍想想,秦銘就知道老人說誰,不由疑惑問道:「老師是說,他會幫助謝如煙?不太可能吧?」

  老人感嘆道:「不可能?我不知道他為了什麼。但風雪中送她離開,風雪中又再送她回來,我敢肯定,他一定出手了。你以為他真會為了所謂世家,出手斬落草原的陸地神仙?那傢伙可是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只做己所欲的人啊。集體榮譽那些,在他眼中就是屁。」

  看似有情的男子,其實最是無情,和他一起走過五年路的老人,很清楚這一點。

  很清楚,倘若有人阻了他,不要說自己這些人,恐怕就是連吳家!

  他也能一併斬落!
Snow85280 發表於 2018-6-28 18:27
第三十三章 朱牆綠瓦琉璃鳥

        我記得幼時,我同樣天真無缺。但可惜,人不會停留在幼時。—司馬墨。
  .........

  家。朱牆綠瓦琉璃鳥。皆往昔,秋夜人獨憶。

  作為河內名門,因為戰亂而遠避到遼東的司馬家,幾乎可以說自那位先祖司馬懿後,代代有雄才。

  以前他司馬墨總覺得,從沒辱沒這個姓氏,直到如今家族破滅,遺散四周的族人不算,站在這座綠瓦已殘,朱牆已倒,琉璃鳥不再的大宅院,一身紫衣的他,在野草斷木中,忽然覺得自己原來沒有想像中的好,更辱沒了這個姓氏。

  父親臨死前交到他手上的司馬家,徬佛隨著他的逝去,一同消失在時光里。

  前來兩遼找人,順手毀去謝如煙幾手暗棋的司馬墨,在這個中秋將近的季節,忍不住回到這裡,回到這個出生的大宅院。

  荒蕪的大宅院中,如溶入黑暗的紫衣,背著雙手抬頭望向天上夜空,他記得以前這裡總是很熱鬧,牆朱瓦綠下,一隻只精雕的琉璃鳥,在檐牆間盯著來來往往的豪門世家。

  而在那玉柱成燈的後院中,他總是喜歡纏著爺爺,在星夜空下說著一段段小故事,那位年邁得總是昏昏欲睡的老人,每次聽到這個要求,都會打起精神給孫兒說著,他所能想到的故事,詩書。

  直到,搖椅空了,老人睡了。

  天地成河洛的十九道縱橫坐隱中,每個人都在下著自己的棋,可他司馬墨不下,只要一直徵子就可以,直到自己被提掉,或是提掉她!

  破壞遠比建設容易,同窗數年,他自問論心計,論權謀,都遠不是她的對手,可一個破壞者,不需要這些東西,不需要像她一樣,要考慮徵,尖,劫之類的東西。

  他只要自殺般,毀去那個執白子先行的她,布下的勢,不管是星,是天元,還是掛角!

  圍棋十決?

  他,司馬墨,不管!

  黑夜中,一道無聲無息的影子接近,那怕星月爭輝,碎瓦頹垣斷壁的大宅院內,那道影子依舊幾不可見。

  影子接近司馬墨後,輕聲道:「家主,查到她的去向了,正在往青州路上,銀狐推斷她應該是想搞渾青州,好讓草原直撲。」

  背著雙手的司馬墨,點點頭回道:「嗯,讓銀狐帶人撲殺他在幽州的棋子,同時提醒一下青州那些傻樂的世家。另外,找到她了嗎?」

  黑暗中的影子,輕聲道:「屬下知道。至於家主想找的人,還是毫無頭緒,我們的人手太少了。獵鷹已去江南,但那裡最近很亂。」

  與那位喜歡左右各佩一劍的女子不一樣,司馬墨把黑白雙劍都佩在左腰上,左手輕輕推了推黑劍離鞘,右手撫摸著瘸了的右腿,良久道:「讓獵鷹小心行事,必要時就去插雲雙峰的佛塔吧,他們應該還會賣司馬家一個面子。」

  仔細的回想著最近得到的情報,司馬墨冷笑一聲。

  星月爭輝的黑夜中,與紅衣女子同窗數年,闖蕩江湖數年的紫衣男子,雙眼寒光大盛,拐著右腿,一步一步的遠離雜草叢生的殘破大宅。

  .......
  古塔中,第四層上滿是竹簡,石刻的樓層中,竹簡早已隨著歲月風化,散落一地的塵埃,只剩下那些石刻完好無缺的整齊擺放在樓層左方,與此同時姬玉在第四層中,突然陷入無明,至今尚未清醒。

  七天的時間過去,帶了十天左右鮮果,風曬肉乾的眾人,不由思考著是否退回地面,他們相信七天的時間,神策軍該是退去了,最多只留下幾位暗哨盯著古地。

  那一天,古塔第一層的大廳中,姓韓的紅衣大太監,找出機關後直登二層而上,可惜第二層錯亂的迷宮中,他們根本找不到第三層入口。

  小心而入的他們,差點就連迷宮也退不出去,無奈下,找不到任何痕跡的他們,只能判斷姬玉等人離開了古地。

  無奈的他們可不知道,那個迷宮實實在在救了他們一命,因為第三層中,有個十死無生的殺陣,等著他們。

  同樣就在他們退出古塔的時候,沿著旋轉石梯上第四層的眾人,忽然間耳中傳來一陣喃喃自語的低笑聲,這喃喃笑聲讓華家老人也瞪大了雙眼,怎麼可能!?這才大半天的時間!

  急步衝上第四層的阿妮,只見第四層中,步步先行的紅袍男子提著一把紫劍,就那樣站在原地。

  右手提著紫劍的他,左手虛空亂伸,像是要抓住什麼一樣,喃喃笑著,夢囈著。

  重新穩定下姬玉的眾人,紛紛看著皺著眉的華家老人,一臉苦思的老人完全不明白,紅袍男子為什麼會突然陷入無明,依照這些天的治療經驗,每一次行針後,都能清醒三至四天的人,這一次怎麼會迅速陷回無明?

  軒轅風看著老人苦思,擔憂問道:「華聖,是不是堅持不住了?」

  老人肯定的搖搖頭,對滿眼憂慮的眾人道:「不,依老夫經驗,絕不可能那麼快到他的極限,他所說的《太上忘情》,老夫推斷那本道家秘籍當是走心道,所以才會出現極情或忘情,但心道一說,就如天道一樣虛無縹緲,比起那本名聞於世的《洞玄真經》,更加虛無。」

  老人稍微再想了想,為怕眾人不理解,繼續解說:「這麼說吧,他的問題,最主要是因為刺激過渡,以至腦中想記住,但又想忘記,這種狀況就如我們雙手,不停同時做著不一樣的事情,這種狀況一但持久,不管是誰都會瘋癲,他修練的《太上忘情》則是加劇這個狀況,而老夫行針,就是為他暫時遮掩忘情,遮掩算是第三隻手的心經穴道,減少更加大的衝突。」

  對醫道略懂的阿妮不由擔憂問道:「玉哥哥現在是衝開了華先生封閉的穴道?」

  老人點點頭道:「嗯,正是如此。現在只能等他大腦疲勞,自行封閉穴道清醒過來了。」

  聽得老人解說,眾人擔憂姬玉的同時,小心翼翼的探查整個第四空間,發現沒有危險後,便由白玉京去細看詳解那些石刻,軒轅風負責看守入口。

  老人則和阿妮,楊瑩等著姬玉清醒,因為陷入無明的他,只有對阿妮的動作毫無反應,其他人,那怕如軒轅風的觸摸也會作出反應,更別說讓老人進行金針封穴了。

  沒在無明癲瘋狀態攻擊他們,已經是他努力刻在心海的最好結果了。

  日升日落中,雖看不到外面的世界,但還能估算出時間的他們,等了五天,那位癲瘋的人,仍是毫無清醒跡象。

  這期間的古地外,排查五天的時間後,五位紅衣大太監收到京中急報,江南武林有亂像,陛下讓他們先行回京。

  再三警告張一,姬玉要生擒後,五位大太監和韓東領兵退走,只留張一帶領的神策府,自己想辦法追捕。
Snow85280 發表於 2018-6-28 18:32
第三十四章 癲瘋的陸地神仙


    夏商周分九鼎,秦代之。秦失其鹿,天下共逐之。漢失其壁,晉取之。
  ......

  故老相傳中,盤古是否開天,太一,三清是存在,沒有人有結論。

  但從軒轅黃帝,蚩尤起,苗族先祖巫,炎黃二帝的炎王均是真實存在,而北狄年年月月進攻中原,則是因為他們部落中,流傳著他們源於黃帝之孫始均,所以他們認為這大地,本就是他們的故鄉。

  後來至夏,大禹為鎮壓水患,北狄,人族氣運而造九鼎,大禹九鼎成,天地變色,九州氣運齊聚,從此才有中原九州一說。

  再後來,經過夏商周,至秦大統!分別代表九州的青銅鼎失落,氣運四散。

  無奈下,始皇帝用和氏壁,雕傳國玉璽以期待重聚九州氣運,可惜傳國玉璽只收回了一半氣運,仍有一半飄離世間。

  而至漢,傳國玉璽再失落!

  這才是九州中原千千年來,動亂的根本。
  ......

  毫無清醒跡象的人,為數不多的乾糧和水,清醒中的五人正打算往回退去的時候,只聽見那個無明癲瘋的男子,艱難的說了一個上字後,又再重陷無明。

  空歡喜一場的眾人,在上字中沒有猶豫不決,半年的時光,一個字就足夠他們知道,那位姬玉想說什麼。

  有人說過,生命的意義不在長短,只在是否精彩,四個患難與共半年的人,對這句很是認同,他們不在乎第五層有什麼等著。

  既然那位癲瘋男子要上,那就上,再壞不過隕落。

  自問這一趟人世,已經無悔的人,有四個願捨命相救的好友陪著,這世間又有那處不可闖一闖?

  龍潭虎穴?闖!

  死地迷城?闖!

  滿是竹粉石刻的大廳,四面的牆壁上,刻有一隻只瑞獸,看不見天與地的世界中央,有一座旋轉向上的石梯。

  石梯下阿妮拖著姬玉站在第一階,回頭輕聲道:「風哥哥,不如...你們在這裡等著,我和玉哥哥上去?」

  軒轅風挺胸道:「怎麼可能?我們一起上!」

  楊瑩直接耍出一片刀光,惡狠狠道:「阿妮,他們敢不上,我一刀砍了他們。」

  白玉京則是連卜算也省卻,肯定道:「上。」

  滿臉笑意的老人,就那樣看著幾位生死與共的年輕人,忽然覺得年輕時也該走一趟江湖才對。

  輕輕一躍到第二階石梯上,一身青衣的老人自顧自登梯而上,同時溫和笑道:「既然各位都想闖一闖,那麼這次就讓老夫先行吧。」

  第五層入口處,是一個橫向的圓環牆壁通道,高懸於上方的長明燈火,明暗不定照耀著,幽深而長的通道中,徬佛隨時會撲出一頭噬人猛虎。

  入口處,那位癲瘋的紅袍男子,忽然抽出被拖著的手,在眾人還沒反應過來前,瞬間突入通道。

  不知何時出鞘的紫冥劍,寒光四射,急奔中的癲瘋兒手腕一翻,劍中劍出鞘!雙手向後,拖著劍在明暗不定的長明燈火中,一閃一現間,已是順著通道,消失於第五層中。

  入口處,反應過來的眾人,紛紛提起急追,再顧不上什麼機關暗器。

        沿路上鏽跡斑斑的鐵槍,箭頭散落一地,幾個顯現的暗坑下,一枝枝鏽槍,顯然是那位癲瘋兒沿途突破的結果。

  急速追趕癲瘋兒的眾人,越深入越是擔憂,因為通道中的陷阱漸多,那些因歲月風化,而鏽掉的槍和箭頭,更是步步皆有的鋪滿通道。

  光芒漸亮,通道出口漸現的時候,癲瘋的笑聲和狂暴的陸地神仙氣息傳來。

  那種挾帶著屍山血海的氣息,就如一道道潮水湧入通道,讓人看見了,千萬人的屍體,被染成深紅的血河,而血河旁,一位身穿紅衣的男子,提劍殺戮。

  那種幾成實質的氣息,讓一生都在懸葫的老人,大是訝異。

  這種屠殺過千萬人的氣息,就連軍中上將,也不一定能有,略知姬玉過往的老人,很是訝異,他怎麼會修練出,這種被江湖人稱為血河的氣勢。

  湧入通道的氣息中,不入一流的楊瑩,早就滿頭大汗,那種撲面而來的氣息太可怕了,那怕無意識中擴散開的餘波,也讓她徬佛看見地獄!

  沒殺過多少人,也沒入天人境的她,膽再大,也終是女孩子。
      
      前方光茫耀眼的世界里,癲狂笑聲,打鬥聲,兵器與兵器的撞擊聲,衣袘帶起的風聲,一一響起。

  琉璃鋪設的小方圓中,白玉螺旋梯。明珠漫天垂。金壁青銅鼎。玉龍擎天柱。如此耀人雙眼的方圓內,兩道紅影繞著玉龍,玉梯的翻飛間,寒光亂閃。

  劍與劍交鋒中,另一位是同樣身披紅袍的乾枯古屍,那張抽空了水分的臉,眼耳口鼻都噁心無比,毫無氣機的乾枯皮骨,舉動間卻出人意料的迅捷急速,完全不像第三層中的古屍。

  與白玉京不一樣,二十多年只學氣運陰陣的軒轅風,制止住想出手的眾人後,帶著他們再往回退了一點,低聲道:「不可妄動,那古屍身上纏繞著深厚氣運,恐怕是這座塔的陣眼。」

  略懂略懂的白玉京,提著魚腸劍問道:「你是說,我們出手後,怕會引起連鎖反應?」

  軒轅風點點頭,道:「嗯,你們該看到琉璃壁下那個繁瑣的陣圖,那是黃河九曲,陰陽家用以牽扯和鎮壓氣運的奇陣,另外那九個青銅鼎應該是模仿大禹九鼎。」

  白玉琉璃的世界中,琉璃隨著兩道紅影紛紛炸裂,狂暴的活人和毫無氣息的死人,誰也不在乎身上的傷勢,劍出如龍的他們,忘我的拼殺。

  鮮血點染的玉龍柱上,一絲絲不可見的氣運,漸漸滲入活人中,讓活人的氣機,步步上升。

  眾人感知中的陸地神仙初期,竟漸漸衝上中期,後期!隨著癲狂的笑聲,楊瑩和阿妮陷入了屍山血海的幻境,整個人抖顫不己。

  嚇得白玉京和軒轅風二人,展開一身氣機,護著她們急急往後退去,只留下老人在關注戰局。

  隨著老人的招手,漸不可聞的笑聲中,那種可怕的氣息氣機降下,小方圓中華麗不再,只見玉龍已斷!金壁有傷!琉璃碎散!明珠四落!青銅傾倒!

  還有同樣無數劍痕的白玉螺旋梯下,被分切開無數段的乾屍散落一地,剩下的紅袍人則滿身鮮血的持劍而立,癲瘋的丹鳳眼竟略顯清明之象。

  姬玉看著通道中的五人,呵笑道:「阿妮,別...怕。」

  急急跑到姬玉身前,手忙腳亂替他捂住流血傷口的女子,一臉焦急的望著華家老人道:「玉哥哥在,阿妮不怕。」

  軒轅風看著一青一紅的男女,呸聲道:「呸,狗男女。」

  惹得眾人哈哈大笑,就連那位癲瘋兒也輕笑起來。
Snow85280 發表於 2018-6-29 00:55
第三十五章 單純的江湖

       善惡同存,光暗永共!這是不爭的事實。江湖同樣深淺永在,看不到,只是你站得不夠高。
  .......

  騎著快馬,佩著鐵劍的楊休出身貧寒,父母早亡的他,是哥哥姐姐一手一腳拉扯大。

  從小就愛跑到那座小酒樓,聽說書老人說故事的他,對老人口中的一劍耀九州,只手遮天地的青衫劍仙,一直很是嚮往,更常常幻想自己踏入陸地神仙。

  這樣的他,最後也沒聽到家人的勸阻,一頭栽進了嚮往的江湖。

  初入江湖的他,赤著手赤著腳到處拜師學藝,可一個身無分文又毫無背景的人,又那裡會學到高深的武藝,更何況十六七歲才習武的他,沒有童年時的打熬,誰又願意收一個,注定一生二三流的弟子。

  憑著三腳貓的粗淺功夫,一路走來跌跌撞撞的他,宿荒山破廟,三餐不繼是常事。但總想著離開時,說過必會出人頭地的他,沒有放棄。
  每逢有人打擂台,比武,只要能遇上,他都會興衝衝跑去,這裡學點,那裡學點,偶爾上酒樓的時候,吃飯不是他的重點,聽著那些鮮衣怒馬的人,點評那些青衫劍仙才是真正。

  後來,無意中救了一位略有薄名的老人,他終得真傳,憑著老人的關係,終是過上白馬青衫的生活。

  江湖中人更送了他一個雅號,流星劍!意指他的劍,就像流星一樣,眨眼即至。

  今天,從同道口中得知,那位名震江湖的草原女子,出現在雲窟後,不由急急和剛認識的俠女趕去。

  因為那座雲窟,可是那位南宮絕隕落後,升上第五位的青州第一劍隱修之地。

  女子支持女子的俠女,咬死那位打敗了武當掌門的草原女子會勝出,還說若不勝,嫁給他也無不可。

  他則認為不太可能,因為武當掌門,不過名列第九,而那位青州第一劍的何嘗,可是穩佔第六,二十年之久。

  快馬急馳的他們,沒有在意路上遇到的豪華馬車,只在意是否能趕上,可能會發生的大戰。

  ......
  雲門山。

     主峰大雲頂上,有洞高闊丈許,南北相通,其中雲霧繚繞。徒步而過時,更是雲霧滾滾,仿若真仙降世。這個如仙境般的雲洞,被世人稱為天門!

  天門下方,有一山隙,幽暗而深,夏秋間,與天門對應,時有雲霧湧出,這裡則被世人稱為雲窟,也稱地獄之門!

  如此奇異之地,理所當然的傳說連連。

  傳說這裡,有人走過雲霧中的天門後,乘著霧,直接羽化飛升。

  傳說,這裡是連通三界之地,天門連接仙界,而如井狀的雲窟連接地獄之所,天門中的雲霧是仙界散溢而出,雲窟湧出的雲霧則是地獄中,渴望登仙之人的意念集合體。

  不過,這虛無飄渺之說,信奉之人甚少。

  地獄與仙界?

  書中所說永得長生的陸地真仙,人人渴望,人人追求,但卻從沒見那位真的登仙證道,就連當年寫下道德經的老子,筆削春秋的孔子,也從沒人聽說過,他們得證了陸地真仙。

  是以,這個唯有陸地神仙的人間,誰能相信?

  這座引來無數人,隱修的雲門山,那些江湖人都以為他們希望從天門證道。

     對此,那些人微笑不語。

  這種事情說破了,不過是他們都喜歡這裡與世隔絕,徬佛世外桃源般,但總得留點念想給人間嘛。

  天門外,一位滿頭皆白的老人,一位迎風招展的女子,兩人都踏著雲霧,似是仙界之人一樣,再遠處是無數圍觀的江湖中人,其中就有氣喘不已的楊休二人。

  老人姓何名嘗,出身微寒的他,曾經是神策府的半步陸地神仙。

  那個神仙不出,半步最狂的歲月里,他曾經叱吒風雲,幾乎可以說一跺腳,對面那些圍觀的人,就得死絕,可這樣的他,最後還是選擇了拋棄一切,靜靜在這世外桃源等著隕落。

  老人對面的女子,穿著一身白衣,背著兩把短槍,比平常男子還要高的她,扎起的黑髪隨意散在背上,有別於溫婉的中原女子,蛾眉鳳眼的她舉止間,豪爽大方,步步皆龍行,絕不拖泥帶水。

  雲霧間如真仙的老人,看著女子微笑道:「拓拔姑娘?」

  從背上抽出雙槍的白衣女子,豪爽道:「不錯,我是拓拔真,你是神策府的?」

  一身灰衣的老人,想了想道:「拓拔姑娘這樣說也沒錯,老夫雖不再管事,但說到底,也算是歸屬神策府。」

  叫拓拔真的女子,聽完老人的話鳳目閃出寒光,死盯著老人道:「既然是神策府,今日斬你於此!」

  說罷,不等老人回話,提著短槍大步奔向天門。

  根本不明白髮生什麼的老人,連問話的時間也沒有,就看到橫掃而來的短槍。

  遠處聽不到對話,但看到天門前,連十息時間也不到,就打起來的兩人,不禁紛紛討論著,到誰勝誰負?

  有些為博美人注目,更是評論起來,像是這第一槍橫掃,我覺得太急了,應當先用短槍中的挑字決才對。

  可就在那位評論的人,剛說到決字的時候,天門那裡卻是勝負已分!

  生死已定!

  雲霧繚繞的天門上,如真仙降世的老人,已經被那位踏著雲霧的豪爽女子,用雙槍刺起,高舉於空!

     一眾圍觀者,不禁嘩然,紛紛相問發生什麼事?

  高空中的何嘗,低頭看了眼刺在拓拔真身上的細柳劍,苦笑道:「拓拔姑娘,好氣魄,只是老夫...不懂...。」

  小腹上被細柳劍對穿的拓拔真,冷聲道:「害了他的神策府,都該死!」

  笑了笑,何嘗沒有去問他是誰?反倒是道了句,拓拔姑娘快處理傷口吧。

  跌落雲霧間的老人,對死,早有預料了,只是沒想到,在半步陸地神仙手上,竟然連兩招也沒撐過。

  望著藍天白雲,老人泛起自嘲的笑容。也好,就這樣吧,最少有一個全屍。

  那一年暴風雪中的喝問,讓想起很多的他境界大跌。

  道心早破的他,這些年都在回憶那位紅衣女子,都在想自己這個害了很多人的劊子手會怎麼死,是五馬分屍還是什麼?

  如今真的要隕落了,他不禁後悔起來,後悔這些年為什麼躲在這裡?後悔沒有去為百姓,做一些事情。

  漸重的眼皮下,望著一手抽出細柳劍的女子,身上染上腥紅,老人祈禱著這位豪爽女子平安的同時,希望著如果有來生,就不學武,不入那個江湖了。

  又或者學點三腳貓功夫,匆匆走一趟江湖,再娶位賢淑女子,在鄉間日出日落就好。

  遠處的江湖中人嘩然的同時,看著那位踏著雲霧而下的女子,不禁紛紛想認識一番,只是卻沒有誰敢稍動腳步。
Snow85280 發表於 2018-6-29 00:59
第三十六章 謀算天下的女子

        看似有很多選擇的我們,其實,活著,細思細恐下,並沒有多少選擇...。
  .....

  青州的小道上,一輛四馬大車在奔馳。

        馬,是涼州血馬。

        車,是一輛四邊鑲有白玉,再以江南絲綢包裹的豪華大車。

  不去說車輛那些繁瑣無比的金玉銀雕,單說架車而行的精壯漢子,一身若有若無的悍勇氣勢,與及那四匹千金不換的汗血寶馬,再無知的人,也能感到車子主人若非王候,則必是頂級世家中人。

  因為那四匹軍中大馬,千金不換只是一個說法。

  實際上,這種源於軍中的大馬,那怕萬萬金,也未必能換出來一匹!

  這個戰亂的世道,世家子出行,看的不是你手中銀票,而是拉車的大馬!

  一匹馬,他們就知道你是一流還二流,甚至不入流。

  其他的,除非你帶位天人境僕從,否則誰在乎?而這種明顯配備給悍將的汗血寶馬,一匹就已經了不起,何況是四匹同現!

  更可怕的是,那位架車的精壯漢子,竟隱隱天人境氣象,天人境的馬伕啊...。

  豪華車廂內,同樣金雕玉砌,鋪滿大紅絲綢的車廂,有琉璃盤,夜光杯,葡萄酒,更有隨手可觸的各種時令鮮果,用一個個雕龍刻鳳的銀盤盛載。

  車廂內,靜靜看著綠樹紅花跑掉的女子,一紅一綠。

  紅的一身漢代曲裙禪衣,雙腿盤坐於車中央,左手摸著藍田白玉劍,右手輕托著夜光杯,在搖晃,臉上全是迷離淺笑之色的她,沒有因為容貌平凡而稍減此刻風情,反倒更讓人迷醉。

  綠的則一身輕羅綠裙,看上去約莫三十左右,跪坐在車廂一角的她,一臉溫柔的看著紅衣女子,更時不時為女子整理好,因為搖晃而略亂的裙角。

  看著道路旁,因為自己馬車寬大,道路狹窄而被逼下馬,等自己過去的江湖俠女,那位永遠一身大紅曲裙禪衣的女子,輕聲道:「春雨你說,這個人命比紙薄的世間,為什麼每一個人都要走一遍江湖?都渴望江湖?」

  靜靜安坐一側的綠衣女子,輕挪身子溫聲道:「小姐,春雨不知道,但小姐想走一遍嗎?」

  紅衣女子呵笑一聲,撫摸著藍田白玉劍,閉上雙眼道:「呵,我們這些出身一流世家的人,那來江湖可說?不登高,就墜落,誰也不例外,那種單純的江湖,可以選擇嗎?」

  從小就跟著紅衣女子長大的人,望了眼從小就常說人人平等,並為此謀算的主子,在一步一步中改變了初衷,俯下身子,雙手輕柔的替她擺好裙角,溫聲道:「小姐不會墜落的。」

  很多人都罵紅衣女子禍國殃民,罵她挑起動亂,從小就跟在女子身邊的她,其實很想替自己主子叫屈,當年一個小女孩真能煽起大亂?

  這話說出去,誰相信?

  難道那些手握重權的人都是豬?

  那些陰謀詭計下,依舊步步高昇的人都傻了?

  自己小姐的確出過力,但沒有那些世家在推波助瀾,在暗中發力,動亂會起?

  只說江南道,沒有謝家點頭,小姐能截斷糧草,讓那位守將大敗於平南王之手?

  那位踏進江南的平南王,會只對楚家一系動手,而對其他世家秋毫無犯?

  這事說破,就那麼回事,可小姐把罵名背下了。

  而遠在天邊的六王,一個小女孩能讓他們同時舉兵?傻了吧?常說不知道,不懂的春雨,其實都懂。

  至於後來,兩遼太平道,玉門關石敬塘的事。

  那些世家不在背後出手,兩遼姬家一系會破滅?就連朝廷也禮讓三分的姬家,會怕區區一個太平道?

  姬家不滅,兩遼氣運不散,小姐能偷取?

  當年橫屍百萬的中原,如果真要算,恐怕就只有玉門關,嘉裕關大開後的人命能算在小姐身上。

  偷雞不成蝕把米的新秦和世家,事後卻把所有罪名,都往小姐身些推,讓天下人都罵小姐,這些事情,春雨更懂。

  所以那一天,看著那位謝家家主自刎,春雨很是痛快!

  唯一遺憾就是,那一年沒有跟著小姐去玉門關外,伺候她左右。

  幸好,如今總算可以了。

  ......
  襄王府。

  紅木金龍的廊道上,令到百花盡失顏色的李昭,三千青絲如綿般散落在肩頭,發上插有一支金絲鏤空鳳簪,身穿翠綠拖地長裙,外披金絲銀邊桃花紗。

  冷冷清清的蛾眉下,如星空深遂的雙眼寒光閃爍,一路前行,一路聽著金鳳簪尾掛著的鈴鐺響聲。

  後方,許宗低頭跟著緩步前行,那位負責武力的梁紅玉,則在鈴鐺聲中,仔細報告百越古地之事。

  那位張一沒敢提及生擒的命令,只說了紅衣大太監和負責防備百越一帶的江南軍已經離開,來信請求調動人手,及下一步之事。

  「許宗,你怎麼看?」聽了張一的書信,李昭頭也不回,輕聲問道。

  一直亦步亦趨的許宗,看著停下腳步的李昭,想了想道:「回公主,派人去吧,此人斷不可留...萬一...。」

  聽出許宗遲疑之意,李昭揮揮手道:「直說。」

  許宗應了一聲低頭望著腳尖,繼續道:「萬一那人回來,全天下都知道他是姬玉的時候,公主是迎,還是不迎?」

  李昭冷笑一聲,冷冷道:「迎,怎麼不迎?他敢回來,我就敢迎!」

  心中打了個寒顫的許宗,低聲回道:「公主最近裝成傷心欲絕,夜夜流淚的樣子,應該早就擺在那位的案桌上。」

  李昭冷笑回道:「哼,當然在他案桌上,他的人,我早就知道了。」

  許宗想了想接道:「本來我是不在乎他的,但這次那位竟派出五位紅衣大太監,想來必有古怪,說不定懷疑起公主了。」
  一旁的梁紅玉忽然道:「怎麼會?」

  李昭嘆了口氣,無奈道:「會的,我那位皇兄,可不笨,而且帝王家,一絲懷疑就足夠了,只是看在我父王份上,不好排查我而已。」

  許宗輕聲回道:「公主英明,許宗甚至懷疑那五位紅衣大太監,可能是領著生擒的皇命而去,否則何須動用到五位。」

  「紅玉你帶人走一趟,必要時,張一也不用回來了。」重新提起腳步的李昭喔了一聲,寒聲說著:「另外,許宗你那裡不用查了,派人去找袁家家主,說我有事請他來襄陽一趟。」

  就在那位拓拔真砍落青州第一劍的同時,紅衣女子坐著豪華馬車入青州。

        風華冠千古的美人,從襄王府俯瞰天下。
Snow85280 發表於 2018-6-29 01:03
第三十七章 青衣 線衣 白衣 紅衣

    時間是一種無情物,你眨眨眼,人就大了,老了,睡了。
  .......

  不曾停留過的時光里,廟堂上各自執子的世家,你我各自下著自己的黑白棋子,意圖在亂世中壯大自己。

  畢竟每一位接任的家主,都希望自己的家族都能千年不衰,萬年不倒,而亂世則是最好的機會,因為太平盛世中,稍有出格,迎來的必是群狼噬咬;

  亂世呢?

  每一個都忙著壯大自身,誰又管你出格與否?

  江湖中,不去算上層的暗流洶湧,對普通江湖來說,則是迎來了新的希望,幻想。

  拓拔真兩招斬落何嘗,讓很多人都覺得老一輩的江湖已逝,他們的時代要降臨了,有些自命不凡的,更幻想著自己登上武評那一天的萬人來賀,甚至與那位拓拔真的豪爽女子,結成神仙俠女。

  .......

  山中歲月不比外方,與華家老人分開後,終於能夠保持著不陷無明的姬玉,軒轅風等人,在那位恢復慵懶又愛嘮叨的神棍指引下,從古地直奔南疆。

  善良的小姑娘沒記住那一年的仇恨,可那位癲瘋兒卻從不曾忘記!

  眼中不時浮現的紫影,尚未能報仇,但此刻身旁那位姑娘的仇,卻是到了該報的時候!

  不為那個摘星令,只為對沈睡老人的諾言!

  隨行的四人沒有說什麼,反正匆匆時光都過去了,陪著他再走幾年又如何?

  唯獨那位出身南疆的女子,雙目隱現痛苦之色。

  沿路中,雖不再無明,但精神依舊相當不穩健的紅袍男子,沒有說什麼安慰的話,他本來就不擅長這些東西,但卻一直輕拖著女子的手。

  無聲勝有聲!

      癲瘋的陸地神仙,善良的南疆女子,慵懶又無力的嘮叼子,吊兒郎當的世家子,直爽的江南女子。

  五位在群山綠樹中,走走停停的人,不看紅袍人眼中的癲狂,就像初涉江湖的名門子弟,誰也想不到,那登山下山穿綠樹渡小溪的五人,在名為江湖,實為廟堂的漩渦中,掙扎撕殺!

  「吶,我說,我們離那個鬼地方有多遠?」

  「這樣走著走著,我都覺得自己快成野人了。」

  「小風啊,有什麼玩樂沒有?」

  一路行走,一路聽著耳中傳來的無力話語,軒轅風對著白玉京罵道:「滾,這種左看是山,右看是山的地方,一位美女都沒有,樂趣個屁?你行行好,別老嘮叼,煩死了。」

  楊瑩聽見後方軒轅風的話,回頭瞪眼道:「老娘和阿妮不算美女?」

  軒轅風看著那位染上老娘老娘的女子,已經手按刀柄,急忙抬頭望天輕哼小調,可惜他身旁的白衣男子,卻徬佛看不見一樣,低聲嘀咕著:「都老娘了,還美人嗎。」

  「白玉京!」嬌喝聲中,如匹練刀光直斬白玉京。

  早有準備的軒轅風急急閃開,奔到姬玉和阿妮的身旁,看著每天不定時上演的好節目,甚至在那位不停說著話的男子閃避時,偶爾偷偷彈出手中細石,指導著楊瑩如何揮刀急斬那個嘮叨子。

  而丹鳳眼中癲瘋,空洞不定的姬玉,有時候也會輕笑著,彈出軒轅風遞來的細石。只有阿妮永遠是一臉擔憂的看著兩人,怕他們會不小心受傷。

  每次看到急射的細石,白玉京總是跳腳大罵,說著軒轅風你等著,明天換你的時候,我一定報仇這樣的話。

  至於姬玉?當然是無視!

  因為...打不過啊,報屁的仇。

  ........
  隨著大同鎮,宜府鎮,兩座九邊重鎮陷落於秦氏,劉氏之手,整個燕雲十六州,就只剩下了內外三關,還屬於新秦皇朝。

  內三關中,倒馬關,紫荊關及時得到襄王援助,還沒有什麼,居庸關,卻已算是孤城一座了。

  而偏頭,寧武,雁門這外三關,在秦氏,李氏合兵後,似乎也撐不了多久。

  暴露在鐵騎下的燕雲十六州,兵荒馬亂,一戶戶豪門世家南渡,一隊隊精兵北上,赫連赫兒的鐵騎下,山河破碎。

  無力奔走的百姓,只能等待著屠刀,或是拖兒帶女的南下,本就沒穩定多久燕雲十六州,一幕幕人間慘像在上演,在重覆。

  滾動的歷史快車上,求存,求權,求利的人,推下一個又一個的同伴。

  只要再攻破那幾座邊關重城,長城內再沒有重要防線的燕雲十六州,根本阻止不了赫連赫兒麾下來去如風的草原鐵騎。

  這裡!是騎兵的天下!

  經歷過十國亂戰的草原,吸收了中原文化的同時,仍舊保持狼一樣野性,因為那是他們的圖騰!那是他們恆古的信仰!那是他們永遠不會拋棄的東西!

  那一年,為報父親的仇,赫連赫兒和那位女子秘密合作,率五千鐵騎圍殺武評第四的南宮有為於草原,沒想到那個益州世家會全動的他,家破!人亡!

  這一次再為復仇而來的赫連赫兒,與其說幫那位天可汗報仇,不如說是逼迫中原把怒火撒到益州。

  被那個女子擺了一道的他,本以為這一次會無功而返,因為那位林鎮北實在太難纏。但先是有人幫他誘敵出關,其後又有人透露林鎮北的行軍路線,甚至幫助他吃下山海關那塊硬骨頭。

  這才是他赫連赫兒四年之內,直接從關外,降臨到燕雲十六州的真相。

  赫連赫兒猜不出是誰幫助自己,但猜出中原世家傾軋,放棄這裡卻是輕易,因為報密的人不管怎麼遮掩,都掩蓋不住他是中原人的真相。

  難怪天可汗臨行前說,若殺入中原,百姓盡可殺,但讀書人可不殺就不殺,因為那座中原,各個世家視讀書人為根本,百姓卻從不在他們的考慮之中。

  說著心腸最狠是讀書人的草原天可汗,甚至給赫連赫兒舉了兩個例子,一個是打下半壁江山的魏武大帝屠盡滿城,最後也不過是被聲討幾句,可是該幫助的,那些世家子弟,讀書人仍舊幫助。

  一個是二十年前左右,幾乎掀翻了整個新秦皇朝的女子,江南,兩遼,涼州因她而死的百姓數不數勝,真要有個比如,那就是堆起來的白骨,可以鋪滿兩座草原上的碎葉城。但最後呢?除了兩遼之人,恨她入骨外,就連那位九州帝王,也不見得有多恨。

  所以帶著大軍而來的赫連赫兒,依著天可汗所說,對百姓和天可汗指定的世家,從不留情。

      至於其他的,願投降就收容,不願,那就睜隻眼閉隻眼。

  畢竟殺光,不說軍中那些出謀劃策的人會反感,打下天下後,又有誰治理?

  陷落薊州鎮後,得到那位襄王已至赫連赫兒,無意與他鬥纏。

  他要等,等趕跑了匈奴部落的秦氏和李氏,等天可汗的大軍降臨。

  在這之前,他要做的就是先擾亂了幽州之境。

  留下五萬人馬鎮守薊鎮後,赫連赫兒便分兵而出,每道三千人,共分七道,採取就食於敵,迂迴閃避的策略,在自古就是騎兵戰場的大地,縱橫馳騁。
Snow85280 發表於 2018-6-29 01:07
第三十八章 層狗輩 聖賢生

     這個有人求名傳青史,有人求權傾天下,有人求富甲一方的世間,從來不缺,輕生死,願無聞的英雄豪傑!女子奇俠!
  .......

  洛縣!

  作為一個小縣,歷年的戰亂,讓這裡的哭聲似乎從不曾停過,因為前線大敗,急匆匆避入山林或南下的人,讓這裡十室九空,剩下的都是故土難離,或是家中高堂年邁得不宜奔波。

  新秦皇朝雙科狀元的徐棟,是這座小縣的縣使君,不願依附世家的他,深知道,如無意外,這一生,就在這裡終老了。

  不過他也沒有多想,在他看來,一國一城一縣,都是一種報國之路,只要治下百姓安居,和善,他就覺得無悔。

  那怕他其實善政善軍善謀,是一個學貫百家的人。

  前線大敗後,他馬上派人勸說各家各戶離開,甚至還把只有為數幾百的兵役派出,護送離開的人,希望他們安全。

  至於他自己,則提著劍,一家一戶的走訪留下的人,希望其中青壯幫忙維持縣內治安和保護小孩老人。

  小縣城的百姓,都紛紛勸說徐棟這個勤政愛民,事必躬親的縣使君離開,說他們是故土難離,但他不該死在這裡,他該有更大的作為。

  徐棟微笑著一一拒絕,他說,他就是為了他們才讀書,沒道理這個時候拋下他們,名聲作為什麼的比不上他們的安危,更何況縣使君府中,那位年邁母親,也不宜長途跋涉,萬一出事,就真是萬死,萬萬死了。

  重新組織的人手中,家家戶戶都願意出力,就連那些婦道人家也盡著心,盡著力,其中有些本想離開的青壯,更是二話不說就留了下來,和徐棟準備同生!共死!

  「徐使君,縣外一百里塵土飛揚,似是草原鐵騎來了。」騎著快馬,急匆匆而回的羊豪大叫道。

  這座小縣中,記住所有人的徐棟當然認識他,甚至還相談甚歡。

  屠狗屠豬的羊豪是一個肉販,闖蕩過江湖,走過無數路,前些年抱著那把天下名琴「焦尾」而來的他,據說祖上是那位羊祜,精通琴道,卻更精刀劍博擊之術的他,今年三十六歲。

  沒有人知道他經歷過什麼,也沒有人知道年紀輕輕的他,為什麼在這裡落腳,成為一個屠夫。

  不過小縣城中所有認識他的人,對他的評價都只有一個好字,若還是不夠,那麼就是好好好!三個字!

  剛來的時候,縣中百姓都對他這個年輕人,充滿著戒心和好奇,因為比女子還要漂亮的他實在不像是一個賣肉的。

  那一陣子,肉沒賣出的他,總是風輕雲淡的靜靜送給窮苦人家,沒開門做生意的時候,他就在破落的小屋中,彈著琴,看著樹與花。

  後來漸漸與小縣百姓熟識的他,肉總會早早賣光,因為這個肉貴的世道,他賣得很便宜,很便宜,甚至比菜還要便宜。

  有人問過他,這樣賣,能賺錢嗎?

  他說,不能!

  但他不在乎,因為他只想找點可以為百姓做的事,他說,文不成,武不就的自己,大概這樣就盡力了。

  直到一次,一隊商隊在城外遇到流寇的時候,剛好往城外砍柴的他,一頓進進出出,縣內百姓才知道,文不成武不就的他,原來文武雙全。

  那時候開始,媒人是踏破又踏破那間清寒的小木屋。

  九月初九,重陽!

  茱萸佩滿城,一花殺百花!

  漫山黃葉,遍地枯木的季節,風輕輕吹散了雲,吹動人們心中的思緒中的愁,卻吹不散籠罩在燕雲十六州的暴風雨。

  洛縣東面城牆走馬道內,一個兩鬢斑白的中年人雙手拄劍而立,身旁是一個持槍背琴的秀氣男子,兩人的眼中都露出人生當死則死的決死眼神。

  天接風濤秋來葉,號角連營起吹起。長城落日是誰罪,孤城裡,一曲道盡離人淚。

  雙手拄劍於地,徐棟望著漸近的煙塵,對那位已經打算負琴而死的羊豪道:「羊公子,在這生死之間,不介意給老夫彈上一曲吧?」

  解下背上的名琴,往城牆上一放,羊豪回頭一笑,比女子更秀美的他,那一回眸,讓天空失卻顏色,只聽得他笑道:「難得徐使君有如此雅興,羊豪自是遵從。」

  塵土飛揚中,孤城裡,一曲胡笳十八拍悠然響起。

  胡笳十八曲中,最後一曲的琴音傳遍了走馬道上,秋風吹起中年文士兩鬢斑白的髪,吹起離人曲音。

  曲音中,洪流已到,二千多佩刀控弦的鐵騎在赫連赫兒的號令下,整齊劃一,猶如一人。

  肅殺的鐵騎,二千多張拉開的大弓,城頭上從沒經歷過大戰的青壯,那怕早有身死準備,身體也不禁顫抖起來。

  看著迎風舒展的新秦大旗,看著大旗下那個拄劍而立的中年文士,赫連赫兒很好奇,這位,又是為了什麼?

  這一路而來,本以為草原鐵騎所到之處,盡皆降或逃的他,遇到一次又一次的阻擊,死守。

  他的兵鋒所指下,一個個小城守將,一個個燕雲豪傑,女子奇俠為了阻擋他,提著刀劍在他眼前一一赴死!

  本來三千的鐵騎,補充又補充,可至今還是不滿三千之數。漢人,真的那麼多不怕死,皆願死的人?

  城下,赫連赫兒策馬而出,高聲道:「城上的漢人,你叫什麼名字?」

  徐棟輕呼一口氣,微笑高聲回道:「在下徐棟!」

  點點頭,示意記下了的赫連赫兒,看著那位仍舊彈著琴,分不出是他還是她的人高聲問道:「那個彈琴的,你呢?」

  雙手不停的人,同樣笑著高聲道:「屠戶羊豪!」

  那一曲仍在響起的調子,赫連赫兒很熟識,草原上,那位蔡昭姬留下的胡笳十八拍,一直都是草原文士最喜歡的曲子,那怕他不是文士,也聽得耳朵起繭。

  想了想,赫連赫兒用槍指了指身後鐵騎,高聲道:「我敬重你們這些人,降吧,我保證,進城後,秋毫無犯!」

  漸漸落下的驕陽中,紅霞漫天,捲起殘葉的風,同樣捲起文士的斑白髮鬢,嘆了口氣,徐棟松開手中劍,扶著城牆高聲道:「赫連將軍,倘若你真的對百姓秋毫無犯,徐某願死!」

  「羊豪願死!」

  「張安願死!」

  「願死!」

  數十人的叫聲,沖天而起,二千多鐵騎在這單調的聲音中,控弦之手輕輕抖了抖。

  城牆下,赫連赫兒舉目望去,那些一個個放下手中刀槍的人,苦苦嘆了口氣,這些人啊...。
Snow85280 發表於 2018-6-29 08:20
第三十九章 兩個瘸子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道理,這種東西無關乎普世價值,只在於成長歷程。
  ........

  九月初九,重陽!

  有人從容就義的紅塵里,秦氏,李氏正式入關!新秦皇朝大震!

  俯瞰天下的人,再也不如當初般鎮定,因為那座外三關之一的雁門關,實在太重要了,如果山海關陷落,會連累到幽燕,那麼雁門關則直指關中之地!

  朝堂上,面對那位陰沈的陛下,誰也不敢再說一個不字,最少表面上如此。

  長安六衛中,虎衛,狼衛,正式離京奔赴幽燕和太原鎮。

  洛陽三營中,長水營進駐延綏鎮,玄武營進駐寧夏,以防備賀蘭山動亂。

  龐大的帝國車輪,此刻正式運轉!

  那位陛下,也暫時拋下謀算世家的念頭,只是黨派各分的世家,暗地裡又會否如他所願?沒有人知道!

  而那一聲聲的願死中,兩個瘸子,在多年後,再次相遇!

  那座願死的小城外,不遠處有一座荒山,荒山頂上,綠樹半殘中,兩個靜立的人,一紫一白!

  紫的人叫司馬墨,雙手負後的他,一身紫衣隨著山風飄動,腰中佩著的黑白雙劍,更不時發出撞擊聲。

  白的人叫吳世,與司馬墨並排站立的他,左手輕輕掐起小腹位置的衣服,閉著眼任由山風吹拂起,身上如雪白衣。

  黃昏斜陽下的兩人,一位極目遠眺兵鋒下的小城,一位閉著眼享受秋季晚風。

  直到良久,司馬墨才收回遠眺的目光,側頭望了眼身旁的白衣男子,笑道:「這麼多年,你還是如此,風華依舊。」

  吳世輕輕睜開雙眼,笑道:「依舊如此無賴?還是依舊如此天下無雙?這話,可不好理解。」

  司馬墨哈哈大笑幾聲道:「依舊是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

  輕掐著小腹白衣的吳世,一臉我就知道的表情道:「什麼才算人話鬼話?難道死人了,我能不裝個悲傷的樣子?與你談嚴肅的事情,我能不換個嚴肅低沈的聲音?你與我說道理,我好意思不說?」

  司馬墨輕笑一下,接道:「的確,你吳世總有你吳世的道理,我倒是忘了。」

  吳世理所當然的點點頭後,斜眼道:「你司馬墨不也一樣有自己的道理?」

  同樣的點點頭,司馬墨輕聲道:「當然,人生在世,誰沒自己的道理?只是我不如你灑脫而已。」

  微涼山風中,半殘綠樹下的兩人,很多年沒見了,並非找不到,只是雙方都心中有愧!忽然靜默起來的山上,風與蟲鳥依舊在說話,但人卻無聲!最後,看似玩世不恭的人,終是嘆了口氣道:「不去救她嗎?」

  低垂眼簾的紫衣男子,搖搖頭輕聲回道:「不用的,她想死,沒人能攔下,她不想死,也沒誰能讓她死。」

  吳世看著低垂的眼簾,苦笑道:「你們啊,都沒變,都同樣固執,這又何必呢?當年...。」

  司馬墨轉過身子,伸出背著的右手,攔下吳世的話,第一次正視著他道:「那一年你為了她,賠我一條右腿,如今呢?打算再賠我左腿?還是命?這漩渦你為什麼非趟不可?」

  看著對面雙眼微紅的朋友,吳世苦澀的閉上雙眼,為什麼幫她嗎?我也不知道啊...。

  那些年中,一個人孤獨走來走去的吳世,對於人心,算是看得一清二楚,所以他才會玩世不恭,才會無所謂吳家或是什麼。

  直到後來,他認識了他們,與他們成為很好很好的朋友,他也從不覺得,他會對他們有任何一點成份的愛,不管是友情,還是愛情。

  可最後,為什麼在風雪中急追,為什麼在他的阻止下,打斷了自己右腿還他,直到今天,他依舊想不明白。

  看著總是嘻皮笑臉的人,帶著苦澀閉上眼,司馬墨嘆了口氣道:「罷了,這次見你,不是想阻止你幫助她,單純是我想求你一件事,倘若我隕落了,如果有機會,希望你能代我照顧她和她,我欠她們太多了。」

  茱萸佩滿城,一花殺百花的黃昏中,登高而望的兩個瘸子,一紫一白!

  身披紫衣的人,背負著雙手,

  白衣如雪的人,左手輕掐小腹衣腹。

  在多年後,重新相見!

  可惜的是,相見的兩人最後卻背對著背,一拐一拐的緩緩消失在夜風中!

  而讓兩位風華絕代的男子,成為瘸子的人,此刻佩著茱萸立於青州城頭,靜靜的遙望長安方向,隨著夜風飄飛的紅衣,讓她猶如鬼魅!

  不遠處,一位溫婉的綠衣女子靜靜立著,而地上則是一個個陷入昏迷的守城兵。

  春雨看著按劍遙望長安方向的小姐,溫和道:「小姐,該走了,那些換防的兵卒,差不多來了。」

  一雙鳳目像是看穿山水,望穿時光的謝如煙,聽到春雨的話後,輕輕拋下茱萸,嘴角彎起一絲玩味的笑意道:「走吧,我們去明鏡公那裡,想來他等我很多年了。」

  青州段家!那座金碧輝煌的段家大宅,飛檐中金鳥瞰,影牆以銀鑲,就如暴發戶般大宅中,獨獨有一個清幽寧靜的後院。

  後院中,一位七十許歲的素衣老人正和一位大紅衣裳的女子,在石桌上擺下十九道縱橫在撕殺,而拈著黑子的老人閉著目,就如十九縱橫中的雅名一樣,坐隱!

  只是卻此坐非坐而已。

  提著黑子的他,不用張目,印在腦海的棋局中,不斷下著一手手好壞棋,再退回,再下,可惜只到中盤的棋局,不管老人如何下,最後他都會最少輸上四目。

  睜開雙眼,乾枯的老人放下手中黑子,輕微嘆口氣道:「不愧是先手無敵的謝大家,多年不見,這縱橫之道,是越發可怕了。」

  「明鏡公謙讓我這個小女子而已。」說到這裡的時候,謝如煙話鋒一轉,傲然續道:「不過,我若先手,決不會敗!」

  緩慢收攏黑子,被稱為明鏡公的老人,點頭笑道:「呵呵,謝大家好氣魄,老頭子果然沒押錯人。」

  同樣素手收攏白子的謝如煙,笑道:「西域三十六國中,已為明鏡公安排好,明鏡公是想帶誰走?」

  把棋子重新收攏於棋盒中的老人,用乾枯的左手招了招,對來到近前的少婦輕聲道:「妙真,以後你就跟著謝大家,段家與你一乾二淨。」

  看著站於自己身後的少婦,謝如煙點點頭,同樣招來遠處那位為她趕車的大漢,笑道:「這位代號鷹,他會負責把明鏡公想送的人,平安送到西域。」

  陽光下,大漢手中一閃而過的銀令,讓老人笑容滿臉道:「沒想到謝大家在那座樓中有人,那老頭子就放心了。不用多,護送早年被我削去家主之位的長子,他們一家過去就可以了。至於現在那個蠢貨,就讓他遮一遮眼吧。」

  謝如煙輕笑道:「我以為明鏡公會讓他的兒子也過去,沒想到,只有玄明兄的一家。」

  老人冷哼一聲道:「哼,過去?讓一頭豬過去破壞段家?幾個抱著韓家的蠢貨,就死在這青州中吧!連老夫一但身死,第一個對段家出手的世家,必是韓家都不知道的蠢貨,留之何用!」

  看著乾枯的老人,雙眼中迸射的寒光,謝如煙高聲笑道:「哈哈哈,明鏡公才是真正的好氣魄!」

  青州第一步,換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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