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宋元明] 組團穿越到晚明 作者:滴水世界(已完成)

 
mk2258 2018-7-1 10:51:45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489 64603
梅爾斯 發表於 2019-5-8 19:00
第一百六十章 賑饑平亂(九)

    “大人,草民願意捐銀五千兩,以為大人分憂。”

    事到如今,王三善怎麼還听不出錢士完話中的暗示之意?五千兩銀子啊,真是覺得肉疼,但人在屋檐下,怎能不低頭?

    “說的好听,為我分憂,你還不是怕了那些流民?真是奸滑!不過,王任之這法子還真是管用,對付他們這些鐵公雞,就得用鐵鉗子。不行,我得狠一點,不能這麼便宜地放過他。”錢士完一听王三善一下子就吐口說出五千兩的數額,心里不由一喜,剛要答應派人去給他解圍,念頭轉了轉,又打消了念頭。

    你別說,讀書人要是發起狠來,那是陰狠,不咬得你大大的掉塊皮肉,他是不會松口的。

    “呵呵,王大善人,謝謝你啊,自己都沒多少銀子,還想著為我分憂,真不愧是大善人啊。不過呢,五千兩銀子對于賑濟饑民來說,真是杯水車薪。行啊,那我就接著了,多少也是王大善人的一點心意。”錢士完笑呵呵地說道,但就是不叫起,也不說出人的事。

    “那大人,您看,草民家里那點事?”王三善見錢士完就不往正事上說,心里越發著急。

    “王大善人,本官不是說了麼?沒人啊,你讓本官如何辦?再說了,那些草民真要是點火燒了你家,也沒什麼,你那宅子能值多少銀子?五千?一萬?”

    “大人,您可別開玩笑了,十萬都買不下來啊。”王三善急道。

    “十萬?值這麼多?我看不值。”錢士完好整以暇地喝了口茶,搖了搖頭,意似不信。

    王三善那個急啊,眼看天就黑了,晚一刻,自已的家人就多一分危險,哪有心思跟錢士完討論宅子價值問題?

    昨日自己出了五百兩銀子,看來真是惹惱了巡撫大人,破家縣令,滅門府尹,更何況這是一省之巡撫?要滅自己滿門,還不跟玩似的?

    罷了,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銀子以後再賺,先顧命要緊。

    王三善想到這里,冷汗直流,渾身上下就像被澆透了一般。

    “大人,都怪草民豬油蒙了心,小人願捐五萬兩助賑。還請大人速速派人解我家之圍!”

    “好,看你如此誠心,本官就允了你。來人!”錢士完見王三善出到了五萬兩,心想搓磨得也差不多了,再搓磨他,恐怕他一時也拿不出來。

    “速速派人去王大善人家看看,是哪里的刁民鬧事!”錢士完對應聲而入的師爺說道。

    “是!”師爺轉身走了出去,不一會兒,一隊兵丁威風凜凜地往王家開去。

    官兵出動,饑民很快就退去了。

    不過,流民中有一個叫張計緒的,從這件事中似乎悟到了什麼,若有所思地離開了濟南府。

    ……

    孫秀英這半日來,一直是暈暈乎乎的,她一直沉浸在不敢相信的幸福當中。

    中午吃飯的時候,那廚子做了滿滿一桌子菜,什麼九轉大腸,宮保雞丁,油爆雙脆,四喜丸子,孫秀英別說見了,听都沒听說過。

    真香啊,孫秀英做夢都想吃一頓飽飯,但做夢也想不到能吃到這麼好吃的飯菜。

    孫秀英吃得狼吞虎咽,滿嘴流油。王興一直微笑著給她布菜,給她擦嘴,讓她喝水,跟伺候孩子差不多。

    “行了,別吃了,你肚里油水太少,一次吃太多,怕把腸胃撐壞了。”王興見她吃得差不多了,連忙制止。

    “哥哥,你說的對,俺村有個人,給地主家打短工,地主家包的白面菜饃饃,他可算逮住了,一連吃了五個大包子,那包子跟碗似的,結果當天晚上就撐死了,郎中說是把腸胃撐破了。”孫秀英听王興不讓她吃了,連忙放下筷子說道。

    “就是沒油水鬧的,胃腸都沒有彈性了,能不撐破?”

    “可是,哥哥,這些飯菜怎麼辦?扔了不可惜啊?要是送給外邊的窮人,也能讓他們吃飽肚子。”孫秀英看著滿桌子菜,心疼地說道。

    “放心,瞎不了。等咱倆吃完,讓小九他們吃。”

    “噢。哥哥,要不俺養頭豬,這些剩菜剩飯,就瞎不了了。”

    “撲哧”王興正喝著湯,一听這話,一下子笑噴了。

    “想什麼呢?欽差行轅里養豬?你腦子里也不知是怎麼想的?要是傳出去,人家不說我是養豬欽差了?”王興用筷子敲了她一下頭說道。

    “哦。可是,俺就是覺得剩菜剩飯瞎了怪可惜的。”孫秀英仍是不死心地說道。

    “行了,等回京後,你要願意養豬,就去莊子上養去。要是敢在府里養,你嫂子能把你打出去。”王興說道。心想,這丫頭認準的事輕易不大回頭,要是回府里她起了養豬的心,紹儀那嬌小姐性子,還不得惡心死?

    ……

    吃完飯,兄妹兩人又去街上買衣服,就買了兩身衣服,孫秀英死活不讓王興再買了,王興好歹又給她買了兩雙鞋襪、兩件手飾、頭飾,才回到行轅。

    本想給她再買個伺候丫頭,孫秀英說︰“哥哥,別費那心思了。俺什麼都能干,不用別人伺候。俺能有你這麼個哥哥,還有什麼不知足的?這都是老天爺對俺的照顧了,再不知足,會遭雷劈的。”

    “行,你就是個干活的命,不會享福!告訴你,以後也不許給我要丫頭啊。”王興生氣地說道。

    “嘿嘿,哥哥,俺知道你是為俺好,可俺得惜福,你說是不是?”孫秀英笑嘻嘻地說道。

    “就你聰明!”王興用折扇點了下她的額頭,嗔道。

    嘴上這樣說,但心里,王興對孫秀英是非常贊成的︰“這孩子性格質樸,不忘本,不飄浮,以後誰要娶了她,就偷著樂去,這孩子準能旺家。”

    ……

    回到行轅,孫秀英就閑不住了,不是打掃衛生,就是洗洗涮涮,包括王興的衣服,都讓她給翻出來洗了。

    王興則查听李忠、洪林、薛義的情況匯報,對山東各地的賑饑情況了然于胸。

    ……

    “哈哈,任之賢弟,我來給你報喜來了。”

    就在這時,王興就見錢士完滿面春風地走進來,也不稱呼什麼“王大人”,直接就叫上了王興的字。

    王興知道,八成是他的計策成功了。

    “哦?錢大人,莫非那事成了?”

    “成了!”錢士完得意地笑了。
梅爾斯 發表於 2019-5-8 19:01
第一百六十一章 賑饑平亂(十)

    “錢大人,你逮住哪只鐵公雞了?拔下多毛來?”王興主要對銀子感興趣。

    “王三善,這是最大的一個富紳。他自己經營著十多家鋪子,弟弟、兒子都在外地做官,在濟南勢力最大,拿下他,不怕別的小魚小蝦不就範!他整整出了這個數!”錢士升伸出一只手,得意洋洋地比劃著說道。

    “五千?”

    “誒,任之賢弟,你不是說鐵公雞就得用鐵鉗子嗎?五千兩夠做什麼的?五萬!”

    “錢大人啊,你真是個書呆子,官場之中,講究花花轎子眾人抬,王三善他兒子、弟弟都做官,你拿他做伐?還這麼狠?人家不記恨你才怪。為什麼不拿別人開刀?敲山震虎豈不是效果更好?錢士升年近六十,做到巡撫怕就是他的上限了。”王興不以為然地想到。

    不過,王興可不會把自己的心思說出來。交淺言深,官場之大忌也,況且,就是自己說了,錢士升也不一定能做到八面玲瓏。不是有句話說了麼,教的曲唱不得。

    “錢大人,佩服,佩服!心憂天下,造福黎民,真乃吾輩楷模啊。”王興站起來一拱手,一揖到地。

    “任之賢弟,過獎了,過獎了。秉大義而不拘小節,錢某人做了半輩子官,才算做明白,任之之教受益匪淺啊。”錢士升同樣還了一禮,謙虛地說道。

    “做明白了?早呢,哼,怕是于良臣都比你做官做得明白。”王興心道。

    “錢大人,不知道你下邊怎麼行動啊?應該趁熱打鐵才是。”王興建議道。

    “當然。錢某此來,就是想跟任之商量商量,討個主意。”錢士升說道。

    “正好,我也正好有個事情跟您商量呢。我看,咱們就把兩件事當成一件事辦,效果應該更佳!”王興說道。

    “任之請講,錢某洗耳恭听。”

    “大人,咱們只須如此這般……。”

    “任之,是不是有點太血腥了?”錢士升听完王興的計策,不由得皺起了眉頭。

    “錢大人,亂世用重典。值此賑濟關鍵時刻,不如此不足以震懾宵小。大人,小慈乃大慈之賊啊。”王興勸道。

    “任之,好,我听你的。只是,這個惡人我來做就行,你還年輕,仕途遠大,我麼,年近花甲,馬上就要致仕,就讓我給山東百姓做最後一件好事。”錢士升說道。

    “大人眷愛,王興感佩于心。不過,錢大人,這個惡人還是我來做,你來收尾,更合乎情理。至于落個惡人之名,我是不怕的。上對得起天子,下對得起黎民,俯仰無愧天地,你說是惡名,我還覺得這是好名哩。錢大人,可不要耽誤我名留千古喲。”

    “唉,任之,不說了,就按你說的辦。錢某虛度春秋五十有九,還不及你這不到二十的年輕人見識高明。受教,受教!”錢士升說道。

    ……

    一夜無話,第二日,午時,歷山腳下的舜耕酒樓,戒備森嚴,除了山東都司的兵在外圍警戒外,欽差大人王興的錦衣衛衛隊也盡數出動,警戒酒樓內層。

    各位看官要問為什麼弄如此大的動靜?那是因為,欽差大人要在此宴請山東省主要官員及地方豪紳大戶,以感謝官民在賑濟災民方面做出的貢獻。

    接到請貼,官員們倒是無所謂,知道這是欽差大人要拿士紳大族開刀了,都存了看熱鬧的心。而那些大戶則知道酒無好酒,宴無好宴,昨天王三善家發生的事誰不知道?這回怕是要狠狠地挨上一刀了。所以,大戶們都準備好了銀票,有的還自作聰明地把銀票分開放到身上,要是能少出點血就少出點血。

    ……

    舜耕酒樓上下兩層,第二層是欽差王興、欽差事務總管李忠、巡撫錢士升、左布政使李長庚、右布政使曹楷、提刑按察使沈演、都指揮使楊國盛、濟南巡撫汪有功、右布政使司分守道胡升、按察使司分巡道廖如龍等這些大員坐了一席,以匯仁糧行掌櫃刁一民、裕仁糧行掌櫃皮子生為首的糧行掌櫃坐了一席,另外濟南府的士紳大戶坐了三席,當然,那個倒霉的王三善也滿臉晦氣地坐在其中。

    王興今天身著官服,卻是沒有一點威嚴,一臉和煦的笑容,手拿折扇,不停地跟錢士完、李長庚等說著笑話。

    眾糧商和士紳大戶稍微放下點心,這欽差大人看上去跟個書生差不多,面善心則善,這樣的人好糊弄一點,弄不好,今天不用出多少血就能過關。

    茶水喝了一碗又一碗,肚子都已經咕咕叫了,欽差大人還不讓上菜,只是在那里談笑風聲,眾人不由得心里直嘀咕,快進入正題,早死早脫生,早早交了銀子,也好早早回家,省得在這里提心吊膽。

    就在眾人心神不寧之時,就見一名錦衣衛快步來到王興身邊低語了幾句,王興點了點頭,站起身來,朗聲說道︰“諸位,靜一靜,請安坐,听我一言。”

    一听欽差要訓話,眾人心道︰“來了,看看他怎麼說。”——現場迅速靜了下來。

    “諸位,王某身負聖命,來魯賑饑。說實話,自直隸到山東,一路行來,千里赤野,遍地饑民,心甚憂懼。如此大災,實屬罕見,僅靠官府,確實是力有不逮,必須各方齊動,才能解民之倒懸。所幸上賴聖上洪福,下賴山東諸司各位大人齊心協力,迅速穩定了百姓情緒,賑饑之事稍見成效。當然,也有賴于在座諸位鄉紳的慷慨解囊。昨日,更有鄉紳王三善義助賑銀五萬兩!德高則人聚,人聚則財生;德薄則人散,人散則財去。這個道理不用王某多講,諸位自是懂得。像王三善這樣大仁大義之舉,王某已跟錢大人議定,將上奏朝庭,予以旌表。另外,請楊都司派兵保護王宅,免受流民、宵小之輩侵擾。官府也會給他以後行商提供便利,各司不得刁難。”

    “對于肯為官府解憂,為黎民造福的士紳,官府肯定會多方維護,但對吝惜財物不肯樂輸者,官府就不可能給予各種便利,還請諸位三思而行。”

    “好了,王某說一大堆,其實真正目的,還是想請諸位鄉紳掏腰包,這里有一本簿子,請各位將樂輸的數額寫上,王某先行謝過。”

    王興說到這里,瀟灑地作了一個團團揖。

  王興說到後來,眾人都笑了,連忙站起來還禮不已……。
梅爾斯 發表於 2019-5-8 19:01
第一百六十二章 賑饑平亂(十一)

    見王興面帶微笑,溫文爾雅,眾士紳心里舒服了一些,紛紛站起來表態說定當支持欽差大人。

    王三善坐在那里且喜且憂。

    憂的是,欽差大人將自己拋出來,說自己昨天慷慨義助五萬兩銀子,明明是把自己當了擋箭牌,這是給自己招仇恨啊。

    喜的是,欽差大人打了一巴掌,還給了個甜棗。朝庭旌表,派兵保護,為行商大開方便之門,不但有名,以後做生意也好做的多了,利益也會隨之而來啊,這份榮耀也算濟南獨一份了。

    總之,五萬兩白銀扔到水里,也算听了個響兒。再者說了,昨天的事明眼人一看就知是無奈之舉,只有別有用心的人,才會認為我是主動捐的呢。

    這樣一想,他的心里好受多了。

    “王大哥,你看我捐多少好啊?”王三善正在胡思亂想,坐在自己旁邊的另一富商朱自先探過頭來問道。

    王三善可是濟南府首富,平時朱自先他們都是以他馬首是瞻的。

    “老朱,這我可不能給你拿主意。不過,我可跟你提個醒,別看這位欽差大人年紀輕,說話跟個書生似的,其實可不好糊弄。”王三善說道。

    其實,他哪了解王興啊,不過,他有一個陰暗心理,就是自己捐了五萬,別人最好也捐五萬,甚至更多才好,要是捐得太少,自己更要疼死了。

    “哦,那我再跟其他人商量商量。”朱自先說道。

    其實,不光是朱自先,別的人都在竊竊私語。皮子生悄聲問刁一民︰“刁兄,到底寫多少,你倒是給個章程啊。”

    刁一民不理他,往主桌胡升方向看去,胡升狀若無意地舉起手,假裝搔頭,五根指頭蜷起兩個,只露出三個手指頭。

    刁一民會意,回轉身對皮子生說道︰“欽差大人苦口婆心地說了半晌,不能讓他老人家把話落地下。我捐三千兩,你家大業大的,可以再多捐點。”

    “刁兄,別開玩笑了,滿濟南城誰不知道您是第一大戶啊,我皮某人可不敢越到您頭里去。得了,你捐三千,我就捐兩千五。”皮子生笑呵呵地說道。

    只要有了帶頭的,後邊跟的就好辦多了,大家都各自根據自己在士紳中所佔的排名位置,寫好了自己的樂輸數額。

    巡撫衙門里一個師爺見樂輸簿子填好了,連忙把簿子拿到主席上,交給錢士升,錢士升翻看了一下,最多的就是刁一民,是三千兩,最少的才五百兩,總計八萬五千兩。

    錢士升不動聲地把簿子轉給王興,王興略看了看,抬起頭與錢士升交換了一下眼神,錢士升微微點頭,王興會意。

    就見王興隨手把簿子往桌上一扔,站起來,慢慢踱到窗前,看向不遠處的歷山,沉默了一會兒,然後轉過身來說道︰“大家應該知道這舜耕山的來歷。當年,舜耕于歷山,因德配于天,才有象幫耕鳥幫耘的美談。如今,山東百姓九十余萬嗷嗷待哺,聖上遠居京城尚且憂懼于心,本欽差到任之後,也曾頒布賑規,也曾三令五申,不許囤積居奇,不許趁機發黑心財。可偏偏有人頂風而上,欲試王某鞘中刀是否鋒利。咯咯咯……。”王興咯咯笑了兩聲,臉上神頓轉猙獰。

    “諸位喝了一肚子茶水,想必早已經餓了。那好,王某就給諸位上一頓大餐。來人!”

    “屬下在!”隨著王興一聲斷喝,李忠從座中站起,一揮手,蔣華率領一隊錦衣衛魚貫而入,來到王興身前單膝跪地行了個軍禮,大聲應道。

    “將分守道胡升,匯仁糧行掌櫃刁一民拿下!”王興命令道。

    “喳!”

    蔣華大聲答應一聲,站起身一揮手,各有兩名錦衣衛將胡升、刁一民分別拿下。

    “王大人,這是怎麼回事?”右布政使曹楷站起來,問王興道。

    分守道胡升正是他的手下,見王興不由分說就將胡升拿下,不由得又驚又懼。

    “哼!曹大人,不用慌,一會兒再說你的事。”王興冷笑一聲說道。

    此時場中形勢大變!剛才還是和風細雨的春天,怎麼這會兒就電閃雷鳴了?

    除了錢士完、楊國盛外,其他官員士紳都被剛才的變故驚得面如土!只有沈演冷笑不已,似乎對這件事的發生早有預見。

    “欽差大人,冤枉啊,冤枉啊。”胡升被兩名錦衣衛緊緊按在地上,他掙扎著,高聲喊冤。

    “冤枉?好,不到黃河不死心,不見棺材你不落淚。來人,帶人犯!”王興高聲喝道。

    “喳!”

    蔣華答應一聲,一揮手,門口押進來兩個人。

    “讓我們的胡大人看看,這兩個人是誰?”王興吩咐道。

    負責押看的錦衣衛抓起胡升的頭發,讓他把臉轉過去,當胡升看到自已的二管家胡存義,還有官倉乙字號庫倉大使李雲秀時,立知事情敗露,一股懼意從心里升上來!

    “大人,饒命啊,大人饒命啊!”他跪倒在地,渾身哆嗦如同篩糠。

    “饒命?哈哈哈,哈哈哈,胡升,你不覺得你是在講一個天大的笑話嗎?”王興大笑三聲,只不過這笑聲在場中諸人听來,透著那麼冷!

    “你苦讀寒窗,得中兩榜進士,可算得知識淵博之人,本官問你一句,你的書都讀到狗肚子里去了?聖賢道理都讓你就著飯粒咽了?死人骨頭上刮油吃,你不覺得惡心嗎?”王興半蹲下身,用手中折扇拍拍胡升的腦袋,罵了他兩句。

    然後站起身來,對場中諸人說道︰“胡升身為分守道,不但不恪盡職守,為國分憂,為民解難,還伙同匯仁糧店掌櫃刁一民大發國難橫財。昨夜晚,不顧本欽差和巡撫衙門不許囤積居奇的賑規,竟將匯仁糧店存糧五萬石秘密轉移到官倉乙字庫,真是狗膽包天!此等惡賊,不殺不足以平民恨,不殺不足以剎貪風。”

    “李公公,請王命旗牌!”

    “喳!”

    隨著王興一聲令下,李忠一揮手,八名錦衣衛手舉王命旗牌昂昂然進入大廳。

    “諸位大人,快幫胡某說句話啊,難道你們就不怕胡某說些什麼嗎?”胡升一听請王命旗牌,知道王興這是要殺他立威了,情急之下,沖席上諸位大員哀求,但語中卻含著濃濃的威脅……。
梅爾斯 發表於 2019-5-8 19:01
第一百六十三章 賑饑平亂(十二)

    胡升此言一出,李長庚、沈演眼中寒意閃現,曹楷渾身顫抖,汪有功、廖如龍意態悠閑,好像此事跟自己根本無關,而錢士完和楊國盛則面面相覷,然後打量其他四人。

    胡升真是愚蠢透頂!他不說這話還好,這威脅的話一出口,就是有人與他有勾連,也不敢在此時冒頭了。誰敢在此時幫你說話?那不是不打自招嗎?

    王興把眾人的反應全看在心里,略一思索,立即命令薛義︰“讓洪林卸了他下巴,不能讓他亂說。”

    “是。”薛義答應一聲,暗暗給洪林下了命令。

    洪林立即悄悄走到胡升身旁,趁他不注意,捏住他下頜,一用力,就把他下巴卸了下來。

    胡升根本來不及說出其它話來,就被洪林卸了下巴,嘴里徒然地“嗚嗚”地叫著。

    王興想了想,此時不宜多生事端,快刀斬亂麻才是上策。

    他對著王命旗牌大禮參拜,眾官員、士紳也紛紛跪倒在地,隨著他磕頭。

    參拜完畢,王興從李忠手里捧著的令箭筒里取出一支令箭,嚴肅地說道︰“將犯官胡升、官倉乙字號倉大使李雲秀、奸商刁一民速速斬訖報來!”

    然後把令箭往地上一扔。

    蔣華跪倒在地,俯身拾起令箭,大聲應道︰“喳!”

    錦衣衛拖著三人往外走去。

    刁一民自始至終沒有說一句話,有人還暗暗佩服他硬氣。等錦衣衛拖著他往外走時,大家才知道,他早就嚇暈過去了,大小便已經失禁,被錦衣衛一拖,屎尿順著褲腿流了出來,臭氣頓時彌漫了整個酒樓二層。

    “回大人,胡升、李雲秀、刁一民三人奉命斬訖!”不一刻,蔣華手提繡春刀跑上樓來,將滴著血的鋼刀舉過頭頂,單膝跪地大聲復命。

    “布政右使曹楷愚昧昏憒,職守之內發生如此大案而不自知,著革職听勘!濟南知府汪有功兼署分守道。犯官胡升、李雲秀,奸商刁一民雖死不足以贖其罪,著都指揮使楊國盛協助錦衣衛查抄三犯家產,所抄資財盡作賑銀,交由左布政使李長庚處治,著提刑按察使沈演將胡存義及官倉乙字庫兵丁盡數收監,錢大人,請你將此案案由經過傳示各府,以儆效尤。”

    “遵命!”

    錢士完、楊國盛、李長庚、沈演、李忠等人齊聲應命。

    李忠走到曹楷跟前,得意地說道︰“曹大人,把官衣官帽都脫了吧?還穿著裝模作樣麼?”

    曹楷戰戰兢兢站起身,兩名錦衣衛幫忙,把官服全脫了下來。

    王興見事情處理得差不多了,誰也不理,起身往酒樓外走去。

    李忠及洪林、潘九等緊緊跟上,走到那些士紳面前時,李忠“哼”了一聲說道︰“不識抬舉!”

    ……

    靜,可怕的靜!

    王興大發淫威,大開殺戒,一下子就摧毀了士紳富商們脆弱的心靈。刁一民號稱刁百萬,在他們這些士紳富人們也是有頭有臉的人物,但在這些官老爺眼里,他算個屁?胡升是布政使司左參議兼分守道,從三品高官,還不是說殺就殺了?

    沒有政府資源,沒有官員當靠山,在官本位的體制下,你有多少錢,一旦想治你,官府有的是辦法。

    大家想明白這一點,再想一想王三善的遭遇,對官府充滿了畏懼,這種畏懼原來就有,但從來沒有如此清晰地在眼前展現過。

    欽差大人一言不發就走了,顯然是被他們這些人氣著了,要是再不識相,怕是下場都趕不上王三善,尤其太監李忠最後那一句“不識抬舉”,陰惻惻令人不寒而栗!

    ……“篤篤篤”,王興及隨從下樓梯的聲音已經遠去了,大家仍然不敢抬頭,甚至不敢大聲喘氣,只能听到自己咚咚咚心跳的聲音。

    “諸位鄉賢受驚了,請起,請起!”在令人感到窒息的寂靜中,大家終于听到了巡撫大人的聲音。

    錢士完盡量讓自己的聲音听起來和煦一些,連連說了好幾遍,那些士紳們才戰戰兢兢地站起來。

    錢士完見他們一個個面如土色,驚魂甫定的樣子,心中暗笑,心說︰“要不在他們嚇破膽的情況之下多拔他們幾根毛,真對不起王任之這番苦心布局了。”

    “諸位鄉賢,也別怪欽差大人發怒,真是也太不像話了。比如刁一民,如果沒有官府護衛,你能有一個平和的環境?別說做生意賺錢了,你的財物能保住?身家性命能保住?你的身體要不被那些流民踩成泥才怪哩。所以說,山東遭遇這麼大的災害,不只是官府的事,跟大家都有關系。別的不說了,欽差大人是看到這份簿子才發怒的,你們再想一下,是不是再改一改?”

    錢士完說完坐下,悠閑地喝起了茶。

    錢士完這番話看似平和,其實還是暗藏殺機,行,你們不改也行,那你們就等著讓流民搶了你們家吧,到時候老子可不管。

    士紳們當然听懂了,但有的人又起了別的心思︰這回多捐點可以,是不是會成為常例啊,要是成為常例,那這生意還做個什麼勁?

    “諸位鄉賢,欽差大人主要職責是賑饑,只要把百姓的肚子填飽,別說填飽了,只要每天喝上一碗粥,別再發生大規模的餓死人事件,欽差大人的差使就算了了,就會去別的州府巡視,或者回京復命,咱們也得理解欽差大人的心思啊。”

    沈演見錢士完說完,沒人響應,就知道了他們的心思,于是站起來說道。

    世上不乏聰明人,有人听懂了他的意思︰趕快把這個要命的欽差打發走,他一走,其它的事都好辦。

    “巡撫大人,我想問一句,如果我多捐一點銀子,能不能也能享受王三善王大哥那樣的待遇?”朱自先站起來問道。

    “只要捐銀超過五萬兩的,就能享受跟他一樣的待遇。”錢士完鄭重地說道。

    他心里可樂開了花︰“昨天跟任之談論時,他就提到了這一點,自己還覺得無所謂,誰會看重這樣的虛名呢。可沒想到士紳們會如此看重,也沒想到朝庭的旌表會是如此值錢。妥了,這回賑饑的銀子是不缺了!”
梅爾斯 發表於 2019-5-8 19:02
第一百六十四章 賑饑平亂(十三)

    發現胡升跟刁一民互相勾結,當然是黃浩和錦衣衛密探的功勞。

    李忠派出的錦衣衛密探,只查到了胡存義的身份,查到了他們將要轉移糧食的動向,但具體地點沒有查到。

    等王興安排布置去乙字庫抓人起贓時,他還奇怪呢,王大人怎麼知道的這麼清楚?

    他可不知道“耗子”的本事。

    王興收了黃浩是真收對了。

    只一個晚上,黃浩神不知鬼不覺地就把刁一民與胡升勾結的事情摸了個清清楚楚,這才有了後來王興跟錢士完定計除貪、震懾士紳的事情發生。

    ……

    王興回到欽差行轅,孫秀英乖巧地充當起了丫環的角色,打來水,伺候他洗了臉。

    王興洗完臉,就去書房了,他要把今天發生的事寫成折子,抓緊報到京里去。

    他心里很清楚,今天自己已經得罪了不少人。

    士紳們首先得恨死他了,可別小看他們的力量,他們可是代表了一個利益集團,背後有什麼政治背景,王興不知道,但可以肯定的是,東林黨人別看總站在道德角度批判別人,他們是這一階層的代表,朝中的東林黨人會不會借此攻擊自己,王興還真不敢說不會。

    還有直接受影響的曹楷,被自己殺了的胡升,他倆人在朝中的靠山,肯定會找茬子。官做到他們這一級,朝中定是有靠山的,沒有靠山能做到一省之大員?笑話,王興才不信呢。

    另外,他今天的處置其實有明顯越權之嫌。

    首先,殺朝庭三品大員,較為持重的做法是先將人拿下,然後快馬報給皇上,讓皇上決定後續的事情。可王興知道,如果自己那麼做了,胡升百分百就死不了了,他背後的人會立即找上自己求情,到時候自己允還是不允?所以,不如快刀斬亂麻,殺了了事,一來是賑饑大事的需要,二來也給自己省卻了麻煩。

    其次,他停曹楷的職、讓汪有功兼署分守道,其實都是越權之舉,應該讓人家錢士完、李長庚來宣布。

    不過,這是他故意留下的破綻,就看能不能有人看出來了。

    奏折得通過內閣、通政司才能到皇上那兒,所以,有些話他可不能說,比如胡升最後的表現以及山東諸大員的反應,這些都不能說。不過,他相信,李忠肯定會有更詳細的報告呈送給皇上的。

    ……

    寫完奏折,王興放入奏事匣子,打好封條,剛想讓潘九去叫李忠,一閃眼,就見李忠滿臉春風地走了進來。

    “王大人,謝了啊。”李忠見到王興,沒頭沒臉地來了一句。

    王興當然知道他說的一是曹楷的事,一是讓錦衣衛抄家的事,一個是幫他出了氣,另一個則是發財的肥差。

    “公公,我可警告你,不要太過份啊。”王興把奏事匣子交給他,然後警告了一句。

    “嘿嘿,咱家省得,咱家省得。大人,錦衣衛那幫兔崽子都跟吃了春藥似的,說跟大人出來辦差,真是太痛快了”。李忠說道。

    他說的痛快無非是兩層意思,一是不受氣,二是有油水。

    “公公,也別讓人家楊都司的兵白忙活。”王興又提醒了一句。

    “那是,咱吃肉,也得讓人家喝口湯不是?”李忠說了一句,看王興不接話,知道他是默認了。

    “王大人,那我去看著點?”李忠問道。

    “嗯,去吧。”王興答應了。

    “哎,好,那我去了。”

    李忠興奮地抱著匣子走了。

    對于抄家中的貓膩,王興是清楚的,貴重物品,比如字畫、玉石等可以不造冊,銀兩上冊時當然也可以少寫一個零,更別說,當兵的往懷里劃拉的東西了,根本就不會在抄家冊子上出現。

    清楚歸清楚,王興根本沒打算阻攔。

    水至清則無魚,人至察則無徒。官場現在是這麼個規矩,他在沒有能力打破之前,只能先適應。——這也是官場生存的訣竅之一。

    ……

    王興怒殺貪官、奸商,引起了山東官場震動,一時間人人自危,個個都夾起尾巴,奉行少說話多做事的原則,生怕被無孔不入的錦衣衛抓到把柄,官場作風頓時為之一清。

    老百姓可高興壞了,他們對官員和富商可沒有半絲好感,這兩個階層就像是天然的敵人,更何況是貪官和敢于以身試法的奸商?

    “王青天”的名號不脛而走,隨之,許多已經對官府失去希望,對活下去失去信心的老百姓精神為之一振。

    官場風氣好轉,百姓士氣大振,有了這兩條,王興的賑饑大業算是有了一個大好開局。

    從胡升、李雲秀、刁一民家抄的財物,共計五十余萬兩,這還不算十幾處宅子,二十多處店鋪,如果這些都變成錢,百萬兩是妥妥的了。

    士紳、富商們的樂輸銀子達到了一百六十萬兩,再加上皇上已經批了的十五萬石漕米截留于山東,基本上到明年夏季,不會再有人餓死了。

    ……

    京城,啟祥宮。

    萬歷皇帝朱翊鈞將王興的折子和李忠的密報仔細看了一遍,然後哈哈大笑,對李恩說道︰“行了,山東的事朕再無憂矣!王興不負朕望啊。”

    “皇上,王興雖然有才,但也是賴皇上洪福。”李恩不失時機地往朱翊鈞臉上抹金。

    “哈哈哈,你這話雖然有阿諛之嫌,卻是說到了根上。王興如此行事,心底的依仗就是朕。換做別人,肯定不會先斬後奏,而是把難題推給朕來處理。只有自認為朕會支持,又真正想為朕分憂之人,才會不避嫌疑如此辦理。”朱翊鈞心情大好,給李恩分說其中深層次的東西。

    “是是是,皇上英明。奴婢就想不到這些。”李恩說道。

    他怎麼會想不到?不過,皇上有說話的**,而且是顯擺自己見識的**,他怎能不湊趣?這時候說自己也已經明白了,豈不是顯不出皇帝的英明?——那才是真糊涂了。

    “這件事還有沒有其他人上折子?”朱翊鈞問道。

    “有,山東巡撫錢士完上折彈劾王興擅權,請求罷其欽差之職。”李恩奏道。

    “嗯,罷了,那就成全他吧。擬旨,山東賑饑欽差王興有越權之舉,著罰俸半年,革職留任。俟回京後,議其功過,再行賞罰。”朱翊鈞隨口命道。

    “啊?這,這,這……”剛才還把人家王興考得跟朵花似的,轉眼就罰,這是什麼意思?李恩是真沒想明白其中道理……。
梅爾斯 發表於 2019-5-8 19:02
第一百六十五章 賑饑平亂(十四)

    這回朱翊鈞到沒有跟他多說什麼,而是繼續吩咐︰“王興把大部分錦衣衛都派出去暗訪去了,朕頗為擔心他的安全。他在吳橋就已經遇到刺,看來有人是不想他好啊。這樣,你暗中派人保護,不要讓他知道。”

    “是,奴才遵旨。”李恩按捺下滿腹的不解,躬身應道。

    “皇上,奴婢還有一個想法。”李恩說道。

    “說。”

    “李忠在密報中曾說,胡某臨刑前曾暗示山東官員中有人與他有所勾連,王興卻讓人卸了他的下巴,想必他是不想多生事端。既派人暗中保護王興,是否也暗中查一查呢?”

    “不用,你只讓人暗中保護王興就行。王興當時不讓胡升說話,他是為了穩定大局。那小子多精啊,他會沒有安排?你暗中一查,弄不好會打亂他的計劃。”

    “是。奴婢遵旨。”

    ……

    王興被革職留任並罰俸半年的旨意傳到濟南,王興率山東眾官員在欽差行轅接旨後,滿臉青色一言不發。

    官場中沒有秘密,眾官員很快就知道彈劾折子是錢士升上的,以為兩人失和,也都不敢言語。

    “好了,請諸位大人都回衙辦差吧,本欽差可沒有準備酒飯。”王興看了看眾官員的臉色,下了逐客令。

    諸官員只好紛紛拱手告辭。

    “錢大人,請留步。難道,你就不想給我一個解釋嗎?”王興見錢士升一臉的不好意思,也要跟其他官員一同退去,連忙叫住他,臉色不善地問道。

    “王大人,這,這有什麼好解釋的?難道錢某沒有上折子彈劾你的權力?還是錢某人彈劾錯了?”錢士升經過短暫尷尬,迅速清醒過來。

    “哼!王大人哪件事不是為了山東饑民著想,將賑饑的事情辦得這麼好,你作為巡撫臉上不是也有光嗎?不是也有政績嗎?王大人沒來之前,你還不是束手無策?立了這麼大的功勞,你不領情不說,竟然還上折子彈劾他,錢大人,你這是小人行徑!”王興還沒有說話,李忠不干了,肆無忌憚地指責著錢士升。

    剛才他一接到聖旨,臉就氣得焦黃,禿子跟著月亮走,本想跟王興沾點光,蹭點功勞的,沒想到功勞沒蹭到,卻是挨了處分,他心里能不氣憤?

    他心里對皇爺有了怨心,同時,對上折子彈劾王興的錢士升也恨到了骨子里!

    “哼,國家大事你一個太監亂摻合什麼?”錢士升根本不買他的賬,眼皮一翻,叱了他一句。

    “你!”李忠頓時氣咽。

    “夠了!不要吵了!”王興氣得一拍桌子。抬眼一看李長庚、沈演等人還在外面看熱鬧,指著他們說道︰“你們是想看熱鬧嗎?那就請進來看個夠!”

    李長庚等人一見王興發飆,慌忙走了。他們可不敢捋王興虎須,這個二百五現在還是欽差,要是不管不顧地發作他們,那不是自取其辱嗎?畢竟是年輕人,做事不考慮後果,還是太嫩啊!

    看眾官員搖頭嘆息地走了,錢士升一屁股坐到椅子上,喝了一口茶,閉上眼楮細細品了起來。

    “你,你竟然還有臉坐在這里喝茶?”李忠一見立即怒了,指著錢士升斥道。

    “我不光要在這里品茶,還要在這里留飯。”錢士升睜開眼說了一句,大有不氣死李忠不拉倒的架勢。

    “哈哈哈,李公公,吩咐廚房準備幾道正宗魯菜,我跟錢大人好好喝一盅。”王興臉色早就陰轉晴,看李忠氣得臉焦黃,胸口一起一伏,連忙吩咐了一句。

    “大人,您這是怎麼了?咱能怕了他?我不去!”李忠不解地看向王興,耍起了小脾氣。

    “哈哈哈,”王興跟錢士完對視一眼,同時仰天大笑。

    “王大人,李公公真是性情中人,這欽差事務總管做得很是合格啊。”錢士升說道。

    “錢大人,被皇上罰了半年俸,你可得賠我。”王興笑道。

    “切!別說罰你半年,罰你三年都餓不著你。我還不知道你?”錢士升臉現不屑之狀。

    李忠此時已經回過味來,看來,王大人根本沒有生錢大人的氣,難道王大人受處分是兩人商量好的?這里面有什麼說頭麼?

    “兩位大人,你們都把我弄糊涂了,能不能解說解說?”李忠問道。

    “李公公,王任之殺人倒是殺痛快了,可得罪的人也海了去了。所以,讓他受點處分,讓那些人解解恨,也算為他消禍。你想啊,皇上能不知道王任之的功勞?怎麼還要革他職,罰他的俸?說明皇上也看到了這些。再說了,這點處分算什麼呀?革職,听著到是嚇人,但還不是有留任嗎?罰俸半年?王任之看得上那點俸祿?放心吧,不出一個月,皇上必有恩旨升賞。”錢士完給李忠解釋道。

    “哦……”李忠拉著長音哦了一聲,恍然大悟︰“這麼說,錢大人,你是遞了個小辮子給皇上,好讓皇上抓住?”

    “不是我,是他自己把小辮子遞過去的,我不過是順水推舟而已。”錢士完說道。

    他之所以給李忠詳細解說,是不想在他心里留下什麼梗。太監,陰人也,不定什麼時候會給自己下絆子呢。

    “原來如此,咱家這才明白了。哎,看來,官場真是險啊,不是什麼人都能混的,像咱家,腦子就是一盆糨糊,要是混官場,還不得讓人家賣了?”

    李忠感嘆了一句,然後沖錢士完一拱手,道︰“剛才咱家冒犯大人,還請大人勿怪。”

    “公公客氣了。咱倆都是愛護王大人,只不過方式不同。再說了,你在不知情的情況下,出言指罵,也省了我跟任之演戲了。要不是你剛才那麼激烈地罵我,外頭那些官兒還不一定能相信呢。”錢士升說道。

    “這麼說,我還有功勞?”李忠看著王興跟錢士升問道。

    “屁的功勞!我還想好好展現一下自己的演技呢,讓你一攪合,我哪里還有機會表演?”

    王興笑罵道。

    “王大人,你這就不厚道了吧?咱家一攪合,不是顯得更真實?”

    “別貧了,快去準備酒菜。”

    “哎,好……。”
梅爾斯 發表於 2019-5-8 19:03
第一百六十六章 賑饑平亂(十五)

    王興在山東的舉動,有人歡喜,就有人憂。

    韓和宋獻策就很不高興。

    韓把宋獻策請到自己的書房,跟他詳細地介紹了王興在山東的所作所為,然後說道︰“道長,王興使用雷霆手段,濟南府的形勢算是徹底穩定下來了,其它府州還有幾處不安寧,不過官吏們都已經嚇破了膽,沒有人敢伸手撈錢,士紳們也都大方起來,再給他兩個月時間,怕是就能回京交差了。”

    “大人,不能讓他回京,最起碼不能很快回京。行刺失敗,賑饑又不能讓他滯留,難道不能在民變上想辦法?”宋獻策說道。

    “民變?你是說趁民變……,嗯?”韓做了個刀斬的手勢。

    “大人,這里邊可操作的空間太大了。”

    “好吧,就按這個思路仔細策劃策劃。你那邊動作也該加快一點了。”

    ……

    王興用三顆人頭迅速鎮住了山東地面,穩定住了局勢,李長庚又用多方驀集到的銀子,從南方不斷地購進糧米,一部分用于施賑,一部分投放市場,用于平抑物價,賑饑形勢一片大好。

    至于生產自救,王興接連跟錢士完、李長庚商議,終于說服了他二位,決定改良糧食作物種植。

    長城以南以及長江以北地區的主要糧食作物是粟,也就是谷子,這種作物產量低,還不耐寒不耐高溫,最是嬌貴。而後世這一地區秋種小麥、夏種玉米,就很好地解決了這一問題。

    小麥源于中歐,早就在宋代傳入我國,現在南方甦中一帶就有人種植。而玉米則源自美洲,現在新疆一帶應該有人種植,所以,種子的問題不難解決。

    現在這個季節,種小麥還來得及,只要霜降之前能出來苗就行,玉米可以等到明年夏季,小麥成熟後再種。

    對于新生事物,老百姓接受能力比較差,所以必須有一個認識的過程。王興建議,在歷城縣專門拿出一百畝地來做試驗田,給田主種糧補貼,待各方面成熟後,再行大面積推廣。

    錢士完對王興的建議非常欣賞,尤其是試驗田的建議,他認為深得治國三味。

    “治大國如烹小鮮,不得不慎啊。”

    時間有點緊,錢士完立即打發人去甦中一帶尋小麥種子,並學習種植經驗,王興說最好是請個會種小麥的老農來,現場指導,效果會更好,錢士完深以為然。有錢,這些就都不算事。

    ……

    諸事妥貼,王興自然就清閑下來,每天帶著孫秀英,不是轉大明湖,就是去趵突泉看金魚,要不就去千佛山看看佛像,听听老和尚講經。

    孫秀英自從認了王興這個干哥,終于結束了顛沛流離的生活,每天吃得飽,睡得香,臉色很快就紅潤了,身體也逐漸豐腴起來。

    此時再看,這孩子長得很不錯,雖算不得十足美人,卻也不是尋常顏色,尤其一雙大眼楮,配上肉嘟嘟的圓臉蛋,怎麼看怎麼覺得可愛。

    這天,王興跟孫秀英圍著大明湖轉了一圈,回來後就琢磨晚上吃什麼。魯菜早就吃膩了,他想吃甦菜,奈何大師傅不會做,勉強做出來,也不是正宗味道。忽然想起前世跟家人野炊的情形,饞蟲立即上來了,再也遏制不住。

    “英子,晚上咱們吃烤羊肉串啊?”

    “哥哥,什麼是羊肉串?俺可沒吃過。”

    英子始終保持著家鄉口音和說話習慣,什麼時候都是“哥哥”“哥哥”地叫,而不是叫“哥”。

    “沒吃過?那太好了,咱們晚上就吃烤羊肉串。”王興興致起來,到書房拿了兩張紙,把烤箱、烤架大體的樣子畫下來,又把所需要的羊肉、木炭及孜然、花椒面、辣椒面、鹽等佐料寫下來,把李忠叫來,讓他派人去采買。

    李忠這陣子非常舒坦,抄家時不知道密了多少銀子,不過,光給王興就一箱子字畫,一箱子珠寶,還有十萬兩銀票,估計這小子也沒少撈。

    “大人,你哪來這麼多怪招?你會烤嗎?再說,辣椒有,辣椒面可沒听說過。”李忠看了王興給的單子,說道。

    “你哪那麼多廢話?叫你去你就去,好吃不好吃的,晚上不就知道了?沒有辣椒面就買辣椒,讓廚房把辣椒烤糊了,碾成面就得了。”

    “好好好,這就安排人去買。”

    李忠見王興吹胡子瞪眼,連忙走了。

    ……

    還別說,王興要的東西市面上還真有,不到一個時辰,李忠就都采買齊了。

    王興指揮著廚房兩位大師傅把羊肉切成塊狀,然後用油、鹽腌了一刻鐘,讓蔣華他們削了一些竹簽子,把一塊塊羊肉串起來。

    見一切準備停當,王興把烤箱放到烤架上,生了火,開始烤起來,一時間欽差行轅里油煙彌漫。

    烤得了第一把,王興先遞給孫秀英一串︰“英子,嘗嘗,好吃不?”

    孫秀英接過來,就用嘴去擼,一不小心,嘴被燙了一下。

    “慢點,吹吹再吃!”王興連忙說道。

    孫秀英這才吹吹氣,試著將一塊羊肉擼下來,吃到嘴里。

    “怎麼樣?好吃不?”

    “好吃,太好吃了,哥哥,你真厲害,什麼都會。”孫秀英欽佩地看著王興說道。

    “好吃就行,我嘗嘗。”王興說著,自己也嘗了一塊。

    嗯,還不錯,就是這羊肉羶味有點大。這才是真羊肉,後世那烤羊肉串的,有幾個是真的羊肉?

    “來,你倆來嘗嘗。”王興第一把全給了孫秀英,烤了第二把,就見李忠跟蔣華饞的嘴角邊都流下口水來了,連忙把第二把給了李忠。

    李忠抹一下嘴角邊的口水,連忙接過來,分給蔣華兩串,然後拿起一串就擼。

    “好吃,真是太好吃了。”李忠和蔣華吃完第一口,夸了兩句,再也顧不上別的,大擼特擼起來。

    ……

    “任之,欽差行轅如此雅致之所在,卻讓你弄得烏煙瘴氣,真是焚琴煮鶴,大煞風景!”

    話音一落,王興就見錢士完從園門處走了進來。

    “快來,錢大人,你真是有口福啊,這是本欽差第一次動手烤羊肉串,就讓你趕上了。”王興連忙打了聲招呼。
梅爾斯 發表於 2019-5-8 19:03
第一百六十七章 賑饑平亂(十六)

    見錢士完到來,蔣華連忙放下手里的肉串,對王興說道︰“大人,我來烤,您跟錢大人去說話吧。”

    “好,勤翻著點,別烤糊了。”王興囑咐一聲道。

    反正也沒多大技術含量,蔣華看了一會兒了,也應該會烤了。

    “是,大人。”蔣華答應道。

    王興擦了下手,順手擦去英子嘴邊的黑灰,說道︰“英子,慢著點吃,你看你腮幫子上全是黑灰,不怕錢大人笑話嗎?”

    “錢大人好。”英子給錢士升問了聲好,然後嘿嘿笑著對王興說︰“哥哥,錢大人又不是外人,他不會笑話妹妹。”

    “都是我慣的你,也不知道行禮。”王興見英子左手拿著一把肉串,右手拿著一支,邊擼串邊給錢士升問好,也不福禮,不由地責怪了她一句。

    孫秀英沖他做了一個鬼臉,根本不听他那一套。

    “行了,任之,我一天來八趟,哪那麼多禮?就你事多。”王興剛想熊英子兩句,被錢士升攔住了。

    “去去去,那邊去吃!我跟錢大人說話。”王興揮了揮手,攆英子往旁邊去吃。

    “哼,誰稀罕听你們說話?”英子撅著嘴搬起自己的馬扎走到遠處。

    “這孩子,讓我慣壞了。錢大人,別笑話啊。”王興不好意思地沖錢士完笑了笑,說道。

    “你們兄妹倆感情真好,令人羨慕。英子這孩子攤上你這麼個哥哥,算她福氣不淺。”錢士完說道。

    “不說她了。錢大人,濟南的形勢我看基本穩定下來了,下一步我想去泰安州看看,那里畢竟是受災最嚴重的地區之一,不看看不放心,也不好跟皇上交待。等從那里回來,我差不多也該回京復命了。”王興說道。

    “去看看也好。唉,山東的形勢這麼快穩定下來,皆任之之功也。我錢某平生不大服人,但對任之佩服得那是五體投地啊。”錢士完說道。

    “沒有你的支持,我什麼都干不成。這麼大面積的賑濟,事務繁多,如無全省諸官員的齊心協力,靠哪一個人也辦不到啊。”王興謙遜地說道。

    “任之,你就別謙虛了,你有無功勞,功勞多大,全省官員有數,百姓也有數,‘青天’之名你以為老百姓是隨便叫的?”

    “得,咱不說這個了行麼?錢大人,你一夸獎,我渾身都不得勁。”

    “好,不說了。任之,這回去泰安,可不能微服了,魚龍混雜,難保萬全啊。”

    “當然,我這回就不微服了,走得快一點,也就一天的路程。不過,我也不想擺欽差儀仗,只帶錦衣衛和我的家丁,楊指揮使派來的這一百多護衛全是步兵,根本就跟不上,我就不帶了。你也不用知會沿途官員,迎來送往的很麻煩,只讓省里幾位大人知道就行了。”

    “行,就依你,不過,到泰安看看,如果沒有什麼大事就趕快回來。每天的行止都要派個人回來跟我說一聲,也免得我掛心。”

    “錢大人,你真是婆婆媽媽的,能有什麼事?還有人敢襲擊欽差?”

    “不答應?不答應就不讓你走!”

    “行,不說了,每天傳遞消息,這總行了吧?”

    “什麼時候走?”

    “後天一早就走。全是馬隊,不到二百里地,中途打個尖,一天也就到了。”

    “那好,我後天一早再來給你送行。”

    “好,那就這樣說定了。蔣華,把你烤的羊肉串拿上來,讓錢大人開開眼。”

    ……

    王興去泰安,當然不是純粹為了巡視賑饑情況,還有一個目的,就是跟王好賢見面。

    王好賢自打跟王興分手以後,一直在蒙山一帶活動,這是王興安在山東的一顆釘子,將來是有大用的。關于他的生活狀況,以及他秘密訓練的隊伍是什麼成色,王興都想了解一下。

    當然,有薛義這個總機在,什麼情況王興都知道,當然那是理性認識,沒有感性認識。再者,人家王好賢一直餐風飲露,吃盡了苦頭,自己既然來了山東,不見上一面,怎麼也說不過去。

    蒙山距離泰安二百多里,跟濟南到泰安的距離差不多。王好賢本是要來濟南拜見王興的,但王興覺得不好,不如去泰安匯合,公私兼顧,豈不更好?

    ……

    王興去泰安,孫秀英死活在跟著,任王興說破嘴皮子,她就是不听。

    “哥是去辦公事,最多十天就回來了,你跟著去干什麼?”

    “俺就跟著!俺看不見你,俺心里就害怕。”

    “你怕什麼?不是說了讓你去錢大人府里嗎?他夫人可喜歡你了。”

    “哥哥,人家再好,也不如跟在你身邊讓俺踏實!”

    王興知道這孩子缺乏安全感,對自己依戀是可以理解的。可這是去辦公事,帶著她耽誤行程不說,萬一遇到什麼事,也讓自己分心。

    王興想了想,要說服這個倔強的孩子,恐怕還得從她的同情心入手。

    孫秀英自打進了欽差行轅,每逢出門,總要帶上一些干糧,遇到要飯的,她就分一塊,直到分完為止,有時,看人家可憐,還把自己的零花錢掏出來分給人家。把干糧分光了,零花錢發光了,她眼里總是露出幸福的光芒。

    王興看在眼里,疼在心里︰“這孩子始終沒有忘記自己曾經要過飯的苦,總想給窮人做點力所能及的事,心善,富有同情心。”

    想到這里,王興蹲下身子,說道︰“英子,哥知道你不願意跟哥分開。可是,哥的隊伍是馬隊,一天就能到泰安。如果你跟著,就得坐馬車或者做轎子,兩天也到不了。晚一天倒是沒啥,你想一想,這麼多人,晚一天得浪費多少銀子和糧食?當然還有喂馬的草料。五十兩銀子不多吧?這五十兩銀子能買多少糧食?能救活多少人的性命啊?哥雖然是欽差,吃的用的都是官府拿錢,但咱也不能浪費呀?是不是?”

    听王興說完,孫秀英不說話了,她一听因為自己得浪費五十兩銀子,立馬就想到了自己要飯的情景。

    “哥哥,俺听你的話,不去了,俺也不去錢大人家,就在這里住。不過,俺有個請求,你得答應俺。”

    “行,反正有都司衙門的一百多兵保護你呢,不去他家就不去他家。你還有什麼請求?”

    “把省下來那五十兩銀子給俺,俺要救濟窮人!”
梅爾斯 發表於 2019-5-8 19:04
第一百六十八章 賑饑平亂(十七)

    “行,五十兩就五十兩。你這孩子,就知道做善事,給自己存點嫁妝不好嗎?你把銀子都散出去,將來怎麼嫁人?白身而嫁啊?”王興見五十兩銀子就把她打發了,心里自是高興,而且這孩子拿錢做善事,自己沒有不支持的道理。

    “嘿嘿,什麼嫁妝不嫁妝的,人家還小,嫁什麼人啊?再說,不是還有哥哥你呢嗎?你能讓妹妹白身而嫁啊?”

    “就你鬼心眼子多!”

    “哥哥,行了,這回俺有事做了。但是,你一定要早回來啊。”

    “公事完了,馬上就回來。”

    她不肯去錢士完家,王興只好把潘七留下照看,否則,自己還真不放心。

    ……

    第二天,提刑按察使沈演得到巡撫錢士完通報王興將赴泰安巡察的消息以後,急匆匆回了家,對迎上來的管家說︰“去請李師爺到書房見我。”

    管家答應一聲去了。

    沈演也不換官服,徑自來到書房坐等李師爺。

    李師爺不是別人,是他的同年韓的心腹之人。

    早年間,沈演受過韓大恩,兩人同是萬歷二十年進士,入仕二十多年來,兩人互通款曲,互相照應,交情莫逆。

    一個月前,李師爺攜韓的書信前來,信中沒有說別的,只說與賑饑欽差王興有隙,請他設法將王興陷在山東。沈演不知韓說與王興有隙是什麼意思,自己腦補以為,怕是王興在擔任詹事府左春坊左中允期間,表現出色,對皇孫的影響力,已經超過了韓這個詹事府主官,這讓韓感覺到了威脅,否則也不會讓自己想辦法將王興滯留山東。

    讓潛在的威脅遠離權力利益中心,久而久之,就會邊緣化,這種手段在官場上是很常見的。

    除此之外,沈演找不到更合適的理由來解釋,旁敲側擊問李師爺,李師爺非常精明,每次都能用太極手法避了開去。

    無奈,沈演只好按自己的推測行事。

    如果自己的推測是真,這個忙必須得幫。韓現在是詹事府詹事,將來太子朱常洛登基,肯定會用詹事府舊人,他入閣是肯定的,而從目前皇上的身體狀況來看,這個時間也不會太長。

    他入閣對自己的仕途大有裨益,這是勿庸置疑的。

    對好友有利,對自己有利,何樂而不為呢?所以,他痛快地答應了李師爺的要求。

    要將王興滯留山東,當然最直接的辦法是賑饑事務沒有起色,不斷惡化最好,那樣王興是不可能盡快回京的。沈演知道山東的形勢,也清楚官府的財力,自己再借機挑動事端,短期內扭轉局面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不成想,王興沒來幾天,就偵查到了胡升跟糧商刁一民相互勾結的事,而且根本不顧官場規則,以鐵血手段,迅速扭轉了局面。

    官場中人人自危,再不敷衍塞責;豪紳噤若寒蟬,慷慨大出血,眼看賑饑事務迅速走向正規——想讓王興陷于賑饑事務不能自拔的打算也泡湯了。

    胡升在臨死前的威脅,他清楚那是針對他的。

    胡升跟匯仁糧行互相勾結,大發國難財,他是清楚的,因為,裕仁糧行就是自己開設的,皮子生不過是自己推在前台的代理人罷了,而且趁山東大饑,裕仁糧行可沒少發了昧心財,只不過,他不如胡升膽子大,也沒有胡升的職務便利,所以也沒有胡升賺得多——這些事瞞了別人,可瞞不了刁一民,更瞞不了胡升。

    胡升臨死前想要攀咬,被王興卸了下巴,讓自已暫時逃過一劫,但他不認為王興會就此罷休。

    每當想起王興冷冷地掃向自己的一眼,再想想他的手段,沈演就不寒而栗!

    他知道,有錦衣衛的暗中查訪,他的事早晚都會露餡。

    終日惶恐不安之下,他終于下定了決心。

    所以,原來是想方設法將王興滯留山東,現在是想辦法讓王興徹底閉嘴,既是幫韓,也是幫自己。

    所以,當李師爺希望他將王興的行蹤隨時通報給他時,他痛快地答應了。

    想方設法打探王興的行蹤,不用多想,肯定是想要行刺。他不知道李師爺的計劃,也不想知道。行刺欽差可是死罪,萬一事情敗露,自己還可以以不知情遮掩,但如果過多地參與其中,那事情可就變味了——那樣的蠢事自己才不干呢。

    ……

    “沈大人,李彬拜見!”沈演正在胡思亂想之際,一個書生打扮的中年人來到書房,沖他作揖打躬。

    李彬就是李師爺,如果杜老八在此,一準能認出,這個李師爺,就是跟他聯系的“林師爺”。

    李彬長得倒是一表人才,就是一雙三角眼有點破相。他本是韓老家山西蒲州的一名秀才,多次沖擊桂榜而不得,也就心灰意冷了。因跟韓沾點親帶點故,就托關系進韓府作了幕僚。他雖然文章不行,但做事還是非常精明的,進府以後,接連做了幾件事,深得韓欣賞,慢慢就成了韓心腹。

    前者,他被韓派出京城,假稱姓林,聯系上了景州斧頭幫幫主杜老八,給了他一萬兩銀票,讓他行刺微服私訪的王興。

    他心眼很多,根本沒說王興是欽差,而是編造了另一番說辭,杜老八是個地痞流氓,本就是個不辨輕重的主,待見到一萬兩重金,哪里還會想別的?也立即答應下來。

    原來的打算是讓魏三暗中跟蹤,斧頭幫幫眾等在半路,趁無人之際一涌而上,以多擊少,還不是手拿把攥?不成想魏三見有人行刺王興,臨時改了主意,這才令他原來的計劃完全破產。

    當在外邊望風的于老六匆忙回來報信後,李彬立即找了個借口溜了。無論行刺成功與否,官府肯定會順藤摸瓜找上斧頭幫,再等在這里,不是蠢嗎?

    後來得知王興只是受了點傷,斧頭幫一夜之間灰飛煙滅,李彬感嘆王興命大之余,也為自己的機警逃脫感到慶幸。

    臨出京時,韓就給他說過,如果行刺不諧,就去濟南找沈演,再尋機會。

    于是,李彬依計來到濟南,找到了沈演。
梅爾斯 發表於 2019-5-8 19:05
第一百六十九章 賑饑平亂(十八)

    “李先生來了?快快請坐。”沈演見李彬到來,連忙請他坐下。

    “不知大人召李彬前來有何見教?”李彬坐下以後,問道。

    “哪有什麼事啊,這陣子事情太多,也沒跟先生好好聊幾句。真是太忙了,你看後天欽差大人要去泰安巡察,偏偏還不讓都司的兵保護,有些地方治安的事必須得提前安排安排,免得出了什麼紕漏,驚了欽差大人的駕。”沈演說道。

    李彬聞弦歌而知雅意,想了一想,拱手說道︰“大人,李彬受家主所托,尚有一事要辦。倘事有不諧,請轉告家主,李彬定以身殉主,決不連累。”

    沈演聞言點了點頭,李彬很聰明,這是表明不會連累自己之意︰“李先生既有要事要辦,想必時間緊張,沈某就不留了。”

    “李彬打擾大人多日,就此謝過。告辭!”李彬站起來沖沈演一揖,然後告辭而去。

    ……

    李彬來濟南多日,由于身負重任,他當然不會閑著。早在半月前,他就聯系上了九如山匪盜張計緒。

    張計緒打小練武,有一身好功夫。他是軍戶出身,長大以後自然是從了軍。

    明初軍隊由“從征““歸附““謫發““垛集“四部分構成。洪武二十一年在元代舊籍冊的基礎上由兵部改置軍籍勘合詳細開列軍戶從軍來歷調補衛所年月在營丁口之數從而建立起新的較為完備的軍戶制度。非經皇帝特許或官至兵部尚書任何人都不得自行改籍。

    軍戶的軍差包括戶出一丁赴衛當兵是為旗軍。旗軍或操守或屯種戶出一余丁隨正軍到營佐助正軍供給軍裝軍戶戶下須以一丁供給在營正軍戶下若無丁壯須僉幼兒為“幼丁“以備成丁後勾補當差。

    為使軍戶能自備服裝盤費明政府規定軍戶耕種的田地(軍田)在三頃以內者可免雜役三頃以上者須與民戶一起承擔雜役隨營余丁和戶下供應余丁亦可免當差正役仍要承擔。

    但這些制度在實際執行中並未貫徹軍戶的雜役負擔沒有減輕。同時在社會地位上軍戶亦低于一般民戶。民戶若與軍戶通婚勢必連累自己的子女軍戶丁男僅許一人為生員民戶則無限制正軍戶五丁以上方許充吏民戶二丁以上即可充吏民戶有罪往往以充軍處罰軍戶不許將子佷過房與人脫免軍籍。

    與元代相同明兵丁征戍遠方軍裝盤費數目很大。一丁出征一家以至一伍一里都要受累。若一家僉兩三丁分當兩三處軍役則更屬重役。各級官吏甚至一普通生員都可以任意役使軍丁克扣月糧。有明一代軍戶逃亡的現象十分嚴重明中葉後軍戶制度形同虛設募兵漸漸成為明朝官軍的重要來源。

    張計緒當然也在受盤剝奴役之列。後來,他與自己一伍的士兵商議後,盜了上司百戶的財物,連夜逃亡,來到濟南與泰安之間的九如山,當起了盜賊。

    由于張計緒武勇過人,眾盜推舉他當了大當家,二當家的叫張文朗,三當家的叫周堯德。後來,匪盜隊伍逐漸壯大,發展到了二百多人。

    官府也曾派捕快追查,但他們躲進九如山,就如魚入大海,捕快根本就見不到他們的影子。久而久之,官府也就視而不見了,好在,張計緒等無論劫道還是入戶搶劫,從不把事情做絕,總會給人留點財物,以至于民憤也不是太大。

    而且,他們從不搶大戶,知道大戶們多多少少與官府有來往,或者子佷們就在官府里做官,如果招惹了他們,勢必惹來官兵圍剿,他們這二百來人,是不敢跟官軍對抗的。

    但今年以來,張計緒他們的日子也不好過了,各村各莊十室九空,老百姓都吃不上飯,他們搶劫偷盜就失去了財路。

    二百來人眼看就要挨餓,張計緒、張文朗和周堯德自是非常焦急。他們感到,如果要讓這二百來人活下去,必須鋌而走險,對大戶下手了。經過商量,決定由張文朗和周堯德分別化裝成饑民去濟南府和泰安州查探情況。

    張文朗在濟南府親眼目睹了饑民沖擊王三善府宅的事,當時若有所思,似乎這件事給他什麼啟示,卻是始終沒有想明白。

    後來,他在濟南的眼線說,有一個人想跟九如山大當家的做個買賣,問張文朗見不見?張文朗想,所謂的做買賣,當然是雇凶殺人,能找他們做買賣的,無非就是這個,難道還有其它?見見也好,看看他出什麼價碼。

    李彬就這樣跟張文朗聯系上了,當然,李彬還是假稱自己姓林。

    當張文朗听說是要殺欽差,當時嚇得真搖頭,說道︰“林先生,你可饒了我們吧,這個事我們可不干,我們一是沒這個膽子,二也沒有這個力量,濟南府多少兵?別說欽差守衛本來就嚴,就是能僥幸殺了欽差,能走得了嗎?”

    “二當家的,你誤會了。我的意思是,你們暗中煽動災民鬧事,災民都在生死邊緣掙扎,一有人帶頭,必然紛紛響應,到時你們暗中指引,將火引向欽差行轅,守衛欽差的也就百十號人,成千上萬災民一齊行動,還不跟摧枯拉朽一樣?到時事成,你們暗中快速撤離,互相都不認識,官府怎麼查?根本就不可能查到嘛!”

    “那也不行,濟南府流民雖多,但都能吃上口飯,此時煽動作亂,你覺得能成功嗎?”張文朗一口回絕了。

    “二當家的確實見識不凡。濟南府不行,那如果在別的府州呢?”

    “別的府州可能行事還方便一些,這個得看具體情況。”張文朗留了一個活話。

    “二當家的痛快。這樣吧,林某也不欲強人所難,此事暫作罷論,如有其它變化咱們再商量。這是一千兩銀票,權當林某進奉給九如山諸位當家的一點心意,還請二當家的笑納。”

    事情沒談成,但李彬還是拿出一千兩銀票給了張文朗,也算是結了個善緣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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